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人来到了“克贴图码札”,人马交疲,上官琴指着前面一处地方道:“那里有家回族人开的小面馆,你一定很饿了。”
蒲天河不由大喜,老实说自入边地,由青海至蒙古以来,他简直就没有吃过一顿舒服的饭菜,此时听说有个小面馆,用陕西话笑道:“嗳唷,今天是什么风呀,贵人光临了!”
上官琴含笑下马,手指蒲天河道:“这位是娄相公,我们是到寒碧宫去的,路过这里肚子饿了,有什么好吃的没有?”
麻子嘿嘿笑道:“有!有!新烙的贴饼子,炖的牛肉!”
蒲天河头道:“就这样吧!”
麻子双手在染满油渍的围裙上擦着,笑嘻嘻地走到上官琴身边,嘻嘻笑道:“三姑娘,什么时候请我方麻子喝一杯?”
上官琴面色一红,笑啐道:“去你的,别胡说,小心我告诉师父揍你!”
麻子哈哈笑道:“别介意,一句玩笑话,我就去给你们弄吃的!”
说着晃着他的胖身子就走了。二人这时走进棚下,两匹马自动走到一边马槽边。麻子在厨房里高声向棚里招呼道:“三姑娘的马,好好喂着!”
一个小厮把两匹马牵进去,上料饮水不在话下。蒲天河看不出这上官琴在本地倒是很得人缘,就向她道:“姑娘原来常来这里玩玩!”
上官琴头笑道=这条路我是常来的,方才那个麻子,过去是我师父家里一个厨子,后来因为他性子不好,师父就把他辞退了,不想他竟在这地方开一个小馆子,听说赚了不少的钱,很发了一笔财呢!”
蒲天河了头,这时麻子已把饼和炖牛肉端了上来,两个红土瓷罐,盛着黄澄澄的肉汁,另外新烙的贴饼子,酥香喷喷,令人垂涎!
麻子另外还孝敬了一锅小米粥和两样小菜,一样是“白磨辣羊肉”,一样是“油鼓豆腐衣”。
蒲天河很久没吃到这么可口的菜了,不由大吃了一顿,连声称赞不已。
上官琴见他如此食量,不由笑道:“傻子,别胀坏了!”
蒲天河微笑不语,上官琴就回过身来关照麻子道:“这位娄相公爱吃你做的东西,你拣几样好的多包上一些,我们路上吃。”
麻子嘿嘿笑道:“这还用关照吗!早预备好了。”
方言到此,这麻子一转身笑道:“有客人来了。”
说罢就迎了过去,蒲天河闻声抬头,不由心中一动,原来所来的,正是前次在沙漠道上所见的,一尼一俗,两个女人。
蒲天河乍见此二人,不由赶忙把头低下,他心中忽然记起这师徒二人,正是当初在天山绝比武,而后在雪原助自己雪夜寻父的华山多指老尼及其弟子杨采苹。
要说起来,此二人对蒲天河原是有恩,岂有当面不打招呼的道理?这其中有个道理。
第一,此二人一向是神踪飘忽,那多指师太,虽然是出身空门,可是她不能忘怀俗世的名利二字,她师徒此行,必定也是与那两箱珠宝有关,蒲天河突然上前招呼,岂不是令她二人面子上不好看!
再者,蒲天河在上官琴面前自称娄骥,而多指师太师徒并不知道,一旦拆穿,定会使上官琴见疑,岂非功亏一篑?
有了以上双重原因,蒲天河自是不便相认。
所幸的是多指师太师徒二人,俱是低头进入,默默无言地坐在一边。蒲天河低声对上官琴道:“我们走吧!”
上官琴秀眉微颦道:“咦,这两个人,莫非你认得么?”
蒲天河只得含糊地道:“不错,只是此时不便相认。我们走吧!”
说罢首先离座踱出,上宫琴忙唤来麻子,把账付了,匆匆赶过来,小声道:“那个尼姑一只手上多了一根手指头!”
蒲天河头道:“不错,就是她!”
这时小厮把马拉了出来,上官琴由麻子手中接过了包好的食物,又回头看了一眼,蒲天河已骑着马先走了,上官琴赶上他道:“你何必这么怕她们?”
蒲天河笑了笑道:“不是怕,是不太好意思而已!”
上官琴还要再问,只听见身后一声马嘶,二人回身看时,见是一匹十分神骏的高大白马,由身后驰来!
蒲天河乍然看见这匹白马,不由吃了一惊,因为这匹马,简直太像娄小兰的那匹“沙漠豹”了,所不同的,是这匹马颈上的长鬃非白,而是红的!
再看马上所坐的也不是娄小兰,而是一个彩衣细腰,头戴平彩帽的少年。
这少年生得长眉大眼,鼻直唇红,留着两小撇八字胡子,看过去真是无限风流潇洒。
他拿着一根彩竹小马鞭,一面撒马驰来,一面高声道:“喂!喂!”
蒲天河与上官琴均吃了一惊,勒住了马,蒲天河抱了一下拳道:“仁兄是唤在下么?”
彩衣少年勒住了马,头道:“对不起,我不知兄台大名如何称呼!”
蒲天河头道:“娄骥,兄台有何见教?”
少年偏头笑了笑,露出细自的牙齿道:“哦,娄……娄兄,小弟想借问一条路,不知兄台可以见告么?”
蒲天河讪笑道:“这个……”
说罢手指上官琴道:“在下也是初来,兄台要问路请问这位姑娘。”
少年哈哈一笑道:“在下生平并不喜与陌生姑娘搭讪,兄台不必见怪!”
蒲天河想不到对方竟然会有此一说,不由怔了一怔,含笑道:“既如此,兄台你要问什么路呢?”
少年抬头看了一下,徐徐地道:“我是要去参加八旗马会,听说这马会是由春夫人办的,我是想问一问寒碧宫的去处。”
蒲天河暗想这倒巧得很,当时就了头道:“原来如此,我们也是去看赛马的,老兄如不嫌弃,我们同路如何?”
彩衣少年摇了摇头,道:“你们走你们的,我走我的,只请告诉我路途就是!”
上官琴在他二人答话时,一直留心看着这个人,心中确实奇怪得很,因为这少年的衣着,汉人不似汉人,回人又不似回人,更不是西藏和蒙古人。
如果光看他衣着,很像是蒙古的阔少爷,可是他又戴着一西藏人的帽子,穿的也是藏人的靴子。
如果说他是西藏人吧,衣服又是蒙古族人的,再者他那一口标准的汉语,足可称“字正腔圆”,这真正是令人想不透了。
这时听他这么说,就用手指了一下道:“你既不愿和我们一块,就请一个人走吧,顺着这条路一直下去就行了!”
彩衣少年了头,含笑道:“恕我口直,你二人是夫妻吧!”
蒲天河忙笑道:“哪里,哪里,老兄你误会了!”
少年冷冷地道:“不是误会,而是你二位一口一个‘我们!我们!我们!’显得怪亲热的!”
他说话语带讥讽,吐字如珠,蒲天河倒可一笑置之,上官琴却是不由大怒,当下冷笑道:“‘我们’又关你何事?”
彩衣少年长眉一挑,却嘻嘻冷笑道:“好没有羞耻!”
说罢双腿一夹马腹,那匹全身白毛,惟独颈留红鬃的大马,已似脱弦之箭似地窜了出去。
上官琴气得挺马就追,却为蒲天河一把拉住道:“算了,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前行少年一声笑道:“与我一般见识?我才是不与你一般见识呢!”
说罢,已纵马如飞地去了。
蒲天河摇了摇头,啼笑皆非。上官琴冷冷一笑道:“你何必拉着我,这种小子真该打死他才出气呢!”
蒲天河心中却也是有些纳闷,这个彩衣少年确是令人有些奇怪,试想天下怎会有这种问路的人?可是却也想不起对方是什么心意。
上宫琴仍在生气,冷笑道:“他既然说去看赛马,总会见得着他,再见了他,定叫他知道厉害!”
这时天色已渐渐晚了,气温已不似先前炎热,二人饭后精神大震,两匹马也显得精神很好,于是二人就顺着眼前大道直驰了下去。
这一程足足跑了近两个时辰。眼前又是大片的沙漠,嗖嗖的寒风吹过来,却令二人有不胜寒冷的感觉。两匹马更是不停地打着呼噜。
上官琴乃是久走沙漠的长客,见状她就勒住了马,皱眉道:“我们必须要停下来了,再走人马都要倒下了!”
蒲天河也觉得不能再走了,只是他总以为孤男寡女,如此深夜相守不太好,所以始终没有开口,这时闻言,他就喃喃道:“我还能受得了。”
上官琴似也瞧透了他的心意,在马上笑道:“娄兄,你放心,我来时早已备好了一切,我们一人一个羊皮帐篷,收用都很方便。还是歇一夜,明天一早再走的好!”
蒲天河面色微红道:“姑娘想得真是周到,如此我们在此住上一夜吧!”
上官琴笑着下了马,道:“这地方是一处坝子,在沙漠里来说,是最好的地方,你看前面有一道水流,马儿也可以休息一下,喝水,错过了这地方,人马虽不一定会怎么样,可就有得罪受了!”
说到此,不由乐道:“方才那个冒失的小子,此刻只怕有得罪受了!”
蒲天河这时下了马,这数月以来,四处乱走,对于沙漠里行走的常识也有了一,闻听上官琴之言,倒也并非是假话,因为人马行驰沙漠里,如果找觅不到一处有水草的地方过夜,那是十分痛苦,甚至于会为此而丧生,也未可知。
想到此,不由对方才那个少年,生出一些悯悲的感觉,却也奈何不得。
一人遂把马牵行到前面平坦之处,然后把马上鞍辔卸了下来。
上官琴所谓的羊皮帐篷,是一种只适一人独寝的小型帐篷,抖开来长长的三角形状,用三根本签插入沙地之内,即可张开。
因为这种帐篷设计精巧,体积又小,又轻,很容易就张立了起来。
然后上官琴在每一个帐篷尖上,悬上一盏避风的羊角灯,据说如此可以防患沙漠的狼群。
二人布置好一切,各自就寝。
劳累了一日,上官琴很快地入了梦乡,倒是蒲天河因为心中有事,辗转于地上安眠不得。
他闭着眼睛,听得篷外嗖嗖的风声,似乎要把这矮小的帐篷压得塌了下来,沙粒打在羊皮篷上,发出了一片沙沙之声。
睡了一刻,实在是难以入眠,他就翻身坐了起来,将帐篷拉开,钻身外出,不想头方探出,却意外地发现在对面约有一箭地的地方,竟然搭着另外一个帐篷。
那帐篷形样,看过去竟比自己所睡的这个更为精巧,妙的是也悬有一盏灯,可不是羊角灯,而是一盏红色的灯,看过去灯光闪闪,就像是斜坠在天边的一粒小星星!
蒲天河想了想付道:“怪事,方才怎么没有看见这个帐篷呢!”
他本就睡不着,再加上好奇心作祟,就悄悄起来,向着对方那个小帐篷行走过去。
渐渐走近了,才看清那帐篷系黑色牛皮所制,看过去又柔软又光亮,设计得确是精巧极了。
这时,在那帐篷背后烧着一堆柴火,熊熊的火光,映衬得附近景致分明,蒲天河悄悄来到近前,却听得一人冷声道:“这么晚了,你还没有睡么?”
蒲天河再一注目,才发现那牛皮帐篷背影处,沙地上竟坐着一个人少这人正不时向火堆里加着柴。
借着火光,蒲天河才看清了,这个人,正是日间问路的那个彩衣少年。
他头上仍然戴着那草帽,倚身在帐篷上,面向着无瀚的大沙漠,确实很惬意的样子。
蒲天河忽然发现是他,有些吃惊地道:“咦!你不是走了么?”
彩衣少年冷冷一笑道:“哼!你以为我会上你们的当?”
蒲天河一怔道:“此话怎讲?”
少年向着火堆里送了一根柴,道:“你们以为不告诉我这休息的地方,我就会不知道?见鬼!”
蒲天河身子向前一跃,在火边坐了下来,道:“兄弟,你错了,我们又何必害你,不过是你走得大快了一!”
说时,他注意地打量了一下这个少年,觉得他那模样儿实在可爱,就是那两撇小胡子,在他那酡红的面颊上,显得有儿不配合。
这小伙子看过去,多不过十八九岁,可是他既是留有胡子,最少也应该是二十出头的年岁。
当时他一直地看,对方少年显得有些不大自然地把头低下来,冷笑了一声道:“你老看着我干什么?”
蒲天河微微一笑道:“兄弟你贵姓?是哪里人呀?”
少年很干脆地道:“姓娄……”
说罢又翻了一下眼睛,望着蒲夭河道:“真的,同你一样姓娄。你信不信?”
蒲天河先是一呆,遂笑道:“那有什么不信,天下同名同姓的多得是。娄兄弟,你是哪里人?”
彩衣少年想了想,道:“就算是汉人吧!”
蒲天河见这娄姓少年伸手拿着木柴,他那一双手,真好像女孩子手似的白细娇嫩,而且十指尖尖,都留着半寸长短的指甲,心中不禁甚是奇怪,就问他道:“老弟,你是读书人吧?”
少年“噗哧”一笑,却又把脸绷住,扭脸望着一边。蒲天河诧异道:“什么事好笑?”
少年鼻中哼了一声道:“听你口气好像很大了似的!”
蒲天河脸上一红道:“我本来就比你大几岁。”
彩衣少年哼了一声道:“不见得,我有胡子了,你却是嘴上无毛!”
蒲天河不由哈哈笑了两声,少年却又绷住了脸道:“有什么好笑的!你莫非不知,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这句话么?”
蒲天河了头笑道:“所以你才留胡子。是吧?”
他觉得与对方这个少年说话很有意思,他本以为对方必定是个老于世故的人,却想不到竟是如此天真单纯,一时把早先对他的误解去了多半。
那少年却转过头来,看着蒲天河道:“你也是去看赛马的?”
蒲天河头道:“正是!你呢?”
少年冷然地道:“除了看赛马以外,还要找一个人,一个无情无义的人!”
说到此,又冷笑了一声,不等蒲天河答话,就问蒲天河道:“如果一个和你曾经有过终身之约的伴侣,忽然离你而去;你作何感想?”
蒲天河不由大吃了一惊道:“这个……”
想了想,他头道:“这看你们之间的情形如何,不能一概而论。也许一方面有难言之隐,也未可知!”
少年鼻中哼了一声,把脸扭过了一边不发一语。
蒲天河想起了自己之事,倒与对方之言近乎相似,当时苦笑了笑,道:“怎么,你莫非遇见了这种事不成?”
少年冷笑了一声,道:“我正是要去找那个负心之人,看他“在我面前有何说词!”
说到此,莞尔一笑道:“其实这闲事与你无关,我想娄兄你必定是已娶过妻室了?”
蒲天河喃喃地道:“兄弟,你又猜错了。我们不谈这个吧!”
少年眨了一下眸子,道:“为什么?莫非老哥你在这方面有什么难言之痛不成?”
蒲天河面上讪讪的,看了他一眼,心想倒看不出这小子,说话倒是挺厉害的。又忖,他虽是言者无心,而自己却是听者有意,他又何尝知道,正中了自己的痛处。
想到此,摇了摇头苦笑道:“兄弟你不必多疑,愚兄哪有什么难言之痛?”
少年微微一笑道:“当然不会有了……”
说到此,回头看了一眼,向着蒲天河道:“你的那一位来了。恕不奉陪!”
说罢丢下了手上的木柴,转身进帐篷之内去了。蒲天河忙依言看去,果见上官琴远远过来,见状奇道:“咦!你在同谁说话?”
蒲天河生恐她会生事,当时忙站起来笑道:“我因为睡不着随便走走,不想碰见了白天的那位小兄弟,随便谈谈罢了!”
上官琴冷冷一笑道:“我还以为他死在沙漠里了呢,想不到会在这里!”
但听得帐篷里,那少年冷笑道:“姑娘,你放心,我死不了,你多积口德吧!’”
上官琴杏目一瞪,跺脚道:“你是什么东西,有本事出来!”
蒲天河一拉她道:“算了,事情都过去了,何必呢!”
上官琴笑道:“就凭他白天信口乱说话,我也要教训教训他!”
蒲天河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见帐篷一开,那彩衣少年已走”了出来,他微微笑道:“我出来了,姑娘要怎么样呢?”
上官琴陡然上前一步,右手一抖“呼”的一掌直向那少年面门上劈去。
这一掌眼看已打到了那少年脸上,但见对方少年一声浅笑道:“还差一!”
果然,上官琴一掌竟然打了一个空。
上官琴不由吃了一惊,足下向前一上步,双掌同时向正中一击,使了一招“双峰贯耳”,口中叱道:“打!”
可是那少年只向外轻轻一晃,道:“还是差一。”
但听得“啪”一声,上官琴两只手掌拍在了一块,依然是差一没有打中。
这一来,非但是上官琴惊怒不已,就是一旁的蒲天河也吃了一惊,因为再怎么说,上官琴总是自己这一边的,她要是吃了亏,自己也是面上无光。
蒲天河因见少年武功不弱,担心上官琴不敌,这时见状忙道:“姑娘,你下来……”
那少年这时飘立一旁,只见他长眉微扬,嘻嘻笑道:“姑娘,你还不退下去,有人会为你出这口气,是不是?娄兄!”
蒲天河面色一红,正不知如何回答,上官琴再次地扑身而上,口中娇叱道:“你也配!看掌!”
玉手一分,直向着少年胸上打去!
少年面色一红,忽然冷笑道:“无耻的贱人!”
只见他身子一闪,已到了上官琴身边,右手一分,骈中食二指,向着上官琴就。
蒲天河见状,吃惊道:“小心肩井穴,姑娘!”
上官琴闻声右肩向下一沉,那少年果然是要上官琴“肩井”穴,不意为蒲天河喝破,只得飞身而退,他望着蒲天河冷笑道,“阁下真是好眼力!”
上官琴当着蒲天河面前,三番二次的递招,竟连人家的身边也捱不着,女孩子家要强,实在有些个不好意思,一时之间不禁大力羞怒!
就见她一声冷笑,身形一窜,已再次地扑到了这彩衣少年身边。
这一次上官琴是安下心,要让对方败在自己手下,她身子一够上了步眼,不借施展出重手法来,右手向外虚了一下,左掌猛地向前上方一托。
这一招名叫“巧托天书”,上官琴施展这一手招式,暗含着内家的“金钩掌”的内力,掌势一翻,劲风十足,直向少年下颚上托去。
少年杏目逼出了两股冷芒,哼道:“好厉害!”
就见他身子一个疾转,就像是旋风卷起的沙子一般,又像是一缕青烟袅然升空,蓦地腾空而起。
上官琴想不到对方身法如此诡异,自己这么快而狠的身法招式,仍然是扑了个空,连他衣边也沾不着,心中不由一寒。
说时迟,那时快,彩衣少年身子暮然向下一落,正好到了上官琴背后。
就见这少年一声轻笑,道:“姑娘,这一次你可服输了?”
那笑声像个女孩子似的,上官琴心中吃惊,正要回身,就听得蒲天河一声叱道:“身子倒下来!”
上官琴霍地向前一倒,却已是不及,忽觉得双肩上为那少年双手一按,微闻得少年一声叱道:“倒下吧!”
上官琴这一次可是不由得不听话,身子一矮,“噗”一声,整个的连头带脸,全都埋到沙子堆里,她一翻身坐起来,“呸呸”一阵乱吐,一时真要哭了起来。
蒲天河不禁为这少年的轻桃动作,激起了一股怒火,当时冷冷一笑道:“兄弟,你的这一手‘厉鹰搏兔’真是高明,佩服之至!”
上官琴这时坐在沙地上,越想越气,禁不由嘤嘤有声地哭了起来,一面道:“娄大哥,你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彩衣少年是时立在一沙丘堆上,闻言微微一笑道:“娄大哥?好不肉麻!”
蒲天河身形一窜,先上前把上官琴拉了起来,怒声道:“姑娘这是何苦?唉……伤着了没有?”
上官琴正自擦着泪,闻言摇了摇头,道:“伤是没有伤着……”
一旁的少年冷冷一笑道:“这是我手下留情,要是换在另一个,我可就不这么客气了!”
说到此,他转向蒲天河冷冷一笑道:“怎么,你还要赐教么?”
蒲天河抱拳窘笑道:“足下武功超人,在下哪里是对手,不过有些技痒,尚请赐教两手高招,以长见识罢了!”
少年一双大眼睛,痴痴地望着蒲天河,等他说完话甚久,才冷笑道:“你是因为我打了她,才要和我动手的是吧?”
说时用手指了上官琴一下,蒲天河尴尬地一笑道:“朋友,你误会了。这位姑娘一意与足下刁难,朋友你略施惩戒也是应该……”
少年接口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再与我动手?”
蒲天河一笑道:“我方才已说过了,不过是想请教一二,谈不上什么动手不动手。”
少年似乎很是生气,星月之下,他脸色很白,身子抖动了一下道:“好,你要跟我动手,也不见得准能赢!”
蒲天河莞尔道:“请教武功,何论胜负。兄弟,请!”
“请”字一出口,足下便踏中宫入洪门,右腕一翻,骈指向着少年肩上来。
少年身子起先丝毫不动,等到蒲天河手指将临,才一卸双肩,他左手这时向外蓦地展出“白鹤亮翅”,五指如刃,反向蒲天河右肋切来。
蒲天河和对方一接上手,就知对方这个少年,看似年纪不大,武功确实是得有真传,非但是得有真传,而且是功力极高。
他暗暗吃惊,忖思着,怪不得人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想不到如此地方,竟然隐藏着这么多的奇人异士,真正是让人奇怪了。
蒲天河心中付思着,身子已然飘荡开一边,少年身若游龙,微一舒展,如影附形地又依了过来。
二人这么一接上手,转眼之间,就是十数个照面。
上官琴静立一边,只见二人在沙地上此起彼落,翩若游龙,心中不禁大为钦佩。
差不多又递了七八个照面,忽见二人身子向当中一凑,四掌同出,“波”的一击,然后,又像两只影子一般地闪开了一边。
沙地里,由于二人身子相扑的风力,已然卷起了阵阵黄沙。
蒲天河身子向下一落,由不住呆了一呆。
这一手力道相对,蒲天河是施了七成劲,满以为对方禁受不住,却没有料到,对方并没有现出一些儿败象!
他这时心中充满着对这少年的钦佩和敬仰,因为他小小年纪,有此功力,自己竟然未能取胜,实在是令人可敬。因此,那所谓的一仇因,也就荡然无存。
蒲天河双手抱拳,诚挚地道:“兄弟武功超绝,愚兄非是敌手。承教、承教!”
少年冷冷哼了一声道:“胜负未分,何故中途罢手?”蒲天河一笑道:“再打下去,愚兄可就要现丑了。我们是不打不相识。朋友,你可以把大名赐告么?”
少年望着他呆立了一会儿,又转过来看了看上官琴,鼻中哼了一声道:“不必了。再见!”
说罢转身进入帐篷之内,放下了篷帘,不再出来。
蒲天河弄了个大红脸,叹息了一声道:“兄弟你既认为在下不堪承交,在下也不敢高攀,打扰了!”
转身对上官琴道:“姑娘回去吧!”
上官琴由地上一窜,飞快地走了。蒲天河知道她当着自己面不好意思,再者也有怪自己没有替她出气的缘故,当时黯然笑了笑,低头自己回去。
当他足步方启,却听得一阵女子抽搐之声,发自附近,蒲天河不由心中一惊,顿时立定了脚,心想如此荒漠旷野,怎会有女子哭声,岂非怪事?
再仔细听了听,寻声望去,才知那哭声,竟是发自那少年的帐篷之内。心中一怔,暗暗好笑,由此看来,对方真正还是个小孩,连童音还没有变过来呢!
想着也觉得有些歉然之感,人家好好在这里,自己二人上门来欺人,他年轻面嫩,想起来自是伤心了。
这么想来,蒲天河确实有些内疚,当时踱到帐外,叹了一声道:“兄弟,方才之事万请不要介怀,愚兄赔不是来了!”
哭声立止。过了一会,帐内才传出声音道:“去吧,你走远,别在我眼面!”
蒲天河苦笑道:“兄弟莫非有什么伤心事么,方才之事千万不要记挂,老实说,愚兄实在佩服兄弟你那一身武技!”
篷内传出一声冷笑,良久才道:“你走吧,我要睡了!”
蒲天河微窘道:“明日早起后,愚兄专程来邀,咱们共同上路可好?现在再见吧!”
少年没有答话,蒲天河以为他已默认,心中才略微高兴,当时转身自回。
天方黎明。
沙漠里浮着一层白雾似的冷气,蒲天河自梦中醒了过来,他由帐篷里钻出来,却见上官琴已在地上生了一堆火,正在煮着什么东西。
她今天好像没事人儿一样,什么气都消了,看见了蒲天河笑道:“早呀!大哥!”
蒲天河走过来烤了烤火,上官琴笑道:“我已为你煮了些茶,就着麻子烙的肉饼,你先吃东西吧!”
蒲天河笑道:“我要洗洗脸。”
说罢就走到溪边,见两匹马正在嚼食着溪边的青草,他弯下身子,先用青盐把牙齿擦净,然后掬水洗了脸。
这时候,忽听得有马嘶之声,蒲天河赶忙站起来,在白雾中,仿佛看见一骑白马,向着沙漠间驰去。
他忽然记起来,高声道:“啊!娄兄弟,你等一等!”
说时,他赶忙跑到昨夜那少年宿身之处,却是一切都没有影子了,地上只剩下一堆微微冒烟的柴火,这人竟是先去了。
不知如何,蒲天河心中有些怅怅的感觉。说也奇怪,自他一见这少年,就对他有一种说不出的好感,他那一双大而明亮的眸子,直视自己的时候,那时候蒲天河真由不住会想到了娄小兰。
他也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总之,他们的目光是像极了。
把一个男人比做一个女孩子,这种想法真近乎于幼稚可笑,蒲天河真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联想力,不过他确实是这么感觉……
现在他走了,蒲天河真有一种“若有所失”的感觉,对着深远的大漠,他喃喃地道:“小兰……娄小兰,我的妻……你到底在哪里呢?”
一阵风吹过来,沙子几乎迷了他的眼睛,他不禁哑然失笑了一声。
在某些地方上,他觉得自己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可是这月余来自己竟然常常会想到娄小兰,甚至于在寒夜的梦中,也时常会梦见她。就像今晨,居然在一件毫无牵连的事情上,也会联想到她。
他摇摇头,叹息了一声,正要转回,忽然发现地下的沙,有一块地方特别平,好似经人整理过。
蒲天河信步走过去,却意外地发现了儿行字,那是用树枝划写在平沙上的:“比目连理,万里随君!”
这简单的八个字;看得蒲天河心中一动,这两句字旁,横七竖八。乱七八糟地还写了很多,只是却认不出来写的都是些什么。
蒲天河呆了一呆,念了一遍,心中吃惊道:“比目连理,万里随君……这是什么意思?这不像是一个男人说的话呀!”
可是转念一想,也许是那少年忆及其女友昔日之言,一时涂地有感而已,自己何必瞎猜!想了想也觉好笑,暗付他既是去参观赛马,不知自己是否还遇得见他,这一次要是再见着他之后,却是不再随便放他跑了,要好好地交他一交!
上官琴已在那边叫了,蒲天河赶忙转回,二人就着热茶,吃了一顿丰盛早餐。
蒲天河因知上官琴对那少年心存芥蒂,所以对那少年的走一字不提。
饭后,二人把帐篷收好,经过了一夜休息,人马都是精神百倍,此行上路,真正是人矫马健。
此行大漠,原是很苦的脚程,可是由于上官琴熟知路途,而且定息舒适,蒲天河丝毫不觉其苦。
他二人停停走走,不一日已来到了一处叫“哈木贴”的地方。
据上官琴说,到了这里再一日就可到目的地了,也就是春如水“寒碧宫”的所在地。
这几天,他们没有再看见那个彩衣少年,也许他已先蒲天河二人到了,也许还在后面,也许……
穿过了大片的沙漠,经过了起伏的山地,来到了“乌兰布哈”这个地方。
这是沙漠里难得一见的富庶地方,想当年,几次汉人的流窜逃亡,来到了这里,都生了根。
因此上,这“乌兰布哈”无形中,竟成了一处由内地迁徙而来的汉人的大本营,城内有几条街道,看过去很有汉人的味道。
春如水的“寒碧宫”,就是建筑在本城的东面,那是一处极为奢华的大建筑,其富丽皇堂,竟使得蒙古地方的几个王爷宫殿相形失色。
蒲天河同上官琴来到了这里,正逢一年一度的赛马太会即将开始,所以这里显得异常的热闹。
蒲天河当日就下榻在本城西大街的一处“上元客栈”里,暂时和上官琴分了手,为了他事机的谨秘,他特别要上官琴答应他,不要把他来到蒙古的消息说出去,上官琴当然答应了他。
由于各地来此参与赛马盛会的人很多,整个客栈都住满了。
蒲天河观看赛马盛会,不过是一个幌子,他主要的任务,是要去探查一下“寒碧宫”的奥秘,进一步要为师父木尺子,把失去的两箱宝物以及四海珠找回来。
在客栈里闷了一天,好容易等到入夜,蒲天河把自己装束了一下,内着劲服,外罩长衣,带了兵刃,然后他独自行出了客栈。
这种边地盛会,别有一番热闹,只见黄沙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都牵着马,人种之杂,更是蒲天河前所未见的!
在五光十色的帐篷堆里转了一转,蒲天河信步向城东行去,他记得上官琴曾经告诉自己寒碧宫的方向,就大步向着那地方走去。
这时候,已可看见三三两两的黄衣少女来去地走着,蒲天河想到了春如水门下弟子,都是穿着黄衣,这些少女必定是来自“寒碧宫”了。
他有了这想法,于是就跟随着前面两个黄衣女子向前走去。渐渐街市荒凉,不像先前那样热闹了,只是道路却越来越宽整平坦,原先黄沙铺的地面,至此已改为四方的大青石块铺成的地面,在道路两侧,栽种着高有数丈的两行柏树,看来真是一新耳目。
这一带风景绝佳,在柏树行外,是青葱葱的沃野,啼规鸟一声声地啼着,更富有诗意。
蒲天河在石板路上行着,沐浴在夜风里,抬头看灰黑的天是那么高,几只鸟低低地掠着,这种高空碧野、大地苍然的感觉,比之江南,却又是另一种不同的感受。
顺着石板路直下有里许光景,美景又自不同,但见道路两侧,每约二十步光景,即设有一座焚香石炉,如此下数,少说也有千座之多。
这里有一显著的特色,就是行人较先前更少了,即使有极少数的行人,也都限于是清一色的黄衣少女,虽然有几个男士,也都是披着黄色的披风,蒲天河混行其中,确是太明显了。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停住了脚步,装着浏览附近的风光,把时间磨得更晚一些!
在接近午夜时分,蒲天河才重新自附近草地里步上石道,却见自远处驰来一辆马车,两名黄衣汉子,各持着一根油松火把,分左右把道旁的石炉燃,一时之间,光华大盛,这千百座石炉,一齐为火着,各吐火焰,远看过去确是壮观好看。
这辆马车很快地驰了过去,却清晰地听到远处云板当当的响了十声,声音悠扬,久久不绝!
蒲天河这时足下加快,沿道飞奔,过了两处大石碑坊,可就看见了那座规模宏大的“寒碧宫”了。
那是一处占地极宽广的殿宇,乍然看去,真令蒲天河吃了一惊,他曾在青海、甘肃,见过不少的大殿字,可是没有一处的规模,能与这寒碧宫相比。
但见翠色瓦墙,有如起伏的一条巨蛇,延绵出足有数里之遥。
在这闪着碧光的殿墙之内,那座“寒碧宫”,可真是集宏大、金碧为能事,飞檐雕梁,金明珠,衬以五色灯光,远望过去,简直就像是一片琼瑶世界。
蒲天河本以为这寒碧宫,不过是富户的一座巨宅,即使是大又能大到哪里去,此刻一见,真不禁吓了一跳,莫怪乎,那春如水如此气派,以此看来,却也是其来有因了。
渐行渐近,蒲天河蓦然驻足,抬头一看,正前方一座大石牌,高有八丈,正中一方白玉板上,镶着三个大赤金字——“寒碧宫”。
这座大楼牌上,少说悬有百盏以上的明灯,最妙的是这些灯光,各为红黄蓝白不同的透明彩色缀,幻化成一片眩目的奇彩,上冲霄汉。
蒲天河这才注意到,原来那条宽阔的石板,至此已是尽头,自这座彩牌楼两侧,却是天生的青石高峰两边对峙着,衬托出正中的牌坊,真可谓十分惊险,如在兵家眼中看来,这地方真可称得上是进可攻,退可守,一夫当关,万夫莫入的绝险之地。
蒲天河首次进访这“寒碧宫”,不知道这里诸多的关卡,都设在这些楼牌之内何处!
他身子立在楼牌下,正在端详不已,忽然间,一道灯光劈脸照射而下,自那高有七八丈的石牌之上,“刷”地飘下了一条人影。
蒲天河身子后退了一步,这人却跟着上一步,厉声用汉语叱道:“你是什么人?”
蒲天河一打量眼前这人,矮小的身子,四十上下的年岁,黄焦焦的一张脸,身上披着一领杏黄披风,左手上持着一面黄色大旗,一双鼠目向着蒲天河身上一个劲地打着转儿。
蒲天河一时之间,难以回答,干脆一言不发,足下一,已扑了过去。
持旗汉子见状,惊呼了一声,左手的那一杆黄色大旗,猛地一展,他竟用那旗杆的尖,直向着蒲天河面门之上来。
蒲天河生恐这楼牌上还有别人,不敢轻视,眼前之势,只有尽快地把这家伙收拾了才是上策。
这汉子一旗走空之下,已逃不开悲惨的命运,就见蒲天河身子向下一伏,右手由下而上一掌击出,“砰”的一声,正中这人前心之上,黄衣汉子身子一晃,一交栽倒在地,顿时人事不省。
蒲天河把他身子一夹,纵身到一边道旁,向着山边随便掩藏起来,然后再回过身来,足下用力一纵,腾身上了牌楼,只觉得夜风极大,吹得他透体生凉。
这时候,似乎有一股风力,自他头上掠了过去,蒲天河大吃了一惊,赶忙向石柱后隐住了身子。
却见一条人影,燕子也似地落了下来,现出了一个疾装劲服的少女身影。蒲天河方想注意看这人是谁,耳边却听得一人哑声叱道:“好奸细,我看你还往哪里跑!看打!”
蒲天河知道有暗器要打出去,果然这“看打”两字方一出口,就听得“砰”的一声,自这座牌楼左侧方,蓦地飞出了五寒星。
这五寒星一出手,即呈现出梅花形状,直向那少女身上打去。
前边的少女,身子猛然间向地上一塌,她只当是普通暗器,一时也没有在意,却没有料到这种暗器,正是厉害无比的“梅花针”,是用弹簧硬崩出来的,劲道极大。
少女身子一塌一转,口中“嘤”了一声,向前打了个踉跄,看样子像是受了伤!
这时那牌楼之上,却发出了一声狂笑,两条人影分左右一并窜了下来,身子向下一落,其中一人冷笑:“姑娘,你好好给我躺下来吧!”
说话的人手中使的是一口厚背鬼头刀,刀尖一挑,一口雪亮的刀刃,直向着少女背上砍去。
少女身子一偏,掌中剑向外一撩,“呛”的发出了一声脆响,把这人刀刃崩在了一边,可是她看起来,好像是左腿上有伤,不十分着力,身子一晃,险些栽倒。
那另外的一个汉子,手中同样的是一口鬼头刀,他却是由左面进身上来,掌中刀“铁锁横江”,猛地赶上来,一刀向那少女前胸上劈来!
蒲天河居高临下,更加上附近灯光明亮,下面一切都看得甚是清楚,此时见状,不由大吃了一惊,他如今也是见不得人的人物,自不能贸然现身,可是这种情形之下,却又不能见死不救。
情急之下,他一声不发,右手向外一翻,“哧”的一声,抛出了一口匕首,这口匕首顿时化成了一道白光,直向着那持刀汉子的背心上飞了过去。
那持鬼头刀的汉子身手竟是不弱,他足下猛然向前一跨,身子霍地向后一弓,掌中刀“当”一声,已把蒲天河所发出的匕首磕飞数丈以外!
就在蒲天河发出飞刀的同时之间,一条灰色的人影,暮然由一边山峰上斜扑了下来。
灯光之下,蒲天河看出了那人是一个光头的老尼姑,不由心中一动,这才忽然想起了她二人是谁。
这尼姑身子向下一落,口中叱道:“苹儿别怕,为师来也!”
说话之间,这尼姑双掌同时伸出,双双贴在了那左面持刀汉子的背心之上,接着向外一抖,那汉子“啊”了一声,掌中刀修地撤手,身子“噗”一声倒在地上,整个脸撞在地上,顿时就不动了。
另一名汉子,见状大惊,掌中刀猛地抡起来,照着尼姑脑袋上就砍,老尼黄蜡似的面上,带出了一片怒容,身子一转,右手从左腋下忽地递出去,只听得“砰”一声,正击在了这汉子面门之上,顿时把那汉子打了个满脸花,身子一踉,就倒地不动了。
老尼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一连杀了二人,看上去自是余勇可贾!
她身子毫不停留地已把一双尸体提起来,飞扑到山峰边,把这双尸体掩藏了起来,然后又扑向原处扶起了受伤的少女,一路腾纵飞驰而去。
蒲天河这时暗中看得清清楚楚,这老尼正是当初天山之会的多指师太,至于那个少女,却是她心爱的弟子杨采苹。
此时此刻,这两个人的出现,怎不令人心疑?
这样一来倒也省了蒲天河的事了,他身子自牌楼上飘身而。下,却见那多指师太,扶着其弟子杨采苹,一路倏起倏落地已驰出了数十丈以外,蒲天河自不能后人,紧紧随在二人身后一路行了下去!
眼前已是“寒碧宫”的正门,多指师太扶着其弟子杨采苹,方自来到门前,忽听得云板当当两声大响,一扇侧门“刷”的一声打了开来,由其内一连扑出了四名黄衣少女。
四女之中一人高声道:“大师父午夜光临寒碧宫有何见教?”
多指师太和杨采苹蓦地转身,却发现身后两侧,同时又拥出了八名少女,连同正面的四名,共为一十二名。
这一十二名少女,每人都身着杏黄色的长衣,背后一口长剑,看过去一个个俱英姿飒爽。
暗中的蒲天河不由大吃了一惊,暗暗庆幸自己没有追得太近,这一十二名黄衣少女,出来得竟是如此突然,好似事先都已有了准备,而且像是专门为了对付多指师太师徒而来!
眼前正有一座高大的石狮子耸立在面前,蒲天河赶忙纵身上去,借着狮身,把自己身子遮住。
一十二名黄衣少女,由三个方向同时出现,其中一名举手为号,十二名弟子,猛地散开来,各站一方,按“十二星宿”的位置,把多指师太师徒二人围在中央。
这时那个老尼姑,却呵呵一笑道:“如果贫尼老眼不花的话,姑娘你们定是寒碧宫的‘十二金钗’了,失敬!失敬!”
十二名少女之中,一个头戴丝冠的少女,姓秦名皓,乃是十二弟子之首,这时闻言,向着多指师太合十一揖,冷笑道:“多指师太不必客气,我十二姐妹,奉有师令,候驾已有多时了!”
多指师太又是呵呵一笑,笑声极为勉强,她带着十分尴尬的语气道:“怎么令师春夫人,竟知道我师徒来了?”
秦皓嫣然笑道。“大师师徒一入蒙古,家师就已知道了!”
多指师太嘿嘿一笑道:“今晚太晚,改日我们再来拜访吧!苹儿咱们走。”
说罢一拉杨采苹转身就走,忽见那十二弟子一转,竟变换了一种形状,改十二星宿为“大十二桩”一个个虎视眈眈,大有不放行之意。
多指师太怔了一下,冷笑道:“怎么,你们还不放行么?”
秦皓嘻嘻笑道:“师太远道而来,家师为主人,理应略尽地主之谊,是以咱姐妹专程迎候嘉宾,大师父及这位姐姐,却不可不赏光呢!”
多指师太黄蜡也似的脸上,带出一片阴影,嘿嘿冷笑道:“这么说我师徒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秦皓欠身道:“大师赏光!”
多指师太哼了一声,她身边的弟子杨采苹却秀眉一挑,怒声道:“我们来去自由,哪一个胆敢强留?师父我们闯!”
十二金钗中的秦皓嘻嘻一笑道:“姐姐如果自问能够闯开咱姐妹这‘十二金星阵’,闯闯又有何妨?”
多指师太又何尝是易欺之人,只是她见多识广,自十二金钗一出来,由其所站立的队形上看去,已知是名震武林的“十二金星阵”。
这种阵法,据老尼所知,当今世人,极少有人识得破法,是以才徒令春如水坐大蒙古。
多指师太自问凭自己师徒,要想闯破此阵,势必是难如登天,与其被迫去见,不如放聪明一,自己面子上也落得个漂亮。
想到此,这老尼双手合十一拜,森森一笑道:“贫尼先前之言,不过是因为今夜已晚,不便打扰令师安宁,姑娘既如此说,咱师徒恭敬不如从命,请你们姐妹们带路便了!”
秦皓得意地一笑,玉手合十道:“大师父比这位姐姐要聪明多了!”
多指师太老脸通红,呵呵笑道:“姑娘你好一张利口,我这徒弟是因为愚师徒初次造访,怎便空手前往,她不过是想得周到一些罢了,贫尼与令师并无瓜葛,见见何妨!”
说罢这尼姑一双细目,向着左右十二金钗各看了一眼,嘻嘻笑道:“贫尼早就听说寒碧宫十二金钗,技艺双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但不知各位姑娘,芳名如何称呼,可肯见告否?”
秦皓微微笑道:“大师夸奖了。其实咱姐妹哪有什么实学,大师问我姐妹名字,只怕说出来。大师也不能记得住!”
说罢,她由袖中取出了一个三角形的小令旗,在面前一晃,十二少女又回复到先前“十二星宿”的位置。秦皓一声娇笑道:“咱姐妹由弟子起,往下依次计推,是按十二个时辰推算、譬如弟子较长为首,即为‘子星’,以下各以‘丑星’、‘寅星’类推,大师依次推算,也就知道某星代表某人了!”
多指师太抚掌连连头道:“妙!妙!这十二金星阵,配合十二个时辰,变幻无穷,莫怪寒碧宫威名声震寰宇了!”
子星秦皓欠身道:“哪里,哪里,大师过奖了。时已不早,愚姐妹护送贤师徒人内会见家师便了!”
多指师太方自首,就见后路上飞快地扑来一名黄衣汉子,高声道:“仙姑先请慢行,有要事禀告。”
十二金钗方要启步,闻声立时站住,就见那名黄衣汉子一路飞驰过来,子星秦皓皱眉道:“什么事焦贵?”
这名叫“焦贵”的汉子面上色变道:“禀仙姑,方才发现旗牌官曹大川以及外卫韩先、韩云,都为人暗杀了!”
说罢,目光紧紧盯着多指师太师徒,嘿嘿笑道:“仙姑,我看是这两个人所为!”
子星秦皓面色一变,挥手道:“知道了,你先下去!”
焦贵行了一礼,匆匆退下。
秦皓目光向着多指师太望了望;一笑道:“方才焦贵之言大师想必已然听见了,不知有何意见?”
子星秦皓年岁不大,可是口齿尖刀,舌剑唇枪,多指师太嘿嘿一笑道:“贫尼师徒,为了自卫,难免伤人,不过所伤者只有二人,至于那另一人如何会死,就不知道了!”
秦皓冷笑道;“这就奇了,大师来此是客,即使是主人接待迟慢,也没有说就此杀死主人家奴的道理!”
多指师太沉色道:“姑娘不必见逼,贫尼方才已经说过了,只因为贵宫家奴意欲伤人,咱师徒为了自身安危,自不便保持缄默,既经动手,可能就难免要伤人,这是事所必然的事!”
说到此,手指其弟子杨采苹道:“我这徒儿,就是中了贵门下的梅花针,如非贫尼及时赶至,为她除去了腿上暗器,此刻只怕早已落成了残废了!”
秦皓偏头看了看杨采苹,果见她左膝上鲜血浸出,知道尼姑之言倒也不虚,当时了头道:“如此说来,是我们失礼了!”
回头唤道:“九妹,把你的‘百花止血散’,与这位姐姐搽上一些,不要叫人家说咱们闲话!”
杨采苹冷笑道:“谁希罕你们什么百花止血散,我才不要尼!”
多指师太闻言冷笑道:“厂头,你何必折磨自己,你上了药,我们也好进内去与主人说话。”
这时那被唤“九妹”的姑娘,已然走过来,由身侧取出一个扁盒,打开来,其中是一盒绿色粉未,她望着杨采苹嫣然一笑道:“姐姐还是用一的好,我们寒碧宫的东西,没有坏的!”
杨采苹也是因为左腿疼得有些挺不住,又听师父如此说,就不再吭声,当时就由这位“九妹”在膝上上了药。
药粉一上,立时一阵清爽,痛楚顿时大减。那位九妹收药退身道:“可舒服些了?”
杨采苹因见这“九妹”人长得很秀气,而且谈吐和蔼,不禁对她生出些好感,当时头道:“谢谢你……”
九妹道:“不用客气!”
是时那秦皓已有些等不及了,冷冷地道:“大师现在总无话可说,我们可以进去了吧?”
多指师太头道:“是的,我们可以去见令师了!”
十二金钗这时排成了一个长方形的队形,把多指师太师徒围在正中,为首“子星”一举三角旗道:“开门!”
寒碧宫,那扇高有四五丈的大金色铁门,在一阵轰轰隆隆声中,慢慢地敞开来。
一行人昂然地行了进去,看到此,蒲天河不由暗自惊心,所幸自己未被发现,正好借此机会,见识一下他们这寒碧宫的威仪,如果有机会,最好能把这老尼师徒救出来才是正理。
想到此,他飘身下了石狮,因见方才十二金钗现身出来的那扇侧门还未关上,自己不如就由那里进去,反倒是方便些。
他身子一闪,已到了侧门边,果见门还未关,一个黄衣小厮,正向大门那边张望着,蒲天河过来,他根本就不知道。
蒲天河自不会惊动他,他身形微闪,已如巨鸟一般,拔身上到一块假山石上。
在石上,他一打量这寒碧宫内的情势,禁不住暗暗赞叹了一声,只见内部广厦连云,奇花异草,美不胜收。
十二金钗远远带着多指师太师徒,正向一座金碧辉煌的大厅前行去。
那座大厅前,早已灯光通明,一排白衣少女,打着宫扇,提着宫灯站立两旁,厅前白玉阶上,一张金丝靠椅上,坐着一位红衣妇人。
蒲天河细认之下,暗自了头,这个妇人正是春如水,只是此刻看起来,与青海“哈拉湖”见她之时相比,又是一番风韵。
那时的春如水,脸上脱不了旅途的风尘,情绪上总有几分不安宁,可是这时显然是不同了,她坐在金丝椅上,在女侍的供奉之下,看过去真有如是一个皇后那么的尊贵、雍容!
远远看见多指师太师徒来到,春如水慢慢由椅上站了起来,多指师太足下也加快赶上来。
蒲天河为了一听详情,把身子藏在了一株花树后面,如此双方言语动作,都可见闻甚清!
多指师太走到了厅前玉阶,单手打了个问讯,呵呵笑道:“夫人对于我这个出家的尼姑,大可不必如此迎接。惭愧,惭愧!”
春如水未语先笑,面上弥散无限柔情,娇声道:“大师父乃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老身岂能怠慢,只是比我预算略为迟来了半个时辰罢了!”
说罢一双瞳子,向着杨采苹身上转了转,道:“怎么,令徒身上负伤了不成?”
多指师太嘿嘿一笑,也没有接言。春如水岂有不知的道理,不过是故意的一问罢了。
这时她含笑道:“本应在金碧厅内为贤师徒设筵洗尘,只是现在时间太晚,厅内炎热,不如院中凉快,老身就在此略备茶,为二位接风吧!”
话声一落,早有人撤开了一面画屏,现出了白石的平台,其上金杯牙筷,银盘锡鼎,早已设好了一桌餐,春如水道了声:“贤师徒请!”
多指师太欠身道:“贫尼初次造访,怎能相扰,再说贫尼师徒,出家人不吃荤腥……”
笑道:“老身就是再愚,也无有请出家人吃鱼肉的道理。大师,姑娘,请!”
多指师太师徒两人,这时心中一个劲地嘀咕,真不知这人是什么意思,一时莫测高深。多指师太这时了头道:“恭敬不如从命,打扰了!”
说罢随即入座,女侍把桌上一盘盖揭开,现出精美的各色素,多指师太师徒勉强吃了一些,俱不知春如水下一步棋是如何走法。可是春如水始终不提,弄得两人更是尴尬不已。
忽然、春如水含笑道:“春宫,为大师师徒斟上一杯长福酒!”
一名白衣女侍答应一声,手托酒具,转到了多指师太师徒身边,各人面前送上了一盏。
多指师太呵呵笑道:“姑娘。出家人哪里吃得酒啊!”
春如水嘻嘻一笑道:“出家人也是杀不得人啊!”
多指师太不由一怔,开始发现出气氛有些不对劲了。春如水立起身来笑道:“这杯酒,贤师徒是务必要喝的!”
她那只含笑的眸子,在说这句话时,逼出来两股凌厉的寒光,立时就令多指师太师徒觉出不妙,这老尼姑总算还沉得住气。她单手接杯,慢吞吞地道:“夫人只要说出务必要喝的理由来,贫尼一定破例奉陪!”
春如水忽然哈哈一笑道:“大师,你这么聪明的人,莫非还不明白,这两杯酒是要与贤师徒送行啊!”
多指师太怔了一下,沉色道:“送行?!”
“是的!”春如水扬起了酒杯道:“吃下这杯酒,贤师徒将要大行不返!大师,你说这杯酒还不该饮么?”
多指师太霍地站起来,道:“哈哈,人道你春如水是一只笑面虎,如今看起来果然如此!你为我师徒安排的这桌送行酒,果然不错,只是有一,贫尼还不想死,实在是有辱台爱!”
说到此,这尼姑哈哈一笑,转脸对杨采苹道:“苹儿,咱们走!”
杨采苹方推桌而起,春如水嘻嘻一笑道:“且慢……”
两人一齐注目于她,着如水仍带着温柔的笑容,可是声音却显得很冷地道:“老尼姑,你们想走的这一条心,趁早死了吧,自老身坐镇寒碧宫以来,还不曾有一个人,在饮过老身的送行酒以后,活着出去的。所以……老尼姑,你们也不会例外的!”
多指师太嘿嘿笑道:“那么你打算如何?”
春如水笑了笑,把杯中酒一饮而尽,道:“我春如水作事向来是讲理讲分寸,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老尼姑,你师徒与我素昧平生,无缘无故上门欺人,杀了我手下之人,此事如果老身不作一个了断,只怕我手下的弟子也都要笑我无能了!”
说到此,她面色一寒道:“师太,老身想弄明白,贤师徒夜闯碧寒宫,是为了什么?”
多指师太低头思忖了一下,冷笑道:“春如水,你莫非还不明白?何必明知故问?”
春如水诡笑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多指师太冷冷地道:“好吧!待贫尼与你说一说,你就明白愚师徒来此的目的了!”
春如水头道:“洗耳恭听!”
多指师太呵呵一笑道:“春如水,你在青海骗了木老头一笔大财,你以为愚师徒也想分羹一匙么?这就错了!”
春如水一怔道:“莫非尼姑你来此,不是为钱?”
多指师太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声道:“非也!贫尼来此,是想要那四海珠!”
春如水哈哈大笑道:“四海珠非财,是也不是?尼姑,亏你还是出家人,此话是怎么说出口的?”
多指师太怒声道:“贫尼还有下文没有说出。夫人,你也太急了!”
说到此,她又长叹了一声道:“其实说出来,你也是不知,实话告诉你吧,这四海珠,原是贫尼之前四世掌门人‘大方老尼’的镇山之宝,不意传给第三世掌门人‘一尘子’时,敝寺遭受一场武林浩劫,华山碧竹庵,为敌人火焚,祖宗传物无一幸免,被劫一空。这四海珠,当时镶在大佛殿如来宝座之玉砖上,其外涂以朱漆,原为障人耳目,绝不会惹起外人觊觎,不想来人之中,有一天竺番憎!”
说到此,口中低低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这件事说来太痛心了……
“那番僧名唤‘班西’,不知他如何看出了这四海珠的价值,一时起了盗心,竟然打破了如来佛像,把佛像下的白玉石砖连同此四海珠一并搬走……
“唉……春夫人,你现在应该明白了,自此以后,这四海珠竟然沦落天竺,那位班西番僧盗四海珠是为了讨好天竺的一个王爷!
“这位王爷名叫做‘哈里马特’,是天竺国一个最富而最爱收藏珍宝的人。
“……班西把这四海珠以高价卖与了哈里马特,这位王爷视同拱壁,据说特别为此四粒珠子盖了一座高楼,名唤‘四海楼’,用以供奉这四粒珠子……”
说到此,老尼姑好像很是痛心地闭上了眼睛,春如水及其一干弟子,居然为她这番话,听得有些着迷了。
春如水冷冷一笑道,“老尼姑,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亏你会编故事!”
多指师太冷笑了一声道:“贫尼生平不打诳语,这些话句句是真的……春夫人,那木尺子看过湖底沙盘,又巧得了绿玉匙,进入落日坪,得了哈里马特的藏宝和这‘四海珠’,说起来他命中注定发财,也没有什么不对。如果这些东西在他手中,贫尼一样也要去向他讨回那四粒珠子的……”
说到此,冷哼了一声道:“华山碧竹庵,自从失去了四海珠之后,已然蒙受了三世奇耻大辱,历代掌门人,在教育后代弟子时,开宗明义第一章里,就是要告诫这些弟子,无论如何要把这四海珠找回来,以此来重振华山一脉的香火,以安历代蒙羞宗师在天之灵!”
春如水目光炯炯地道:“所以尼站,你就来寒碧宫偷珠子来
多指师太冷冷一笑道:“原来是我华山派故物,贫尼以碧竹庵第十代掌门人身份,有责任取回本门失去的东西!”
春如水一声怪笑道:“好一篇大道理,真是冠冕堂皇!只是尼姑,这只是你一面之词,何以令人相信?”
多指师太森森一笑道:“这一贫尼已想到了。”
说罢,这尼姑由怀内取出了一个牛皮纸袋,微微笑道:“此四海珠属于本门,可由本门历代宗师的法碟祖宗训词记载中证明,这些记载并非可以任意杜撰来的,有当今八大派掌门人签名为证!”
春如水面色一变,冷冷地道:“老身可以借索一看么?”
多指师太略为犹豫了一下道:“自然可以,夫人请看!”
说罢双手递上,春如水接过,打开来,就每一张细细看了一遍,忽然哈哈笑道:“满纸荒堂,一派胡言,要它何用!”
说时双手一合一拍,牛皮纸封连带各种单契证据全数化为飞灰,飘散了满空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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