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在学校摔跤,把膝盖擦破了,医务室为她搽了红药水,又绑了一圈纱布。
晚上洗澡前,听她尖叫,跑过去,原来纱布黏住伤口,揭不下来。妈妈一要帮忙,她就喊痛。
赶紧去药橱里拿了双氧水,又到书柜里找来剪刀和小镊子,蹲在女儿身边安慰她:“爹地很小心,帮你揭,绝对不把你弄痛。”
可是才伸手,还没碰到她,小丫头就又尖叫起来。
“只是擦伤一表皮,没什么。”太太居然躺到沙发上去看报纸,留我一个人跪在小丫头的脚边。
女儿非要自己动手,用两根手指提着纱布的一角,一扯就尖叫,搞了十分钟都没进展,又坚持不要我帮忙。
“我就算搞到一钟,也要自己搞。”小丫头嘟着嘴说,“我不相信别人,只信自己……”
话还没说完,太太从沙发上跳起来,走到女儿身边,突然伸手,抓住小鬼的手。
小丫头一惊,手一抖,纱布就揭起来了。
“根本没什么,神经兮兮在作怪。”太太一笑,下令,“快去洗澡了!”
小鬼一溜烟,跑了。剩下我一个人,手上拿一堆工具,发怔。心里怨太太:
“你何必来管闲事呢?我也知道她在耍小姐脾气,但这真是难得的机会,再过几年,要这样哄她、伺候她,只怕也没机会了。”
经过公园,看见以前邻居的一对老夫妇。老太太好像不高兴,老先生一个劲儿地劝。
“还不是为了儿子。”老太太说,“这儿子白养了,没出息,根本不像个男人。”
她才开口,我就明白了,一定是为了儿媳妇。这两年总听老太太骂,儿子把老婆捧上了天。又说那媳妇怎么懒惰,成天睡觉,不上班还把孩子托出去,家里脏得要死,婆婆一去就帮着收拾,住不上三天,就气得待不下去了。
“儿子刚跟媳妇吵架,回来了,跟我这娘诉苦。”老太太拉着我的袖子说。
“你说他多没出息,我才给他烧了几道他爱吃的菜,还没端上桌呢!接到他老婆电话,居然就说要回去了。”
我不知道怎么表示,耸耸肩,老先生却笑嘻嘻地过来,把我拉到一边。
“我媳妇来电话,我正好在卧室,也接了,所以偷听到他们说话。”扮了个鬼脸。“电话里,那丫头全不是我们看到的样子,温柔极了,嗲声嗲气地说做了饭,等他回去,开车小心,别不高兴了。”拍一下我肩膀,“换你,你回不回去?”
认识一对犹太夫妇。
两人是同一所大学毕业的,但是太太教书,先生当卡车司机。
聚会时总见那太太穿着名牌的礼服,在人群里穿梭,先生则穿着牛仔裤和磨得发白的皮鞋,像跟班似的站在太太后面。
“你别看他开大卡车,那收入可比做老师的高好几倍。”朋友常偷偷议论。
“他太太的衣服,哪件不上千(美金)。穿那么好,总也不能忘掉丈夫,应该给老公添几件衣服啊!”
倒是有一天,那丈夫喝了酒,自己笑呵呵地说了:
“别看我太太穿那么漂亮、戴那么多首饰,我的穿戴可更值钱,你们猜,是什么?是我太太啊!有时候,我进高级餐馆,人家看我这样子,不来招呼我。可是等我太太一露面,就都对我鞠躬了。”得意地拍拍胸膛:“太太体面,是先生的荣耀,不是吗?”
一对老同学来访,聊天聊到五多,我就邀他们一起出去吃晚饭。
“不成,女儿在家,得回去。”那太太推辞。
“这有什么问题?住得又不远,把孩子接来,一起去!”我说,跟着催那丈夫回去接孩子。
男人才走,那太太就抱怨起丈夫,说他总跟女儿吵架,当初是两个人一起要求养狗,现在则老是为照顾狗、给狗洗澡的事,推来推去吵,不高兴。
聊了半天,她都说父女处得不好,渐渐,天黑了,做丈夫的却迟迟没回来。
打电话过去,又没人接。
“只怕又吵架了。”大家异口同声地猜。
正说着,那丈夫回来了,满身大汗,一边喘,一边致歉:“女儿说不要出来吃,我就陪着她拉着狗,先去买了汉堡,又到公园跑了一圈。”四十多岁的老男生脸上发出特别的光亮。
“跟女儿最快乐的时候,就是把狗一放,两个人追。”
我一怔,转头问那太太:
“他们常这么玩吗?”
她头。
打网球,球友站在对面,每一挥拍,就见他运动衫袖子下面露出一片奇怪的颜色。
中场休息时,我指指他的袖子:“下面胳臂怎么了?”
他不好意思把袖口掩着,又想想,将袖口拉开,露出一大片又青又紫还带着齿痕的手臂。
“我有女人,被老婆发现了,先砸了碟子,又摔了花瓶。”球友摊摊手,“我抓着她,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她就又拧又咬,把我搞成这样子。”
“天哪!都快可以去做验伤报告了。”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