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别贤侄想听,老夫就讲一讲。是这样,皇上最近未上朝,所以官员常常打个卯没事就回家了。一个多月前,户部理事赵一年未请假接连几日未到户部上班,户部有事找他,便找到家。结果家里却空无一人。户部官员想想必全家出城什么的,到未在意。但工部主事刘述、礼部主事范全春都未上班,家中也是全无一人。等了三天,他们也未归来到各自的部门上班,家里又空无一人,就只好报到老夫的吏部。老夫联合提督府、刑部共同调查并未发现三位大臣出城他往,府中也未发现任何打斗、血迹。正个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三家近百口竟突然从地上蒸发了。三家互为邻居,同住在西城西三条胡同,因此谣言满天飞,说是鬼魂出来索命了。反正什么说头都有。更糟的是在这三位大人家雇佣者的家属天天闹着要他们的家人回家。人言沸腾,人人自危,天黑后大家都不敢到那一带去,真是奇怪之极。京中官员更是人人自危,不知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
“从来就没有大车什么的从三家出城”别玉寒插话道。
“你以为运珠宝呢都要大车侍候。”阿娇给了他一句。见冷大人、朝阳公主、冷如心和影儿都不明所以地盯着她,就把徐州破珠宝案的事讲了一遍。众人对别玉寒立刻刮目相看。冷如心也盯着别玉寒看了好久,不相信这是真的。
“从来没有。”冷大人回道:“连家里都是干干净净的,没有丝毫紊乱。”
“有意思。嗯,有意思。”别玉寒想着想着,不时蹦出个有意思来。
“那表哥是答应破案了。”阿娇惦记着十盒胭脂,又怕自己输了那十对绣鞋,着急地问道。
“那是你说的。”
一句话把阿娇气得嘴撅好高。
思索了一会儿,别玉寒一拍手:“好,在下就看看这案子到底有多稀奇。”
阿娇欢呼起来。
朝阳公主一举酒杯:“好,既然别公子答应破案了,敏儿也压点赌注。如公子破得此案,敏儿在煤山顶为别公子弹琴一曲。”
“谢公主。在下不敢劳驾公主玉体。”
“如你输了呢”冷如心喊道。
“在下立刻卷铺盖滚蛋,永不再踏足京城一步。”
出了冷大人府,天已黑了,街上家家挑起了红灯笼,真是万家灯火,通明辉煌。这样的景色只有在京城这样的大城市才会有。看着千叶影儿一副若无其事、尽情观赏京城夜景,别玉寒对她道:
“影儿,你得帮我。”
影儿一笑:“我又没打赌,朝阳公主也没要为我弹琴一曲。”
别玉寒转头对阿娇道:“你影儿姐姐不帮忙,看来你那十双绣鞋是输定了。”
阿娇赶忙搂住千叶影儿:“影儿姐姐,你就帮帮忙吧。要不,等赢了这赌,我分你一盒胭脂斋的胭脂。”
“就一盒”
“两,不我给你三盒。”咬咬牙,胭脂还没到手,就仿佛在割自己的肉。
杜隽也叫嚷道:“也给我一盒。不然,影儿姐姐不帮她。”
“好,好,给你一盒。你也趁火打劫,想分一勺羹。”阿娇又是心疼又是不平地嘟囔着。
几个女孩子东西还没到手便为分赃不均唧唧喳喳叫了起来,丝毫没去想输了谁掏钱买绣鞋的事。偏别玉寒不知趣,哪壶不开提哪壶:“如果输了谁出钱买绣鞋啊”
“你。”三女一口同声,三根纤美的食指指着他。
一行人说笑着来到前门外,突然后面传来吆喝声:“闪开,闪开,快闪开。”
别玉寒等闪到路旁,只见两个衙役骑着马吆喝着赶开路上行人。后面跟着近十匹马,正中四人耍着一肚子的威风不把周围的人放在眼里。虽说是晚上,马行得又很快,别玉寒等还是认出正是进京时在城门看到的进城不下马的京城四少。四少后面紧跟着一顶软顶红轿子,由四名年轻结实汉子抬着。四名轿夫抬着轿子飞快地跟在四少后面,轿子却是异常的平稳,显见抬轿的功夫不一般。轿帘上印着一大大的柳书梦字。轿子旁边一丫环怀抱一红色包裹,紧跟着轿子从别玉寒一行身边过去。单看这丫环,相貌身材丝毫不输阿娇杜隽。
“这是谁家的姑娘,在京城这么有威风”阿娇扭着头羡慕地望着远去的小轿。
“这都不知道没看见那大梦字轿里坐的是大石栏大同巷里听春楼的头牌小姐天下第一名妓梦如烟。今晚在听春楼弹琴献艺。”旁边一位书生打扮的看客摇着扇子,一脸你知道啥呀的不屑一顾的神色。
阿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别玉寒笑着问沈岩:“沈岩,怎么着咱们也去听听天下第一名妓、江湖第一美女的琴艺”
沈岩尚未答话,杜隽、阿娇一起双手插腰,瞪着他:“你敢”
千叶影儿一笑:“我也想看看这第一美女有多美,琴艺有多高”
“影姐姐,那地方岂是我们女孩子能去的”阿娇一想起妓院,脸都红了。
“那地方也不让我们女孩子进呀。”杜隽也抱怨影儿帮着别玉寒。
别玉寒感激地看了眼千叶影儿:“影儿同意了,咱们就去看看。”
千叶影儿道:“先回客栈打个招呼。”
路过祥云斋时,千叶影儿让别玉寒与沈岩在外面等着,拉着杜隽、阿娇进去。不一会,三人各抱着一包裹出来。别玉寒问里面是什么东西,三人红着脸笑着,捂住不让看。一起回到客栈,三人吵着要换衣服跑回自己的房间。
别玉寒与沈岩二人边喝茶边等着三人出来。
“你说女人真麻烦,换件衣服也要这么长时间,等咱们到了听春楼说不定黄花菜都凉了。”别玉寒等得直着急。
“那可都是你的女人。”沈岩品了口茶。抬头见三个英俊书生从后院走进来,每人长着两撇胡子,头戴圆顶皮毡帽。只是走进来的时候有点扭扭捏捏。
“喂,怪不得这么长时间呢。仨漂亮妞成白面书生了。”别玉寒叫了起来:“还长胡子,还长胡子。让我揪揪看毡得牢不牢。”伸手去拽,三人将她的手挡开。尤其是阿娇,第一次扮男人觉得特别别扭,直往杜隽、影儿身后躲。
别玉寒着急去听春楼,催大家快走。千叶影儿笑道:“寒兄着急见梦如烟吧。放心吧,天下第一名妓、江湖第一美女岂是随便出场的。准是压轴戏放在最后。”
“也许早满堂了。”沈岩担心道。
“有钱就行,妓院可是认钱不认人的。”千叶影儿带头向外走去。
千叶影儿与别玉寒、杜隽与阿娇分别共乘一马,沈岩单骑一马,仍将几个丫环留在客栈。千叶影儿偎依在别玉寒的怀中,心里暖烘烘的,祈望这马就这样永远不停地走下去。可惜别玉寒骑马飞奔,听春楼太近,一眨眼就到了。千叶影儿不情愿地让别玉寒抱下马。一行人刚牵马到了听春楼门口,早有跑腿的跑出来迎上。尚未开口,别玉寒甩手扔给他一两银子:“去把马栓好,多上点饲料。”
接了银子,跑腿的点头哈腰地牵马走了。
刚迈进门,妈咪笑眯眯地迎上来:“啊呀,几位客官是为梦姑娘来的吧。可惜来迟了,都满了。要不你们”
别玉寒打断了她:“还有没有雅座。”
妈咪一听笑了:“只有一桌剩下了,但要五百两银子一桌。”
别玉寒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递过去。妈咪立刻将他们带了进去。
通过长长的画廊转过院中间硕大的巨石假山,来到主楼听春苑。三层大楼透露着气势和派头。门口站着十名魁梧大汉,气势汹汹地盯着每一个出入听春楼的人。就冲这,等闲人杂也不敢随便往里乱闯。进了门,里面大厅已挤满了各种穿戴的男人。偶尔几个着衣甚少的年轻女子穿梭其间,定是听春楼的小姐。虽有不少身带兵器的江湖浪客,但大部分都是一身锦衣的书生绅士。虽然朝廷明令禁止为官者,似乎遵守者不多,何况是天下第一名妓在京演奏。大家蜂拥而至,好不热闹。
妈咪领他们上了二楼,八张雅座围着栏杆成一圈面对台子。唯一空着的雅座就在梦如烟要演奏的台子左手上方。临栏的桌子上正中摆着一束刚摘下的菊花。菊花周围整齐地摆放着四牒下酒小菜。一名丫环侍立旁边。妈咪招呼别玉寒一行人坐下,叮嘱丫环小心侍候后便离开去招呼别的客人。不愧是雅座,坐在这里正好将台子看得一清而楚,又远离嘈杂的人群。
对面二楼正中桌子周围坐着京城四少。虽是几次擦肩而过,但直到现在才有机会仔细看清对方。桌子正中一人二十五六岁,相貌英俊,身材结实修长,腰胯长刀,定是东方世家的大公子阴阳刀东方腾云,武林四杰之一,只是英俊的脸庞显得有些苍白。
左手坐着的年轻人看来身材不高,却很结实,两眼炯炯有神,显然也是练家子,应该是龙虎镖局的三公子。东方腾云右手坐着一位胖子,肥头大耳,肚子滚圆,正搂着一位衣衫不整的蓝裙妙龄少女哈哈乐得不已乐忽。蓝裙妙龄少女长得娇艳丰满,肯定是不少花客想一夜的对象。胖子下手一位长得倒也英俊却是油头粉面的,怀里也搂着一位白裙少女。白衣少女长的虽没有蓝裙少女丰满,但一张小脸十分标致,两个酒窝随着笑声忽隐忽现,甚是迷人,丝毫不输蓝裙少女。
给了旁边侍候的小丫环一两纹银,问对面坐得何人小丫环高兴地介绍起来。知道龙虎镖局的三公子叫雷胜,绰号子母连环。胖子是刑部尚书苗万奎的的公子苗鹏,外号苗胖子。最右边的油头粉面的是九门提督李锦诚的公子李明伟,人们背地里叫他李衙内。穿蓝白裙子的少女是听春楼四大牌蓝云儿和白云儿。正在台上跳舞是红云儿和青云儿。
扭头看台上,两位分着红色和绿色裙子的佳人,随着音乐正翩翩起舞。不停地挥动双手、扭动着屁股和时不时露出白净丰满的大腿,招来一群登徒子的喝彩欢叫声。
不小的台子是由精致的柳木搭起的,台上的木板被粉刷成光亮的桐油色。两块巨大的猩红色台布被两个大银钩挂在台子两边。台子的后面是一排翠绿的竹子,在台顶两盏长明灯照耀下摇曳地晃着修长的影子。竹子两端各放一大盆盛开的秋菊。竹子上方一块
横匾龙飞凤舞草书听春沐雨四个大字。
“这台子倒布置的别有情趣。”别玉寒赞叹道。
“那当然,妓院的妈咪是最知道如何从你们这些臭男人身上弄银子的。将一个烟花场所布置得高雅些,小姐调教的故作清高,让你们这些色鬼花尽身上的每一块铜板还不一定够着小姐的脚,又觉得钱花得不冤,花得不够。所以千百年来就属这皮条生意做得最火,最悠久。可惜毁了多少良家的姑娘啊。”
“还有一样生意也是千百年来不衰的。”
“什么生意”千叶影儿问道。
“你们千叶家回春堂那种生意啊。”
“我们那是济世救人,是积德的生意。”
“生老病死,自是离不开药了。可人身体好了力气没处使,都不生病了,也不是好事。所以你们千叶家就造兵器让他们互相撕杀,才有回头客。”
“什么屁逻辑。”千叶影儿笑骂了他一句。
“不如你我联手在武昌府开个妓院,你那脑袋做妈咪准火。人病了去回春堂,砍伤了去回春堂。让那些有钱没处花的,有力没处使又伤不了的都到咱妓院来,累病他,还是要到回春堂,里外钱都是咱们挣。”
“缺你的德吧。也不怕生了孩子没”意识到下面的话太脏,脸一红打住。
别玉寒发现东方腾云正向这边望来,笑着告诉千叶影儿:“喂,影儿,你未过门的女婿正望你呢。莫不是认出你来了吧”
千叶影儿化过妆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屑:“他有那么聪明就好了。你看他那白习习的脸就知他是个纵欲过度的好色之徒。”
“是吗快看看我的脸白不白”
千叶影儿娇羞地瞪她一眼,不理他。别玉寒赶紧扭头问坐在自己左手的杜隽,杜隽大厅广众之下即不敢叫唤又不敢拧他,抬脚在桌子下面给了他一家伙。
“哎哟,你想谋杀亲夫啊。”
坐在杜隽下手正与沈岩交谈的阿娇扭过头来,不明就里地问道:“怎么了。”
“没事儿。阿娇,你看表哥的脸色白不白。”别玉寒答道。
“白,挺白的,怎么了”
“啊”别玉寒赶紧用手摸脸。千叶影儿、杜隽捂着嘴笑了起来。阿娇连问几声,没人理她,嘟囔一句莫名其妙,不理你们了,回过头继续与沈岩聊天。二女笑着直给他白眼。
别玉寒注意到一晚上千叶影儿都未再看东方腾云一眼。女人是世界上最有情也是最无情的动物。当她对你有情时,她恨不得每天看上你一百遍,一千遍,每次看你时都是一副望眼欲穿的眼神。眼神里透着幸福、流着满足、荡漾着爱意、还挂着点贪婪。一问
她,她就理直气壮地说我要你百分之二百地爱我。可当她对你无情时,你就是弄上三头牛也别想把她拉回头。即便是偶尔回下头,那副眼神里透着的是漠视,流的是厌恶、荡漾的是说不出的憎恨,还挂着点你去死吧的幸灾乐祸。
说笑声中音乐停止,红云儿和青云儿早已迫不急待地跳下舞台,一溜烟地跑上楼,加入到蓝云儿和白云儿的队伍里去。红云儿一屁股坐在东方腾云结实的大腿上,青云儿几乎同时从后面搂住了雷胜的脖子,耳鬓刂磨起来。
“喂,影儿。你看你的准新郎当着你的面偷女人呢。”别玉寒见京城四少一人抱一听春楼的名牌,便又低声逗上千叶影儿。
千叶影儿狠狠地瞪着他:“他偷多少女人都跟我无关,死在女人身上我都不管。”
“那你就不想气气他晚上到我屋里来,我让他影儿没到手,先弄顶绿帽子戴戴如何”
“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再说我不理你了。”千叶影儿化了装的脸也掩不住腓红。
趴到千叶影儿的耳边:“可我忍不住,看着东方腾云他们一人搂一个,下面胀得难受。”
千叶影儿伸出小指头点开别玉寒的脑袋:“胀死你”
正在打情骂俏,大厅突然静了下来。厅里所有正在喧哗的客人都睁大眼睛贪婪的望向台子。别玉寒、千叶影儿扭头看台上,台子正中不知何时摆上一张桌子,桌子后面放着一把精巧的小木椅。骑子上放着一圆圆的、做工精细的绣花坐垫。在前门见到的跟着
轿子跑的俏丽小丫环轻盈盈地走上台,将怀中的红包裹放在桌上,小心打开,是一把琴。这琴比一般的琴稍微短窄一点,光滑的不座在灯下反射出淡淡的绿光。丫环将琴放稳后转身离开台子,闪身猩红色台布后面。
一个满脸胡子的中年大汉问身边的同伴:“那就是江湖第一美女真他妈的漂亮。”
同伴摇摇头:“不知道,应该是吧。”
“影儿可知这把琴”别玉寒悄悄问道。
“不知。”
“我猜的如是不错,应是绝见天下的名器绿绮。”
“啊”深谙音律的千叶影儿当然知道名器绿绮的来历。李太白有诗:
蜀僧抱绿绮,西下峨嵋峰。
为我一挥手,如听万壑松。
客心洗流水,余响入霜钟。
不觉碧山暮,秋云暗几重。
拥有一个比红、青、蓝、白四云都要倩丽、震撼全厅客人的丫环,拥有一把绝见天下的名琴,主人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就在这时,猩红色台布后面传出一声洪亮、恭敬的颤音:“请如烟小姐登台”
随着那声喊,厅内所有的来客都屏住呼吸,两眼圆睁着一眨不眨地盯紧台上。台布一颤,大家的心往上一提,台布后款款走出一少女。一身白衣白裙,翠髻堆云,脸上蒙着一块白色纱巾。金莲轻移,移出无限风流。来到桌旁,姿态优美地轻轻坐在精致的小椅上,伸手掀开纱巾。
台下一片寂静,接着阵阵惊叹,叹声中带着惊喜,透着贪婪,听出无奈。京城四少各自停下本忙个不停的手,齐齐呆望向那张难书难画的娇容。雷胜的一双手还抓着青云儿的一双玉腕,李衙内的手还放在蓝云儿的乳胸上,白云儿的双腿仍夹着苗胖子那只不老实的胖手,苗胖子早忘记向里移动那只讨厌的手。东方腾云两根结实的手指刚拧上红云儿因刚跳过舞而红扑扑的俏脸,见到梦如烟竟忘了松开自己的指头。当然这四个女人也感觉到男人见到女人就走不动的东西在一顶一顶的激动着。
别玉寒低头看到刚才把丫环当成梦如烟的大胡子中年人张大着嘴,口水一柱线似地滴向地上。身旁的同伴握着刀柄的手颤抖着,青筋暴露。转头看沈岩,那双眼比在飞来石看到王幽兰时瞪的还要大。阿娇、杜隽两眼盯着梦如烟,完全忘了自己也是女的,应该嫉妒才是。转头看千叶影儿,千叶影儿也正转头看他。四目相对,千叶影儿的脸娇羞的通红,不好意思地哼了一声:
“哼,看你们男人,一个个口水流出来都顾不得擦了,全是好色之徒。”
别玉寒一笑,不好意思道:“不光男人,女人也一样。你看阿娇和杜隽。”
回头再看梦如烟,伸出长长的纤细十指,轻轻一拨,调试两下后,两手一挥,琴声叮咚,响彻客厅。虽弹的是妓院里常常取悦嫖客的普通曲子问郎君,出自江湖第一美女之手,确然不同。客厅内人人是陶醉于貌,沉迷于乐。
仔细看着梦如烟,别玉寒觉得她冷艳不如甄如玉,高贵输于朝阳公主,仙姿不敌王幽兰,就说丰满也差于杜隽,灵巧比不上千叶影儿,但她往那儿一坐,甄如玉几个中任何一人却都有了那么说不清的一点缺憾。为什么呢
梦如烟仍专注地弹着琴,十指如流水般滑翔在琴弦间,根根如玉笋,使那双手巧夺天工,完美无缺。梦如烟似乎完全陶醉在琴中,身子随着双手自然而然地扭动着,仿佛音符不是从她手指而是身体里飞出来的。伴随着音符,娇美的身姿洒出一片风情。偶尔抬头望向台下,捕捉到眼神的人立刻呼吸急促起来,又有些恍惚。别玉寒突然发觉她比甄如玉温暖,不像朝阳公主那皇家高贵的血液将你拒之千里之外,比王幽兰多了人气,较之杜隽丰满的恰到好处,不像千叶影儿那么娇弱。
从那一闪即失的眼神,别玉寒终于捕捉到了江湖第一美女美丽中的精髓:媚那种男人看了便会酥到骨子里的妩媚,那种男人为之梦里寻她千百度的妩媚。也是为了这妩媚,男人可以上天捞月、下海捉鳖,倾家荡产、粉身碎骨而后已。拥有这种妩媚的女人,可以让男人心甘情愿地趴在她的石榴裙下,永远为奴。
这样的女人自是女人中的女人。
这样的妓女也是妓女中的妓女。
天下第一名妓,江湖第一美女,非梦如烟莫属江湖传言果然不虚:“为人不识梦如烟,纵是英雄也枉然。”
琴声嘎然而止,众人仍沉醉在美的花容里,美的音乐中。直到梦如烟扭着身子消失在台布后,台下的客人才惊醒过来,拼命地鼓掌叫好起来。
喝了两口酒,正要起身离去,却见抱琴的俏丽丫头走向他们,曲膝道了个万福:“我家姑娘请今晚雅座的客人到春雨楼一叙,姑娘要面谢诸位公子的捧场。”
别玉寒一抬手:“请姑娘带路。”
随着俏丽丫环下了楼,出了大厅,绕着假山另一侧沿画廊来到一栋精致的小木楼前。绕过开满菊花的花坛,沿台阶步上刚到门口,只听一声格格动人的笑声,闻到一股特异的芳香,梦如烟从屏风后面款款步出。此时的梦如烟已重新粉状一番,乌云巧挽,
斜插一枚银白凤钗,玲珑精致。耳坠一对大大的银圈耳环。身穿长袖鲜红拖地长裙,外罩一件宽大蓝边白中裙,金丝绣成的对对戏水鸳鸯琳琳如生。金莲轻移,若隐若现,来到众人跟前,对别玉寒一行盈盈曲膝到了个万福:“小女子如烟给各位公子请安,谢诸位光顾捧场。”
“梦姑娘客气了,能睹姑娘天姿是我等的福份,应该谢谢姑娘才是。”别玉寒忙拱手还礼,报上姓名。
“原来是别公子。别公子丰采照人,定是人中之龙。但小女子好象以前从未在听春楼见过公子。”
“在下是扬州人士,到京城游历,慕名而来,一睹姑娘天容,洗耳恭听姑娘名绝天下的绝技。司马相如、蔡邑之后,只有姑娘才配这绿绮啊。”
“公子果非凡人。”梦如烟眼睛一亮,随即笑道:“公子可否为如烟介绍下诸位公子”
别玉寒举起手,突然一愣,除沈岩外都是女子,怎么介绍突然灵机一动:“还是让他们自己给小姐报上名号吧。”
沈岩首先跨上一步,一拱手:“沈岩见过梦姑娘。”
梦如烟还礼道:“原来是武林四杰中的沈大侠,春雨楼篷壁生辉了。”
杜隽本就女扮男装过,熟门熟道,跟着一拱手,哑着嗓子:“无名小辈杜君见过梦姑娘。”
梦如烟浅浅一笑:“杜君无名,大家准是瞎了眼了。”
大家一怔:“难道梦如烟已看破杜隽的身份”
阿娇第一扮男人,扭捏了半天,终于走向前,学着杜隽嘶哑着声音:“刘、刘阿大见过梦姑娘。”
“刘公子如此灵秀,模样多像女孩子呀。”说着伸出纤纤玉笋去摸阿娇的脸。阿娇下了一跳,直往后退。
“到青楼来这么秀气,待会儿怎么叫小姐啊”
轮到千叶影儿,只见影儿大大方方走向前:“江南叶无影得睹姑娘仙容,实为天人。真是三生有幸,不虚京城一行。”声音虽嘶哑,却比杜隽阿娇自然的多。
“如烟最喜江南胜地,不知叶先生江南何处”
“武昌府。”千叶影儿静静回答。
“噢武昌府”梦如烟两眼直盯着千叶影儿的脸:“武昌府千叶世家名扬江湖,千叶家的千金女诸葛千叶影儿更是艳名广播四海之内,不知叶先生可否见过这女诸葛”
“千叶世家的药在下用过,确实灵验。见过江湖第一美女梦姑娘,在下眼中从此无他人。”并未回答是否见过千叶影儿。
“叶先生的话很中听啊。”梦如烟转过身,莲步轻移,带领大家入内。
客厅十分宽敞,八个雅座近五十名客人都已被请到这春雨楼,却不见丝毫拥挤。中间铺着雪白刺绣桌巾的椭圆形桌子上摆放着上好的女儿红和各种下酒小菜,四盘点心做的异常精美。一排玉杯和玉盘摆放在桌子一侧。客人每人手中一个玉盘,上面放着盛满女儿红的玉杯、下酒菜和一双纤巧小竹筷。这种宴会方式却是特别。
环顾室内,珠帘绣幕,一块巨大的绣花波斯进口地毯软软地铺在客厅正中。壁正中挂着一副画。画下案子上左摆宝镜,右竖玉盘。正中镂金香炉焚着一种非兰非麝的奇异香料,随着袅袅轻烟,香味弥漫整个客厅。香炉前放着绿绮,案前是一小巧春凳,整个房间高贵儒雅、风流气派,丝毫看不出这里是风花雪月之地。
别玉寒信步来到案前仰头欣赏挂在壁上的画。这是梦如烟的画像,春风吹斜春雨,梦如烟细雨中打着把碧绿碎花油伞,轻弯细腰,信手从面前一株矮桃树上拈起一朵桃花。画得惟妙惟肖,神态风流无不尽女人之极。画的右上角书有如烟行春,字迹浑厚有力,又不失隽秀潇洒。
“别公子是否喜欢这副画”
闻其声便知是梦如烟来到身后,双眼不离画:“春风吹春雨,春雨打春风。春花度春意,春去寄春情。好一副行春图,维妙维肖,惟妙惟肖,能将如烟姑娘之美表现得巧夺天工,淋漓尽致,应该出自皇宫大画家吴一笔之手。”
“公子之诗初听平淡,但吹、打、度、寄四个字把春情、春意描述的淋漓尽致,能读懂吴先生这幅画的公子是第一人。”梦如烟赞道。
“姑娘天人,岂是别某所能亵渎的。出了听春楼的大门准得摔个狗吃食。”
梦如烟格格笑了起来,连站在别玉寒左侧的千叶影儿都忍不住捂住嘴,跟着笑了起来。
正说着,东方腾云走过来,冲梦如烟一弯腰:“腾云见过如烟小姐。小姐人美乐美笑得更美。可否见告腾云小姐为何如此高兴”
“噢,是东方公子,如烟为公子介绍一下。这位是扬州别玉寒公子。”一指东方腾云:“这位是东方世家的大公子、武林四杰之一东方腾云。”
别玉寒一拱手:“见过东方公子。”
东方腾云点点头,马上转过身,一双眼又盯在梦如烟身上。别玉寒淡淡一笑。
梦如烟走到千叶影儿跟前:“东方公子,这位叶先生可是从武昌府来的啊。”
东方腾云盯了千叶影儿一会儿,点点头:“东方腾云有幸见过叶先生。”
千叶影儿一拱手:“久仰东方公子大名。”
梦如烟轻笑道:“这位京城的四少快成为你们武昌府的乘龙快婿了。”
“噢,哪家的姑娘有这么好的福气”千叶影儿笑问道。
“除了名播江湖的女诸葛千叶影儿还有谁能配上这武林四杰中的人物。”梦如烟轻轻挽住东方腾云的胳膊。
“那就恭喜东方公子,预祝公子早日娶到那位千叶影儿姑娘了。”说声对不起就要转身到别玉寒身边去。
突听梦如烟开口道:“东方公子,你看这叶先生身材娇小,如是女儿身,定不输江湖十美。”说完转身去应酬别的客人。
东方腾云扭头转向千叶影儿的背影。千叶影儿心头一紧,若无其事地走到别玉寒身边。
东方腾云身为武林四杰,武功见识自是不凡。刚才一门心思在梦如烟身上,如今竟她一提醒,立刻看出倪端。跟了过来:“请问我应该称您叶先生还是叶小姐”
“在下不明白东方公子什么意思”千叶影儿的心提到了了嗓子眼。
“在下怀疑阁下易装混入听春楼是何目的”
“在下即便有什么目的好象也轮不到东方公子来管这听春楼的闲事。”千叶影儿故作镇静。
“既然让我东方腾云碰上我就要管。在这京城没有我管不了的事,只有我东方腾云不想管的事。”冷哼一声:“我东方腾云也是怜香惜玉之人。你最好自己报上名来,省得到时彼此都不好看。”
东方腾云似乎想证明自己火眼金睛,识破某些人想在听春楼捣乱的计谋,在梦如烟面前留下个好印象,声音越来越高,有人已转头望向这边。千叶影儿本非会武之人,离开了祝伯、丫环和八马香车,现在只有靠别玉寒,身子不由又向他靠了靠。别玉寒已经
转过身紧立在千叶影儿身后,伸出一只手轻轻从后面扶住她的腰,两眼望向东方腾云。千叶影儿立刻有了主心骨,挺挺胸,黛眉一竖,凤眼一瞪,狠狠扫了东方腾云一眼,转头对别玉寒道:
“别兄,时间晚了,我们也该走了。”她虽恨东方腾云,但冲梦如烟刚才的话,她可不想在这种场合在东方腾云面前露出自己的身份。
“好吧。”别玉寒应了一声,就要呼唤沈岩三人。
偏偏东方腾云一脸傲气,根本就没有把从未听说过的别玉寒放在眼里。横跨一步,拦在二人面前:“二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也太不把我东方放在眼里了。”
轻轻将千叶影儿往后一拉,自己挡在前面,微微一笑:“这听春楼好象不是东方公子开的。即便是公子开的,别某付了五百两银票,自是应该来去自由。难不成公子要代听春楼把我等留下来多恶些银子不成”
“几百两破银子在我东方的眼里算个屁”
“既是屁都不算,就请公子让开。”
此时已有不少人围了过来,沈岩、杜隽和阿娇也来到别玉寒身边。京城四少另外三人站在东方腾云身后。沈眼虽也为武林四杰,但东方腾云并不怕他,何况是在京城,身边还有个子母连环雷胜。看了眼杜隽、阿娇,冷笑连连,刚要开口,梦如烟赶过来,不解地问道:“别公子,东方公子,怎么回事”
别玉寒仍是一笑:“没什么,我等正要向梦姑娘告辞,不料东方公子却要帮姑娘把我等多留片刻,盛情难却,但天色已晚,不得不向姑娘告辞了,别某这里谢过姑娘盛情款待。希望以后仍有机会一睹姑娘天容,一赏姑娘琴声。”就要拱手告辞。
东方腾云冷笑一声:“梦姑娘,这叶先生女扮男装混进这听春楼”
“噢,是吗”梦如烟看着千叶影儿,然后淡淡一笑:“原来叶先生是女扮男装,这也没什么。如烟行走各地,常有女子想看一眼如烟是个什么样的人儿。再说听春楼是烟花场所,岂是良家女子随便进来的易装而来也是应该的,谢东方公子为如烟如此细
心。请别公子和叶先生”盯着千叶影儿的一双勾魂俏目突然睁大,羞花粉脸布满惊奇,樱桃小口大张:“先生自称姓叶,又是武昌府,如此婷婷玉立,纤腰如蛇,难道,难道你是千叶你是千叶”
轻轻摘掉假胡须,去掉头上皮毡帽,一头秀发瀑布般洒落玉肩上,千叶影儿恢复了女儿身。身着青绿色书生马褂,更是异样风流。与梦如烟相比,别具一格。杜隽、阿娇也去掉胡须和帽子,突然间客厅里多出三个绝色美女,个个银面如雪,桃脸微红,柳眉杏眼,玉齿朱唇。或身材窈窕、纤腰如蛇,或乳峰高耸、美臀肥翘,连听春四云比之逊色好多,一时惊煞厅里众人。
最惊的还是东方腾云,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不久就要去相亲的未来妻子竟突然现身在这听春楼,想到自己刚才与红云儿的亲昵和对她的态度,一阵尴尬,但却一闪即失,赶忙上前一步:“是影儿姑娘来了,怎么不通知我一声,也免去刚才的误会。”说着就要拉千叶影儿的手。
千叶影儿一闪身躲开,冷冷回道:“我又不是到京城找你的,干吗通知你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误会的。”
“不知影儿姑娘现住何处也好让东方尽一下地主之谊,带影儿逛一逛京城。过两天东方就要与家父难南下向伯父提亲,咱们正好一块儿”
“不劳公子费心,公子南下提亲也好,结亲也罢,都与影儿无管。杜妹妹、阿娇妹妹,咱们走。”一转身,向外走去。
“慢”东方腾云大喝一声,当着这么多的人的面接连吃了闭门羹,做为京城四少之首,脸上实在挂不住了。尤其是看到千叶影儿与姓别在一起亲亲呢呢,心里更不是滋味。大喝一声之后又不知如何是好,放下老脸:“影儿姑娘走好。明日东方登门拜访。”
千叶影儿理也不理,就向外走。突然雷胜跨前一步,一拱手:“雷胜拜见未来的嫂嫂。”
千叶影儿未开口,阿娇先开了腔:“谁是你的嫂嫂。不要脸。”
“嘿嘿,小丫头,人不大却尖牙利齿。”说话间伸手抓住了阿娇的玉腕。
“啊”阿娇惊叫一声,啊字刚出口,一把剑顶在雷胜的喉咙上。
“放开她。”是沈岩的剑。
“果然是武林四杰中的人物,出手不一般。”雷胜放开了阿娇。沈岩剑当的一声回鞘。
雷胜右手移向腰间。
“最好别动,否则武林中恐怕没有子母连环这个称呼了。”沈岩冷冷地盯着他的手,右手按在剑柄上。
别玉寒走上前,仍是一脸的微笑:“沈兄请退下,什么事值得大家动刀动枪的。那岂不亵渎了梦姑娘这优雅的春雨小楼。”
“姓别的,少在这里惺惺作态。告诉你离千叶姑娘远点。”东方腾云满脸怒气。
“噢那东方兄告诉在下多远算远千里如何可俗话说千里姻缘一线牵。”人群中有人忍不住笑出声。
东方腾云恼羞成怒,手按在刀柄上,跨前一步:“小子要找死也怪不得你东方大爷,亮出你的剑来,老子看看你有多少斤两敢在京城发飙。”
“那你才是找死,沈某陪你走上两下,也许你还侥幸有赢两招的机会。”沈岩就要上前。
别玉寒拦住沈岩:“东方兄也是到听春楼寻乐来了,干吗非要拔刀弄剑,谁身上捅出个窟窿都不好看”
“少废话,阁下如不敢拔剑,腰里别个那玩意干吗敢不成是装装样子”
“东方兄还真说中了,在下觉得腰里有把宝剑还挺好看,尤其讨女孩子欢喜。”
“宝剑无眼,小心那天丢了脑袋就不好看了。”
“谢东方兄提醒。”转向梦如烟,一拱手:“多谢姑娘盛情,我等告辞了。”
“谢别公子光临听春楼,今夜之事实在”
“姑娘不必说了,更不必愧疚。后会有期”。别玉寒打断了她。千叶影儿带着杜隽、阿娇走向厅外,沈岩随之,别玉寒故意拉后半步。
“姓别的,听我东方的话最好赶紧滚离京城,下次再让我碰到就没这么运气了。”
别玉寒哈哈一乐,却没回头。梦如烟望着别玉寒意行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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