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一直吊儿郎当得过且过的人发奋起来是什么模样吗?
看看温远同学就明白了。
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温远的成绩一般都处于班级中下游的水平。偶尔稍稍勤奋了一,可能会冲进班级前二十名,但这样的情况只能用昙花一现来形容。
温远是这样一个人。对自己喜欢的事情可以投入百分之一百的热情,并且乐此不疲。对于自己不喜欢的,哪怕强打起精神去做,也很难做好。
用苏羡的话说,她的人生过于理想和感性了。总以自己的喜好为出发,并且大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趋势。所以,当苏羡和赵唯一看到温远下了课还趴在桌子上做她最讨厌的英语的习题时,顿时就觉得,这姑娘一定是受什么刺激了。
放学铃声敲响,苏羡飞快地收拾了书包,经过温远桌子的时候她还在埋头做题。苏羡四处张望了一下,低头敲了敲她的桌子,说了一句“校门口”之后就率先离开了。
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学校里,因为时刻有老肥的盯梢,所以温远很少跟苏羡和赵唯一说话了。唯一一自由的时间,就是放学后,回家的路上。
苏羡背着书包站在门口,一米八的个子外加一张清俊的脸,很是引人注目。温远抓抓头,出了校门右拐,快走了几步,他便跟了上来,并随手递给她一样东西。
是一盒香蕉牛奶,温远握在手里,嘻嘻地笑了。
“看你最近学习挺刻苦的,补补。”
说起这个温远就郁闷,她咬了咬吸管,说道:“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嗯?”
“你怎么每次都能考那么高分呀?”温远说着,一脸不解的表情,“也没见你平时学习多用功,怎么每次名次都能甩开我跟唯一一大截?”
说到最后几乎是有些忿忿不平了。苏羡笑了笑,看着她,说道:“这个啊,你真想知道答案?”
“当然。”
“那好吧。”苏羡挑挑眉,“应该是,资质不同吧。有些人呢,天生聪明,做什么事出三分力气就能达到十分的效果,可有些人呢——”
他拉长音调,温远立刻就意识到他是在开自己的玩笑了。一脸恼羞成怒地给了他一拳,外加一声怒吼:“你去死吧——”
苏羡看着她,哈哈大笑起来。不得不说,有时候逗逗这丫头还真挺好玩儿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真把心思用到学习上的缘故,温远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一晃就快到圣诞节了。
距离期末考试,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可温远的成绩却还没有什么大的起色。每次去苏曼那里补课,被问及成绩的时候,都是一副无脸以对的表情。苏曼安慰她,“学习这事儿急不来,是要日积月累的,总有一天你会看到成效的。”
温远只感到有气无力,可又不敢跟苏曼抱怨,只能自己小声嘟囔:要不是因为温行之的要求,她才不这么折腾自己呢。
温行之这段时间很少回B市了,已近年末,各项工作亟待收尾,再加上欧洲市场因为一家大型银行倒闭带来了动荡,他几乎是每隔一周就要飞一次伦敦。
不过即使这样,老肥那边的电话也没落下。月考不及格,班级排名倒退,上课走神发呆之类的消息悉数都传到了他这里。对此,温行之并未置词。
温远也知道老肥不会放过她,所以他那边越是没有动静,她在这边越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你说,我这次要是考不到优秀,他会不会打算跟我算总账啊?”温远支着脑袋,吸着牛奶,一脸惆怅地问赵唯一。
赵唯一这段时间也有烦恼,听她这么一说,嗤笑出声:“是不是你亲叔啊?你就这么怕他?”
“你不懂。”温远嘟嘴道。
“行了,别想了。”
赵唯一揉揉温远的脑袋。温远闷头喝了一会儿牛奶,忽然想起什么,眯起眼睛看向赵唯一,“你今天大课间怎么不去找陈瑶啦?反倒跟我一起在这儿晒起太阳了?”
赵唯一皱皱眉,刻意偏过头避过她的注视,没说话。
可越是这样越是有问题,温远扳正他的脑袋,问道:“到底怎么了?你们俩吵架了?”
“我有那么幼稚吗?”赵唯一失笑道,半晌,低头咕哝了一句,“陈瑶要考电影学院。”
“诶?”温远不解,“那不挺好的嘛,陈瑶姐那么漂亮,以后当了大明星,你不更有资格炫耀了?”
“哪有那么容易!”赵唯一敲敲她的脑门,“现在长得漂亮的,甭管是纯天然的还是后天加工的,一抓一大把,像她那样的,指什么出名啊!”
瞧瞧这话说的。
“你就这么跟她说的呀?”温远瞪他一眼,“难怪人家不理你了,换我也不理。”
“你?”赵唯一邪笑地捏捏她的脸蛋,“远远,不是我打击你。像你这样的,要是小时候吧,估计还能混个童星当当,现在——”
没等他说完,温远就发力踩了他一脚。
赵唯一吃了痛,闷哼了一声,不敢招惹她了。
两人又在天台上闷了一会儿。等到课间Cāo结束,学生们挤成一堆往教学楼涌的时候,赵唯一忽然开口了:“其实陈瑶跟我坦白了,说她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当一名演员,说她想出名。我就不明白了,当个普通人不好吗?非得出名才能体现你个人价值?再说了,现在出名哪儿有那么容易,电视上那些女明星,一个个看着高贵优雅的,私下里不知道被谁包着养着潜规则着呢!”
“别瞎说。”温远又瞪他。
“你不懂了吧?”赵唯一觑她一眼,“现在的有钱人啊,玩明星就跟玩洋娃娃似的。你哪怕再纯洁无暇,也架不住那么多人上赶着想玷污啊。”
听完这一句话,温远难得的没有反驳。她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小声地问道:“有钱人都喜欢这样吗?会有好人的吧……”
赵唯一切了一声,像是在笑她傻。
而温远也明白他的意思,所以她没再说话了,只是脑子里有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小叔,也算有钱人吧?那小叔,会不会这样?
这么想着,温远忽然恶寒了一下。
要是小叔真乱来的话,别人不说,爷爷恐怕就要打断他的腿!
许是赵唯一的态度问题,陈瑶一时间也跟他杠上了,两个礼拜,对他是不理不问。
赵唯一赵小爷也有脾气,哄了一星期打道回府了。每天晚上,温远跟陈瑶一起出校门,愣是没再看见赵唯一跟着。
难道他这回是真硬气了?
温远正纳着闷时,赵唯一就又找上来了。不过不是陈瑶,而是找她。
“干吗?大雪天的跑我们院外头,找我有急事啊?”温远接了他的电话,裹着一件厚厚的外套从家里头跑了出来。
赵唯一开了家里一辆越野吉普过来的,见她冻得鼻尖都红了,忙打开车门让她进来暖和暖和。
“温远,我拜托你件事儿,行不?”
温远睁圆了眼睛,不相信似的揪了揪他头上的几根短毛,“你是赵唯一吧?”
“别闹。”他没好气地打掉她的手,说,“陈瑶过几天要去T市考试,她一个人去我不放心,所以——”赵唯一直视着她,眼中带着讨好,“所以,你陪她一起去,怎么样?”
温远听完,一时没有开口说话。赵唯一以为她不愿意,忙表态:“全程费用我包了!”
温远囧,“你怎么不陪她去啊?”
“我倒是想。”赵唯一小声嘟囔,“这不是才吵了一架么,她硬要拒绝,我总不能老上赶着吧。”
温远无语,“那我怎么跟家里说啊?”
“这简单,就说你跟同学一起出去玩儿,也就一两天的事儿,怎么样?”
看来这人把什么都给她计划好了,她还能拒绝吗?温远打了个喷嚏,白了赵唯一一眼。
临近元旦,爷爷和父亲都忙了起来。温老爷子离休前在总参,这几天总参举行老干部活动,温老爷子没事儿了便去走动走动。而父亲温行礼早几天又去了国外,所以家里现在只剩下了乔雨芬和成奶奶。
乔雨芬管教温远一向都很严格,可近段时间她表现的确实好,每天回家都学习到很晚,她心疼她的用功,一听到她说去同学家玩儿两天,只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下来。
陈瑶是没想到赵唯一会找温远来保驾护航,在车站看到温远的第一眼,就愣住了。末了,撑住额头,无奈地笑了。
“我给唯一打电话,远远你等等——”说着作势去拿手机。
温远忙扣住了她的手,嬉笑道:“没事的,反正我也没有去过T市嘛,我就当短途旅行啦。”
陈瑶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出门,所以听温远这么一说,也就有些犹豫。她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可没空陪你逛啊,所以你得想好了。”
温远像个小学生一样举手保证:“我自己玩儿,不给你添乱!”
陈瑶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了,揉了揉她的脑袋,说:“我怎么说赵唯一死活要给我买票呢,原来是打了你的主意。好啦,走吧。”
考试时间安排在周六和周日,也正好逢着大周末了,所以赵唯一买的是周五下午的车票。从B市到T市并不远,坐高铁半个小时就到了。温远跟陈瑶把行李一放到酒店,就去T市电影学院招生办取准考证了。
今天T市下了第一场雪,电影学院外面排了老长的队,温远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戴着羊绒手套,捂着耳包,站在原地冻得直跺脚。
陈瑶穿得比她要少许多,可依然是矜持地站在原地,看着她笑:“要不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排就行。”
温远摇摇头:“不要,我要留在这里看帅哥和美女!你看,那边还有电视台在摄像呢。”
每年电影学院的招生都备受关注,因为保不准这些新生中的哪一个会是未来升起的冉冉新星。
陈瑶踮起脚张望了一下,又回过头来看温远,这傻姑娘似乎比自己还要兴奋。看着她,陈瑶的心情倒复杂了起来。
领了准考证,已经是晚上六了。陈瑶跟温远一人买了一个烤地瓜啃着,沿着电影学院的外围,在这样的冰雪天里散着步。
“温远,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温远哪里懂这些,她舔了舔嘴角的红薯渣,眼睛咕噜一转,“为什么要考T市来,B市的电影学院不是更有名吗?”
“我考不上。”陈瑶叹了口气,“我知道自己的水平,能考到这儿来,已经是我天大的福气了。而且——”她向里面看去,眼神有些迷离,“有很多名人也是从这里走出去的,我希望,能跟她们一样。”
温远有些不懂她的想法。可她羡慕她,羡慕她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儿,羡慕她有自己的努力方向。不像她,哪怕她这段时间这么的努力,也只是为了达到他的要求而已。
想起这个,温远就有些气馁。
她抬头,看见陈瑶也是一脸黯淡的表情。想了想,温远提议道:“咱们去前面那条大桥上看看T市的夜景怎么样?”
陈瑶被她忽来的一句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可温远已经迅速地啃掉了手中的地瓜,拉起她的手,飞快地向前面那座灯火辉煌,嵌着镶金雕塑的大桥上跑去。
一路跑一路欢呼着,雪花落进嘴里也凉凉的,两个女孩儿就这么疯跑着,路灯打下来,照亮她们年轻的脸庞。
这座桥可以说是T市的地标,是T市最长的一座大桥,等她们好不容易跑到尽头,停下来的时候,温远看着陈瑶,甜甜地笑了,“你现在是不是后悔,没找唯一陪你一起来呀?”
陈瑶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她弯着腰,看着温远,说不出来话,只顾着低头翻包找卫生纸擦汗,以免汗水弄花了她的妆。
翻着翻着,陈瑶忽然停下了动作,抬起头来,一脸苍白地看着温远。
“怎么了?”温远眨眨眼,看着她。
“我的、我的钱包掉了!”
陈瑶话也说不利索了,顾不上擦汗,沿路返回去找钱包。温远也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立刻跟了上去。
此时天已黑,尽管有路灯,可是到底还是有照不到的地方,温远帮陈瑶拿着手机,用那儿微薄的亮光给她照明。
“陈瑶姐,钱包里有贵重东西吗?”
陈瑶摇摇头,“没放多少钱,可关键问题是我的准考证在里面!”
“啊?”
温远脸色也刷的白了下来,她没敢再多问,跟着陈瑶小心翼翼地寻找着,从大桥走回电影学院的大门,一处也不肯放过,可到最后也没见钱包的踪影。
“怎么办?这下可完了,没有准考证我明天怎么考试?!”
陈瑶急得快哭了。温远看着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左右张望了一下,满大街的陌生人,让她陡升了一丝冷意。
一辆一辆车子从她们面前开过,路灯时不时照亮她们的脸,都是一脸的焦急。温远无助地站在街边,看着迎面而来的一辆辆车子,眼睛忽然一亮。
“陈瑶姐,我用你的手机打一个电话。”
“给谁?别给赵唯一打!”陈瑶拦住她。
“不是的。”温远摇摇头,咬了咬唇,似是不是很愿意提起他,“给我小叔打,他在T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