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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八章 一个人的葬礼,吾妻莫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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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常说,过世之人身上不能沾上生者的泪水。

    因为,阳世人的泪水,落在亡人身上,会让亡人不舍离去,阴灵不安

    所以,双手用温水白布为莫离擦拭身体,换上一袭白色素衣时。楚风的泪,忍不住流下。头扭向一旁,在肩臂胳膊上,不住擦拭着夺眶而出的泪水,不让这些眼泪,落在莫离身上。

    拿着被热水浸润的白布,小心翼翼的拭擦着莫离的身体。擦去她身上那已经干涸凝结的血垢,拭过她那没有丝毫温度冰冷的身体肌肤

    手,不住轻颤着。

    想仔细认真的擦拭去她身上的血渍污垢,想仔仔细细的再看她一眼,将她刻入脑海灵魂,一生不忘。

    可是,看到她头上方那可怖伤口,看到她那毫无血丝的樱唇,看到她紧闭的双眼

    无声无息,一动不动。

    那可怖的伤口,她不在的时候,承受了怎样的痛苦。

    就连最后一面,都未见到,她便走了。

    心疼她走的如此匆忙,心疼她走时承受这么大的痛苦,心疼她有太多太多执念牵挂

    最难,生死别离。

    如今再哭,再悔,再想,再念。

    却怎诉与亡人听

    小心翼翼为她换上素衣白裳,轻轻抱着她,将她放入冰玉之棺。

    弯腰将莫离放入棺中,楚风轻抚着莫离的脸庞,轻颤的手,将莫离口中那块凤玉,轻轻取出。

    将那凤玉,戴在莫离脖间胸前,楚风站在棺旁,低头凝视。握在棺旁的手,骨节发白,呼吸低促。

    身子,不受控制的轻颤着。楚风在棺旁,站了许久,而后方才转身,换素衣。

    灵堂,已经布好。

    香炉纸钱等物,也已备好。

    棺前,正中,放着一个小桌。桌上香炉、火烛等物,桌前地上正中,放着一个小火盆,火盆中,燃着折成长条的纸钱

    陆明歧、刘江龙、刘牧白,三人依年岁长幼,依次前来吊唁行平辈之礼。

    楚风站在侧道处,深躬还礼。

    自始至终,几人都未发一语,神情肃穆沉重。

    到了晚上守夜的时候,楚风一人守在简单的灵堂中,守着莫离的灵柩。

    守在棺旁,楚风一夜无眠,时不时起身,站在棺旁,低头看着棺中的莫离,喃喃自语。

    夜很长,因为天寒地冻,形单影只。

    夜又很短,因为有太多的话没有相诉,因为想再多看她几眼。将她的样子,深深刻在脑海,刻入灵魂,至死不忘。

    早已算好了吉时出殡这时间。

    哪怕再不舍别离,再悲惨不已,也终有别时。

    “要封棺了,楚风”

    天,马上就要亮了。

    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要出殡,下葬了。

    楚风依旧痴痴傻傻的站在棺前,低头痴望。

    几人中最为年长的陆明歧心中不忍,但仍上前劝慰提醒楚风,时间已经到了。

    玉棺,很重。

    刘江龙和刘牧白两人,有些吃力的在棺尾,推着棺盖,缓缓向上合拢。

    “弟妹,要封棺了,你躲着些棺钉”

    “嫂子,要封棺了”

    老时的规矩,打下封棺钉的时候,要对棺中亡人说话,提醒他们躲开封棺钉,不要被伤着了

    玉棺虽无钉,可众人心中都明了知晓。

    这一封棺,便是真正阴阳永隔,再无相见日。

    刘江龙作为楚风的兄长朋友,此时见楚风这副样子,他心中也难受的要命。

    刘牧白身为楚风的弟弟好友,此刻也悲从心来。

    众人怎也未想到,楚风有位亡妻未葬

    “楚风,放手吧,不然就耽误了吉时放手吧,让弟妹好走的安心放心。”

    楚风的手,死死抓着棺材,紧盯着棺中的亡人。

    陆明歧抱着他的腰身,身后拖拽,低声苦劝。

    虽心中不忍,但也不能由着楚风丧失理智,误了出殡下葬的时间。

    “放手吧,兄弟”

    “楚风哥,你别让嫂子走的不安心。”

    准备封棺的刘江龙和刘牧白二人,看楚风这副样子,两人低声劝道。

    说话间,两人围上前来,费了好大气力,方才将楚风的手掰开。待陆明歧跌撞费力的将楚风抱出老远之后,刘江龙两人方才将棺盖封上。

    而这时,楚风如失魂落魄一般,脸色煞白的盯着已经被封上的玉棺。

    “兄弟,出殡了。你要摔火盆,烧纸钱,在前引路了”

    灵堂棺前的火盆,日夜不断,纸钱不熄。

    待出殡下葬之时,摔火盆于门前,鸣炮于路口烧纸钱。为亡人引路,告四方鬼神。

    这些,都需至亲之人,亲自为之。

    陆明歧搀扶着楚风走在最前摔火盆,燃纸钱。刘江龙守着灵位棺材,刘牧白走在侧方,鸣炮告八方。

    出殡葬亡人,吾妻莫离。

    陆明歧开了一辆车,走在最前。

    刘江龙开了一辆车,载着楚风,拉着玉棺。

    刘牧白开了一辆车,于后方随行。

    三友,送葬。

    一人,伴玉棺亡人。

    出了城镇,过了村落。

    人迹渐稀,山野荒凉。

    冬日晨曦,伴着浓雾。

    车,渐缓而停。

    人,陆续而下。

    “你们回去吧,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剩下的路,我一个人送她。”

    刘牧白开着一辆货车,走在最后方。

    车上,拉着的全是花圈、纸扎、元宝纸钱等物。

    刘江龙开着一辆灵车,走在中间。

    车上,载着守着玉棺的楚风。

    陆明歧开着一辆黑色豪车,走在最前。

    车上,戴着白花。

    楚风下了灵车,以巨力,小心将灵车中的玉棺缓缓移到车外地上。

    陆明歧等人,先后下车。

    从最后一辆货车上,将那些纸钱元宝,纸扎花圈之物,小心拿下,分门别类整齐放好。

    冬天的雾气很浓,此时又是在野外山间,更是隔着数米,便看不真切前方情形。

    陆明歧三人将东西陆续摆好放下,却看到前方浓雾中的楚风,站在玉棺旁,正在做着什么事情一般,但却让人看不太真切。

    “吾妻莫离,今日出殡。吾以鬼针,借八方鬼神之力,送一程幽冥路”

    七枚龙针,归位左腕龙镯。

    楚风取下鬼针,刺入眉心,滴落眉心精血。

    以血为引,画咒为阵。

    阴风渐起,浓雾之中,鬼影重重。

    被浓雾打湿弯软的纸扎纸人,渐渐动了,变的直立起来。原本惨白怵人的白纸脸庞,此刻线条柔和。原本红的刺目的嘴唇腮红,此时妖艳血红,有些诡异。

    纸人,软软晃晃,在浓雾之中,站了起来,摇晃不稳的移步,向玉棺而行。

    纸扎的轿子,像是被无形的线提起。在雾色中,似漂浮起来。

    冬日的早晨,风凛冽的刮着。漫天的纸钱,被寒风刮舞,纷飞飘洒。

    纸钱在浓雾中纷飞飘洒着,那座玉棺,缓缓自地上离开,飞至半空中。

    纸钱飘洒落在玉棺上,落在一旁的荒野地上。

    模糊的浓雾中,依稀看到一些人影。抬着玉棺,缓缓前行,渐渐远去。进了雾里,从模糊,至不见。

    那影影绰绰在浓雾中渐行渐远,逐渐消失不见。可一阵哀乐声,却在这山野浓雾中,隐隐传来。

    陆明歧三人,站在原地。看着眼前已经消失不见的纸扎纸钱等物,几疑身在梦中。

    楚风和玉棺,消失无踪。

    刚才堆放满地的纸钱纸扎元宝花圈之物,此时也没了踪影。

    如果不是三辆空车在旁,如果不是几人熟识日久,陆明歧三人怀疑自己是否大梦一场

    远方,有山塌轰鸣巨响之声。

    远方,似雷霆末世之声。

    冬雷震震,

    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待寒冬过去,春日来时。

    春暖花开,万物复苏。

    在附近生活的人们,方才察觉,远方的山,塌了。

    附近城市中,还流传着冬日里那个异乡人的传说。

    哪怕多年过去,物是人非。

    游牧的人,还口口相传着,昔年,异乡人的故事。

    那是有一年冬天,神山脚下的城镇,来了一个风尘落魄的异乡人。

    那个身材瘦弱的男人,像个疯子一样,在城里买了一些凿玉工具,租了辆旧货车。迎着风雪寒冬,在年关家家户户都团圆之时,进了大山,上山开矿采玉。

    那天,下着大雪。

    那个男人,从山里,背出来四块奇玉。

    每一块玉,都像棺材盖那么厚重大小。

    是啊,那几块玉,真的像棺材板一样的厚度,一样的长宽

    那个异乡人,看着身材瘦瘦弱弱的,可就是一步一步背着那厚重的昆仑玉,在风雪中走出了深山老林,来到了城边。

    当年,城里三伙大盗强人,拉帮结派,要抢了这异乡人的奇玉。

    可是那一些,死了好些个人,伤者无数。三大帮的强人好手,全部折在里边。

    可这件事呢,就好似从未发生一样。没人问起,也没人提起。

    甚至是那些死了人的人家,都没有再声张闹事。

    有人说,那四大块昆仑奇玉,被这异乡人卖了天价。

    也有人说,这些奇玉,被上头的人弄走了。

    还有人说,这四块像棺材板大小的奇玉,被那个奇怪的异乡人,真的做成了棺材

    那天,大雾。

    有人看到,那个异乡人和他的三个朋友,开了三辆车。

    一辆上千万的黑色豪车,气派无比。戴着白花,在前开路。

    一辆黑长灵车,载着玉棺和那异乡人,出殡下葬。

    一辆货车,拉着花圈纸钱,陪葬的纸扎纸人。

    回来的时候,只有三辆车,三个人。

    车上的玉棺,不见了。

    车上那些陪葬的纸扎纸钱纸人,也不见了。

    也就是起了大雾的那一天,远方的神山,塌了一座。

    有人说,是那个异乡人,把山弄塌了。

    以山为坟,埋了玉棺。

    还有人说,是那个异乡人把玉矿的玉精挖走了。

    玉精不在,山矿崩塌。

    也有人说,是山神发怒,要惩罚那个挖了玉精的异乡人。

    所以,山神把神山弄塌了,把那个异乡人还有已经做成玉棺的神玉,全部埋在山下

    那个异乡人是谁

    没人知道。

    只知道那是个年轻的男人,瘦瘦弱弱。

    看着手无缚鸡之力,却能扛着奇玉,一路从深山走出。却能以一己之力,与三帮凶徒生死相斗。

    那个玉棺中的人是谁

    那个棺中的人,好像是个女人。

    好像是那个异乡人的妻子。

    后来,那个异乡人去哪了

    没有人知道这个异乡人最后去了哪里,甚至是他的三个朋友,都和他失去了联系。

    有人推测,那个异乡人在本地杀了人,后来被本地那些寻仇的人们给弄死了,扔在荒郊野外。

    还有人说,那个异乡人守着那个玉棺,在深山老林中生活。

    也有人说,那个异乡人葬了他的妻子之后,便远走他乡,离开了这个伤心地。

    那这异乡人的三个朋友呢

    他的这三个朋友,到处找不到他,联系不上他。

    在这个地方等了他好久之后,才无奈离开。

    每隔几年,好像都有人赶到这个地方。不知道是找那个人异乡人,还是找那座以奇玉制成的玉棺宝贝。

    在盛产昆仑玉的矿脉大山周围,经年不衰的流传着这个传说。

    随着时间的流逝,再也没有人知道这个传说,是真,抑或是口口相传的谣言呢

    从那一天后,陆明歧和刘江龙、刘牧白三人,便再也没有见到过楚风。

    他们在山脚下,等到浓雾散去,等到东方红霞日升。

    天,有些晴朗。

    仍有风,但却停了。

    可是站在原地,看着前方。

    雪未融。

    雪上,却无丝毫踪迹线索。

    想要进山去寻楚风,都找不到路途线索。

    楚风和那玉棺,以及陪葬的纸扎之物,好像人间蒸发一样,无影无踪。

    陆明歧三人,从日出天亮,一直等到午时,再等到傍晚夜幕降临。

    楚风,就这样,不辞而别,未说再见。

    众人直到这时,方才知晓楚风已经离开了,不再回来与他们同行返回苏城,赶回阳州

    接下来的几日,不死心的几人,寻着当日晨曦,浓雾未散之时隐约听来的山塌声响传来的方向,一路寻去。

    一路打听寻觅,方才听周边常居的当地老人,指明了前路。得知,数直里外的大山之中,有一座无名山峰塌了

    大雪封山,如何能进山找寻线索

    而阳州那边,楚风家人的电话打来,向刘江龙问询楚风此时的下落消息。

    刘江龙面对李清平等人的问询,他不知如何作答。

    让刘牧白再在这里多等几日,看能等到楚风回来不能。刘江龙与陆明歧两人,朝着阳州昼夜赶回

    楚风在这里,一人守灵,一个人的葬礼。

    可阳州那边,还有一个人的婚礼。

    一边是亡人,一边是新人。

    两难间,如何抉择

    婚期只剩下一天便要举行,眼看着再也瞒不下去了。

    李清平和文淑芝夫妇二人狠一咬牙,只得私下与舒诗诉说其中缘由。

    “是我和你婶婶教导无方,舒诗你如果要退婚的话,我们绝无二话楚风这个混账东西,等他回来,我一定打断他的腿”

    房间中,老脸羞怒的李清平向舒诗缓声说道,陪着不是。

    文淑芝握着舒诗的手,将自己的手机递向舒诗,开了楚风前些日子发来的那条短信。

    看到手机上楚风给文淑芝发来的短信内容,舒诗再也掩饰不住那假装的坚强。

    担心了许久,胡思乱想了许久。

    此时,泪花晶莹,终是滑下了泪珠。

    “我可能不能回去举行婚礼,请李叔李婶帮我把婚礼取消。让书蕾妹妹帮着照顾舒诗,多劝劝她”

    泪眼模糊,看着手机屏幕上,楚风数天前,曾给文淑芝发来的这条短信内容。

    不能举行婚礼,把婚礼取消

    这些字眼,如刀子,扎在心口。

    痛楚难当,苦涩满心。

    为什么,到底是为了什么

    还是你,出了什么事情

    舒诗的心,很痛。

    同时,她满心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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