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之后,细雨照旧如飘絮一样在粼粼湖面上。龙腾小说网 Ltxsfb.com
龙江这儿的栈桥码头早已装饰一新,引来无数的官吏百姓围看。
太子朱高炽穿着蟒服,一大清早就来了。
朱高炽今日格外精神焕发,父皇命自己负责接待,看上去是个不讨好的差事,在这背后,却有更深的用意。而这个用意,分明是暗示他这个太子,可以拿出来见人了。
拿出来示人很是重要,因为这是朱高炽的软肋,想想看,假若后世某偶像派天皇巨星生了个奇丑无比的儿子,必定是不愿出来示人的,而朱棣生的英武,本就给人一种英姿勃发之感,偏偏有了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略带残疾的儿子,其心思可想而知。
而如今,父皇终于肯教自己在这种场合出现,当着天下人和藩使们的面,露了一会脸。
为此,他特意穿着劲身的蟒服,头戴银冠,走路慢吞吞,掩饰自己的肥硕和腿脚的不便。
只是虽然两个时辰之前,已有快马传报,说是船队就要到了,可是在彩棚之中左等右等,总是不见来,朱高炽不禁有几分恼怒,却还是耐着火气。
与之同来的还有解缙和金幼孜以及胡俨,杨荣和杨士奇本也准了来,可惜这二人只推说不适,乖乖去内阁里办公去了。
对此,朱高炽有些不悦,倒是解缙笑吟吟的道:“殿下,这二杨对殿下倒是颇为敬重。只是心里不免有几分顾虑……”
朱高炽吃了口茶,却是淡淡一笑:“本宫当然知道,人心隔肚皮嘛。不过想全君臣应有之义,恪守臣道,可是……储君也是君,这里无人,本宫和解先生说几句敞开心扉的话,本宫这几年,实在是看透了。这储君没个君样,虽然父皇日益看重,可心里总是七上八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解缙脸色苍白,连忙道:“殿下,慎言!”
朱高炽微微一笑:“这棚里只有你我二人,附近都是本宫心腹。他们也听不见。有什么可慎言的?解先生,多亏了你,没有你日夜在父皇面前美言,本宫未必能有今日,这两年如履薄冰,心真是凉透了,多少人明着说太子是未来天子,可是个个谨慎慎微。遇到了本宫,连打个招呼都不敢……”
解缙默然听着朱高炽的牢骚。心里七上八下,好不容易听到外面有人道:“来了,来了。”
朱高炽顿时正容,扶了扶衣冠,阔步出去。
这一出去,便听到无数的惊叹声,而朱高炽的脸上,也顿时错愕。以至于连这仪表也顾不上了。
就在那宽敞的河道上,两岸是数以千计的潜伏呼喊着号子,拖拉着一艘大船,徐徐朝这上游而来。
只是这大船,实在让人惊诧,十几丈的船身,足有六七层楼之高,长近四十丈,船身裸露出一半,宛如岛屿在河中游动,尤其是那桅杆,即便没有张起风帆,可是竟也堪比船身,使人抬眸看去,生出渺小之感。
建文之后,风气开始变得开放了一些,对读书人的管束也不再那么严格,甚至某种意义来说,还有那么点点的纵容,盖因为皇帝老子身居宫中,谁认识你哪根葱,所谓鞭长莫及。而内阁到六部,再到各个衙门,这些官员,多是读书人出身,自然不会对‘后进’进行打压。否则便是捅了马蜂窝,少不得受士林抨击几句。
于是乎,只要你不要太过离谱,读书人都没人管的,自此,结社的现象就死灰复燃了,一群读书人凑在一起,寻个幽雅之所,隔三差五凑在一起,或是作诗,或是论史,好不轻松。
而这么一批人总会有佼佼者,这些佼佼者便是名士,他们总是社中最出彩的那么几位,最是吸引人的眼球,自然,他们的学问也必定要好,品德也要足以令人敬重,这种人物,莫说是寻常的读书人,即便是在朝为官之人,见了他也是佩服。
王宾和王逵就是这样的人物,他们乃是江右少有的名士,风噪一时,做了诸多的诗词,深受士林的好评,几乎走在哪里,都有无数人倒履相迎,更难得可贵的是,他们还是山人,这山人可不是随意叫的,所谓山人就是隐士,也就是不愿出士做官之人,有这样的好学问,却不肯做官,视名利为粪土,这样的品行,更是叫人为之倾倒。
于是,所有人都能与这样的人结交为荣,即便是内阁和翰林里的人物,也偶尔会请他们去府邸中坐一坐,偷了半天的浮闲,谈古论今。
而之所以京师震动,问题便出在了这里,这两位仁兄一起结伴去了龙江。
龙江其实并不是什么好地方,那儿只是近郊,虽然南京不断扩展,早已不只是城内的规模,城外亦有诸多屋舍,可是龙江还是太偏了,除了一些泥腿子,去那儿做活,一般的才子佳人,自是绝不肯去的。
王宾和王逵不但去了那儿,居然还为一艘海船所震撼,随后,他们在那儿作下了一首诗词,称赞了几句大船,竟还流连忘返,竟是不肯回城。
这段佳话是否夸张,只怕谁也说不清楚,不过这些事迹,早在读书人的圈子里疯传,于是乎,许多人便勾起了好奇心,反正也不远,闲着又是闲着,去看看也好。
大家成群结队,彼此相邀,便兴致勃勃,纷纷往龙江那儿去了,那龙江上,停泊的大船越来越多,竟是差点堵塞了河道,而那儿本就没什么风景名胜,读书人对此,自然不会有什么兴致,这注意力,自然而然便转到了令他们震撼的大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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