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温远一直不算个优等生,但她确实是一个不用老师多费心的学生。换句话说,就是比较安分。
温远很少惹事,一来性格使然,二来家教森严。昨晚乔雨芬还对她耳提面命的,试问她怎么能做出出格的事?
没想到,这回因为这么一封破信,她竟然要被叫家长?
想起来温远都沮丧地不行。
许是老天觉得她还不够惨,刚走到院子里,就听见从大厅里传来的谈笑声。温远站在原地猛地一惊,难道是父亲温行礼回来了?
温行礼是温恪的长子,名校毕业,现在外交部工作,一年能有半年不在家。
温远也习惯了他常年在外,如今在这个叫家长的节骨眼上父亲回来了,竟有些不知所措。唯有呆呆地站在门边,直到乔雨芬看见了她,招呼她过去。
“傻孩子,站在那里干什么呢?”
温远拽拽衣角,蹭到温行礼跟前,低眉顺眼地喊了一声:“爸爸。”
“嗯。回来了?”温行礼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缩在宽大校服里的她,眉头首先就是一皱,“看看你的衣服,你们学校的学生都这样吗?”
温远低头蹭了蹭脚尖,没说话。倒是乔雨芬为她解的围,“是远远太瘦了,说起来也奇怪,丫头饭量不小,也爱吃肉,可怎么就长不胖呢。”
“那就带她去医院看看,不能老让她这么瘦下去。”
“知道了。”乔雨芬笑着答应,将一个盒子递给了温远,“这是你爸爸在国外给你买的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温远磨蹭了一下,接了过来。
是一件缀着蕾丝边的公主裙,领口处围了一圈儿的细钻,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温远握在手里,表情却没有收到礼物时的喜悦。温行礼看着她,不由得又皱了皱眉,“不喜欢?”
他倒是不常给女孩子买礼物,那时坐车经过一家商店门口,偶然间看到这条裙子不错,便吩咐秘书给买了下来。
温远今天在学校里挨了训,脑子有些迟钝,看到温行礼的表情时,才反应过来,她抓抓后脑勺,连忙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没有,很漂亮呢。”
温行礼这才放松了神情,随后又问了问她近期的学习状况,温远答得有些忐忑,但所幸温行礼还算满意,便放她上楼了。
看着温远仓皇离去的背影,乔雨芬有些不满,“你看你,都回家了还摆什么架子,不能对孩子和蔼一些啊?”
温行礼只是看了她一眼,一句话也没说,又低下头喝茶了。
二楼房间里,温远看着挂在墙上的公主裙,发呆。
裙子很漂亮,那一圈儿细钻反射过来的光照的她眼睛都疼了。只是看着这条裙子,温远的神情有些惆怅。
父亲大概是忘了,她从来不穿裙子的。按照赵唯一的说法,她就是一个着蘑菇头的傻姑娘,这么华丽的衣服,不适合她。
“算了,又不是第一次了。”
温远小小安慰自己一句,把衣服塞进了衣柜里,连同之前那些所有的东西都收了起来。
晚饭是全家在一起吃的。
爷爷和父亲都在场,连一向爱跟温远斗嘴的温祁此刻都是一副安静温顺的模样。当然,在温远看来,他这是假模假样。
乔雨芬是最后落座的,一边帮老爷子布菜一边说:“刚行之打过来电话,说晚上还有一个会要开,过不来。”
“哼,开会开会。他比国家领导人还忙他!”
“不能这么说。”温行礼笑着哄老爷子,“现在经济形势正不好,行之又是干这一行的,自然要忙一些。”
“我看他是钻钱眼里了!”老爷子犹是生气。“每天跑这跑那,正经事不Cāo心。”
这回温行礼没插话了,淡淡一笑,摇了摇头。
温远知道爷爷说的正经事是什么事,温行之已经二十九岁,可依旧单身。老爷子催他结婚催了好几次,都被他敷衍了回来,到最后索性直接逼婚。结果,就造成了现在一副局面,温行之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老爷子也无可奈何了。
有一天温远还听见老爷子悄悄地问父亲:“你说,行之他心里头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否则怎么到现在我一提女的他就不耐烦呢?”
温行礼失笑,“他那方面正常的很,但是您老催的太紧了。行之本来性子就冷,说不定让您这么一弄,还真就能弄出来什么毛病。”
于是,老爷子也不敢催了。
温远有一儿特别佩服温行之,那就是他不愿意做什么事的时候,没人敢逼他去做。哪怕是爷爷,都不行。
“想什么呢?肉丸子都凉了!”温祁难得地用哥哥的态度对她表示关心。
温远赶紧回神,夹起肉丸子往嘴里塞,差儿噎住。
乔雨芬失笑地拍拍她的后背,“这孩子,吃饭的时候还能走神!想什么呢,是不是又在学校惹什么祸了?”
温远听了立刻摇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过度的紧张,引得爷爷和父亲都向她看来。温远只好抓抓后脑勺,找补道:“就是,最近学习太累了儿。”
“注意身体。” 父亲淡声嘱咐道。
“哦。”
温远乖乖地应了一声。
父亲一回来,温远同学就更加惆怅了。这意味着,她不能在父亲和爷爷都不知情的情况下,请母亲去学校帮她解决麻烦了。
那这下可就麻烦了。
温远同学抬头,对着天花板摆出一个惆怅的表情,可一个重心不稳,就从床上滚了下去,撞到了脑袋。
温远眼泪汪汪地揉着脑袋,忽然瞥见了床底下有一张纸。她顿了顿,俯身把它从床下捻了过来。一看,竟然是温行之两个多月前留给她的那张名片。
捏着这张名片,温远顿时眼睛一亮。
T市的GP分部里,此刻正灯火通明。
最近英国有一家基金公司正在以发盘价疯狂地抛售一些国家债券,一些银行见利有些蠢蠢欲动,正在考虑出手购进。GP作为英国一大重要的私人投行,对业内如此大的动静自然有些耳闻,不过目前为止,还只是冷眼旁观而已。
温行之的电话快被人打爆了,他关了手机,又吩咐助理过滤掉相关来电,坐在办公室里,喝下一杯水。
他昨天刚刚从伦敦回来,时差还没倒过来就开始应付这些从世界各地打过来的电话。
不得不说,资本的魅力,不可小觑。
喝光这一杯清水,温行之刚靠进椅子上准备休息,就听见抽屉里传来的嗡嗡声。那是他的私人手机在响。温行之顿了下,拿出来一看,眉头微微一挑。
号码显示是从家里打过来的,想必又是老爷子知道他不回去,打过来问罪的。他揉了揉额头,按下接听键。“喂。”
电话那头有些沉默,等了几秒,才有一道软糯的声音传了过来:“小叔,是我。”
温远?
温行之有些意外,静了一瞬,才开口:“有事?”
得到回应的温远一边揪着泰迪熊的毛一边说:“小叔,您最近有空吗?”
“怎么了?”
温远在这边继续揪泰迪熊的毛:“您上次给我名片的时候还说了一句话,您记得吗?”见他不说话,温远又急忙补充,“您说遇到事情的时候,可以打这个电话。”
“嗯,我是这么说的。”温行之声音依旧是淡淡的,“那你现在给我打电话,是遇到麻烦了?”
“嗯。”温远抓抓脑袋,傻呵呵地笑了三声,说,“是,是有儿。”
那头的温行之在听了她这句话之后默不作声,温远不禁有些纳闷,这人不会是后悔了吧?她郁闷地继续揪毛。
似是听到小泰迪的哀嚎,温行之终于开了口,“什么事?”
“叫,叫家长”
“什么时候?”
“周一。”老肥规定的最后期限。
“什么原因?”
“……”
看来是难以启齿的原因,温行之沉吟了一下,说:“那好,周五中午。
“嗯?”
“在校门口等我,我们见一面。”
“啊?见一面?!”温远吃惊地脱口而出。要知道她给他打电话都是鼓足了勇气才打的,当面谈这种事,那她怎么说得出口啊!
“不方便?”
偏偏这三个字问得格外有力度,温远同学一下子就没底气了,她抓抓头发,“没,没有。”
“那先这样。”
啪嗒一声,电话挂断。温远看着嘟嘟嘟响的话筒,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这不像是在解决麻烦,倒像是在自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