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远被他吼出的这句话镇住了,良久,才蹲下去,将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看样子像是照片,待温远看清楚时,只觉得像是大冬天被人泼了盆冷水一样,被一股冷意狠狠地攫住,喘不过气。
照片上,赫然显示着的两个人是——她和温行之。记录的场景是从他出差回到T市的那一晚。他来公司接她,他带她去超市购物,他微揽着她去服务台结账,他开着车带她回家。然后便是第二天,他送她去车站,在车站与她拥抱告别,甚至连落在她发心的那个吻都照得那么清楚——
温远只觉得不寒而栗。
她抬起头,上下唇不受控制地打着哆嗦:“这,这怎么回事?”
温祁控制着怒气,压低声音道:“我还想问你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他——你跟小叔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远低头,紧紧捏着照片。这里面的两个人亲昵地如此明显,还需要问是怎么回事吗?她咬着唇,没说话。
温祁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倒是说呀?哑巴了?啊?”
“哥——”
她抬头看着他,声音竟有些哑,两只明亮的眼睛泛着水汽。
温祁吸一口气,松开她转身往大院走。
温远心一惊,跑上前拽住他。
“哥,你干什么去?”
“你不告诉我,那我就找个能告诉我的人问去。爸,妈,成奶奶,爷爷,总有个人知道吧?”
“他们都不知道!”温远抓住他不放手,“哥你别去!他们都不知道!”
“那好,那我就让他们知道知道。”
温祁面无表情地拂开她的手,温远脚下一滑,瞬间就跌倒在地。撑住地面的两个手心扎进了一些小碎石,温远没忍住,“啊”了一下疼出了声音。看着渗出的血,她莫名地想哭。只是眼泪还没流出来,就看见原本走远了的温祁又转身回来了。
“起来。”
他向她伸过手,温远负气地撇过头,扶着一旁的树站了起来。
“你谁也不用去问。”她说,“因为这事儿根本就没人知道。”
“那你就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温祁僵硬地站在原地,连手都忘了伸回去。
“怎么回事?”温远赌气又嘲讽地重复这四个字,“我不信你看了照片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何必多此一举来问我。”
“我不信。”温祁斩钉截铁地说,“我告诉你我不信。”
“可事实就是这样!”温远忽然大声道,“事实就是我跟小叔在一起!”
“你——”
温祁怒极,扬起了巴掌,几欲落下。
“你打吧!”温远梗着脖子,“我早就做好准备,我不怕!”
连温祁这一关都过不了,又何谈他人?
温祁被她激得眼都红了,手对着她扬起的脸,却始终落不下去。有多少力道在逼他打她,就有多少力道在阻止。末了,温祁猛地转身,对着吉普车车盖狠狠砸了一下:“这他妈叫什么事儿!”
温远看着他,眼泪忽然就流了出来。她握住温祁紧绷发紫的拳头,低哑着声音说道:“哥,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可我也没办法,我就是—”
“多久了?”
他突然问道,温远怔住了。
“我问你多久了?像这样,多久了?!难怪你高考时死活要考T大,是不是从那个时候?”
她说不出话来,只是一直在摇头,直到感觉到温祁的手要挣脱她的束缚。怕他再砸车,温远连忙抓紧,哽声说:“小叔对我很好,真的很好!”
对此,温祁咬牙切齿地回应,“真对你好就不应该这样——这叫什么,这叫乱伦!”
“这不是!”温远忽然用一种很伤心的眼神看着他,“咱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我跟这个家,一儿血缘关系都没有。哥,你知道的。”
温祁死死地盯着她看,末了,使力挣脱她的手,转过身去,似是不想再看她。温远盯着他的背影,默默地低下头。
过了不知多久,她听见温祁说。
“所以你们就毫无顾忌了是吗?这个家里所有人都跟你没一儿血缘关系,怎么你就看上小叔了?你就看不见我吗?”
“哥——”温远大声叫住他,引得他惊诧地回头,看到她一脸含泪恳求的表情,“你别说,我求你别说。”
温祁忽然觉得讽刺至极。
谁说她傻来着?谁敢说温远傻来着?他的心思,她从头到尾都知道,都看得透透的,可她就是不说!她装傻!大学四年她就这么装着傻跟另外一个人在一起!
温祁慢慢地走近她,手抬一抬,却不知道该放哪里。
“温远,不带你这样的。”
温远不敢抬头看他,一儿也不敢。可心里却觉得空了老大一块儿,隐隐泛着疼
“我知道。小叔嘛,有钱有貌,他要是要定你就是老爷子跟他拼了命我估计他也不会松口,而且人家有本事啊,人家不怕,有什么事儿人家扛得住。而我呢,什么都没有”
最重要的是,他不用等那么久,而且等了也白等。
“不是这样的,我不是因为这个——”
“你闭嘴!”温祁冷声喝住她,她似是被他吓住,张张嘴,没有再说话了。温祁看着她,忽然笑了笑,自嘲地笑,“正经人,亏我还夸他正经人。”
说完,开门上了车,关上车门,毫不留情地疾驰而去。
温远一个人留在原地,手中紧紧攥着照片,良久,才和着夜风低低地呜咽出声。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大黑,方才分寸大乱,此刻看着空荡荡的客厅才想起,父亲温行礼陪着爷爷去了南方,而母亲乔雨芬今晚和朋友有约,亦不会在家。
“回来啦?”听到了她的动静,成奶奶从厨房迎了出来,“快洗手吃饭,今晚做了你跟你哥都喜欢的丸子,咦,你哥呢?”
成奶奶走到门口张望一番,很是奇怪地转身回来。
温远怕她看出来不对劲抓住她问,便打起精神来,说道:“他—他公司还有事,说要先回去一趟,让咱们不用等他吃饭了。”
“那也不差这一顿饭的功夫!瞧着吧,要忙起来,这顿饭不定什么时候能吃上呢。”成奶奶嗔怪道,“那咱们先吃,不管他。”眼尖瞅见她手上的伤,又免不了要问。
所幸她小时候皮惯了,不过脑子就能想出来一个理由,成奶奶便也没有再追究,回了厨房去做晚饭。
温远慢慢松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无力。
这次走后,温祁好几天都没再回来。照片的事,他也没再提,所以在家里其他人也没人知道。但到底是快过年了,不回家不成样子,所以乔雨芬天天打电话催他回来。
温恪温老爷子和温行礼也从南方回来了,只是与从前不一样的是,这一次回来,温老爷子的表情显得颇为忧虑。
这天温远刚陪着成奶奶从早市回来,一进大厅,就听见温老爷子问温行礼:“你看看你认识的人里有没有好的神经内科医生,介绍给我,我有用。”
温行礼沉吟了下,才说:“有倒是有,而且关系不错,请也好请,但是爸,您是——”
“这回去南边你没看见那情况吗?这样下去能行吗?”
竟是这个。
温行礼苦笑,“爸,这您这边剃头挑子一头热怕是不行吧,棠姨的脾气您也了解,她不想去医院看医生,谁逼她都没用。”
温恪哼一声:“我看这个李小棠是被徐莫修给惯坏了,姓徐的也由着她。他难道不知道她的身体情况?”
听到这里,温远才算是明白了。
她心一提,不顾温行礼和温恪还在说着什么,直接来到客厅问温老爷子:“棠姨病了?”
一问出口,方觉自己鲁莽。
果然,温恪蹙了蹙眉,正要说话的时候,一直坐在一旁不说话的乔雨芬到先开口了:“怎么,丫头也认识棠姨?”
是了,在家里从没人提起,她又怎么会知道。
温远醒过神,看着乔雨芬的眼睛,嗫嚅道:“听小叔提过几次,说是每年都在那里过的年。”
“他倒是什么都跟你说。”温恪微哂地笑笑,“不过你不能叫她棠姨,论辈分,是要叫一声姨***。”
“哦。”
温远抓抓脑瓜,讪讪一笑。
温远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了,在温行之还没回来之前,她恐怕就要露馅了。只是她还是不忍催他,因为自她回来这一周他就没闲过,几个城市连轴转地飞,昨天怕是才刚刚回到国内。打电话的声音虽然听着一如既往,可温远知道,他累。
“吃过晚饭了?”
“早吃了。”夜晚,她蜷腿坐在马桶盖上,看着窗外院子里飘着的雪花,悄声接他的电话,“家里下雪了,很大。”
“冷不冷?”
“有暖气呢,怎么会冷。”她嘿嘿笑了两声,“你在S市?S市不会下雪吧?”
“倒真没有。”他的声音缓缓地,“你现在在哪儿?”
“我?”温远被问得有些懵,“我在家里啊!”
“我问你在哪个房间。”
“哦,这个啊。”温远看了看窗外,有口无心地说,“我在卧室呢。”
那人别有意味地哦了一声,“我怎么不知道你的房间隔音效果这么差,连院子里开过的汽车声都能听到,嗯?”
温远:“……”她绝对有理由怀疑这人故意的!
“到底在哪儿?”
声音沉了下来,温远知道不能瞒了,“一楼卫生间。”
她声音闷闷地回答了,那人却没有如意料之中地训斥她,却是沉默了下来,半晌才道:“再过两天我就回去了。”
她只哦了一声,却忽然觉得鼻子酸了一下,连带着眼眶也有些不舒服。
“远远——”
他的声音忽然柔了下来,只是还没说完,就听见那边有门铃声响起。温远吸了吸鼻子,“有人找你?那你快去忙吧。”
“应该是room service——”顿了下,那人又说,“那也好,先挂了罢。”
温远嗯了声,挂断了电话。
卫生间里没有开灯,不过因着外面被雪花反射进来的光,并不觉得暗。挂了电话温远忽然觉得困扰她这几天的烦恼消失了。她不再怪温祁会说出那样的话,因为除了她之外,没人知道那人的好。
温远傻傻地咧嘴笑了笑,振奋了精神,将手机塞回口袋里,准备溜回房间睡觉。却不料她的手刚碰到门把时,门从外面打开了。
温远一下子惊住了,屏住呼吸看着门口的人,待她看清那人是谁的时候,又忽然松了一口气。
是温祁。黑暗中看不大清楚他的脸色,却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浓浓的酒味。
“你回来了。”
温远怯怯地给他打了个招呼。
温祁打量了她一番,笑了,“怎么,打扰到你打电话了?乖,下回记得把门反锁住,被我听见是小事儿,被别人听见可就是不好了。”
温远怔了下,什么也没再说,侧着身子往外走。与温祁擦肩而过之后,忽听他说:“照片是陈瑶给我的。”
温远顿住脚步,转身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温祁开了灯,一边对着镜子拨弄自己的头发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照片是陈瑶给我的,不过听她自己说那照片是狗仔抓拍的,本是想抓小叔跟她的绯闻,却不想拍到了——”顿了一下,略过几个字,他又说,“原本是要登报的,幸亏她有个朋友在那家报社,借着朋友的关系,陈瑶把照片买了下来。”
像是吞了个苍蝇似的,温远不舒服极了,“是陈瑶告诉你的?”
“她喜欢小叔这件事人尽皆知了,也不能直接上门找老爷子,所以能找的人也只有我了。不过,一般我是不会搭理她的。”
是的,如果照片上跟小叔在一起的是别的女人,那或许就没什么所谓。
但现在那个人是她。所以,才不可告人。
温远回神,平复了呼吸,抬头咧嘴,对温祁轻轻一笑,“谢谢你。”
“别谢我。我就是想替陈瑶问问小叔,看这买照片的钱能不能报销,据她说,这可是天价呢。”
温祁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往外走,经过温远身边的时候,听到了低低的一声:“还是要谢谢你,哥。”
哥?
这个称呼,还真是讽刺啊。
最近新闻连篇累牍报道的就是B市的天气,零下十几度的气温让近来习惯了暖冬的人都选择了窝在温暖舒适的家中。温远亦是如此,成奶奶每每看到闲的快要发霉的她总要劝她出去找同学玩。
温远觉得尴尬,因为上了这么多年学,真正的朋友没交了几个,而且现在还都不在身边。苏羡去了国外,唯一进了部队,大学两个好友家还不在B市。许是老天也可怜她,这天一大早起来温远就接到了周垚的电话。
电话里头周垚的声音是止不住的雀跃:“温远,你家竟然住在部队大院!”
温远一头雾水:“你在哪儿?”
“你猜!”说是这样说,可下一秒就暴露了,“我来B市啦,想起你家在B市,就顺便过来看看你!没想到你竟然住这么戒备森严的地方,高干啊有木有!”
什么乱七八糟的。
温远忍住微哂,“那你现在是在大院门口?”
“是的!”周垚抱怨道,“你快来接我,门岗的兵哥哥说没人领不让进!”
挂了电话,温远反应了一会儿,一边换外套一边跟成奶奶交待着自己要出去。成奶奶也高兴不已,“是同学呀?那晚上一定要带回家来吃饭,记住没?”
温远随便应了一声,就往外走。距离大门口老远处就看见周垚在那里晃荡,顺便跟站岗的新兵搭讪,看见了她忙不迭地向她招手。
温远小跑过去,正好听见周垚对站岗的新兵说:“帅哥,合个影呗,我是拥军人士,标准的制服控!”
新兵估计被她缠久了,虽然是正在值勤不能搭理她,但脸是早红了。温远颇有些无奈地上前把周垚拉开:“你干嘛呀?”
周垚看见温远,喜滋滋地抱了她一下:“我来看你呀,怎么不欢迎?”
本来还想说她见色忘友来着,看温远还是憋不住笑了,跟值勤的兵打了个招呼拉着周垚走了,“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儿啊?”
周垚眨眼:“你忘了我是班长了,知道个你家地址这种事儿还不是小菜一碟!”
温远眉眼弯弯地笑了笑,“得嘞班长,您大驾光临我荣幸之至,容小的尽一尽地主之谊,您想去哪儿,尽管!”
不得不说,周垚的到来将这几天温远心头的yīn霾一扫而光。这几天B市有个中型经济论坛会议,周垚在GP工作的男友小赵奉命跟领导来B市参加,周垚则是闲着没事儿跟来的。
会议就开半天,时间比较短,而周垚这人就爱逛街,于是温远带着周垚扫荡了B市几间大商场,实在走不动了便找个咖啡厅坐下来闲聊。
“温远,你说第一次见未来婆婆,送什么见面礼好?”
这句话的重在温远听来完全不是“见面礼”,而是——未来婆婆。她激动八卦地凑上前,“怎么,你要见小赵家长了?”
一向大大咧咧的周垚也终于腼腆了一回,“是呗,反正毕业了嘛,该定就定下来吧,不然过几年工作步上正轨了,我连生孩子的时间都没有。”
“挺好的。”
温远由衷地祝福她。
“别说我了,你呢?”周垚也凑过来,“按说叔叔都这把年纪了,也该着急了吧?”
“你叫谁叔叔呢?”温远红着脸瞪她,瘪嘴嘟囔,“他有那么老么?”
周垚忍不住笑了,“好嘛好嘛,那就温先生。我有种直觉啊温远,你肯定是咱们三个当中最早结婚的,信不?”
温远忍不住苦笑。
眼下别说结婚,能不能被接受都是个问题呢。不过这其中太过曲折,三言两语也讲不清楚。周垚也看出她脸色不对,待要再问,忽然瞥见窗外一辆车开过来,眼睛猛地一亮,急忙推推温远的胳膊。
“温远温远,你看那是不是温先生开的车?”
温远也是惊得猛一转头。
只见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地往隔壁那间酒店开去,看外表应是他那辆宾利没错,可温远不敢确认,因为这人昨晚打电话压根儿没提今天回来的事儿,直到她看见车牌,才嚯地一下站起,推开咖啡厅的门跑了出去。
那辆车子是才停稳,泊车的门童便快步迎上来打开了后车门。那人下的不紧不慢,礼貌地道了谢,正要往酒店里面走得时候,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偏了下头,正好瞧见了刚站稳,还不停喘着气的温远。
温行之在原地站立了片刻,意外地挑挑眉,往酒店看了眼,转身向她这边走来。
已近傍晚,夜风刺骨地吹过,温远的鼻尖都被冻得通红通红。她出来的急,外套忘在咖啡厅了,所以上身只穿了件线衣和羽绒夹袄,很是单薄。温行之打量她这一身穿着,首先第一个反应就是皱眉。
“你怎么——”
训斥的话才说出来三个字,便被某个扑进怀里的姑娘给堵了回去。他怔了下,俯身将她包进了大衣外套里,抱住了她。温远却是存心使坏一般,揪住他的衬衣要往上爬,温先生没辙,拍了拍她的背,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同学在看。”
“我不管!不管不管!”
不依不饶的架势,却难得让他笑了出来。他一手包住她两只手,吻了吻她凌乱却柔软的发,温远偎在他的怀中,像是忽然没了力气。
待到温远同学镇定下来,周垚才拿着她的外套走上前。明知面前这人是未来老公的大boss,可还是忍不住笑:“温先生好,这是温远的东西。”
温行之淡定地接过,转身便要给温远穿上,而且一根手指头都不让她动,连扣子都是他来扣。清醒过来,本来就觉得有儿丢人的温远已经觉得够难堪的了,更何况现在还被周垚全程围观着。她使劲瞪他,“你干嘛?”
“下次不要这么慌张地跑出来,连衣服都忘了穿。”他说,“我既然已经回来,自然是跑不了的。”
温远切一声,小声嘟囔,“才不是因为看到你。”
典型的此地无银三百两,温行之没再训她,侧身看向周垚——这个大灯泡:“我记得小赵来这里开会,你是陪他过来的?”
“是的!其实是小赵要我来的,因为他知道温远在B市嘛,怕她一个人太孤单,就让我来陪陪她,顺便带她出来玩啦!”
周垚积极地像个小学生一样颠倒是非为男朋友邀功,温远听得眼睛都睁圆了,可温行之却仿佛很受用。
“辛苦了。”他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转而又问,“还要再逛一会儿?”
此句暗含的清场之意被周垚准确地领悟到了,她立马举手表态,“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找小赵蹭饭了,据说今晚有派对!”
说完,转身溜了。
温远又囧又气,转过身掐某人的腰,“你干嘛,我要被她们笑话死了。”
“所以走了不是正好。”他握住她的手,凝视着她,深邃的眼睛夜色下尤为迷人。温远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正要抗议之时,却见他的手向她伸来。温远有些发懵地看着他,而那人的手却是直接越过她的脑袋,拎起她外套的帽子直接扣到了她的脑袋上,越发显得她小巧。
温远睁大眼睛看着他:“你今天回来怎么不告诉我?”
“因为我以为明天才能见到你。”
想想也是。他穿这么正式,定是有事忙才来这个酒店,要回家的话,也得明天了。
温远眨眨眼,“那你去忙吧,我自己回家就行了。”
她笑得狡黠又无辜,温行之垂首看了一会儿,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转身嘱咐司机,“你在这里等赖助理过来,我就不上去了。”
司机早就见过温远几次,什么也没问就将车钥匙递给了温行之。
因为出现温远同学这个小意外,所以温先生临时改变了计划,没有赴饭局,而是转道回了温家老宅。
温远一开始不觉得有什么,离家越近就越觉得:不对呀,她是跟同学出去的,怎么跟这人一起回来了?成奶奶问起来她得怎么解释。
还没琢磨出来个理由,车子一拐弯进了部队大院的门,待到一进温家老宅的门,温远更想撞墙。温祁的牧马人明晃晃地停在院门口呢,连带着几天没回家的温行礼的车子也停在那儿!
温行之自然也看到了,小侄子那辆骚包的车子让他不自觉地蹙了蹙眉,继而去看身边的人,温远正一脸沮丧。
“你不会,今天就打算告诉他们吧?”
“怎么?”
“我还没做好准备呢。”温远小声说,“过两天行不行?”
要想等她做好充足的心里准备,这辈子怕是都别想说出口了。不过看那有些可怜的表情,温行之也不忍逗她。
“不是今天。”他说,“等过完年罢。”
温行之忽然回来,整个温家都感到意外。本来嘛,临近春节了,按理说这个时候他就算不忙也要到A镇去了,很少在这个时候能在温家老宅里看见他。温行之放下行李,平静地解释:“今年回来过年。”
成奶奶大喜:“老爷子知道不?”又吩咐温行礼,“快,把老爷子请下来。”
温行礼脸上也是笑意难掩,整个家里谁不知道,跟老爷子最不对盘的就是这个弟弟,偏两人都是心高气傲的人,皆不肯放下身段讨好对方,一来二去就僵持了这么些年,也因此温家很少过团圆年了。老爷子嘴上不说,可心里还是在意的,这一次温行之肯回来,就表示他服软了。老爷子不高兴才怪。
“您老别急,昨天老爷子刚跟一群总参退休老干部上了山,明早才能回来呢。”
乔雨芬笑扶着成奶奶,“看您,高兴糊涂了。”
一家子人沉浸在欢喜之中,也就没人在意温远跟着温行之一起回来的事儿了。其实也没什么,之前她读书的时候被请家长,坐温行之车回来很多次了,主要还是她心虚。
温远拍拍脸,往屋里走,正巧碰见温祁咬着饺子从厨房走出来,一对视,温远忍不住又有些紧张。
温祁看了温远一眼,又看见客厅里的温行之,笑了,“哟,这回来可够快的。不走了吧?托你的福啊,小叔可难得在家过回年。不过这饺子可是荤的,小叔能吃么?”
“他,他不挑的。”
温远说完,僵硬地笑笑,走到厨房,低头洗手。温祁用筷子拨拨盘里的饺子,忽然失了胃口,真是不巧,一个小时前他出了公司,刚把车开到机动车道上等红灯时,一转眼就看见了温远,还有那个人。难以想象那么自持的一个人会在公共场合做出那么亲密的举动,亲密地扎眼。回想起来温祁就觉得不舒服,就感觉非得找儿事似的,他转身进厨房,一边给自己盛汤一边说,“是么?那挺好,我还以为他口味淡,吃素呢。”
话里话外之意温远一下子就听明白了,他就是在讽刺她。
“哥。”温远没回头,叫住他,“你,能不能别这样说话?”
温祁背对着她,没吭声,等她转过身时,温祁已经不见了。
因为老爷子不在家,晚上的气氛还算轻松。若是老爷子在的话,那恐怕这会儿就得在书房和温行之谈了,这是每回他回来的主要节目之一。
吃过晚饭,温祁回房间摆弄电脑去了。温行之和温行礼两人在客厅说话,乔雨芬在一旁泡茶,温远在那儿听了一会儿,觉得无聊,要上楼,却不料温行礼一下子将话题转到她身上。
“远远明年就要毕业了,而且学的也是金融,行之——”他含笑看着温行之,“你看看你那边有什么合适的工作没,给丫头安排一个算了。”
温行之拨弄着茶盖上的提珠,表情没什么变化。可长期相处下来,温远明白他此刻眼里透着的神情是玩味的。
“怕是有些麻烦。”他说,“GP在本土招人,要求都是985相关专业毕业的,而且毕竟是外资银行,对英语水平还是有特殊要求的。”
温远想瞪他。听温行礼的意思就是开玩笑,而这人却这么认真地想法儿拒绝她,到底想干嘛!
乔雨芬忍不住就笑了,“这意思就是没戏了,得,我看谁也别麻烦了,就给她安排个清闲儿事业单位工作做做得了。”
温远忍不住嘟囔着撒娇:“妈妈,我也是985毕业的,而且我英语水平也不错啊,六级都过了!”
乔雨芬懒得说她了。
倒是温行之笑笑,从一侧取出一个盒子递给她。乔雨芬首先出声,“呀,丫头都这么大了你还给她礼物?”
“无妨。”温行之说,“工作了总是需要的。”
温远看着他,也有些意外。他刚进家门的时候是给成奶奶和乔雨芬一人送了件礼物,可没想到她也会有。拿人家手软,温远都不知道要瞪他还是要谢谢他了。末了,在乔雨芬的催促下,道了谢上楼。
回到房间,温远无精打采地拆礼物。是一台超薄的笔记本电脑,之前她偶然说起要换电脑,不过后来事情多又忘记了,没想到他却是记得的。有一张明信片从盒子里漏了出来,温远翻过背面,看到几行英文。流利的笔锋,力透纸背的力度,应该是温行之亲手写就的。难怪他刚刚提到英文水平,莫不是怕她读不懂?温远捏着明信片凑近了看——
Men could not part us with their worldly jars,
Nor the seas change us,nor the tempests bend;
Our hands would touch for all the 摸untain-bars;
And,heaven being rolled between us at the end,
We should but vow the faster for the stars.
……
……
看着这个,温远突然感觉到一阵颤栗,源自灵魂深处。她想这个男人以后还是不要表白了好,每一次,都像是攫住她的魂一样致命。刺激,又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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