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回到大营,牛再春与马其英等人兀自兴奋的哈哈大笑,睡不着觉,众人出兵吐蕃,唯一的最大障碍便是忽日列,今日将忽日列生擒回来,大家自觉吐蕃国出使的任务已算圆满完成,不久之后便可班师回朝,受到皇上的勋奖。
牛再春依旧红光满面的哈哈笑道:“杨兄弟,这些忽日列的手下当真是笨的紧了,只是派个人瞧见到我们大军都饮下了他们投药的清水,便以为我们都着了他们的道,浑然浑然没想到我们大营里还有个妙手回春的女神医,只要有她在身边,我们就算喝起蒙汗药来,却如同喝着清汤白粥,丝毫也不放在眼里的。”
他说话时,眼神钦佩的斜睨了落落大方坐在一旁的何淼儿一下。
何淼儿噗嗤一声娇笑出来,打趣道:“还是这坏家伙鬼主意多,又是假扮被迷晕了,又是叫人放他们入城,还派兵暗暗围住了皇宫,那忽日列只是个蛮人,哪里经得起他这般胡乱的折腾。”
众人一听,俱是哈哈大笑起来,马其英道:“这忽日列倒真是个枭雄,他直到生生被擒,仍旧不依不饶的,怡然不惧,倒是让我也有些敬佩他了。”
大帐外传来一阵叽里呱啦的喝骂声,远远的听着甚不清晰,牛再春皱着眉头听了几下,忍不住轻骂道:“被敲下来半面牙,还这么蛮横的么,这家伙有些邪门”
他转头看见杨宗志凝着双眸,不由得又问道:“杨兄弟,朔落王害怕得罪忽日列,便将这烫手的山芋都丢给我们,你打算你打算怎么处置他才好”
杨宗志眉头一闪,想起哈克那钦暗中吩咐自己,让自己找个由头将忽日列处死了,只不过他想起自己答应过索紫儿的话来,虽然先前只是玩笑之话,但是这话既然已经说出了口,此刻就算要改口,却又不知该如何应对。
杨宗志沉吟了一会,恍惚道:“眼下不但是忽日列,还有个崔代,他暗通忽日列,事实俱在,只不过么”
他暗自想起早晨听到崔代与徐军师的对话,里面涉及到的竟然是三皇子,这事对自己来说,却却更加棘手。
秦玉婉端坐一旁,她凝视著杨宗志的侧面,见他微微皱住眉头,面色有些僵住,心知这是他举棋不定,有困难事不好解决时候的面相,便柔声道:“九哥哥,既然是烫手的山芋,我们也不好处理,作甚么不把这山芋又丢出去呢假如假如我们将忽日列带回洛都,既不要了他的性命,又不驳了吐蕃人的颜面,岂不是两全其美”
秦玉婉话音一落,牛再春和马其英一道拍手称赞,都点头称是。杨宗志也暗自点头,心想:婉儿在身边总是贴心,遇到有什么为难事,她总是淡淡几语,便化解了开去。
杨宗志想个明白,便去看方才一直斜靠在自己身边,半晌也未发话的索紫儿,她的性子自来天真活泼,而又充满烂漫气息,最是耐不住寂寞,此刻这番沉默下来,大家不觉都有些微微的惊奇。杨宗志低头看下去,正好对住索紫儿抬头迎面而来的清丽目光,两人目光对视,杨宗志看见索紫儿眼神微微有点躲闪,仿佛欲言又止。
杨宗志朝她点一下头,心想:她今日见多了尸横遍野,身首异处的场面,一时还有些缓不过劲来。便对牛再春道:“两位哥哥,你们你们去把忽日列带过来,我有一些话要来问他。”
两人点头着走了出去,杨宗志又对索紫儿柔声道:“你你愿不愿意见见你的大王兄,若是你愿意见他,便留在这里,若是你不愿意,便和婉儿,筠儿她们一道,去歇息了罢。”
索紫儿听得小脸一僵,恍惚间摇了摇素媚的小脑袋,却又紧接着点了点头,杨宗志不由看得愣住,一时不知道她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才对。秦玉婉在一侧噗嗤娇笑道:“这事哪有这么难以解决,紫儿妹妹,你随我过来,我们偷偷躲在帐幕后听着他们男子们说话就是了,对不对”
索紫儿茫然的跟了筠儿婉儿她们躲在幕后,不过一会,牛再春和马其英便押着兀自骂骂咧咧的忽日列等人进来,将他身子往里面一掼,忽日列站立不稳,便半跪在了地面上。
只是他一跪而又弹起,杨宗志晃眼看过去,见到忽日列和乌卓玛一道被押解进来,这二人今日都是身受重伤,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只是这两人精力却毫不懈怠,目光死死的盯住自己,眼中都要喷出熊熊的火焰来。
杨宗志叹了口气,举起身边的茶杯抿了口茶水,沉吟着该如何问他的话好,忽日列却是抢先吼叫道:“喂,紫儿呢紫儿她她在哪里”
他今日被哈克钦敲下了半面牙,此刻说话便有些嗡嗡的,吐词不清。
牛再春看着忽日列身为阶下囚,却仿佛是打了胜仗的得意将军一般,浑然不将自己众人放在眼里,不禁又猛踢他一脚,喝骂道:“放老实点,你以为这里还是你的匹播城么若是惹烦了爷爷,便将你另一面牙也一起敲了下来,看你还怎么吃饭说话,还怎么耍横”
忽日列对身后的打骂似乎半点也不放在心上,而是直直的怒视杨宗志,继续大喝道:“南朝的臭小子,你快放紫儿出来见我,不然我做鬼了也不放过你”
杨宗志叹了口气,轻声道:“你还要见紫儿作甚么你你害得她还不够么”
忽日列听得一愣,沉声道:“臭小子,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我什么时候害过紫儿了”
杨宗志接口哼道:“我们一路西行而来,遇见了好几拨手持弯刀的黑衣人,你可不要说这些不是你派去的,他们他们一见了紫儿的面便要打要杀,当真是枉费了紫儿还犹自这般维护于你这个大王兄。”
忽日列脱口道:“是我派去的又怎么样”
他听了杨宗志后一句话,仿佛呆了一呆,喃喃自语道:“这怎么可能我派去的人只是要取哈克钦的命,怎么会怎么会”
他说到这里,忍不住回头斜视了一番自己身边的乌卓玛,突然怒火万丈的冲上去想要咬她,一面喝骂道:“你说是不是你是不是要那些手下去伤害紫儿是不是你”
乌卓玛嘤的一声大哭出来,声嘶力竭的尖叫道:“是我又怎么样这些人都是我暗中嘱托的,又怎么样忽日列,你与我成亲了这么久,可你整天嘴里唠叨的总是什么是是紫儿,紫儿,我的好紫儿”
乌卓玛的情绪仿佛瞬时被忽日列点燃,又哭骂道:“我每日睡在你的身边,半夜里,你梦里叫得,全是紫儿的名字,我乌卓玛有什么不好你却偏偏要去念着那个什么也不懂的臭丫头,不错我就是就是要让她去死”
杨宗志皱着眉头,看着忽日列和乌卓玛闹作一团,暗自释疑道:“原来今日在祠堂中,来了两个兵卒来取我们的命,第一个便是忽日列派来的,他来只是要杀我,却不想开罪索紫儿,而第二人显然是得了乌卓玛的命令而来,他想趁乱一道要了索紫儿的命,又害怕消息消息泄露,所以一上来便杀掉了自己的同伴。”
牛再春在一旁气的须眉皆张,忍不住大骂道:“你这个畜生,索紫儿是你的亲妹妹,你怎么能怎么能对她有非分之想,你这么做,不是连畜生都不如么”
秦玉婉和筠儿等人陪着索紫儿站在帐幕之后,她们听到这里,只觉得身边的索紫儿娇躯止不住的猛抖一下,筠儿心头一柔,忍不住暗自捏住了她的小手。
忽日列哈哈大笑起来,道:“我是畜生我们吐蕃人都是冥顽不灵的蛮人,是吧”
他说到这里,呸的一声痛骂道:“你们南朝人便都是谦谦君子了么哼,在我忽日列眼里,你们南朝人才是真真正正的衣冠禽兽,哼哼,你不信自己回去问问,你们现在的仁宗皇帝,他他是如何登上宝位的若不是他把自己的老婆献给老皇帝,老皇帝一个高了兴,又怎么会选他即了位哈哈哈哈”
杨宗志听得心头大怒,呵斥道:“牛大哥,给我掌他的耳光。”
牛再春和马其英早已忍耐不住,两人四只手齐出,啪啪啪啪的抽在忽日列的嘴上,抽得他口中鲜血喷涌而出。乌卓玛本来与忽日列横眉冷对,此刻见到南朝人打她丈夫,却又一头撞了过去,口中尖叫道:“不许你们打他,不许你们打他。”
杨宗志挥手止住牛马二人,忽日列痛的嘴角抽搐,只是口中却是不依不饶的哼哼道:“怎么被人戳到了痛脚,恼羞成怒了么”
杨宗志想起他口中所说的仁宗皇帝的老婆,也就是自己见过的端敬皇后,温婉大方而有礼,不禁沉声道:“忽日列,我原来敬重你是条汉子,对你不想多多得罪,但是你总这么胡言乱语的,可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忽日列曾经与杨宗志对阵一场,知道他枪法如神,远胜过自己,暗自有些忌惮,便哼的一声,却不再说起这个事情,而是道:“哼哼,我们吐蕃人做事都光明磊落,绝不会好像你们南朝人一样暗中下手,你们说紫儿是我的亲生妹妹,那我倒要反要问你们,你们见过我们吐蕃人里,有紫儿这么皮肤白皙的姑娘么你们见过有索紫儿这般蓝色眼珠子的姑娘了么”
杨宗志等人被他问的一窒,暗自都想道:“吐蕃人里果真没有好像索紫儿这般长相的女子。”
杨宗志一路来见过不少吐蕃少女,这些吐蕃少女大多面容红润或者黝黑,那是因为阳光强烈,晒久了便成了这种肤色,但是好像索紫儿这般天蓝色眼眸的少女,那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几人都是呆呆的愣住,暗自思索,不知忽日列这话意有何指,忽日列又道:“哼哼,一个也没见过的是吧,所以所以紫儿她根本就不是我的亲妹妹,我喜欢她又有什么打紧”
马其英皱眉道:“光论长相,便能说一个人与另一个人不是亲人吗那若是一个娘亲生下了两个兄弟,这两兄弟长得南辕北辙,相貌不同,是不是就能说他们也不是亲兄弟了”
忽日列嘿嘿笑道:“你们知道紫儿从小便生活在哪里么她打小以来,一天也没有住在过布达拉宫里,我也是七岁那年,才第一次在逻些城的一个小院子里见到过紫儿,我一见到她我一见到她的长相,又听身边的人说起她隐藏的身份,心中便起了疑心,我急忙回去问那老不死的,那老不死的一听我问起紫儿的事情,忙着支支吾吾的,顾左右而言其他,我心中不由得更是起疑,便暗中四处打探,终于被我打探到了,原来紫儿根本就不是他与他的妃子生的,而是而是他的妃子私通一个波斯远来的商人,生下的一个孽种。”
忽日列说到这里,面色有些幽幽的发青,看着甚是可怕,他喘息了几口,道:“这事原本作的隐秘之极,没有任何人知道,那波斯商人来到逻些城,本是贩卖他的葡萄酒,没想到他不知遇到什么机缘,却是碰见了紫儿的娘亲,他们一见钟情,便作下了越轨的事情,后来后来那波斯商人做完了买卖,便回到了波斯,可是紫儿的娘亲已经怀了他的骨肉,这事原也没有人察觉,她娘亲只以为事情便这么过去了。”
忽日列继续道:“哪知哪知事后紫儿呱呱落地,那老不死的还以为是自己的亲生骨肉,结果抱起紫儿睁开眼睛一看,那老不死的竟然看见一双天蓝色的小眼睛,哈哈哈哈,你们也可以想象那老不死的当时是个什么表情,他大为羞怒,命人偷偷的将索紫儿送出皇宫,丢在一个无人看管的小院子里,让她自生自灭,接着他越想越气,又胡乱找了个理由,将紫儿的娘亲暗暗处死了。”
众人听得心头都阵阵发凉,没料到索紫儿的身世竟是如此曲折不平,筠儿在帐幕里半搂着索紫儿,只觉得她在自己怀中剧烈的发起抖来,筠儿心头柔柔的发酸,忍不住将她抱得更紧,即便是坚强如同何淼儿般,也是觉得这小丫头当真可怜无比,虽生在帝皇之家,却是吃尽了人间的苦头。
杨宗志点了点头,暗道:“怪不得紫儿对她父王没有半分感情,原来小时候的事情是这样的。”
忽日列惨笑道:“这还不算完,那一年,我十岁的时候,老不死的偷偷交代给我一件事情,便是便是让我出使南朝的滇南,借机带上紫儿一道,将她也暗暗处死丢掉,不要带她一道回去逻些城,我一路与紫儿同住同行,眼见她那时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了,而且她性子天真纯洁,当真是人见人爱,我心里就好生犹豫不定,直到来到滇南,那日里那日里,我暗中下定决心,找了个滇南卖花的老太婆,让她找些事情惹怒于紫儿,接着便想趁乱下手,却哪里知道,天意弄人,斜道里杀出个不知名的小子,那小子强行出手,将紫儿和所有人都制服了下来,如此一来,计划便未能凑效。”
杨宗志听得心头猛然呆住,油然间想起了自己的五师兄费决曾经对自己说起道:“九弟,我还记得有一次,我们在山下小镇碰到了一群外邦的人在欺负我滇南百姓,那些人都是吐蕃国的使者,连那里的地方县衙都不敢得罪,你却不管这么多,上去就打散那些爪牙,抓住了他们那个什么公主小姐,让她给那些她欺负过的百姓道歉”
杨宗志心头怅然的想道:“莫不是莫不是我小时候如此误打误撞的救了紫儿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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