;守城兵已经纷纷放开了城门,等着这队“南朝兵卒”鱼贯而入,只是当先的徐军师等人尚还未入城,城内腾腾的窜出一股骑兵列队,当先的男子头戴方帽,身上却是披着盔甲,看着威风凛凛,神气的紧,正是那小王子哈克钦,哈克钦皱着眉头看到城外潮水般即将涌入的人群,向门口的守城兵痛骂喝问道:“干什么的怎么敢乱放闲人进来”
哈克钦身后一个眼尖的,凑过城外透出的熊熊火把看了几眼,才将脑袋抵住哈克钦的背后,轻轻说了几句,哈克钦直立起身子,高喊道:“来的是南朝大军么这路是谁领队,请站出来说话。”
忽日列阵营内俱都是土生土长的吐蕃人,只有徐军师并不来自这里,因此一路上都是由他出头来,应付各方盘查,此刻他一见自然又迎了上去,嘿嘿笑道:“是鄙人,这路是鄙人领队”
哈克钦斜眼看下去,见到徐军师身材甚是矮小,眼光却是炯炯有神,恍惚一扫上来,带些刀子般的阴森寒气,他猛然喝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我过去没有见过你”
哈克钦一路随着南朝大军回到吐蕃,经常与南朝兵卒和将领们吃在一起,住也在一起,因此现在这马下的矮子,长相怪异,眼神也是如此怪异,自己过去若是见过,定然不会轻易忘掉,他不由得心头犯疑。
城门口的气氛一时紧张,乌走卓玛男扮女装的混在人群中,她一听见哈克钦坐在马上大呼小叫的,顿时心头发急,忍不住便回身去抽别在腰间的长刀,忽日列也正待与乌卓玛一道振臂高呼,前方的徐军师突然哈哈大笑道:“小王子真是好差的记性啊,我们一路西行而来,又是感染瘴气,又是去偷袭勃令驿粮草大营,小王子都忘记了么哈哈”
他一边说话,一边又从自己身后拉过了尚在发抖如同筛糠的崔代,再笑道:“小王子不信就问这位崔大人,他是我们军中的文书官,自是对我们大伙儿熟悉的很,是不是。”
哈克钦转头看过去,见到簌簌发抖的崔代,这崔代他当然认识,也知道过去索紫儿把这崔代一顿好打,更清楚他只是个文官言官,并非武将。哈克钦的面孔微微舒缓下来,轻笑道:“哦,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来是我的记性太差了,我方才听说了父王颁下口令,让南朝来的弟兄们进城避寒,心头正在高兴,刚打算出城相迎只是我杨大哥他他怎么没来”
杨宗志一路带兵来到吐蕃的经历,徐军师都听崔代大致说了一遍,因此他一听,立时便接话道:“哦,少将军他老人家今日累了,又喝了一些酒,所以早早的便睡下了,只吩咐弟兄们自己入城,他再带人押后。”
哈克钦嗯的一声,哈哈笑道:“大哥果然事事都先想着手下弟兄,有好事情了便推给大家,有为难的事情了,却才是自己一力扛下,哎,我对他好生钦佩的。”
徐军师等人听得忙不迭点头,哈克钦又哈哈笑道:“既然如此,你们赶紧进去吧”
他说到这里,转头向着崔代笑道:“崔大人,你看看你,平时不习武总是显得文弱的紧,现在天气骤然一冷,你便抖成这样,哈哈哈哈怎么出门的时候不多穿几件”
崔代浑身发抖哪里是寒冷所致,而是心头惶恐害怕,一路而来,他虽是军中的文书令,但是兵马对抗的场面他几乎就没怎么见到过,现在忽日列等人押了他来到逻些城内,身边都是凶神恶煞的魁梧大汉,个个面色不善,他早就吓得面如土色,要不是徐军师强行支撑起他的身体,他只怕立时就瘫软在了地上,因此哈克钦与他说话,他牙齿咯咯打架,根本无法作答。
哈克钦一笑而过,对着守城兵高喊道:“速速放他们进去。”
守城兵赶紧叫:“是”
城门大开,几千兵卒登城而入,没过一会,便来到事先安排给众人的临时驻地。
杨宗志微微眯住眼睛,只露出一丝眼线暗中打探,见到自己被人抬扶着来到一处偏僻的漆黑小巷,他暗自心想:“这忽日列倒是好本事,前些天吐蕃人说什么也不让我们大军入城,倒不知他想了个什么法子出来,居然让朔落王不顾手下反对,亲自发下了敕令。”
穿过漆黑的无人小巷,众军来到一个宝塔般的祠堂中,这祠堂不似在西蜀见过的,供奉祖宗先人的灵牌,而是给吐蕃民众念经诵佛来用,因此高位之上乃是佛像金身。祠堂正中燃起了篝火,大家都不说话,默默围坐烤火,过了一阵,祠堂外进来一个人影,忽日列转头看见,大喜轻唤道:“土伦佬叔叔,你可过来了。”
杨宗志半躺在冰冷的石板上,只不过还有一半的身子斜靠在一个酥软温暖的娇躯里,索紫儿将他的整个后背都抱在自己怀中,伸手理了理他耳边的长发,动作温柔之极。杨宗志微微睁开眼眸瞥了一下,见到那土伦佬只是一个精瘦的五十多岁男子,肌肤黝黑带着干巴巴的褶皱。
土伦佬趋步近前,忽日列压低声音问道:“宫内情形现在怎么样,那那老不死的此刻在哪里”
土伦佬斜瞄众人一眼,微微笑道:“大王子请放心,老臣一切都按照大王子的吩咐,办的妥当的很,老臣今日去游说大王,让他传旨下去,若要南朝的将军接受他的许婚,便要示人以好,放大军进城,大王拟好了旨,我便偷偷的拿来给了你们,大王夜里高兴的过了头,早就已经在寝宫歇下了。”
众人一听,纷纷心头泛喜,乌卓玛握紧手中的弯刀,跃跃欲试的嗤声道:“那好,我们我们现在就杀进宫去,擒了老头子,看看谁还敢反抗乱来”
徐军师哈哈笑道:“进宫是一定要进的,只不过咱们这次成败在此一举,事先可要商量清楚,到时候进了宫,请大王子和夫人去找朔落王,而我们分出一部分人马守在宫门出口,防止巡城的卫队进来,还有一部分我带着,去找方才那个小王子出来。”
忽日列道一声“好”赞同道:“军师说的对,大家分开行事,只要拿住其中一方,便可保得性命无忧,若是一齐全都拿住,那哼哼,我要看看吐蕃国内朝中还有谁敢向我忽日列说个不字”
他转头对土伦佬说道:“叔叔快回自己大宅里面休息,等着我的好消息传来”
土伦佬一走,忽日列将手下的几千勇士分成了三组,自己和乌卓玛带着一组,正要依计行事。
他走到祠堂门口,忽然又转回头来凝视索紫儿和杨宗志所在的地方,见到幽幽篝火一闪一闪,而索紫儿与杨宗志蜷在祠堂的一角,将杨宗志的整个脑袋抱在自己的怀中,甚至连看自己这里一眼,也未曾看过。
忽日列闪烁着眼神,唤过来两个手下亲信,对着他们耳语了片刻,才转身向索紫儿问道:“紫儿,你你跟着我去,去不去”
索紫儿头也不抬,眼神尽数驻留在杨宗志的脸庞上,眼眸微微的愣住发呆,听了这话,只是摇头俏声道:“你要去害父王,我我不想看。”
忽日列点头道:“那好,你在这里等我,我事成之后便回来找你,你莫要独自走开了,听到么”
他稍稍等了一会,见到索紫儿听了自己的话,却一点表示也没有,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仿佛一座玉女雕像,半蜷在祠堂的阴暗角落,忽日列心头怪怪的一拧,暗自觉得这样的索紫儿自己从未见过,仿佛离着自己千远万远。身边众人整装待发,皆等在侧,忽日列知道耽误不得时刻,忙咬牙随着大家出去。
方才人声鼎沸的祠堂顿时为之一清,索紫儿的妩媚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会,侧耳听到再无一点声息,只有呜呜的寒风刮在窗外,窗户咿呀咿呀的轻声乱叫。她着急的轻轻摇了摇杨宗志的胳膊,娇声唤道:“哥哥哥哥,你快醒醒,他们他们都走了哩。”
索紫儿话音未落,祠堂外又突突的冲进来两个兵卒,仔细一看,正是今日跟着一起入城的忽日列手下,索紫儿脸色一沉,娇喝道:“你们你们又回来作甚么”
左边的一个兵卒手中提着明亮的弯刀,脚下步子一步步逼近,咬牙道:“公主对不起了,这个南朝人害死我们许多弟兄,我们可不能就这么放过他,这事不管其他人的干系,全是我一个人的主意”
索紫儿听得芳心大急,她不知道杨宗志到底是装的晕厥还是果然着了道,虽说开始杨宗志与她已经说好了,依计行事,但是她亲眼看见杨宗志等人饮下了那些下过药的水,心中半点把握也没有,现在涌进这两个兵卒,索紫儿想也不想,娇躯一晃,便伸手挡在了杨宗志的身前,娇声道:“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不怕大王兄到时候取你们的人头吗你们要杀他,便便先杀了我”
左边那兵卒心头不禁犹豫,提着弯刀的右手拿起,却又放下,口中只是道:“公主,您可别让我们下人为难,我们只要杀他,跟你没有半点关系,你快快让开了”
索紫儿见他不敢得罪自己,更是寸步也不让的挡在身前,那兵卒一时得不了手。
他说完一句话,作了个势,突然耳边听见噗嗤一声,后背一阵剧痛传来,那兵卒缓缓的转回头来,见到竟然是自己身后的同伴,将他手中的弯刀刺入到自己的背脊,他一时难以置信,嘴中呵呵喷着血迹,哑口道:“你你怎么会你”
他话还未说完,便砰的一声倒地咽了气。
索紫儿微微松一口气,暗自道:“看来这人是来救我们的。”
她朝这右边的兵卒微微露齿一笑,虽然方才惊吓之余,她脸色还有些凄婉的发白,但是这一笑却又美艳不可方物,看着耀眼的紧。
那右边的兵卒瞧的目眩神迷,暗叹:好个迷人的尤物,茫然间从同伴身体里抽出弯刀,宁息了一会,竟咬牙道:“对不住了公主”
索紫儿悚然大惊,花容失色的娇声问道:“怎么怎么你也是来杀他的么”
那兵卒恶狠狠的道:“我不但要杀了他,还会还会要了你的命”
索紫儿狭长的眼眸微微眯住,顿时又俏丽的睁开,道:“我知道了,这恐怕不是你们自己的主意吧,你是你是大王兄派来的么,是他要你们来杀我们”
她恍惚间明白过来,忽日列这是要过河拆桥,自己与杨宗志在忽日列眼中,已是没了价值的废人。
索紫儿心知自己是个娇滴滴的女儿家,手无缚鸡之力,万万难以抵挡这高大兵卒的致命一击,而杨宗志到了此刻依然是没有半点苏醒的迹象,看来自己二人此次是凶多吉少,她暗自回头缠绵的倪视住杨宗志,心想:时日无多,能多看一眼也是好的只是这一眼之下,心头却又是酸楚难禁的涌起,迷茫的忿忿心想:原本以为大王兄取代了父王,便可为自己成就好事,哪里想到哪里想到大王兄却是要索了紫儿和哥哥的命,哎哥哥啊,这都是紫儿害了你哩,紫儿紫儿又好不甘心,刚刚与哥哥间甜蜜无匹,却又却又
索紫儿幽幽的叹了口气,伸手抚在杨宗志棱角分明的脸庞,脸上余热通过手心传来,心头却愈发的不舍,身后那兵卒呀的一声狂叫,突突的冲击了过来,索紫儿心头脱力般的一松,暗自闭上了秀丽无双的天蓝色长眸,眼角一滴珠翠的晶莹,嘤的一声轻响,落在了杨宗志的脸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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