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后,冀安领了太医回来。另外两样并不难,宫里本就存了露水,供宫里的帝妃泡茶所用。那几味药就更不用说了,太医只要研磨成粉便可。
凌无双见两人回来,用眼神示意素月将装着血的茶杯递过去。
“太医,入药吧!”她淡声吩咐。
“是,娘娘。”御医赶忙入药。
凌无双静默的盯着他的举动,竟发现他的手都微微的颤抖着,丝毫不像是有把握的样子。
她微拧眉心,对御医正在调制的解药,不但没有几份信心,倒是心生了疑窦。
那太医大气都不敢出的将药调好后,刚一递给素月,就听凌无双吩咐道:“素月,将药给本宫。”
“是。”素月领命,没做多想的将药丸递了过去。
凌无双端过药碗,看了眼碗中的红色,便送到了唇边,在所有人的惊诧中,便喝了一口碗中刚刚调好的解药。再撤下唇边的碗时,唇畔已经染了血色。
“娘娘这是不信任属下吗?”冀安脸色有些难看的质问道。
“不,本宫并非不信任你。本宫只是怕你们不信任本宫和素月。”凌无双用丝帕擦去唇上的血色,回的泰若自然,拓跋飏忽然出事,她不得不防。
若是有人借这个机会,说她在血里下了毒,那就百口莫辩了。
帐内只有她和素月两个女子,拓跋飏昏迷的事情又不能外传,由她试药,以表无愧是唯一的办法。
“属下怎么会不信娘娘。”冀安有些赌气的回。
凌无双对他淡淡的笑了笑,没有再辩解一句,端着药碗向拓跋飏而去。
有些事情,无需非要说清,大家心知肚明。
在床边坐下,她将药碗放在床边,用汤匙一一的喂到他的口中。
足足喂了半刻钟,她才算是将这碗活着血的药喂完。
将药碗递给素月,她细细的为拓跋飏拭去唇角的血迹,面上丝毫不像冀安他们那般担忧。
不是她不急,她只是把焦急放在了心里。
她静静的看着床上的他,在心里坚定的说:“拓跋飏,你一定会没事的。”
原本昏昏沉沉的人,忽然有了反应,胸口剧烈的起伏起来。
“大王有反应了。”冀安激动的声音自她的身后响起。
凌无双再也无法平静,急切的从床边站起,对太医吩咐道:“快,过来看看大王怎么样了。”
“是,娘娘。”太医赶忙上前,可人还未到床边,就惊得顿住了脚步,“大王大王吐血了”
冀安和凌无双脸上的喜色瞬间褪去,震惊的看着不停的从拓跋飏的唇角涌出的暗红色血水。
“怎么会这样?”冀安当即冲过来,抓住太医的衣领。
“微臣微臣”太医吓得瑟瑟发抖,吱唔了老半天,忽然想到了什么,惊道:“难道入药的血不是处子血?”
凌无双闻言,身子蓦地一僵,瞬间明白过来,中计了,她还是中计了。
冀安闻言,蓦地转头,视线冷冷的扫向素月。
素月迎视冀安恨怒较之的视线,直直的跪了下去。
“奴婢属实是处子之身。”她咬牙一字一顿的说,视线微移,落在惶恐的太医脸上,意有所指之意已经甚为明显。
冀安注意到素月的反应,心里怒意仍在翻滚,却不知该信任谁好了。
“素月,你先起来。”凌无双竭力稳住心神,视线冷冷的扫向那太医,“不管是哪道程序出了问题,大王若是出了事,你都别想活命。”
“娘娘,微臣冤枉啊!”太医被吓得两腿发软,若不是冀安拎着她的衣领,只怕这会儿已经跌跪地上了。
“你冤枉不冤枉以后再定,本宫只想知道,还有没有办法救大王。”凌无双相信,始作俑者若是像陷害她,那便一定有办法救拓跋飏。
若是拓跋飏都死了,那她的存在便也不重要了。
已经被吓得脸色惨白的太医,终于找到了一丝希望,赶忙试探着对冀安道:“可否让微臣先给大王诊脉?”
“冀安,先放开他。”凌无双随即吩咐道。
冀安闻言,只得松开。他打量着这会儿仍旧平静的凌无双,心里生了丝不满。
太医跌跌撞撞来到床边,手指颤抖着搭上拓跋飏的脉搏。
须臾后,他收了手,颤颤巍巍的道:“大王大王只是毒气上涌只要再按此方下一副药便会没事了只是这次切莫再出问题了”
冀安闻言,当即道:“我去寻药引。”
有了之前的意外,凌无双盯着他离开的背影,也不好阻止。
目送他出了营帐后,凌无双缓缓将视线调向那太医,冷冷的质问道:“你主子是谁?”
本就吓得两腿直哆嗦的太医,闻言腿一软,跌跪在地上。
“娘娘明鉴,微臣都是据实以报,并没有受任何人的唆使。”
“不说是吗?”凌无双蓦地一眯眸,一抹狠辣闪过,“那好,本宫也不急于一时,等大王没事了,本宫有的是办法让你说。”
“娘娘微臣微臣真的冤枉啊”太医不停的哆嗦着,已经惶恐到了极。
凌无双一直仔细的打量着他的反应,总觉得被吓成了这般模样的太医,并不像是在说谎。
不知冀安何时归来,她只得先收起心中的疑问,对那太医吩咐道:“先起来。”
“是。”太医赶忙从地上爬起,他也知道凌无双现在不会动他,只是出了之前的纰漏,他更怕同法炮制会依旧无效。到时候他当真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不到一刻钟,帐外再次响起了脚步声。
随后,帘子被人从外掀开,冀安最先进了门,身影一转,露出了紧跟在他身后的人。
来人的身上披着一条斗篷,墨发未束,散在身后,显然是没来得及梳洗便赶了过来。
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淳于沫舞。
冀安手扶着帘子,请了沫舞进来,未理凌无双,而是急切的对太医道:“人我已经领来了,赶紧入药。”
“是是是。”太医连声应是。
“若是再出什么纰漏,你就别活了。”冀安不放心的又警告了一句。
“微臣明白。”太医连头都不敢抬的走到桌边,对沫舞道:“郡主,请将血滴在杯子里。”
“好。”沫舞刚一走到桌边,冀安就递了匕首过来。
她看着那泛着寒光的刀刃,不禁哆嗦了下,却还是忍住胆怯,接过匕首,对着自己的指腹割了下去。
血一滴一滴的滴落在茶杯中,所有人都紧紧的盯着鲜红的血滴,好似那是唯一的希望。
“郡主,可以了。”太医看差不多了,赶忙道。
沫舞收回手指,太医赶忙下药,一番调伴后,素月刚要伸手去接,就被沫舞抢了先。
“我来吧!”
素月不甘,刚要再开口,便被凌无双拉了住。
“那就劳烦郡主了。”凌无双温淡的客套了句,面上并无半丝妒恨。
沫舞去喂更好,她和素月如今的情形,实在不适合再碰那药碗,免得更加的落人口实。
沫舞的视线撇过凌无双,向上微挑,那是胜利者的眼神。
凌无双却只是默然以对,她从来不认为两个女人在争一个男人的时候有什么输赢,因为一个男人的心里只会有一个女人,而心是争不来的。
沫舞的唇角滑过一抹讥讽的笑,她不信凌无双真的不在乎,她认定她是强装。
走到床边坐下,她看着唇角还挂着血迹的拓跋飏,在心里说:“阿飏,凌无双救不了你,最后救你的人还是我。”
这一刻,她想喜悦的下,可看着他唇角的血迹,因痛苦而紧皱的眉心,却怎么笑不出,只余心头的疼。
放轻动作,她将汤匙送到他的唇边。
这一刻,疼着的心间,竟是有丝丝的幸福滑过。有多久,她没这样亲近过他了?
喂药的过程,在别人的眼中漫长,而紧张。沫舞却想着,时间再长一,再长一该有多好。
一碗药,终是见了底。
沫舞坐在床边没有起身,握住他的手,轻声呢喃,“阿飏,你一定要醒过来。你答应过我,一回宫就册封我为妃,你不可以言而无信的丢下我。”
她的声音虽低,但帐内太近,她的话便传入了所有人的耳中。
凌无双心头狠狠的一疼,唇畔滑过一抹苦涩的笑,原来拓跋飏还答应了沫舞这样的事情啊!
冀安闻言,不禁拧紧眉心。视线略微扫了眼凌无双难看的脸色,对一旁的太医吩咐道:“快去看看大王怎么样了。”
“是。”太医这会儿才缓过神来,赶忙来到床边。
沫舞在心里恨,这个冀安真是不识相。
但,关乎拓跋飏的性命,她也不好多说,只得起身,停止她对凌无双故意的刺激。
对,没错,她就是故意的想要刺激凌无双。所以才将夫人说成了妃。
她一起身,太医赶忙将手指落在了拓跋飏的脉搏上。须臾后,太医眼中喜色乍现,立刻起身,惊喜的道:“大王的毒稳住了。”
“真的?”冀安又惊又喜,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
“回冀统领,大王的毒稳重了。再歇歇,想必就会痊愈。”太医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太好了。”冀安高兴的差跳起来,这会儿真好对上沫舞看过来的视线,刚刚的不满顿时也消了,与之相视而笑。
只是,待他将视线转向凌无双的时候,眼底的笑意却僵了僵。
凌无双太过的平静,唇角只是挂了一抹淡淡的弧度,淡得好似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惊喜的事情,映衬得倒像是冀安他们大惊小怪了。
冀安不禁皱紧眉心,心里的不悦已经溢于言表。
不是凌无双不喜悦,只是这意料之内的结果,让凌无双越发的觉得讽刺。
有人若是想害你的时候,可真是处心积虑。
只是,有一她不懂,这人想害她的到底是什么?
“你们都先回来吧!阿飏折腾了一夜也累了,让他好好休息下,我留下照顾她就行。”沫舞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样子。
冀安虽然并不喜她如此自居,到底看在她救了拓跋飏的份上,没有计较。
“是,那属下告退了。”
“微臣也告退了。”太医一见有机会,也赶忙请辞。
至于凌无双,她若是不想离开,也没人可以命令她。
而凌无双恍若没有听到沫舞的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视线平静的看着床的方向。
他没事了就好,至于她,总会有办法的。
沫舞见她不动,也不再多言,直接走到床边坐下,用自己的丝帕轻轻的擦过拓跋飏染了薄汗的额头。
“郡主是不是逾越了?”素月实在看不过眼,出了声。
沫舞的动作顿了下,随后继续,半理素月的意思都没有。
素月刚要动怒,却被凌无双拉住。
“不怕他恨你吗?”凌无双看着沫舞的背影,轻声问。
沫舞的背影微僵,缓缓转过身,迎上凌无双的视线。
“什么意思?”
“本宫什么意思,郡主不懂吗?”凌无双寡淡的对她笑笑,不待她说话,却是对身旁的素月道:“我们走吧!”
“是。”素月冷冷的扫了沫舞一样,才与凌无双向帐外走去。
沫舞的视线死死的绞着凌无双的背影,似要将其看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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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主仆出了营帐,走出一段距离后,素月才不甘的道:“公主何必让着她。”
“她救了大王,就让她得意一晚上吧!”她总不好在拓跋飏的病榻前,和某位争个你死我活的,那样会跌了自己的身份。
“那药肯定是有人做了手脚。”素月咬牙狠狠的道。
“是。你说的没错,”她是不是处子,她自己最清楚。想到此处,她不禁叹了声,“素月,今晚委屈你了。”
她不能当着冀安的面承认那碗血是自己的,无疑影响了素月的名节。
“素月无碍。”素月赶忙道。
“怎么会无碍呢?你以后还要嫁人,若是这事被传了出去,会影响你的名节。”凌无双心里已经有了决定,等拓跋飏醒来,她定然会测查这事,还素月一个清白。
至于沫舞,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犯的错付出代价,不该让别人替她去承受。
“素月不嫁,素月还要伺候公主一辈子。”素月当即道。
“即便是不嫁,若是这事传开,你以后在宫中行走,也会招人冷眼的。”凌无双同样坚持,素月是她的亲人,她绝对不会让她替自己背负这种不白之冤。
素月见她坚持,只好不再坚持,转为道:“奴婢有一件事情想不通,安排这计划的人,如此大费周章,目的到底是什么?”
“本宫也在想这个问题。”凌无双轻叹,若是连人家的目的都想不通,想查出真相,就更是难上加难。
“塞外的人还号称粗放豪爽,结果竟是给人使绊子,还次次针对女人的贞洁,简直是无耻之极。”素月不满的发着牢。
凌无双闻言,心里一激灵,原本想不通的事情,忽然串了起来。
贞洁,这个人是针对她的贞洁来的。就如同上次散播谣言说她失贞,这次也是想让拓跋飏知道,她并非处子吧!
可是,设计这一切的人,又是怎么知道她与拓跋飏并未圆房的?
且,这事很简单,即便他们这会儿冤枉了她,等到她与拓跋飏对峙,只需找个嬷嬷验身,自然便真相大白了。
刚刚想通的共同,瞬间又断了开。
这事错中复杂,明显说不通。
除非,有人知道她和拓跋飏没有圆房,又认定了她不是处子。
将之前的谣言和这事再次联系到一起,凌无双的脑中闪过一个名字——淳于沫舞。
之前她让素月去查淳于沫舞的事情,素月查到的并不多,只知道她是从中原归来的。
那,谣言一事,是否会与她有关?
若是与她有关,这事便更说得通些。
虽然左思右想,凌无双都始终觉得,这事根本害不了她。但,心里却还是隐隐的不安着,她总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既然有人设下的计策,自然不会让她那么容易就得意脱身。
一路沉思,回了自己的营帐。一夜未睡的凌无双却没有半的睡意。
她等待着,等待着拓跋飏醒来,等待着这场阴谋揭开真正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