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章:打架斗殴
邵逸辰根本没想到邵钧哲会动手,猝不及防之下被他狠狠地按在了门板上,脊背都磕得生疼。
他忍了又忍,却还是在男人这一连串的破口大骂中黑下去了脸……然后,几乎在被推搡到门板上的下一秒里,抬起右手握紧了拳头,狠狠地砸了过去。
指节揍上去的地方应该是男人的眼角,一击成功后想都不想地就挥出了第二拳。
——这个男人,实在是欠揍得太过离谱。十年间的涵养和气度好像全部在一夜间消磨殆尽,而且一日地比一日变本加厉地更加暴躁……到底是想要怎样,难道非得把自己弄到人人生厌才算善罢甘休?
邵钧哲在过去的二十年里,从未和自己的弟弟有过口角之争,最多是他单方面的训斥,更别提这种上升到斗殴阶段的拳脚相向了……所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就被狠狠地揍了好几下。
勃然大怒再加上又气又疼之下,他想都不想地就反击了过去。
两个成年男人打起架来,一收手的余地都没有给对方留,反而是在你来我往的痛击下都打出了火性……
从门板上打得不可开交后,又转战到了地上……宣泄一般地在彼此身上制造出更大的伤痛。
邵钧哲一手肘狠狠地撞在了邵逸辰肩膀上,另一只手顺势地卡住了他的脖子,膝盖重重地上了他的小腹,借机发力顺势反身把对方压在了身下。
他气喘吁吁,穿戴齐整的西装早在这场拳来脚往中被扯得七零八落——说不定还带着一两个脚印……现在的这种状况,如果传到外界去,保管能够让那帮子娱记们乐得嘴都合不拢,一准一地给整出好几篇图文并茂的专题报道和深度分析来。
邵钧哲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唇角,火辣的刺痛感沿着神经纤维很快地传到感知中来——***,一定是破皮了……眼角疼,鼻梁疼,胸前身下都他妈疼……这小子打起人来怎么这样不留手?!
他恶狠狠地咬着牙,卡住邵逸辰脖颈上的左手在施力之下成功地压制住了对方。于是,他高高抬起了攥成拳头的右手,想要再狠狠地给这小子一下狠的。
邵逸辰觉得卡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只手越来越用力,用力到连呼吸都快要带离而去……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前一片发黑,但是仍然挣扎着去和坐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对视——眼角处被迫出的水意映在眸子里,几乎有了一种在脆弱中妥协的错觉。
邵钧哲被这个眼神看得动作慢了两秒钟,再下手的时候……那一拳就重重地砸在了邵逸辰耳侧的地板上。
上好的木质地板,打上蜡后显得既光洁又干净,“咚”地一声闷响……像是直接响在了地板的里面。
邵逸辰在他挥拳下来的时候,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耳边的闷响和耳边带过的风声一起响起,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进了邵钧哲的眼睛中。
——黑色的、黝暗的、深沉的,愤怒、懊悔、疲惫、歉意……好像还有着莫名其妙的心疼,交杂在一起,一闪而过,很快地变成了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他伸手拉开男人卡在自己脖子上的左手,咳了好几声后,才说,“……邵钧哲,你是我哥哥吗?”
在这一声“哥哥”的称呼下,邵钧哲终于找回了一些身为兄长的职责,于是又冷着脸从弟弟身上滚了下去。
——他是想潇洒地起身而立,再极有风范地拉起自己的弟弟。只是刚刚被邵逸辰一脚踹在了腰间,刚刚还没什么感觉,现在倒开始蹦着筋儿地疼了起来。
邵逸辰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突然间就很想大笑……
然后,他的确就这么做了。
于是,邵钧哲想要拉长脸但是又有些抹不开面子地问,“……你他妈笑什么?”
只是,气势却弱了下来……与其说是骂人,倒不如说是一种含蓄的示好求和了。
“笑你这臭脾气,”邵逸辰按住了自己左边的肋骨,不笑还好些,一笑就有些抽痛,“也笑我变幼稚了……这么大的人了都不知道让让你。”
邵钧哲冷哼了一声,“……扯淡。”
打得天昏地暗的两个人现在并肩躺在地板上,耗尽了精力后谁都不想先站起身来。
邵逸辰缓了缓劲儿后,一肘子又上了邵钧哲的腰间,不过力道轻微到可以忽略不计,“……你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用一种最糟糕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好意?口不择言、不留口德、口无禁忌的……早晚要吃个大亏。”
邵钧哲被这么说着,竟没有反驳,沉默了半响后才叹出了一口气。
很轻,但是却又莫名的很深。
类似于这样的话,之前也有人对他讲过……不管愿和不愿,他最终却仍然听从了那人的劝说,人前人后地装出一副得体翩然的绅士风度。
只是……
只是……
只是……
——人都不在了,做得再好又能怎样呢?
——那个人,那个始终期待着的,对自己好的那个人,都已经不在了。
——做给谁看呢?
想要开口解释和道歉,却不知道从哪个地方说起……邵钧哲叹出那口气后又沉默了半天,才说道,“……你懂什么?我这是在为你好。”
“单方面的一厢情愿的‘好’,接受者说不定还不乐意要……”邵逸辰又揉了揉肋骨处的抽痛——这混蛋,下手起来狠得要命,不用想就知道一会儿肯定淤青起来,“我又不是一辨别力都没有,傻啦吧唧地让人牵着鼻子走……只是在吃饭的时候,他带过来了花,不管是出于礼貌还是礼节,都应该接受才比较好吧?至于他喜欢对圈内人出手,想必就是在看着妈的面子上,也不至于对我胡乱下手……哥,你是在关心则乱吗?”
“怎么可能?”邵钧哲嗤之以鼻,“我不过是听了妈的安排看住你……少自作多情了。”
这么说着,却跟有些心虚一样地扭头去看身边那人,目光刚一对视又错开而去……
——这种情绪……算是什么?
——怎么可能?……
邵钧哲皱起了眉头,再次开口时,口气就又冷冰冰了下去,“……还躺这儿做什么?等人来拉?”
刚刚缓和下来的气氛立刻又有冷场起来。
邵逸辰便有些无奈了,一边“嘶”地一声抽了一口冷气,一边从地上坐起来。伸手去拉男人的时候,却被他一巴掌甩到了一边去。
——邵钧哲,你好样的……敢甩手我两次,以后咱们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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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摆着阴了邵逸辰一道的白大经纪人很有自知之明,早早地开了车子躲到了一边去……兄弟俩打架打得再凶也是自家人的事,他一个外人还掺和在里面是在主动等着引火烧身吗?
所以,邵逸辰只好乘坐着邵钧哲的车子回家——俩人明显斗殴过的样子也不适宜多一人来兼任开车和嘲笑的职责。
一回到家后,便早就有了佣人急急忙忙地向家中的实际掌权者通风报信,言称两位少爷回家的状态很不寻常……但是,再细问下去就支支吾吾地语焉不详了。
于是,俩兄弟刚走进客厅,不约而同地想要偷溜回彼此的房间时,就看到了邵夫人一手扶了楼梯慢慢地走下楼来,走到一半就立住了脚,来来回回地看楼底下站着的两个儿子。
“那个……”邵逸辰多少有心虚,毕竟是自己动手先揍了人家的亲儿子——先抢了人家一个儿子的身子,再下手狠揍了对方另一个儿子一顿……这事儿,怎么着都有说不太过去。
“哟……”邵夫人扬了扬下巴,很是有些意外地说,“俩人打架了?……邵钧哲你学长进了啊,居然知道让着弟弟了。”
邵钧哲反射性地反驳道,“谁让他了!”
“……,”邵逸辰从男人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上收回目光,“他确实没让我……”
邵夫人之所以这么问的原因,是自家的大儿子的眼角、唇角、脸颊……处处都带着被揍后的痕迹,而小儿子虽然发型也是一团凌乱,但是至少脸上白白净净的不见一伤痕。
“……全揍在身上了。”邵逸辰捂住肋骨皱了皱眉,心里想着等下一身青青紫紫的肯定比邵钧哲那脸更为花里胡哨。
邵夫人闻言后却大为欣慰,“……虽然打架是钧哲你的不对,但是好在逸辰这张脸还能见人,所以我就不说你什么了。晚上回来以后,自个儿蹲一边去反省反省得了。”
邵钧哲大为不满,“……他那张脸是能见人了,那我这张脸呢?”
“我又不指望你这张脸长面子,都订过婚的人了,谁还在乎这个?”邵夫人从楼梯上走下来,提高了一声音地喊道,“老袁,叫黄医生过来给逸辰看看,别打出来个好歹来。”
“……是他先揍我的!”邵钧哲愤怒地说,“敢情他打人还有功了,啊?”
“逸辰那么好脾气的人,都能动手打你,能耐不小啊邵钧哲……”邵夫人走到邵逸辰身边,关切地伸手理顺他的头发,转而才说道,“怎么着啊?还非得我批了你的理才消停不是?……出息!”
邵钧哲愤而转身上楼,脚步在楼梯上踏得死重,“……什么事儿只要一沾着老二,全他妈都是他的对我的错……我他妈一定不是你生的!”
“他妈有理他也有理,你妈还真不是我生的,就你倒是我生的。”邵夫人沉下了脸,“邵钧哲,以后再在我面前张嘴骂娘,我立马赶你出邵家大门!”
眼看着争执赶着趟儿地往上火烧火燎,邵逸辰急忙顺着邵夫人的话音落地,及时地喊了一声痛。
果然,刚刚还一脸怒色的女人立刻和缓了脸上的神色,一叠声地催着家庭医生快来。
家庭医生结束了检查后颇有些无奈,采取了一些很委婉地说辞表示这只是一场“很小程度上的男孩子间的正常的身体碰撞”,自然一不需要吃药二不需要上绷带,更不需要拍什么X光CT之类的确认有无内伤。
被折腾了一个来回后的邵家二少,提出了自己的哥哥被自己揍得不轻,最起码脸上留下的淤痕很是难看,希望医生能外用一些药物减缓状况等等。
但是被邵夫人轻描淡写地拒绝了,说,“……男孩子家的,哪儿来的这么娇贵?”
……夫人,其实您一直都是双重标准的对吧一定是这样的吧?!
……“子不教,父之过”……这话,搁在母亲身上,也一样行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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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邵家这边是怎样忙着收拾着准备参加晚上的慈善晚宴,回到了自己家中的杜卓阳已经窝在庭院里晒了一下午太阳了——而且,什么人的汇报回禀都一律不听不闻。
阿基眼瞅着“同僚”们的脸一个比一个哭丧,只好壮着胆子强撑了脸皮凑上去带着讨好地说,“……杜少啊……”
“嗯?……”杜卓阳眯了眼睛瞅都不瞅身边的男人一眼。
“……太子爷……”阿基继续谄媚道。
“哦……”杜卓阳继续懒洋洋地神游天外。
阿基深呼吸了一口空气,然后冲着杜卓阳的耳边大喊,“老大东区的杨老爷子今儿邀请您去商定下一届的领头话事人选派谁您到底什么时候去啊?!”
杜卓阳被他吼得一个激灵,抬手一耳光就扇过去了,“你他妈想要吓死我?……不去不去不去!”
阿基哭丧着脸捂着右脸又凑了上去,“……老大,你中午回来就失了魂了……咱总不能连正事儿都不顾吧……”
杜卓阳原本阴沉的脸在听到“中午”两个字以后立刻好转了起来,还伸手拍了拍阿基德肩膀,“……小子……我完了。”
“啊?您完了?……”阿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难道不应该是我完了?”
没空跟他在言语上折腾来回,杜卓阳又把自己仍在躺椅上,半天后才说,“……我今儿和逸辰一起吃饭……看着他,什么样子都觉得好看的。”
阿基不敢多嘴再招来一个大耳刮子,心中腹诽道:……您看谁不好看啊?谁不好看能被您能看上啊?您看上的哪个不好看啊?
“……真的,”杜卓阳很是英雄气短地叹了一口气,“我去之前还担心自己会不会想当场办了他,但是他到了之后却发现自己那会儿一都不想上他……就是想那么看着他,笑也好,说话也好,冲着我皱眉也好……怎样都好。”
阿基呆呆地立在那里,有不知道哪里吐槽且无力吐槽的感觉。
杜卓阳抽出一支烟咬在嘴里,对着遥远的天际,很是感慨地说,“……这种感觉太他妈新鲜了,老子第一次有……骤然间觉得自己一下子就高尚了很多。”
二二章:赛车电影
邵家大少爷脸上的伤痕其实并不太严重,只是他的肤色偏白,唇角和眼角处的青紫便显得有些鲜明了。
晚上的晚宴是一场以拍卖为主题的慈善筹款,主办方之一是一个在国际上都很有影响力的妇幼救助组织——也是这次善款筹集后的交付对象和支配者。
不管是在商业圈还是在娱乐圈里,为慈善事业大掏腰包总是备受青睐的……何况,在华国,如果为了慈善事业捐款到了一定数额,是可以在个税上享受一个令人心旷神怡的折扣的。
邵夫人年轻的时候就很热衷于为慈善捐款,年纪大了以后更是如此……只不过与之前相比,少了很多刻意的张扬。
今天的这次晚宴,自然也是她极为重视的。不仅早早地就选定了出席时要穿的衣服,专用化妆师更是在一旁待命已久。
只是,这位名气不小的化妆师在邵家的大少爷那里碰了个钉子。
“我讨厌脂粉,”邵钧哲毫不客气地说,“化妆的男人太让人讨厌了。”
这话说的不假,邵逸辰想,之前他拍戏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卸妆、沐浴……同居人在气味这个问题上很是挑剔,人工的各种香氛都是他所避而远之的,就连香水都是反复比较后才勉为其难着接受的固定品牌。
“你这张脸……”始作俑者毫无愧意地说,“现在非比寻常……”
邵钧哲对他怒目而视。
“别忘了,晚上的晚宴会有你未来老婆的偕同出席……”邵逸辰在“偕同”两个字上适时地加重了语气,“你和凌嘉小姐站在一起后,朋友长辈们会怎么看,记者们又会怎么写?——《邵氏总裁面部挂彩,家中疑似河东狮吼》?”
“谁敢胡写这种东西?”邵钧哲语气不善地说,“我封杀得他在行业内连脚尖都站不住。”
“好好好,”邵逸辰顺着他的话连口地应声道,“媒体咱们不怕……不过,凌嘉小姐看到了你这张脸,肯定‘我不信我不信’地哭闹着追问你是不是被狐狸精挠了,然后非要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可……哦,我会向她证明的确是我们俩打架了,并且务必诚恳到让她相信为止。”
邵钧哲沉默了几分钟,然后不耐烦地冲站在门口的化妆师招了招手,“……过来化吧,下手利索一……而且,我保留着随时洗掉的权利。”
邵逸辰斜靠在一旁的书桌上,看着镜子中男人不耐的脸,看着他在脸上的青青紫紫被化妆师碰触到时的深深皱眉……张了张嘴,还是什么话都没有问出来。
——有太多的“为什么”藏在心里,一日一日地快要迫人发狂……
——但是,我还能再次相信从你嘴里出来的说辞和解释吗?
——……也许,这些“为什么”……只有我自己才够得上被信任的资格来回答。
像是,一根刺。
扎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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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卖会举行在晚宴之后——值得指出的是,这次是邵家和冯家联姻后,两位当事人头一次地公开亮相。
儿子俊逸、媳妇漂亮……邵夫人在领着一家四口出席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恬静而又满足。乃至于在一些生意场上的商人们前来没话找话地攀谈的时候,也都难得心情不错地一一进行了答话。
冯凌嘉穿了一件带小毛领子的毛皮一体大衣,内里配的是一袭粉紫色的小洋装,在一群富家太太里应酬得如鱼得水,时不时地炫一下自己手指上的订婚钻戒和未婚夫送的名牌腕表,俨然一副“已为人妇”的甜蜜感。
旁边一位丈夫是银行家的太太忍不住了,压低了声音在她们这个小圈子里说,“……我怎么听说……邵总心思比较活络?上次不就是和他们公司的一个新人叫什么来着搞得很难看,都被闹上报纸了……”
另外一位证券公司老板的夫人也接上了嘴,“就是……之前他不是还和那个苏慕彦弄得也不清不楚的吗?……现在这些男人啊,啧啧……养二奶都不算什么了,流行的是玩儿男人……邵总还真是紧跟潮流……”
冯凌嘉的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几层粉底的遮盖下只显得更加苍白的难看。她忿忿地咬了咬下唇,冷哼了一声,“他们也配!”
“话可不能这么说。”银行家太太拍了拍冯小姐的肩膀,“我们这些做人太太的,一步都不能疏忽,心眼一都不能放软……一个不小心啊,男人就被勾搭走了……你啊,千万得看牢了;还得啊,该下手时就下手……”
冯凌嘉转身看了一眼端着酒杯跟人应酬的邵钧哲,男人的眉眼虽然都有些倦倦的,但是仍然是俊美锐利得让人看了就挪不开眼睛……她收回目光,脸上方才的惊色的难看已经收敛殆尽,和几位夫人的聊天话题也很快地转到了相约一同去巴黎扫货上去。
只是,内心里的翻腾,开了个头后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再次平静下来。
——那是她的男人,千挑万选后决定了一辈子都守着要依靠的男人……哪里容得了他人来分了这枕边的一席之位?
——不就是又一个男人吗?刚刚出道连名气都还没有……拿什么来跟她斗?便是那个人,也不是……
她倒是让所有人看看:这个男人,究竟到底是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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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很快地到了新电影开机的日子。
石荣友这次要拍的片子是一部以赛车为题材的都市电影。在前期的筹备工作中,这位导演对选角提出的唯一要求,只有两个字:“时尚”。
“时尚!年轻!漂亮!”石荣友故作潇洒地转了一个身,发福的身材摇摇晃晃的转了过去,搞笑的派头倒是很足,“……我们要拍一部年轻人的电影,洋溢着青春的气息……所以,这也是我选择大家来出任这部电影主演的主要原因。”
邵逸辰笑了笑,却没有明出导演这样选取新人来拍戏,光是演员片酬这一块都能节省下来一笔不小的开支。就拿他来说:原本在拍出了一部很是卖座的影片之后,按照行规,第二部电影的片酬提高到五十万元以上是没有问题的;但是,邵夫人一句“义务和责任”,就让他在签约A.E的时候,完全比照新人的标准来的——拍这部《极速传说》,他拿到的酬劳不过十几万元上下……更别提那些一部电影都没有拍过的新人来说了。
“这部戏我们在春初开拍,务必要赶在暑期档上上映。”石荣友停顿了一下,转而面对自己的剧组班子说,“赛车电影港台那边不是没有拍过,但是在我看来,却都不太成功……我希望我们的电影出来以后,能表达出‘热血和奋斗’这个主题。拍摄要大胆,演员要前卫,配乐要激烈……这将是一部比夏季的气温还要火热的偶像电影。”
随着导演的开场白,摄像组、音效组、录音组都已经各就各位地准备好,整部电影在环山片场正式拉开了拍摄帷幕。
就像是石荣友说的那样,这部电影是一部以青春励志为主题的电影。主角身份是一名热爱赛车的年轻人,经常在深夜一个人驾驶着一辆自己心爱的跑车在十六弯道上飚飞疾驰。在一次偶遇中邂逅了一名漂亮的女孩子,隐晦的爱慕悄然暗生。而这个女孩子却是一位实力和名气都大得惊人的职业赛车手的妹妹……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石荣友确实是一位杰出的商业片导演,他清楚地知道什么时候该给观众什么样的享受,在每一个时间段抓住观众的情绪,松弛有道地调动着他们所有的热情,一分钟都不给他们放松走神的机会。
这位导演在接受采访的时候,曾信心十足地说,“什么是商业片?……给观众想看的东西嘛,这就是商业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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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赛车题材的电影,在甫一开拍之时,便得到了A.E行销部的大力宣传。一时间,媒体从者如云。
再以《影视双周刊》上的评论性文章为例:“……在沉寂一年之余后,石荣友再次拿起了执导筒。虽然一年多拍一部戏,对很多导演来说,都是一种不慢的速度了;但是,放在石荣友身上却显得很是不同寻常:要知道,这位导演的惯例便是一年出品三部影片,两部大卖,一部挨骂。所以,经石导‘一年磨一剑’的筹备下,这部电影将会呈现出怎样的风貌——这值得我们拭目以待。其次,赛车题材的选择也是一个引人注目的取材。要知道,在过去的五年里,华语电影中总共出现了不到5部以此为题材的电影。联系到每年都会出现十数部为计的枪战片、黑帮片、动作片等等这些热门题材的影视,不得不说,赛车的确是一个冷门题材。而在过去的4部赛车电影里,票房收益和影评评价都可以用‘平平’二字来形容。如今,在加上了石荣友这个名字的情况下,《极速传说》能否突破赛车类型影片的低迷呢?——让我们继续拭目以待。再次,翻开这部电影的演职表,属于石荣友的‘御用班子’我们搁置一边不谈,来看看演员表的男女主角和男配角来:邵逸辰、江可瑶、颜安宇……这三个名字,相信曝光率最低的便是‘SweetHeart’组合中的江可瑶。抛开绯闻不提,邵逸辰担任主演的第二部电影将会给我们带来哪些视觉上的冲击呢?潮流而又时尚的吴亚则能否取代优雅而又多情的简昱在影迷的心目中再次留下不可磨灭的一笔呢?——让我们始终保持着拭目以待……”
这篇评论被诸家媒体争相转载,而就连一向不关注影评的石荣友都要来翻阅了一遍,边看边笑骂道:“‘两部大卖,一部挨骂’……真他娘的说话尖刻,偏偏还说到了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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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如何,这部从开拍就注定了不平寂的电影,被很多人认为是邵逸辰又一次创造票房奇迹的契机。
“CUTCUTCUT!……”石荣友大力地喊出了暂停,“女主演怎么回事?状态进不去啊!”
江可瑶有些手足无措地站立在那里,尽管衣着有些单薄,但是额上却渗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导演的喊停声一落音,早有工作人员带了大衣上去给江可瑶披上,同时化妆师也冲了出去进行补妆。
“到底怎么回事啊?难道是辰仔太帅了,所以你不敢去看他的眼睛?”石荣友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男女主角都不对视,我他妈还拍个屁啊!”
邵逸辰接过助理送上来的暖手宝拿在手里,笑着安慰导演说,“可能是天太冷了,可瑶有些反应不过来。”
石荣友一直转着圈子转到所有人都头晕之后,在走到江可瑶身边,耐心地给她说戏道,“姑娘,你这么想:你哥哥是有名的大众情人型的赛车手,在给哥哥的比赛加油时,偶遇到了阿辰……这小子看比赛看得入了迷,但是在看到你之后却愣了一下。所以,你看他那一眼里,不用因为那么羞涩而不敢看他的。”
再次喊了“Action”之后,江可瑶又NG了两次,最后才在邵逸辰鼓励下,成功地Pass过了这组镜头——
秋冬的季节里,一辆辆赛车风驰电掣般地在赛道上扬尘而过,喧嚣的叫好声和马达的轰鸣声交织出让人心跳加快的氛围。正在全神贯注于赛况的男人在偶然间的转头后,不小心地望进了一个女孩子的眼睛里……然后,才在同伴的猛撞肩膀下,有狼狈地回神过来,“……亚则,快看!又是那辆‘霹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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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错!”石荣友在喊了“CUT”后说,“阿辰下去休息……换安宇上来拍下一场赛车戏。”等到颜安宇走到表演区的位置以后,他就立刻赶上前对他讲解道,“这场戏我们用‘Bullet Time’的概念拍。你只需要用常速驾驶着这辆‘霹雳’,”他远远地指了指面前这条弯路的起始处,“从那里……”接着又指了指弯道的一半处,“……开过这里的拍摄后,就可以换替身过来按赛车车速来拍了。我们调摄影组给你拍车内的特写,所以保持好轻松就可以了。明白了吗?上车!”
要想表现在影片中呈现出赛车的速度,一般来说有两种处理方案:一是让专业的赛车手来驾驶,一气呵成地拍完整个过程;一是一段一段地分开拍摄,到最后再剪接到一起去。
石荣友坚持采取第一种拍摄方案,不惜动用航拍和全景角度拍摄的阵容来呈现出这一过程,在和剪接师交流的时候曾说道,“赛车片赛车片,不给观众看速度看什么?这场戏,就是给人看‘快’!分镜头剪接,一下子就少了这种‘快’的紧迫感。你给我注意了,到最后剪接这段的时候,我要一刀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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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始,颜安宇在接到了场记的示意后慢慢地发动了车子。
这场戏里的“快”根本不用他来体现,早有公司耗资了重金请来的职业车手在一旁等着一会儿做实景拍摄。他只需要开着车子驶过去,让摄像机捕捉到他在驾驶座上的特写后,便完成了这组镜头的拍摄。
石荣友凭借着自己的票房号召力,拉到了日本丰田的赞助,对方不仅提供了好几辆高性能的跑车加以支持,还将提供影片中需要撞击报废的所有车辆。
比如颜安宇现在驾驶这辆车子,便是采用了丰田在最新一季F1里改良了尾部扩散器技术的最新跑车,从发动到加速速度快得令人舒服。
他一手轻轻地敲击着方向盘,闲适的态度表现得十分到位……眼看着拍摄已经过去了,便想要刹车停下。
谁料到,刹车被踏下后,车子的速度竟然不减反增……向着弯道的前方呼啸着驶去!
“颜安宇!”石荣友摔下了手中的扩音器,急得声音都变调了,“……你他妈给我停车啊!”
这声叫喊根本不能传到颜安宇耳中去,此刻的他正在惊慌失措踩着刹车——没用,完全没用……
前方就是一个大转弯处,陡峻的弯道,根本不是他能安然驶过的水平……如果什么措施都不做的话,肯定会直直撞上弯道上那棵枫树,车毁人亡。
情急之下,他下意识的猛打一下方向盘。然而却在看到转弯的右侧方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车子在撞上弯道处的枫树之前打着转地调头擦了过去,在驶下了道路后横冲直撞地撞入了不远处停着的一辆保姆车里。
响声轰然,黑烟四起。
这一切,发生在剧组的百米之内,一瞬之间。
留在石荣友身边的白唯脸色立刻变得惨白……他“蹭”地一声站了起来,哑着声音连话都不会说了,“……逸辰……那车上……有逸辰在休息!”
二三章:一个耳光
这一天,是12年2月17日。
刚刚过了元宵节,天气尚且处在乍暖还寒之中。
周一。
新一年的第三个周的周一,通常是邵氏召开往年年终总结暨本年年度计划大会的时候。
这一天,在位于邵氏大楼最层的大型会议室里,一干股东董事和各个分公司、子公司的负责人云集一堂,纷纷向邵钧哲报出去年一年的盈余状况和本部门将要在今年完成的项目分工。
上午11钟的时候,投资部、策划部以及行销部的汇报已经完毕,可喜的成绩让三位分部门经理一脸的喜色。而下一个发言的部门是主管影片上映运营的发行部。
邵钧哲翻开发行部的报告书,手中的钢笔在几个重要的数字上划了几道重重的横线——他一向不喜欢这种行为,因为认为这样会使纸张的页面变得不够整洁。
但是……从刚刚开始,就开始心烦意乱得坐立难安……耳边传来的报告更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所以,才会用这种方式来强迫着自己聚拢起注意力。
他这种反常的状态表现得太过明显,以至于让与会的众人都或多或少地有所察觉。而正在做报告的发行部郭经理更是停下了自己正在做的报告,低声地唤道,“……邵总,邵总?……”
一脸不在状态的邵钧哲被这两声低唤叫回了注意力,却觉得脑门和胸口处都闷闷地发痛,就像是呼吸被人摁住死掐着接续不上氧气一样。
他放下手中的钢笔,用力地按了按太阳穴,才勉强地开口问道,“……什么?”
郭经理便有些不满起来,心道自己这个部门一年给公司创造了好几个亿的利润,怎么轮到他做报告之后总裁就这般的心不在焉?……难道说是自己的工作中出了什么篓子,在接下来的人事调动中即将要被撤职换任?
这么想着,他便前倾了身子,想要更加好好地表现一下自己。
可是,在他还没有再次开口之前,便看到了邵钧哲愈发苍白的脸,惊异之下脱口便问道,“邵总,您身体不好?”
“啊?……啊……”邵钧哲越发地坐立难安起来,心跳的轨迹快要打破常规一路歪歪斜斜地扭曲下去。
就在会议因为这种情况而不得不陷入到中断的困境中去,Amelia踩着高跟鞋几乎是以一种急冲的姿态撞开了会议室的大门,一路奔来连声音都变了调子,“……邵总,邵总……出事了!”
邵钧哲猛地从主位上站起身来,一时间心乱如麻,手中的钢笔更是不知道被扔到了哪里去,“……你……”
美艳动人的女助理完全失去了平时office lady式的知性美,双手微微撑住膝盖的样子显得狼狈无比,“……二少爷拍戏出了意外……片场打来电话说是车祸……”
脸色苍白的男人像是失去了自身重量一样跌坐在宽厚的真皮椅子中,双手慢慢地抓进头发中去。
——这种感觉……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到底是失去了什么……
——……怎么会这样的恐惧……
纷乱的思绪像是潮水一样奔涌而来,潮湿而又冰冷。
邵钧哲在他这辈子中只有上次在美国Johns Hopkins Hospital的走廊上有过这种相似的感受……那一天,马里兰州夏季的阳光肆意而又灿烂,他扔掉手机后在长长的走廊上狂奔而过,眼前的所见全部抽离成了一片黑白色调弥漫成的麻……然后在冲出医院大门后,却茫然无措地慢慢地蹲坐下去……
耳边传来的是异国的话语,大街上的车来车往承载着不同的人和不同的故事……他深深地把头埋进臂弯里,沉默了良久后发出了一声像是困兽被逼到了绝境的嘶吼。
天空,都已经缺失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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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双手从抓得凌乱的头发中拿开,邵钧哲推开面前所有的文件资料,踢开椅子转身就走……身后的经理们全部听到了Amelia刚刚传来的坏消息,黯然之际也想起了公司的那位夫人对这位幼子是怎样的一种宠爱之情,一个个的竟都是默认了总裁的不告而别、离席而去。
邵钧哲感觉到自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冷静和思路清晰过,他一手拎着外套,一边大踏步地往外走。虽然觉得自己说话时嘴唇和牙齿都在轻微地打着颤,但是一个接一个的问题问得身边的Amelia都从方才的惊慌不定中迅速地回神过来。
“……事故发生在几?”
“……伤亡情况出来没有?”
“……医疗救护是否已经到位?”
“……消息传到夫人那里没有?”
“……媒体方面有没有堵截住?”
刚一出公司的大门,才发现早晨起床时还晴朗的天空,已经变得阴霾无比。Amelia在旁边喃喃地说了一句,“……要下雪了。”
邵钧哲紧了紧裹在身上的大衣,一手拉开早已待命在大门处的带着特殊牌照的车子,“咣”地一声,用力地甩上了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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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在环山片场的所有人都记得,一向以面瘫和冷颜着称的经纪人白唯,在结结巴巴地说出了那句前后颠倒的话以后,就像是疯了一样地向着事故发生的地冲了过去。
石荣友被骇得脸色都发青了,“这是不想要命了吗?……车子刚撞上,如果油箱爆炸了要怎么办?!”
这样说着,他却也早就撒开了脚丫子跑了过去。
可怜这位导演,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哪怕是一百米的距离也都矫情得要车接车送……如今迈着两条粗短的腿跑得气喘吁吁,却仍然奋力奔跑得一步都不敢停留。
——如果,车里的那位祖宗真的出了什么事儿……他这个导演以后是别想做下去了。
依据邵夫人一贯护崽的作风,恐怕整个电影业放弃不要,也绝对不会让自己儿子白白地遭受这种意外之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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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有新闻,哪里就会有记者……原本就在环山片场转悠的几个记者在事故发生的第一时间就立刻职业习惯地举起了手中的相机,“噼里啪啦”一通狂照……然后就跟被打了兴奋剂一样围拢了上去。
“请问是出了什么样的事故?……相撞的车子是由演员还是替身驾驶?……受伤的有几人?……被撞毁的那辆车子是否为空车?……”
剧组的监制黑了一张脸,咬着牙说,“……你们最好识相,别管它哪家医院都赶紧下了手地去联系……不然,出了什么事儿,邵氏头一个地饶不了你们!”
话说到一半,监制便又开始拨打起电话来。
这种威胁来得太过直接和赤裸裸,几个记者都是成了人精一样的人物,在彼此眼睛中看到惊吓后便纷纷拿出通讯器材联系起来。
——上次苏慕彦遇刺事件中记者的糟糕表现,早已经让他们在舆论中备受谴责……其中有关娱记的职业道德问题更是被屡次名批评。
——……如果这次,真的是那位刚踏入演艺圈的主儿出了什么事,恐怕在场的所有人都逃脱不了干系。
毕竟,这么多年来,也就只出了这么一个邵家。
正是有了这种顾忌和认知在,整个援救工作进行得迅速而又有条理。救护车飞驰而至后便随即进行了简单地救治和诊断,接着即刻开向了西区最富盛名的中心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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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夫人赶到医院的时候,就看到了自己的大儿子站在急救室外面,双手插着兜一动不动地看着“手术中”的指示灯。
总是以一副女强人模样示人的女人好像一瞬间苍老了很多,她在看到长子的瞬间,就扔下了手中的拎包,张了张嘴,半天却只喊了一声,“……钧哲……”
邵钧哲转过身去,默默地走到母亲身边,抬手把她搂到了怀里。
比儿子还要低了一个头的女人把自己死死地扣紧在对方怀里,像是用尽了全部气力之后,才勉强稳定住了情绪。
她抬手把自己的儿子推开,用力地深呼吸了一下后,伸出了右手。
旁边的袁叔早已把她的拎包捡起,然后轻轻地放在了她手上。
邵夫人咬了咬下唇,冷声道,“孩子在我身边,我还护不得他周全……这算哪门子的事儿?!钧哲,你给我下死了手地查:今儿这档子意外,到底是事故的‘意外’和策划的‘意外’……”
“……早安排下去了。”邵钧哲近30年来,头一次地和母亲这么亲密,一时间倒是自己先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所以在回答的时候破天荒的乖巧了一次。
“我的儿子,”邵夫人轻轻地说,“还没有事业有成拿下巨星的佳冠,也没有为人夫父延续下血脉子嗣,更没有给我养老扶棺送终……怎么可以在这里就不争气地倒下呢?”
袁叔默默地递给邵钧哲一袭披肩,示意他给邵夫人披上。
邵钧哲抖开这件毛皮披肩,慢慢地给母亲围上……环搂过去,才发现在印象中一向高高在上的母亲,原来自己一条手臂都能环绕满肩。
幼年时严苛的母亲,叛逆期时尖刻的撞,坦白性取向后强硬的压力……和面前才到自己胸前高度的女人重合在一起。
邵钧哲想,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老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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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等待手术完成的过程中,漫长的时间也因为彼此间对亲人的牵挂而变得温情脉脉。
邵钧哲站在那里,觉得自己什么都不能想,也什么都不敢想……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在自己面前,有着一个巨大的黑色的不能被触摸到的黑色的真相。
——也许,只是自欺欺人呢?……彻底的失去,和还仍抱着不可知的虚拟希望的幻想,也不知道哪一个更加残忍一些。
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在这一片流质的时间里变成固化的什么东西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尖跟鞋高速敲击在石质地板上的嘈杂噪音……一个女人冲破了急救室走廊廊口保安的封堵,一叠声地喊着“钧哲”奔了过来。
女人的妆容依然精致,身上的着装是巴黎今春最流行的裙装,再配上甜香的香水……即便是出席什么晚会,也不会失了她的身份。
“冯凌嘉,”邵钧哲面无表情地开了口,“你当这里是T型台吗?”
冯凌嘉因为急速碎步小跑还有些喘息,闻言立刻辩驳道,“……不是,钧哲,我只是……”
“也是,”男人冷漠地转过了头,“就凭你的身材和长相,走T型台恐怕也够不上资格。”
“邵钧哲!”女人提高了声音,在寂静的医院走廊里显得尤为刺耳尖利。
“吵什么吵?”一侧坐着的邵夫人有些疲惫地说,“你们是嫌我活得太长了?”
“我不是!”冯小姐急忙分辩道,“妈——”
就在这时,就在所有人都未曾预料到的情况下,邵钧哲突然扬手甩了自己名义上的这位未婚妻一个耳光……
清脆的巴掌声在走廊里显得格外鲜明,明显被打懵了的大小姐捂住了半边脸不敢相信地看着冲自己下手的男人,“……你……你……你居然敢打我……”
邵钧哲冷笑了一声,笑声里很是有种决绝的意味在里面。他猛地一抬手指住了身后的手术室,“……你知不知道,”男人的声音轻柔但是一字一顿地却让人心中忍不住地发寒,“那里面躺着的那位,是我妈心尖上的一丁宝贝疙瘩……她情愿死的是我,都不想死的是他……你明白了吗?”
冯凌嘉一下子被他镇住了,一刹那她甚至有一种这个男人是真的愿意代替手术中的弟弟去死的错觉……这种错觉如此地真实,以至于她下意识地就了头。
“所以,”男人笑了起来,冰冷的笑容里很有一种恶质在里面,“你……好自为之自求多福吧。”
二四章:苏醒
提到冯家,尽管在渊源上来说它并算不得什么名族望门,但是轮到资产财富,在整个北国都是能够排得上号的——冯家的发家源于上个世纪一场金融风暴中的股市崩盘:在这场大股灾中,有无数的富豪一夜破产负债累累,更有不少人从高楼上一跃身亡;却还有一小部分人,逆着股市的狂跌而上,靠着投机钻营,拿了别人家的性命钱狠发了一笔横财。
冯家,就是后者。
当年股市堪堪止住下跌的趋势时,是冯家隐藏在幕后,联合了国外风险基金下重手砸买大盘跌,直接造成了股市当期的再次崩盘。
金融风暴过去以后,冯家的资产膨胀了好几倍,在华国的金融界一时煊赫无比。
到了这一代,冯家一门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许是几代才出了这么一个姑娘,教养得极为娇纵……按照冯家大哥的话来说,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冯家,“天下之大,随着她的劲儿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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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冯凌嘉挨那一巴掌,大概是她出生以来第一次被打了。
捂住右脸脸颊半天没反应过来,一向娇气惯了的女孩子立刻红了眼睛,“……邵钧哲!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好心来看弟弟,你你你……”
邵钧哲冷漠地看了她一眼,一个字都不愿意和她多说。
冯凌嘉低声地抽泣起来,细弱的哭声在空旷的医院走廊里显得可怜无比,用了名牌睫毛膏精心刷过的根根翘密的睫毛上挂着大大的泪珠。
邵夫人皱着眉闭了闭眼睛,从座椅上站起身来,腰背挺得笔直。
她走到冯凌嘉面前,拍了拍这位未过门的媳妇的肩膀,轻声说,“逸辰还在手术室里急救,人还没死绝呢……你做人大嫂的从现在就开始哭哭啼啼的,不怕招来晦气吗?”
冯凌嘉顺势倒入邵夫人的怀里,浑身都在颤抖,语不成句地说,“……我……逸辰他……怎么会这样……不是这样的……”
邵夫人敛着眉,任由冯凌嘉伏在自己怀里嘤嘤地哭泣,半天后才说,“谁知道呢?……该谁知道,谁就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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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责勘查事故现场的人员已经赶了回来,连纸面报告都未曾来得及形成,就赶着时间前来给花了大笔钱的雇主汇报了。
“……车子在擦过弯道路口之后,由于车门被……”
“我只要听结果,不要过程。”邵钧哲还没等对方展开描述,就礼貌全无地截断了他的话,“撞到了哪里?可能的伤亡情况?事故的责任人?”
“按照车辙印迹判断,丰田车原本是会直直地撞入保姆车的后车厢的——但是驾驶者在冲下弯道之后,在撞上的前几秒的时间里,用力地左拧了方向盘,导致直接相撞的部位偏转到了丰田车的副驾驶座和保姆车的驾驶座……这从现场的‘S’型车辙就能清楚地判断出来。”
邵钧哲慢慢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虽然剧组里早已有人言称什么“伤势并不太重”,但是……要怎样做,才能放得下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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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表着正在手术中的红灯熄灭了下来,专门来告知手术结果的医师带着一脸的疲倦走了出来,语带凝重地说,“已经送入了加护病房。只是伤者的情况确实不太好……”
邵夫人晃了两晃,被儿子一把揽在了怀里。
“……颅前窝线性骨折、锁骨骨折、第一二肋骨骨折、支气管破裂……”简简单单的几个词组被轻易地说出来,却在即刻间煞白了女人的脸色。
邵钧哲撑住在自己怀里无力下去的母亲,头脑里不断地告诉自己一定要撑下去,要撑起来身边这个女人的全部脆弱……
“……好在手术的过程比较顺利。”医生了头,“他的同伴就比较幸运了,只是轻微地脑震荡,可能会有一些恶心、呕吐的后遗症……”
邵钧哲猛地抬起头来,有些结巴地问道,“你是说……不不不……你等一下再说……”
医生奇怪地看了这个男人一眼,“送来的两位伤者一位伤势严重,一位伤势比较轻……难道值班护士没有告诉你?……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可以投诉她的失职。”
被这么一提,邵钧哲才想起来在自己刚到医院的时候,的确有一个记不清长相的护士叽叽喳喳地追赶着自己非要说些什么话……但是,当时的他满心都充斥了焦躁和不安,连听都没听就让人直接带到了急救室。
“那……”男人小心翼翼地问道,“不是……我……”
“原来外界的传言是真的啊,”医生摸着下巴笑了笑说,“邵总和旗下的艺人果然关系匪浅……深情守护在急救室外面这种事情,该是多么感人啊。”
邵夫人一把推开了话都不会说的大儿子,整了整袖口处本就不存在的皱折,温言问道,“我想问一下您,我儿子现在的状况还好吗?”
“‘简昱’先生现在差不多该醒了……对了,这位帅哥除了在额上有轻微的擦伤之外,左前臂上也被蹭了好几道大口子,另外可能因为脑震荡后头疼的后遗症出现对着母亲撒娇的状况——哦,还好,他伤到的不是右手,所以请记得帮我讨要一张签名。”医生眨了眨眼睛,笑着说,“知道夫人您财大气粗,所以少爷的病房被安排在了VIP区……以及,您不会吝啬于塞红包的吧?”
邵夫人仪态万方地伸出了右手,忠心耿耿的管家大人早已递上来了一张空白支票上来,“谢谢您。”
邵钧哲张口结舌,看到自己的母亲在医生的示意下正要转身离去,才找回了自己的语言功能,“……逸辰他,没事儿?”
“没出息!”邵夫人回答说。
早就止住了小声抽泣的冯凌嘉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毫无关联的外人,别说一句话,连一个表情都插不进去……她站在旁边,双手的手指绞得死紧,内心里的惊惶却没有因为邵逸辰安然无事的消息减弱一分一毫。
——她深深地觉得,自己这次说不定……也许真的做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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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医生的说辞还是往了宽慰的方向组织语言的。
事实上,虽然当时在后车厢里休息的邵逸辰虽然没有被那辆跑车直接撞上,但是保姆车的整个车头在高速的作用下被撞击得整个都变了形……破碎的玻璃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四溅碎开,突遭异变的情境之下,他只来得及用双手抱住头做出了非常勉强的规避姿势。
车子被撞击和气浪狠狠地冲翻过去,被砸坏的座椅挤压在车门上并不是令人愉悦的体验……胸口处被砸得生疼,也许上次刀伤中受创的肋骨会再次开裂……
留在邵逸辰最后印象里的是车内汹涌而起的黑烟和东西燃烧糊焦后的刺鼻呛味儿……他在车子整个翻过去的过程中甩到了车门上,后脑勺重重地磕在了闭合严紧的车窗上。
白唯疯了一样地把他从车子里拖出来的时候,就说了两个字:“天啊”。
——昏迷过去的男人半身都是鲜血,一块玻璃碎片恰好割破了他的上臂动脉。
但是,所幸的是,这也是他浑身上下最重的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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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夫人慢慢地推开病房的大门。窗外的雪花已经飘了起来……一片白的衬托得病房里分外亮堂。
她看着病床上安静睡颜的儿子,一步都没有再往前迈进——就好像是,再往前一步,一切都成了虚景一样的不真实。
过了很久以后,她才舒出了一直压在心里的那口闷气,然后轻轻地走到病床前,小心翼翼地拉过邵逸辰的手指,一根根地在掌心里抚平。
在来的路上,主治医生已经简要地描述了他的所有的伤情,其中最严重的便是失血过多。
邵夫人耐心地一遍遍唤着儿子的名字,轻柔地一遍遍理顺他散落在枕头上的发丝……时间越久,心里的迁怒之意却是越来越烈。
有谁能承受得住接连两次失去爱子的恐慌、折磨和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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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逸辰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阵头疼不适中找到自己的意识的。
他动了动自己的指尖,觉得四肢里的生命力在慢慢重聚在一起;缓缓地睁开眼睛:视野中还是一片白茫茫的模糊,眨了好几下眼睛才看清守在自己身边的人。
邵钧哲慢慢地伸出手去,半道里又急急地收回,轻咳了两声后,才问道,“认得我是谁吗?”
邵逸辰一瞬间觉得在车祸中被撞到脑袋的也许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这位名义上的兄长。
虽然出事的时候,他有想过是不是这一撞就把自己和真正的邵家二少爷又撞回来了……但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这样想着,他还是扯出了一个微笑,嗓音还带着沙哑地说,“……钧哲。”
邵钧哲一下就愣在了那里,半天后,才又低低地问道,“……你……你是谁?”
邵逸辰心里一惊,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被这个男人看出了端倪,一时间竟是不是怎么回答了。
就在这时,刚刚推门走进来的主任医师笑着插入到了两个人之间这种胶着在一起的氛围中,“邵总,您放心,在我之前对您说的那些脑震荡的后遗症中,意识障碍或者近期遗忘症都只是概率性的发生事件,而且一般都是对事发当时和受伤经过回忆不能。那种完全丧失记忆的情况,在我看来,出现的条件还是比较苛刻的。”
邵逸辰错开了和邵钧哲对视的目光,也压住了刚才在嗓子里出现的半句话。
医生走上前来,温和地问道,“还能记得是在哪儿受伤的吗?……受伤的经过可以回忆起来吗?……除了头疼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不适症状?”
邵逸辰一一地回答着,在回答的间隙里看了邵钧哲一眼。
……男人面无表情的脸上,总有一种绝望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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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钧哲沉默了一会儿,转身走出了病房。
在反手关上了病房的门之后,他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走廊……明亮的玻璃透出明亮的光线,明明是亮堂的环境,却有一种压抑着人窒息的感觉。
——医院这种地方,果然是无论来过多少次,都无法在这里感到轻松。
他突然有了一种害怕的感觉……这种感觉如此的深刻,以至于让他觉得就像是从血液和心脏中透露出来的一种名叫“绝望”的激素,在飞快地破坏着身体的各项机能。
——自己,果然从开始到最后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背叛者么?
——最先背着他去谈婚约的是自己,隐约知道了阴谋的真相却沉默着加以放任的仍然是自己,出了事之后连个公道都不能为他讨回到了最后还不得不去履行订婚的承诺的还是自己……
——到了现在,原本发了誓地要用一辈子的时间来维持这段思念和维系回忆……却对另一个男人有了一种不可告人的隐秘奢求的,还是自己。
而这个男人,是自己同一个父母有着相同的血脉的亲生弟弟。
至于自欺欺人的把这段感情和之前的爱人一厢情愿地联系起来,更是没有底限到了极的人渣才会有的想法吧?
其实,最该问“你是谁?”的,也是自己吧?
……邵钧哲,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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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逸辰出车祸的事情被保密的很好,在场的记者回去刊发的报道也都是语焉不详地声称《极速传说》剧组出现意外事故,男配角受伤不轻。至于有关邵逸辰的事情,只字未报。
但是这种消息,也只是未暴露在公众面前罢了……如果有心想要知道的人,还是能发现不少端倪的。
杜卓阳明天要和人在高尔夫球场上谈事儿,所以当手下人来通报有关邵逸辰车祸的消息的时候,他正在球场上练手。
三言两语地弄清楚了整个事件的经过,这位外表世家绅士内里流氓土匪的男人维持着扬杆的动作愣了半天,然后狠狠地挥杆击出……
一杆子就把小白球抽得不见影子了。
“杜少,您这都算得上把球打丢了吧?”阿基把脖子伸到发酸地看了半天后,才啧啧地拍马屁道。
杜卓阳根本没看自己击球的方向,他不顾形象地拄着球杆一脸木然地呆了半天后,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阿基,我现在……”
他停住了话语,脸上的表情有一种近乎扭曲的奇怪,“……我现在,总算明白了一我表哥那时的选择和感觉。”
阿基“啊”了一声,不敢确定这声“表哥”到底喊得是谁。等到他再想细问的时候,怀里就被扔过来了一支球杆和一只手套。
转身大跨步离去的杜卓阳一边往嘴里咬烟,一边有含糊地说,“查!给老子查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这事儿,没这么简单!”
阿基抱着手套和球杆有些无措:……您光让查,查什么?是查您表哥还是查您表弟?您不说我怎么知道呢?您的“这事儿”和我理解的“这事儿”它是一回事吗?……喂喂,不要走得太快你还丢了一大堆球具给我收拾呢!
二五章:月色霜白
邵逸辰是在送走了剧组前来探望的一干人员后,见到了杜卓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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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荣友在得知邵逸辰只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后,脸上流露出来的喜色明显到遮都遮掩不住。他用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感慨一般地说道,“幸好这是才开机没多长时间,安宇拍的戏份还比较少……我会趁着你休息的时间选出新的男配角,然后抓紧时间让他补拍到进度,争取在你出院后就能立刻把片子接拍下去,好赶上今年的暑期档。”
邵逸辰闻言便有些黯然了,他已经听人转述了颜安宇的伤情——这种程度的受创,没有小半年的休养恐怕根本无法回复到正常生活中去。
如果说剧组还可以为自己暂停半个月的拍摄任务,那么无论怎样都不可能为了颜安宇停下三个月乃至半年的时间等他康复。
尽管看到那个笑起来有着自己影子的男人时,心里本能的却有一种排斥一样的不舒服……但是,他却并不讨厌这个男人。
吃娱乐圈这碗饭的人太多,削尖了了脑袋往上爬的、不择手段的、甘愿被潜规则的没有被潜规则也要制造机会被潜规则的人比比皆是……就是上一世中的自己,几次事业中的低谷期,到了最后依靠的还不是邵钧哲的一力支持,才成功地扛了过去?
但是想归想,他还是没有出言为这位新人争取留在剧组的机会——自己并不是世界的中心,有人喊一声“二少爷”只是出于在言语上的尊敬,抛开了母亲兄长不谈,还有多少人愿意卖一个人情的薄面过来?
大概是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无情无义了,石荣友嘿嘿地笑了两声之后,又说道,“我等下去看看安宇……他,还蛮不错的。下个戏有合适机会的话,我会留一个角色给他的。”
邵逸辰了头,又对自己拖了剧组的进度向导演表示了一下应有的歉意……双方都很快地弥合了这次车祸带来的裂痕,为接下来的继续合作重温了彼此间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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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当杜卓阳走进病房的时候,因为刚才的谈话而感到有些疲意的邵逸辰正在半合了眼睛靠在床头休息。
在听到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后,邵逸辰第一眼看到的是一束硕大无比的百合花……如此看来,这个男人还真是为本市的鲜花买卖做出了不容置疑和不可磨灭的贡献。
在和邵钧哲因为来自同一个人的玫瑰花而大打了一架后,这位已经隐然成为了北国黑道领军人物的男人又曾有过多次的私下邀约,但是却被他坚决而又委婉地拒绝了。
——仅仅凭借着一个“杜”姓,是坐不上黑道太子这把交椅的……
这种男人,就像是一柄双面都开了刃铮然而鸣的利剑,随意地靠近绝对不是一种明智的做法——也许,还是黑色的。
把手里的花放在一侧的桌面上,杜卓阳居然难得地羞涩起来,“……本来想早些来看你的,但是姑姑她一直在守着你……所以,只能在现在趁着她不在的时候,过来一下。”
邵逸辰笑了笑,“……谢谢。”
“喂!”男人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开了口道,“和我在一起吧?……我不会让你再出一次这样的事情。”
邵逸辰被这句突如其来的告白狠狠地噎了一下,半天后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啊?”
杜卓阳站起身来,在宽敞明亮的病房里来回踱着步子……来回转悠了两圈之后,两步跨到了床前,紧挨着邵逸辰的身边坐下后,看着他的眼睛说,“……我前两天,知道你出事的消息以后……”
男人慢慢伸出手,按住他的肩膀,低声道,“……有那么一瞬间,是真的希望你会死在那场车祸里……”
房间里一片沉寂,窗外午后的阳光正灿烂,洒落进来的光线干净而又明亮。
邵逸辰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他想,这个男人在表白的时候说出这种话来,究竟出于什么目的?……爱一个人,怎么会想要他死去呢?
他这么想着,心跳的节奏却越来越快地不受到自己的控制,在胸腔里一下下地砸落的感觉太过鲜明,悸动得让人发慌……
就像是有什么一直在找寻着的东西在跃动着呼之欲出一样……
杜卓阳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男人黑色的瞳孔里有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柔情,“……我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够说得明白……我第一次有这种被牵挂住的感觉,这很……奇怪……”
男人说着话,手下的力道却在一地加大,“……在有人告诉我,你出了车祸的时候……我第一个瞬间想到的是:如果你就这么死了,是不是就不用有这种受制于人的感情了?……但是,听到你安然无恙的消息时,却一下子觉得自己变得……变得很幸福起来……”
邵逸辰慢慢地拉下杜卓阳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伤愈未好的左手软软的有些使不上力道,但是却轻而易举地拉下了男人的手,“……随便地就说出来这样的话来太不负责了,”他笑了笑,唇角扬起的弧度礼貌着拉开彼此间的距离,“这会让我觉得比较困……”
话说到这里就没能继续下去。
男人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推压了下去,精准地钳制在左臂伤口处的手掌在第一时间里,成功地制止住了对方的全部挣扎……然后,咬了上去。
左臂受伤后还未愈合的地方被人狠力地捏住,那种直接搅动到伤口里面的疼痛是一种鲜明的赤裸裸的干疼,在让邵逸辰失去反抗力气的同时,更是难以自禁地张口呼痛——
……完全陌生的气息,带着烟草的苦涩和薄荷味的清凉……
……利齿用力地咬过嘴唇,舌尖贪婪地舔吻过来,追住不断退缩的同伴又吸又吮……
邵逸辰觉得自己的意识被硬生生地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被前臂上的锐痛刺激到神经纤维的末端都痉挛着疼缩在一起,一部分以一种被强迫和被侮辱的姿势任由同性轻薄……
这种疼痛和屈辱的感觉交织在一起,很快逼得他眼角都泛红起来……弥漫上来的水雾与其说出于伤痛,更不如说出自于气愤。
如果可以的话,他一定要甩这个男人一巴掌,狠狠地。
就在邵逸辰以为自己到了忍耐的边缘,要拼着咬伤自己的代价也要给这个男人一个反击时,压制在身上的重量一下子消失了。
他反射性地立刻伸手去擦被吻过的唇,这才发现拉开自己这位表哥的是随煲汤的母亲一起回家的袁叔。
“啪”地一声脆响,邵夫人狠狠地甩了自己这位侄子一个耳光——不管是从力度还是狠度上来说,在邵家大少爷曾经挨过的那么多次打中,都没有任何一次可以与之相比拟的。
猝不及防地被甩了这么一个巴掌,杜卓阳的左脸上立刻浮现出了几道清晰的指痕。这个男人的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混杂着恶毒的狠厉,却在看到自己姑母那张冷若寒霜的脸悻悻地低下了头。
邵夫人许是气得恨了,连往日里被保持得一成不变的仪态都顾不上了,抡起手中的手包就劈头盖脸地打了过去……
杜卓阳有心想要躲避两下,而且还迫于对长辈必须要遵守的敬重没有还手——混黑道的,手足相残都不算得了什么,但是上下辈之间的界限却很是分明,这个是出来混必须要遵守的规矩。
何况,抓住他肩膀的袁姓管家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地很是无害,但是一身功夫便是他老子也是曾经称赞过的。
于是,在不敢也不能躲避的情况下,他被邵夫人抡了个七零八落……
不要小看护崽子的母狮子……比如说,现在的邵夫人。
节节败退的杜卓阳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争取到,就被邵夫人抽起一旁的花束连人带花地轰了出去,狼狈无比。
微微喘着气,吩咐袁叔关上门,邵夫人气势不减转过身去,一眼就看到了苍白了脸色斜靠在床头上的儿子。
白色的病号服上是鲜艳的红色,从左臂的上侧一直晕染到肘部后,依然有着一种淋漓的狰狞……
邵夫人丢下手中的拎包,冷着脸去按动床头上的召唤铃,然后一边拿出细丝绢帕去擦儿子额上的细汗,一边冷声地说,“老袁,直接去找这个病房的负责人,告诉他从今儿起,我们自己派人来照顾二少爷……既然花了钱请来的护工一作用都不管,该放进来不该放进来的人全给我一窝蜂地屋里塞,那干脆一个都不要!”
袁叔后退了半步,回答道,“夫人……请恕我直言:恐怕能拦得住杜少爷的,没几个人。”
尽管邵逸辰再三地表示自己无事外加软言安慰,邵夫人仍然气怒不止。
她看着医生重新给儿子换好了药之后,再看着儿子喝下自己亲手煲好的汤。接着便站起身来,对始终站在一旁的管家说,“打电话让钧哲过来陪逸辰……然后我要在半个小时后和我二哥面谈一下,你去安排好。”
她忍了又忍,到了最后仍然咬着牙地骂了一句,“……什么混账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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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逸辰并不知道自己这位母亲对邵钧哲说了什么,但是邵总采取的作法非常的直接和不加掩饰……他直接抽调了公司总部的保安全天候地守在了邵逸辰所在的病房外面,唯一准许进入的除了医生和护士之外,便只有自己的母亲——连自己都隔绝在外。
当然,后半句是邵逸辰自己猜测的……因为在他住院的一周时间里,除了在刚刚醒来的时候,再也没有看到过自己这位“哥哥”。
在这种被人紧迫盯视到几乎成了监管的环境下,邵逸辰极大地发挥了自己的主观能动性,伤口愈合的程度让那个拿到了他签名的医生都表扬不已——不过,也可能这种表扬是出于追星的心理也并不一定。
在临出院前,邵逸辰特意去看了一下仍然没有脱离昏迷的颜安宇。
“他现在处于昏迷的状态比较好。”陪同医生解释道,“这个男孩子比较幸运,颅骨单纯线形骨折,并没有出现脑损伤,硬脑膜外血肿这些棘手的病症也没有出现;第二肋骨骨折,但是也没有出现胸内脏器损伤或者心脏损伤……本院的脑外科国内排名前五,胸外科正好有友好医院的专家前来交流坐诊。应该很快就能康复。”
邵逸辰隔着玻璃隔墙看了里面的颜安宇很长一段时间:他的头发因为要做手术的原因已经全部剃光,整个人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只有身边的各个仪器上跳动的数字还在表明着生命力这种东西的确存在在他的身体里。
把头抵在玻璃上,邵逸辰在心里对那个现在还一切感知都全无的男人承诺:不论如何,我会给你一个真相。
就像是对着自己承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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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到家以后,邵逸辰用了大量时间安抚和陪伴自己的母亲,再三保证了自己以后一定会为了她也会注意自己这条小命的。
在他回家的第二天,他自医院回来后,第一次地看到了邵钧哲。
一脸疲态的男人喊了母亲到楼上的书房详谈——这简直就是一种不可思议的事情,要知道对于邵钧哲来说,和自己的母亲一起待到一刻钟以上,就意味着争吵的再次酝酿或者再次升级。
差不多快要一个小时后,邵夫人才从二楼上下来。
从她脸上的神情中,丝毫猜测不出之前谈话的内容乃至方向,只知道这位心情抑郁了多日的女人终于在近日来,头一次地不用小儿子多加开导便能流露出轻松的笑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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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邵钧哲是留在家中住宿的。
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回忆中曾经的场景像是疾驰的火车一样接续成了长长的链条在脑海里不断碾压过去……
窗外,月色霜白。
翻来覆去都无法入睡的情况,并不是邵钧哲第一次的经历。他的睡眠状况一直都不太好,事业上的压力和感情上的沉重,压得他整个人的神经都有些岌岌可危。
门外传来了两下轻轻的敲门声。
邵钧哲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身来……时间这么晚了,佣人根本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房间整理;而和那个女人之间,该谈的在下午的时候就已经谈好了。
他坐在床上看着门,表情严肃的像是要签署什么重要会议文件……过了一会儿后,才翻身下床,赤着脚地去开门。
门被打开后,邵逸辰看着给自己开门的男人,微笑着问,“我可以……进去吗?”
男人侧开了半个身子,让他进入自己的房间。
坐在书桌前的转椅上,邵逸辰低着头把视线聚焦在自己搭在一起的十指上……从男人的视角看过去,下巴的弧线和后颈处露出的一曲线都有一种错乱着时空的重叠感。
把十个手指轮换着轻了一遍相对着的指尖,邵逸辰抬起头看着邵钧哲,轻声地问道,“下午的时候……你和妈,是不是在说车祸的事情?”
男人挑了挑眉,没有默认但是也没有否定。
把交叉在一起的十指拿开,邵逸辰双手按住椅子扶手,微微侧了一脸地去看邵钧哲,“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他这个动作做得太过自然,就像是曾经的爱人无数次做过的动作一样……等到邵钧哲从方才的心神荡漾中回神过来,自己已经在那把椅子面前半蹲下了身子,双手按住了他搭在椅子扶手上的双手,掌心贴合在手背——就像是从来没有分离开来一样。
然后,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我会给你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