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意儿41
发文时间: 1/24 2013
一进屋,王师毅几处关节的外力一瞬间消失,而他的整个身体也瘫软下来,落在门边的地上。龙腾小说网 Ltxsfb.com这大概就是血魔的能力,不像乐六是要借那些钩啊线的东西,血魔不需要任何媒介,隔空就能夺去他人的力气,甚至是改造他人的五脏六腑。
这麽说并不是夸张,王师毅切身体会过,才知道什麽是恐惧。在乐六手里那种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是因为平时看不见的细线的缘故,并且还需要乐六指尖配合;可方才那个韩赫连动都没动,坐在那里,看著王师毅,一切就发生了。
这样的赤目血魔,王师毅是无论如何都斗不过的。
想想昨日落在乐六手里的宣勤言,还有当场惨死的黄平远,以及更早的那些沦落成玩具的友人……再看看,眼下的王师毅本人──自不量力,有这样的乐六这样的血魔,江湖上那些吵著闹著要来征讨血魔的人物都是自不量力。求得的只是一阵纷扰,然後再把自己的命赔进去。
如今出逃的事,再也不可能了吧……王师毅想起历经苦痛那些钩子离开身体的刹那,要是就此走开,或许一生还有转机。
也可能没有,受尽屈辱从血魔那里逃回来的懦夫,武林上还会有他的容身之所吗?
到了现在,王师毅终於想明白了,这就是一趟不归之旅,他只是不清楚这旅路的终究竟会在何时出现。
乐六……乐六方才看见他脱离自己的控制,那神情……王师毅回想起那神情,却也想开了,这次若还能捡到命,那也永不会有王师毅了;傀儡,玩具,玩意儿,乐六想叫他是什麽就是什麽,说不定连血魔都会因为前面的冒犯而为他罪加一等,再无生天。
厅堂里那浓重的血气和黏稠得流动不了的血迹还刻在王师毅心上,乐六不仅替血魔挡了一刀,还让王师毅砍了他一刀──对王师毅来说,这一刀是他早就想砍上去的,在这屋子里有多少个对著师文却拿不上手的日日夜夜,他在心里将乐六大卸八块,再将血肉一片片剖了下来。但这次师文真的上去触到乐六血肉,可师文和王师毅都沮丧了起来,没有喷溅的鲜血,没有酣畅淋漓的韧劲,割在乐六身上,不亚於敲到了一块冻住的石头,冷且硬,不似磨得滚热的剑身,就那麽一触,便满满的都是咽不下去的苦涩。
王师毅有後悔,他不该砍那一刀,更不该砍在乐六身上。
驱尸鬼手,他就算不是鬼,也该是妖了。而这安德城里至少有那麽一妖一魔,若走出去,武林天下还有多少活路?
……武林……武林里还有你?王师毅你还有武林?忍不住自嘲,王师毅现在能做的,只有眼巴巴地望著门缝,等著乐六空了,过来,再做出处置他的决断。
没想到乐六就此推门进来了。此刻王师毅仍旧被不知名的力量消抹了一身力气,只能侧瘫在地上,乐六进来,他也抬不动眼睛,只稍稍转过眼珠,一眼就看到乐六的伤处。
原来妖怪大白天也会出来。乐六那道从颈项至xiōng口、砍得血肉外翻的伤,就这麽合了回去,只留下刀痕血迹,以及衣领上撕裂的口子──不到一刻功夫,师文刻在乐六身上的伤口便好了。
这让王师毅心里原有的闷钝更无可消解,就只能对著乐六那道狰狞的刀痕发愣。
“乐六,你……”“
“你是不是觉得我会问你如何逃脱的?”乐六打断王师毅挣扎著说出的话,“这种事情我们等会儿慢慢说,我现在只想问你,你要如何?”
乐六会问他这种问题?王师毅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那边乐六的表情倒像是真的要问──为何是这个问题?如此简单的事情……乐六怎麽总是在问简单的问题。
“……杀了我给你当玩具,或者再用息虫控我──对你来说不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麽?”王师毅声音虽然轻,但乐六一定听得见;他说得戏谑,好像说的不是自己的事情,好像一个不称职的判官掌著别人的生杀大权。
但这些简单的话进了乐六的耳朵,却能改了乐六整张面孔──其实没多少变化,只不过王师毅就是莫名地觉得那脸变得厉害。
乐六好像总没有变,又好像总变得厉害。王师毅吃不准,他没多少心思放在乐六上面,他还在等著新的处置。
“我这个人倔,相信你也看得出来。别人越想从哪儿逃走,我就越要把他们往原来的地方拖。如今也是一样。”乐六从昨天得了谷角养好的息虫,就一直放在袖子里面,现在摸起来也方便。
对王师毅来说,早就做好准备了,什麽虫子,一只算什麽,几十只算什麽,一合眼就耐过去了,没有什麽事情是耐不过去的。
可这次乐六不像以前那样慎重,大约是仗著谷角那里有的是息虫似的,刚挂好钩子放好线,抓著那一把虫子,就要向王师毅嘴里塞,像是要把整个拳头都塞进去一样,毫不留情。
作家的话:
鲜网要修到28号??我那天上火车回老家了呢……跪地……
回家之後就不能游戏了,只能写文了!!!
玩意儿42
发文时间: 1/29 2013
息虫带来的苦,受两次跟受一次没有多少区别,无非被一群活物从里面挠了一遍,奇痒,恶心,四肢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放,多有时希望那两根胳膊两条腿都能反折到背上,钉死了,或者干脆被扯下来扔弃了才好,才不会觉得心焦。
王师毅只希望乐六能把他扔在个别的地方,等那些虫子都死了平静了,再提他出来,再派上用场──如今的乐六跟往常一样伏在他身上,却不像平时带著那些戏弄那些欲望,浑身上下充满的,就只有愤怒。
乐六在做些什麽?王师毅有些习惯有些模糊。毕竟第一个晚上他说过的那些要引导息虫到达里面的藉口,眼下没什麽用处;息虫们不再晕头转向,个个找准了通路,像是被乐六吓到一般,争抢著往里面跑。乐六以前看它们在入口打转时会生气,现在看它们急匆匆地钻进去也会生气,一气之下好似想将那些躲著他的息虫一个个捻死,手指跟著进去,却抓不住,指尖好不容易抵著虫子,又被它们逃了。乐六也狠,仗著王师毅的身体,一阵撕扯,整只手就突破进了甬道,全然不顾王师毅的死活。
虫子没逮著,都借著喷涌的血滑进更深的地方了;乐六不免垂头丧气,一时间手就任由王师毅含著,反正也拔不出来,干脆再潜入一些,连手腕都被包裹住了。
明明是在王师毅身上动作,但王师毅反倒不知道那是何种感觉,那些撕裂的痛闷钝的痛搅和在一起,下身就像被冻结了一般,冰冷的触感偶尔会来到上半身,好像连喘息也被冻住,再也抽不进气了。
王师毅只是迷迷糊糊地觉得,他要逃离乐六,竟像是乐六最不能饶恕的事情,能让人一边低声咒骂著一边用最残暴的动作对待──王师毅下体吞入乐六手掌的时刻,心中反而清楚,盘算著想提醒乐六,若你要抓那些虫子,不如用你那些奇怪的线拖它们出来,干嘛用手去拿?
意识正模糊,眼前忽地出现乐六的脸,带著往日神情,可眼睛却睁大了,不再是垂著眼睑,而是从下往上地望著王师毅,不出一声直到王师毅发现了他,才道:“……你倒是松开啊!就算你要把我的手吃进去,也看看场合──刚才那些息虫都要被你淹死了!”
经他这麽提醒,王师毅才勉强察觉,自己身下的被褥已经是湿漉漉一片了。
血吗?王师毅想著床榻上殷红的场面,心里一软,身上力气失了,连不知觉间跟乐六角力的那处也没了力量。乐六看准这时机,急忙抽出手来,像是被什麽烫到似的,倒不再总想著给王师毅添苦痛。乐六停在那儿直直地望著自己的手,看了半天,没有动静。
王师毅觉得就这麽一抽,身体里的气血都被抽干了,整个人轻飘飘地浮在床面上,时不时打个颤,连下巴都合不上去。
乐六到底想怎麽样,王师毅弄不清楚了。方才是要把手塞进去抓虫子,现在又要拿出来……为什麽不干脆把整个手臂都捅进去干脆穿透了他身体算了?
“……乐……”王师毅渐渐察觉自己的身後合不拢,而里面有炽热的血从一段一段的细纹里渗出来,集聚起来,流淌过抖动不停的穴口,没得到挽留,失落地离开他的身体,不再留恋。大约乐六也是这样,乐六厌恶污秽之物,血污自然也是。
“……乐……”王师毅又努力了一遍,还是没有办法说出第二个字。他又想说自己说过的话,想让乐六将他杀了算了,像两齐那样,既然满怀著对他的憎恶,不如下手,不需要同情,更不需要编些好听的理由,一切消抹干净,江湖间少了个王师毅,过了多年,除了他的父母妹妹,再不会有人记得他,真真痛快。但乐六好像看出他想说的意思,不跟他说生,也不跟他说死,对这种事不予置评:“王师毅,你得在这里乖乖地当我的玩意儿,别再想著其他办法。以後不会再有两齐这样的事情,我也不会再被你激得要杀你便宜你的机会──你还是乖儿好,至少我乐六不会甩下你,怎麽样?”
他的口气,怪得很,但又怪得一如既往。乐六说不会甩下他,就是说不会放过他;确实也放不过了,这回钩子跟著息虫进去,却没有谷角事先准备的解药,那也是说,直到死,王师毅都离不开乐六,到死都只能被栓起来管著,到死都不会再有别的活法。
到死,都只有他一人,以及身旁这个驱尸乐六。
作家的话:
原来已经可以发文了吗!!
今天以为还不能发文,就出门去了……跪地……对不起,现在略晚了!!
玩意儿43
发文时间: 1/30 2013
现在究竟是种什麽场面,王师毅想象不出来,他只能看著乐六将沾满他血痕的手放在他眼下,浓烈的气味扑进他的鼻腔,那种鲜豔的颜色,放在乐六苍白的手上,触目惊心。像是要把那些血污涂抹在王师毅头脸上一样,乐六反复摩擦著那张脸孔,把棱角与五官都摆弄了许久,没有停手的意思。
“喜欢麽?”没有前因後果,乐六就送了一句到王师毅耳里,是跟著舌头进去的,不大热,但粘得厉害,只此一句就能堵著他耳道,再听不进别的声音。
王师毅不知道乐六到底问他喜欢什麽,更不知道乐六究竟是在问他还是自问;不管是什麽,王师毅都不想对乐六说出肯定,蒙胧间挤出了个“不”字。
声音的尾巴还断掉,乐六就如平日里一样,将怒张著的男根埋了进去──之前有手扩张,没遇上多少阻碍,等全安定下来,才觉察到血的湿润与干涩,连带著内里悉悉索索的颤动,王师毅都知道了,那先前还颤抖著合不拢嘴的地方这下等到了乐六,终於找回了力气咬上去,不知羞耻地卖力讨好。
“喜欢麽?”乐六又问,大概是觉得王师毅那处的反应总是教人欣喜,所以说不定就是喜欢;但乐六也知道,怎麽可能在王师毅这边得到肯定的答案。
乐六动弹,慢慢地摩擦,却有的是力量,招招带著狠劲。王师毅模糊到现在,才想著如此下去,可能真会失掉性命。但随著後穴的收缩,原本还像奔涌而出的鲜血都缩了回去,漫在外面的那些也渐渐乾涸。身体里涩了一阵,可很快又湿淋淋的,照旧是粘,只不过那些是乐六的东西。
那些东西,跟乐六的血一样,并不流淌的,凝固住的,凝结在里里外外,像是把他们俩用针线细密地缝在一处,再分不开了。
“对,你喜欢的……”完全是在默默念著,乐六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连自己都不想听,说著说著就笑了出来,笑著笑著就把脸埋到王师毅颈间,冰冷的肌肤,冰得王师毅警醒起来。
对了,以後,就再也没有机会离开了。
王师毅至死都会被锁死在乐六身上,不论愿不愿意,都会死在这一处。
心灰意冷,或者不是,王师毅来到安德以後还会想起河沙门里种种事情,父母的面貌,妹妹的笑容,还有那些叔伯弟兄,到了此时,却一个也想不动了。
王师毅就像被乐六彻底控制住一般,自己的什麽,都管不住了。
乐六在他身上伏了半刻,突然离去,抬起来看著王师毅;等王师毅聚住目光看他的脸色时,还没分辨清楚其中不可思议的急窜上来的怒火,乐六一巴掌招呼上来,打得原先就模糊一片的王师毅眼前一黑,还好刹那间又恢复过来,愣愣地望著莫名打他的乐六,看不出端倪。
“我没跟你说过?!我讨厌这东西!”乐六抬起湿漉漉的手掌质问,王师毅被这麽一逼问,竟能乍然想起第一个夜里乐六似乎也为此愤怒过一次。
……原来连眼泪都管不住了。王师毅尽力眨了眨眼,收不回去,反而把脸上肩上打得更湿──这下乐六像见到了极脏的东西,抓过一旁的被角,胡乱地擦著王师毅沾到泪的脸与身体,狠得像要把上面的皮给剥下来一层似的。
“还是尸体好些……尸体不会有这该死的东西……你要是成了尸体……你要是成了尸体……”乐六念叨著,诅咒著就这样流出眼泪的王师毅,反复著最後一句,就差“就好了”三个字,一直憋在嗓子里说不出来。
我要成了尸体,那可就好了……王师毅想著,只看已经擦乾了泪水仍旧不停手的乐六,看著看著有痴然。
“……要是我死了,”王师毅鬼使神差地开口说道,“要是我死了,尸体会专对著你流泪的……”
随後是叹息一般的声音:“……乐六……”今晚,在这地方,他总算把乐六的名字念齐了。
乐六再抬眼看他,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惊惧。分明是王师毅赌气般的一句,却好像正巧掐在乐六心上,掐在那满是划痕的一处,只要指尖略一用力,就挤得出血来。
说不定,那一处的血不是他惯有的那种粘腻坚硬的,那一处的血是如常人般的汨汨与殷红。
只是,等王师毅再清醒些,就根本寻不到那一处了。
乐六不再等待,也不要紧贴在那颈窝里的静谧,下身再向里挺动一些,身上却不愿用任何一处触碰王师毅了,不愿再让自己的肌肤接触到那一具尚存热力与气息的身体,他什麽都不要,什麽都不要了。
连玩意儿,他也不要……更别说让他假设一句,“等你死的时候……”。
作家的话:
我其实一直不知道我到底是在虐老六呢还是在虐玩意儿呢……
玩意儿44
发文时间: 1/31 2013
“……老六,这回我有人撑腰了,你可得放我进去看看!”
外头闹得厉害,王师毅终於听见了。清醒一些,睁眼看看窗子里透来的天光,眼睛模糊著竟有些分不清到底是白日还是夜晚。
若乐六在门边坐著,那便是白天;若乐六在这床上坐著,那便是晚上──王师毅自有一套分辨的办法,只是现在乐六不在屋里,王师毅分不清。
想起当初刚碰上乐六那段时间,乐六能在屋里待上一天,只要王师毅没有看见,就一定察觉不出来。但现在不同了,乐六在,他必定能够感受到。
今天……是什麽日子了?王师毅勉强地想著,可惜乐六的生活不会依照月相有所变化,他失了衡量的标准。
“这里没你的事情。”门外有了乐六的声音,冷冰冰的不知道在对谁说话。王师毅忽然想到,既然乐六不在屋里,会不会已经傍晚了?
……想这些东西做什麽?事到如今,时刻跟日子,又有什麽意义?王师毅胡乱地想著,发现有许多问题,他都是想了一半,就停下了。
“乐老六你这是忌恨我!”那声音激动起来,咄咄逼人,“我不过是试试药性,过去都是惯常的事情,怎麽这次你就看不过去了,非要挡我?!”
谷角?听那说话内容,王师毅猜是谷角。说什麽“试试药性”,不知他又要去祸害谁。
“谷角,你甘愿被人绊著是不是?这药必定是他叫你做的。你不想想,他能拿你来牵制我,就不会拿我来牵制你麽?”
这句话王师毅听得不大分明,只知道乐六的语调确实激动了,不像乐六。
……乐六到底是什麽样,王师毅近来真的不大清楚了。新的钩子挂上了,新的徒弟进屋了,王师毅看著新来的这个季李的恭谦面孔,听著他一口一个“在下”,发现两齐真的是不在了。两齐最後说了他能与乐六抗衡,也不知道是真与乐六比试後最终消失了,还是暂且走了以後再回来比试,总之乐六没有提及。
或许过了半月,或许已经过了一月,或许时间更长些,王师毅几乎没怎麽听见乐六对他说话,乐六与他的交集,都是在床榻上── 一次又一次的交媾消弭了时间的界线,唯一庆幸的是,乐六似乎不再玩什麽花样,只是重复著那些进进出出的动作。
可他越发粗暴。王师毅这下真是动弹不得了,乐六第二次用在他身上的息虫似乎就是为了将他绑在床上,也不用来练功,也不用来退敌,王师毅,玩意儿,其实不对,他分明就是一块毫无生命的死肉,被人掏出了个洞来,专门承著男子的器具,除了痛感与快感,再也没有别的感觉。
乐六留他到底是为了什麽?王师毅想不清楚,但也不愿再想;那些早年憧憬江湖、憧憬大侠生活的梦想,对一块还喘著气的死肉来说,没有必要。
如今谷角还来看他这种物件干嘛?
“老六,不论如何,今天我是带著寒飞的意思过来的──我必须看看你家那玩意儿。”
“我说过了,‘玩意儿’不是你们能叫的。”
“那你在这里一个人瞎折腾好了。折腾死了,有人倒是乐得见到。”谷角说得这个“有人”,王师毅好像能猜得出来,似乎是个教人随时随地都提心吊胆的人物。
外面静默了一会儿,王师毅都可以想象外面两人的动作语言──乐六怎麽能急成这样?
这时门从外面开了,从王师毅的角度也看得见,是谷角,跟著乐六。
“我可是等了快一个月,几乎天天来敲门,今天总算进来了……”谷角一进屋,不顾乐六的阻拦,径直来床边看看。
“你要是再敢想著怎麽断我联系……我自有办法治你!”乐六还想伸手阻拦,但谷角的速度更快,脚下一飘,就绕了过去。
谷角过来,发现王师毅清醒著,赶忙抢了有利之处,抓过王师毅的手腕诊视起来。
现在还关心他的身体干嘛?王师毅平静得都不用借助什麽办法,想来谷角手指下面的脉相,也是安宁无波的。
可就在此时,谷角的脸色一一地凝重下来,不用费脑筋就知道,情况不妙。
谷角不跟王师毅说起病情,反而立即起身,向乐六那边走去。
“这回情况是真的不好,你要信我。”谷角凝重的不止是外貌,连他的声音也跟著竖立起来,带著前所未有的冰冷感。
“信你?怎麽个信法?”乐六接得快,“就算情况不好,你又有什麽办法?”
谷角听完,刚拉开架势要说些什麽,乐六又道:“还是说,这也是你事先铺垫好的,要作出开恩於我的姿态来?”
谷角在王师毅身上埋药引的事情,是激怒了乐六,不仅近一个月不许他靠近自己房间一步,如今连他说上任一句话,都会被乐六好生怀疑一阵。
谷角紧盯著乐六一会儿,突然道:“如今你怎麽紧张成这样?”
乐六不吭声,知道自己疑得过分,用沉默示意谷角继续说。
“原本还好,他这身体你也知道,我看你就算再能折腾,他也能吊著半条命,所以我不担心。”谷角边说边看著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王师毅,半天也没见那眼神动过,“如今不同,大概是又被你挂上钩子,觉得再也逃不掉,自暴自弃起来,了无生趣。
“看他那模样,熬不了多久就是死物了──心死,就再也没得救了。”
谷角说完看没人应声,又偏过头来问了句:“你说是不,王师毅?”
王师毅听得见,只是不置可否,有救没救倒无甚区别,那些折磨也不在话下,最关键的还是,他逃不开乐六了。
屋里静了许久,里面的人好像都在等著那一人发话,又好像完全不需要一句回答,都只是听著寂静,任时间凝固了去。
“……谷角,你会说出这种话来,必定是有方法了。”也不知过了多久,乐六忽地说,淡然到觉得谷角烦闷至极,挥一挥手就能将他扔出屋子,“只管说。”
“心病自有心药医,只要我想医,没有我医不了的。”谷角得意,他就等乐六这句话。
“‘心药’?”乐六刚想往门边的太师椅上坐下,可一听这词,脚下顿住,“你想用‘沁香’?”那是对付不老实的俘虏用的,夺人思想的东西。
“沁香还得你老六同意了我才敢呐!我可经不住这般麻烦事。”谷角不向乐六那边去,反倒毫无顾忌地在床边坐下,放肆地戳捣著王师毅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腕。
“那你要用什麽法子?”乐六瞥了一眼谷角动作,并不觉得那是诊断。
“天机不可泄露。”
谷角在宫寒飞面前故弄玄虚,乐六习惯,只是这事放到乐六身上,不觉得有趣。摆明了就是要将玩意儿带出韩府,带到谷角府上诊治──那儿还有什麽新办法?谷角除了那招牌的浸药汤,以及种种奇物,就再没别的特殊之处。
但虎狼密医就是虎狼密医,宁信其有。
乐六不语,转身坐上太师椅,挑动起安德城又一日的热闹。
“你这是同意了,还是另有打算?”谷角不大喜欢猜测乐六的想法,一来是他脾气古怪,二来是他这个人,实在是太容易猜了。
乐六仍不说话,静坐,手间忙碌一番。谷角也不怕会错意,掀开王师毅身上的被子,就要拉他起来。
谁知乐六远远地将被子盖了回去,谷角回身看他,他只说:“你先走,我让他跟上你。”
谷角明白,笑著起身,拍拍衣袖闪身出去──毕竟王师毅被下的身体还是赤裸,那些大大小小的痕迹,乐六断不想与谷角分享。
玩意儿45
发文时间: 2/1 2013
穿好衣衫被乐六支出去,按以前的路线到了谷角那里,还是在药庐,原本放著煌镜宸的药罐也在原地,只是药罐口上没见著煌镜宸的脑袋。
“这几天天象不对,镜宸还在睡。”谷角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王师毅心想,煌镜宸不会是将整个人浸在药罐的汤剂中睡的吧?不会溺水麽?
“你会好奇镜宸的事情,说明你心里还没冷个彻底──若冷彻了,我也就不救了。”谷角示意让他坐下,也不多说别的事情,直奔主题。
“王师毅,你是不是觉得前途无望,也不乐意再与老六抗衡下去了?”谷角一改日常玩笑般的脸孔,直击中心。
王师毅抬眼看那密医──他来此并不是自愿,是乐六被谷角威胁了一番,支使他过来的。其实乐六大可不必,乐六不是那种对人言听计从之人,今天简直就像是被谷角牵著鼻子走动,毫不威风。
……呵,这麽做若叫我有了错觉,该如何消解?王师毅轻笑,发现居然还笑得出来,果然如谷角所说,心还没死透。
“王师毅,”谷角看见他那表情,反而越发正经,在王师毅无所谓生无所谓死的节骨眼上,扔给他一句,“据我所知,尚有一法,能让你脱开乐六控制,你可想听?”
什麽想不想听,分明是要将王师毅的兴趣诱引出来,达到谷角种种目的。而谷角会为了什麽?自然又与药品、新奇物件相关。
“……你在打我还是乐六的主意?”虽然解开挂钩是因谷角帮助,可王师毅终究觉得,他与乐六没什麽两样,不过是为了自己的那执著罢了──上次是试试药性,这回又要拿他们做什麽打算了?
谷角不理会王师毅的猜测,径自说起:“听人说,前些日子你在韩府砍了乐六一刀?还被那场面吓著了?”
这麽一说,王师毅就想起了乐六的血……真不知道,乐六为何会是那样。
“王师毅,听你名号应该也是行走江湖多年,应该知道却却香之类的东西吧?”却却香当然知道,野外行进时有用的妙品,上次乐六用息虫对付宣勤言时,两齐就拿出来那东西,才让乐六挂钩子的细线显露出来。
“都是些妙物。除了却却香,还有种东西叫‘凝凝露’,也挺有用。”谷角说的凝凝露,与能显出隐秘之物的却却香不同,它专门固化流动的物体,以便通行,常能使人行於水上,摆脱各种险境。
“平日里我们都把凝凝露放於物件之上,可有些人不同,对他们来说,凝凝露是口服的。”
口服?凝凝露?那种东西怎麽能服入身体中?!王师毅脸上再没有平淡的色彩,惊讶上了面孔。谷角看见,露出得意的笑。
“草溪村的事情知道麽?”谷角突然问,见到王师毅不解的神情,解释道,“那里代代都有远近闻名的驱尸人,他们靠的就是自小服用凝凝露,让身体里的液体渐渐凝固,不似常人那般,特别浓稠;久了他们的体内就能生出致密柔软的线,牵连在尸体上,柔韧不可摧。”
王师毅明白谷角的意思,驱尸鬼手乐六,便是诞生於那草溪村。
“你还没见识到乐六的本领,那日你那一刀是砍他个措手不及,要是他那时有所准备,正面迎你,你大概连那一刀都砍不下去──这由凝凝露而生的线啊钩啊,虽能变幻任何形状,但坚硬无比,就算是你那‘师文’,说不定也得缺了个口子,下不去刀。”看谷角说话那口气,仿佛这些战绩都是从他那里来的,都是他身上所有的,与乐六没多少关系。
凝凝露王师毅用过,那东西一股腥味儿,看上去口味也不会好──这些人竟然要用这东西来修炼自己的驱尸功夫,王师毅不禁想起乐六的血乐六的白浊,都是靠凝凝露造就的。
“乐老六那种出神入化的水平,可是要从繈褓中就喂凝凝露的,现在深入了骨血,可能也不曾停歇过。”谷角直接说起乐六的事情,繈褓之中,那只有草溪村里的父母才会做得出这样的事情,“所以说,如今天下驱尸技艺能超过乐老六的人,绝不存在,你看他前面那个两齐,现在那个季李,这些人都是十岁以後才开始吃凝凝露的,无论如何也比不过他……”
“谷角,你跟我说这些有什麽意思?”王师毅突然打断他,冷声问道。
谷角听他那义正词严的语气,嘴里带著一丝嘲弄:“知道这些,你才知道如何安全解开你们二人的联系呐!”
谷角又要玩什麽花样?
“据我所知,他们这些服凝凝露的人日子久了体内会聚积出一种东西,叫‘白荧血’,若能得到这一物,稍加炼化,就是最佳解药,比我原先给你的那个药引强多了!”
“白荧血”……王师毅听见这个名字,只觉得那对乐六来说,应该是重要的东西。
而谷角将这些事情告诉王师毅,打的就是那白荧血的主意──“炼化”二字,是谷角的乐趣所在。
“……如何得来此物?”王师毅必须承认,谷角这麽一说,先前他那些自暴自弃的认命感,一瞬间便消失不见了。
“白荧血是凝凝露作用於人身的精华,若驱尸之人去了自己的白荧血,那功力、身体都大不如前,等於失去了半条性命;而且,此物珍贵,每个驱尸人一生大概就那麽一个,没了就没了。”谷角擅长此类异事,说得头头是道,“而一般外人不知晓它在身上何处,都是其主人自愿拿出来的。”
一听这些,王师毅不禁颓唐── 一种会去了乐六半条命的要紧物品,乐六怎麽会给他这个玩意儿享用?
“你觉得我想得太好了是不是?”谷角也看得出他心里的盘算,“你觉得乐老六必定不会给你白荧血的,对麽?”
这不是明摆著的事情,还需要多谈?王师毅边想边觉得谷角好像一直在兜圈子暗示些什麽事情,可似乎完全不想直接告诉他一般,非要吊足他的胃口。
谷角忽地换上神秘的表情,凑近王师毅,悄声道:“我敢保证,只要你有些手段,乐六的白荧血一定是你的囊中之物。”
连办法都不说,王师毅这回实在是无话可说了。正与谷角尴尬在这药庐之中,突然有人敲门,还没等谷角应声,那门就开了。
来者是赤目血魔!那日在韩府厅堂见过,韩赫,宫寒飞,赤目血魔,就是这个五官面目无甚特、总给人一些模模糊糊的印象的男子。
对方也看见了王师毅。轻瞥一眼,随即绕行过去,直奔谷角。
“我要离开安德一段时日,药。”宫寒飞伸手,早就习惯的模样。王师毅一脸警惕地站在宫寒飞後面,心中翻腾起来──要是有力气要是有力气要是现在有力气……
但就在此时,四肢传来一阵动静──是远在府邸内的乐六强领著他,要他回去。
……怎麽就在这节骨眼上?王师毅怒视著宫寒飞,就这样被乐六拖著拽著出门,只能反反覆覆思考著方才谷角提出的问题。
“……让他来做什麽?”宫寒飞见王师毅走远了,忽然问道。
“我天生好心,卖老六一个人情,帮他医心病呐!”
宫寒飞看看谷角那副直得意著面孔,又说:“真没想到乐六如此贪玩!”
说罢还摇了摇头,不愿再管他。
“寒飞,我倒觉得,”谷角却好像对此津津乐道,“这乐老六,分明是爱惨了他家玩意儿。”
宫寒飞不信:“……何以见得?”
谷角这回不答他了。看著宫寒飞被自己逗引起来又不能放下身段,他得意地笑著,拍了拍那肩头。
“我是过来人,你们可都得学著儿。”
作家的话:
血魔同学的故事,欢迎去看完结的《夜火红月》啊~~
风格跟这篇,不大一样……故事是有交叉的,里面有一小段老六和玩意儿的肉!
玩意儿46
发文时间: 2/2 2013
从此韩府宁静了几月,入夜偶有一阵凄凉的声音,宫寒飞心定得很,也不入耳。待到入冬以後,数九寒天,宫寒飞见来往安德的人也少了,觉得冷,懒得出去。只可惜年关将近之时,一早发出去的战书终於有人肯接了,宫寒飞无法,还得出趟远门。
走前该吩咐的事情都吩咐下去,最後乐六却来了,说是有事相求。
“府上西南角的屋子闲著,我拿去用。”明明是来求宫寒飞的,可乐六连个请示也没有,就直接要了。
韩府西南角……不是乐六提起,宫寒飞真快忘了。那里本是下人住的地方,与东南角上的呼应,自从宫寒飞进驻此处,不需要那麽多仆从,东南那边住的多是乐六的徒弟和臣服在宫寒飞这里的邪道人物,而西南角的小屋一直荒著,乐六要去,是做什麽?
“是不是你最近寻来的尸首太多,没地方停了要塞进韩府来?”来安德前宫寒飞是与他约法三章过的,这回宫寒飞要远行,就怕此人闹出事情,这还没走就来要屋子,好像是为何事早早打算一样。
“不,是我那玩意儿一直放在自己屋里,不大方便,要往别处安置。”乐六也不多话,只浅显地答了。
“怎麽,看厌了?”宫寒飞记得上次谷角说过,乐老六爱惨了他那玩意儿,怎麽这才过了几个月,他就厌了不成,还要把玩意儿赶出屋子?
转念一想,又不对。要真是厌了,乐六有办法赶他走,彻底赶走。所以这次乐六不知是有什麽事情,非要如此。
“还是说,一间屋子不够你们俩闹腾,还得再去找一间?”虽然夜间偶尔听到惨呼声,但宫寒飞也知道,犯不著再换个地方,他这麽说,不过是要给乐六一难堪。
更何况乐六屋子在韩府的东北位置──一个东北一个西南,必定是王师毅惹到乐六,让乐六不愿看见他。
可到底是惹到了哪里,乐六不会说。他不回答宫寒飞的问题,其实这段时间他尽量不与宫寒飞提起王师毅之事,有时宫寒飞遇见王师毅,还没开口,只是斜眼看看,王师毅就会一脸迷茫地转身离开──一定是被乐六Cāo纵著──跑得比见了鬼都快。
乐六不乐意宫寒飞看见自己的玩意儿,处处躲著防著,生怕宫寒飞心情不佳就断开牵绊著他们俩的线,毕竟天下只有宫寒飞有这等本事。
自从前次王师毅险些逃脱,乐六日日过得胆战心惊,小心翼翼;他自己觉察不出,但宫寒飞谷角他们都能看得清楚。
看宫寒飞的神色,乐六知道不答终究不好,只说:“前天放他出去转转,又给我惹来事端。虽说又收了几个江湖正道以备後患,但我可不想再如此这般了。”
乐六说得含糊,但易懂。宫寒飞打量他:“就是要找个地方将他关起来是麽?”
乐六不语,不看他,像是被说中了一般,只等著宫寒飞应下他的请求。
关吧关吧,关起来也好,对祸害就该如此。其实宫寒飞不大在乎王师毅的事情,就算觉得乐六沈溺得深了,也认为如果乐六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好,那他就不会过问。这段时间乐六用谷角养出来的息虫绊住了数十位武林人士,到了关键时候,都能为宫寒飞所用,宫寒飞还没夸乐六勤奋;白日里安德城的气氛造得也好,若外人路过,必定没人看得出破绽,宫寒飞也还没嘉奖过他。只要乐六把事情都完成了,遵守了当初的种种约定,那他做些什麽宫寒飞都不予置评。
只是乐六找上王师毅这样的人,无论付出了多少,终究不会有好结果的。宫寒飞想著,又发现自己竟默认了乐六这样的人不会有改变的一日,更不会想求个安定和美的日子──也是,走上他们这条路、与整个武林为逆的人,谁还在乎这些事情?
所以才会隐隐约约担心这个乐老六……宫寒飞也不知道他具体岁数,看起来二十多岁,年纪再怎麽不符外表,也不会超过三十,在宫寒飞面前总是小辈。
“这屋子你拿去用吧,要是关起了,就别再放出来。”宫寒飞算是答应了他,末了想想,又说,“老六,我们都看著,你别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也不知道为何要提醒他这麽一句,宫寒飞说过算了,不提也罢。
但搁在乐六耳朵里就不一样。乐六脸上一贯平静,心已经回自己屋里去了。
记得谷角曾经说过,心病要心药医,王师毅这种说什麽都不往心里去的情况,坏透了。记得谷角还说过,多给王师毅一空间,把他心里那些淤堵著的东西散一散,好得会快些。所以乐六放王师毅出去了,随便走走,就算是在安德城门边坐著晒晒太阳也挺好,好过白天跟一个几乎不会动弹的人对坐在屋里大眼瞪小眼。可真放他出去,乐六又不干了。安德与赤目血魔有些瓜葛的风声大概已经在江湖上散开了,整日都有些无聊之人前来探看。傻儿的看看就走了,还好;凡是要过夜审视的,都会被乐六俘来炮制一番,就成了他们这边的“兵力”了。怕就怕把王师毅白日里放出去,碰见一个两个,好死不死还是王师毅广交的天下友之一,那就又给乐六添麻烦了──放几个徒弟过去,再自己丢下城里的热闹,急著对付那些人,连喘口气歇息的时间都不给。
以乐六惯常的性子,什麽心病心药的,不过是个玩意儿,找个去处往那儿一扔,也不必多管他,要怎麽摆弄就怎麽摆弄。
但是对著王师毅,乐六手下似乎轻了儿。仅仅是一儿,也是最可怕的那一儿。
谷角那些若有所指的话、含沙射影的眼神乐六清楚,只不过既然谷角嬉皮笑脸,他也能跟著在心里一笑了之。但宫寒飞不同,宫寒飞不喜玩笑,最近却也懂得如何变著法子要他窘迫,乐六听在耳中,不是个滋味。
不过是个玩意儿。乐六死死守著这句话,每日与自己念叨了不知多少次,但一对上王师毅那双澈亮得有些空荡的眼睛,就藏了起来,再也不出来。
这几月,王师毅不像过去,反而一直盯著他看,也不知道在打量什麽盘算什麽,只是紧盯著他,并不说话。过去那眼睛里还是怒火中烧是不忍其辱的,现在却一没有责备的意思,透著光,黑漆漆的,幽深不见底。
乐六不怕王师毅,一也不怕。乐六怕真把王师毅关起来了,那目光却更加清澈了,到那时他该怎麽办?
所以,乐六得把王师毅关到别处去。每日等太阳落山了过去看他一看,要去要留也随意得很,至少昼里不必再对著他,自己也舒服。
总算定了件心事,乐六见宫寒飞一副要出行的模样,便抖抖袖子,回屋里去。毕竟安德若是没宫寒飞镇著,管起来不大容易,还得占上先机。
作家的话:
血魔要去找那个性格叛逆一身反骨的武林盟主张钰晖打架咯~~就要遇上他家那位了~~~嘿嘿嘿
玩意儿47
发文时间: 2/3 2013
乐六刚到屋里,还没坐定,一直不说话的王师毅竟然翻身起来,问道:“你那钩子,能拉得多远?”
这王师毅,平时逼著赶著要他说话,他也不愿,到後来乐六烦了,任他沉默去,怎麽今日一反常态,说起话来?
“你问这个做什麽?想偷偷跑了,还是想截断联系?”乐六照例不屑地问,一副不大理睬的模样。
王师毅倒是练成了应付他的办法,绕过问题,只问自己的事情:“能拉到京城麽?”
……你当我是什麽?也不想想就算是一根棉线,要拉到京城,需要多少长度。乐六觉得王师毅问得好笑,可把这话放在心里仔细琢磨一番,滋味不大对。
京城……听说河沙门就在京郊……
乐六有了种猜测,八成是准确的。他不再想下去,只说:“断然不可。”
王师毅眼中的光立即黯淡了许多,乐六看在眼里,他果然猜对了。
“你要回河沙门是麽?”原本打算再也不提,可乐六看著那褪去的光芒,一闪神,就说了出来。
“离开河沙门的时候,我说年前一定回去,如今看来是不可能了。”被乐六识破,王师毅也不回避,说起缘由,“眼看年关快到,若是可以,我想回去看看,看看爹娘,看看小凌,看看门里众人如何了。”
王师毅,你到底是长了什麽胆量才能跟我提起这事儿?你怎麽能跟我提出这种要求?你以为听了这般说法我就会放人麽?王师毅……你到底有没有当个玩意儿的自觉!
乐六对著王师毅,头一回不知该跟他说些什麽话才好。在他看来,自从第二次给王师毅上了钩子,王师毅就变得了无生趣,也变得无所畏惧了──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什麽话都敢说,全然不顾自己在韩府在乐六这里的身份地位。眼下居然能说出回趟家看看……你以为你是来安德修行还是来安德上工的,说走就走得掉吗!
王师毅见他不说话,接著说:“也不是跟他们面对面,让我远远看著便好。”
这口吻乐六听著很不舒服,方才还胆大包天,现在声音里却传出请求的痕迹,虽然微不可闻,但乐六何等敏锐,怎麽会听不出来?
平时在床榻上,乐六总是说玩意儿该乖儿,做他乐六的玩意儿要听话,总转著法子想王师毅求他,可真把王师毅整到要放下尊严乞求的时候,乐六又不干了,说不出哪里奇怪,就是不对味。现在离了床榻,王师毅这种口气还真是第一次,乐六一时间翻腾不出个所以然来。
怎麽好像王师毅不跟他拧著来他就不舒服似的?乐六还想,不会是他就要那种处处对著抗著的感觉,但又觉得不对,很不对头,眼睛耳朵甚至心里都像被什麽蒙住了,动弹不得。
王师毅大概以为他怎麽都不应,便退了一步,又说:“或者寻一种法子,不留痕迹地给他们送个信报个平安,至少让他们有个年过……”
这真真切切是在求乐六了。乐六就觉得耳朵里一麻,後面王师毅要是还有别的话,他字字都听不见了。
王师毅在看著他,抬起眼来看他。入冬後天气渐冷,看那边宫寒飞已经把裘衣都找了出来,而待在他这yīn冷屋子里的王师毅还只披挂著一袭里衣。王师毅好像真不觉得冷,乐六知道河沙门的大浪淘沙一派武功至阳,大约是能抗得住寒冷;可眼前这个王师毅,仍旧是那副打扮,但放在从不畏寒的乐六眼中,怎麽看怎麽觉得冷,怎麽看怎麽觉得那人分明是瑟缩一团的,分明教别人可怜。
王师毅的脸上,还是平时那种坚毅不可动摇的神情,乐六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从哪儿看到所谓的可怜。
其实更令乐六说不出话来的是王师毅提到的那些事情。过年,亲人,挚友……谁说王师毅心死了?那里满满的都是牵挂,都是期盼,如何谈得上是死了?
那些亲人朋友的事情,乐六不懂,从来就不懂。自小只有人教他驱尸,教他Cāo纵身体里缓缓织出的线,没人教他那些毫无意义、平添烦恼的事情;草溪村里的人,只知道谁驱尸更厉害,只知道谁是谁的师傅,没人知道谁是谁的父母兄弟。
就连乐六这名字也不是父母给的。不知昰谁定下的,那年草溪村里生的孩子都姓乐,生到他是第六个,自然就叫乐六。
不对,不全是,也许曾经……断然甩开脑海中隐约浮现的模糊景象,乐六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也什麽都不理解。现在看著王师毅的面孔看著王师毅的眼神,乐六耳朵里面麻了一阵,跟著眼睛麻了身体僵了,原本就冰冷的身体冷得更快,就像是身上那些半凝固著的血液彻底冻住了似的,xiōng口也冻得结实,尽是冰碴子在里面晃荡;冰碴子尖锐,次次都刺在内里的肉上,比小时候被师傅用钩子挂上还痛。
驱尸鬼手是什麽角色?在江湖间悄然行走这些年,还没人能让他痛过,遇上的人都只有隔著遥远的距离就被束缚住的份儿。但这一次乐六是尝到痛的味道了,仍旧是远远的距离,那人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让乐六自己疼个厉害。
……怎麽可能再这样下去?几个月来面对王师毅积累著的郁卒这下要挣脱出来,把那些由内而外捆著乐六的冰碴子一个个敲碎,爆裂开来──只可惜那些郁卒也不大热乎,冰裂了还是冰,棱棱角角反而多了,只会叫人更痛。
一转眼,乐六竟然大步迈到王师毅面前,伸手隔著袖子抓住那有力的胳膊,不容他挣扎反抗,一心要把他往外面拽。王师毅见乐六举动愣了愣,毕竟他清楚,除了入夜以後的勾当,乐六从来没这般直接地碰他。
难道驱尸乐六忘记自己最精通的把戏了麽?
等乐六冷静下来的时候,也想这麽问自己,但原因理由苦寻无果。刚刚从宫寒飞那里得到了许可,这下他能名正言顺地把王师毅赶出自己这间屋子,从韩府的东北边扔到西南角上去,眼不见为净。
作家的话:
今天过小年~~~
来段过年相关的~~~
(喂你这麽虐有诚意吗!!
玩意儿48
发文时间: 2/4 2013
安德茶商韩得元本是个爱热闹的人,近两年年纪大了,儿子们也都出去了,只有个次子开间茶铺,偶尔热闹一下,也是在外面,府上自然安静。而这偌大的韩府,最静的就是西南角上那间下人房,荒了许久,也不见有人进去整理整理。
年关前後那里面有了些动静,但只在夜里,白天还是死寂一片,压根儿没有人影,连门坎上的灰也堆得厚重。
若放在以前的安德城,必定有人议论韩府闹鬼,但现下的安德可不是往日的安德,住里面的居民有几个能自己说出话来?
连就住在西南角那间屋里的王师毅都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住在里面。
腊月里被乐六拖进来,王师毅还没来得及看清屋里陈设,就落著满是尘灰的榻上──後来乐六嫌弃,让季李来清理了床榻;等季李正要把屋子顺带打扫一遍时,乐六又来了,喝斥走他,也不觉得脏乱,每日都来。
自从到这个屋来,白日里见不著乐六,只在晚上看到,也没别的话,乐六不许王师毅说话,只是变本加厉地在他身上折腾。不到一个月,王师毅早模糊了痛苦与快乐,整日整日地被困住,动弹不得,唯一有些感觉的时候,就是乐六过来的时候,好像时间只剩下“有乐六在的”和“没乐六在的”两种。
现在是什麽日子,王师毅不大清楚,隐约记得前些日子热闹了一阵,大概是宫寒飞授意乐六让安德城过个年,四下里总算有些响动。现在乐六在做些什麽,王师毅也不大清楚,总是在Cāo纵著每日城里的活动,一成不变,偶尔来得晚些,似乎是在训练那些与他一样活生生地被擒住的武林侠士,化作血魔的战力。
谷角说过,只要王师毅有手段,就能弄到乐六的白荧血,熬成解药,彻底脱身。王师毅默默看了几个月,真没有看出头绪。他只见乐六脾气越发暴躁,对他也越发残忍,如此这般,怎麽会舍得拿出白荧血来?
还是说,谷角是要他寻著夜里的契机用些手段从乐六那里偷来?王师毅不管谷角是如何想的,至少如今他没有这个机会,乐六把每个钩子都紧紧收住,除了乐六下令,否则他决不能自己动作。
现在年也过了,河沙门那边一定觉得王师毅断不会留下性命。王师毅还能怎麽办?只能长叹,被一个邪魔无端圈住,有什麽前程,都看不到。
父母,亲妹,还有河沙门的同门,甚至是王师毅在江湖上结识的志同道合者,必定对他有所牵挂,但王师毅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酬谢的一天。
四周静了,人也静了,王师毅头昏脑胀一片混沌;偶尔清醒的时候,只能盯著那些蛛网的形状那些尘土勾勒的画面,一想,就远了。小时候的事情记不得,连最近来安德路上的事也记不得,有种错觉,生命里剩下的只有一个驱尸乐六,明明是最该忘记的人物,可记得最清楚。
王师毅知道自己心里早糊涂了,但又会突然清楚起来。
乐六这人放著好好的事情不做,留著他这个无用的废人做什麽?王师毅不信乐六这种冷冰冰的妖人真需要个“玩意儿”──就算需要,也不该找上他。
王师毅也知道自己隐隐有种猜测,荒谬得很,没几下就能从心里抹干净。可乐六不该给他这样每天仰躺著数蛛网的机会,他越想抹掉,就越思索得厉害。
乐六抓了那麽多武林人物,偏偏挑上王师毅,还在赤目血魔那里屡教不改,就是要留他下来。Cāo纵著整个安德城的乐六可没那麽多闲情逸致,会有这样的事情,王师毅是世俗了,他只想得到一种可能。
但乐六的种种恶行,又把这种可能给掩盖了去。
王师毅只是觉得,谷角说的事情,他断然办不到。自从住进这地方,谷角也没来过,血魔自然也不会想来,连过去常在乐六屋里料理的那个季李也看不到了;现在王师毅身上的污秽都是乐六给他清理的,就是动作狠,乐六什麽动作都狠,满心愤恨发泄不出来似的。
等天地间就只剩被钩子相连的他们两人了,要怎麽正视乐六,王师毅还不知晓,所以每夜都合上眼睛,除非乐六强行将他眼睑扯开。
就算扯开了,他也看不见。
不知今天又是什麽日子了,韩府里难得有些热闹。王师毅迷糊中没听仔细,也不大管。不想乐六居然大白天的推门进来,跨过门框立在门边许久,就是不进来。
王师毅也不能转脸过去看乐六,他分辨得出乐六脚步,熟得不能再熟,那种鞋底擦上地面的轻缓声音,就像稍有些力度的风一样,只能吹动帘幕翻动。
两人都知晓对方,可就是僵持著,好像不对抗就不是自己了一般。
门开著,外面的响动就传进来了。这里离韩府前厅近,看来是那边的问题。
“……怎麽了?”王师毅心中莫名有种预感,道不明,只是呼之欲出地问了句──原来今日乐六放松了抑著他喉咙的钩子麽……
乐六也不动,大约眼神也扫在这边。也不知是迟疑还是真没话说。
大概是不能跟我说起的事情……王师毅刚想不管了,可乐六又出声了。
“你可别趁乱打些主意,”乐六语调不稳,像憋了许久好不容易吐出来一般,说到一半气竟短了些,“韩府要是困不住你,安德城都在我手里,一城的东西都能来阻住你。”
你以为我还想逃?你怎麽会以为我能逃得掉?
乐六扔下这麽一句就走了,屋子又沉静下来,前厅那边的动静也听不清楚。王师毅合了会儿眼,忽地觉著,乐六会说这麽句话,绝不正常,至少意味著,他还有出逃的机会?
力不从心,但阻挡不了心里的鼓动。
作家的话:
这里跟血魔那篇文几乎重合了!
玩意儿49
发文时间: 2/6 2013
被乐六派去给宫寒飞做事的季李与王师毅说起,二爷那边来了贵客,二爷倾尽一城一府的力气在照料他,一定要留住他。王师毅奇怪赤目血魔也会有“贵客”,不知是何方妖孽,要与血魔携手祸患江湖。
可过不了几日,前厅又闹腾一阵,那客人走了。等了几个月,王师毅才知晓那客人叫袁青诀,也算个正经门派里的徒弟,而对於心里不知在盘算些什麽的血魔来说,那确实是一等一的“贵客”。
机缘巧合,王师毅开春後见到袁青诀一面。只不过,那时他也没看得多清楚──被乐六压在身下肆意掠夺,意识朦胧,就记得破门而入的是几个人影,随後亲妹一句“放开我大哥”,那熟悉的大喝声险些将他彻底震醒。
小凌……平安无事地到安德来了……王师毅模糊地想著,可惜,不论昰王清凌还是袁青诀,那日的乐六都没有准许王师毅看清。
开春後血魔在安德的时日越来越少,乐六的心情似乎越来越坏;王师毅跟他最近,觉得他的xiōng口似乎空荡荡的,而且一反常态,浑身都是血腥味。平时洁净得连一人味儿都没有的乐六居然能允许自己身上被血沾染上味道,王师毅不解。安德城里的尸首日渐多了起来,整个城市白天热闹得厉害,王师毅这屋贴著韩府的墙根,韩府外面到处是人,脚步声、浅浅的说话声,偶尔有笑闹的声音,居然都是乐六跟他那班徒弟们摆弄出的。
这麽多尸首昰从何处来的?安德一带的尸场早被乐六掏空了,他也没有空闲去远处,这些多出来的尸体,只能是途经安德的人了。
乐六这人玩惯了尸身,人命对他来说大概不算什麽。但以王师毅对他的了解,他有原则,或许是先前与血魔订立下许多规章,至少乐六还遵守──可如今乐六抛开一切,什麽都不顾忌了。
对王师毅也是一样。乐六暴躁到了一定的程度,而且他昰那种沉默的暴躁,把一切都冷淡地冻结在身体里,紧接著愤怒不已。
况且,语言对他俩来说,已经失去了意义。
王清凌带著一群人潜入韩府的那天,王师毅已被乐六折腾得意识不明,就听到乐六看著他妹妹出现,竟难得在他耳边说了些语调轻软的话来,似乎还对小凌露出了熟稔的态度,可王师毅真是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细听那话的内容了。不过心里还带著清明,他这种被男人置於身下摆弄的场面让别人看见了,坦坦荡荡明明白白,连辩解的机会乐六都不给他留下。
……小凌,如此这般,真不如死了去……王师毅隐约听见王清凌声音里的暴怒,记得离家时王清凌说过,到了一定时日,她就来找他──当初还觉得兄妹情深,颇为感动,可眼下她真来了,这场面,王师毅希望她被爹娘狠狠地锁在家里,就当这个长兄死了许久,不再记挂。
如今他能想的,就是在心里呵斥妹妹:快逃,能逃多远就逃多远,永远别记得赤目血魔驱尸鬼手的事情,忘掉安德所有的一切,趁还有机会,抛下这个与死人没有两样的哥哥,别再回头陷进去……
你们对付不了乐六,更对付不了那个血魔。
乐六有些得意的本领,比如那些从他身上出来的线丝,都是被凝凝露调和过的,柔若无物,坚硬起来又抵得住世间兵器,乐六仗著那东西得意,应付自如──可连王师毅都没有料到的是,那些柔韧的东西竟能被人折损了去。
是那个袁青诀?看来还真是与血魔有瓜葛了。王师毅不记得细节,只记得乐六大概是抵挡不住,带他走了。乐六一手紧搂著他红潮未消的身体,生怕一个不慎,他就会被王清凌那群人夺走一般。
就算真的落下,真的被王清凌他们救了又能如何?现在的王师毅,要保住性命,只能与乐六在一处。
王师毅同乐六,已经是一个人了。
迷离间被外界种种响动刺激著,王师毅的眼前像走马灯一般转了好几个来回,当这样一句话浮现的时候,王师毅猛地惊醒了。不知花了多少气力定下神,发现他头上有些熟悉的雕花──这里,是乐六的屋子。
几个月不见,怎麽又回来了?王师毅还没想明白,屋外有些动静,有乐六的声音,还有另一人。起初声音还低,很快就听见一声“你要他做什麽”,说话的是乐六,是王师毅从未听过的语气。
随後乐六叫出“宫寒飞”的名字,看来是血魔在向乐六要什麽东西。王师毅刚想仔细听听,外面传来一句话,让王师毅僵直的身体一震。
“我的玩意儿与你有何关系?我不过助你,何必听你差遣!”
原来血魔是向乐六要他。河沙门的王师毅有什麽用处?赤目血魔为何要他去?王师毅不解。如今的王师毅,既没有师文,又荒废了武艺,河沙门那些真传久不Cāo练,他觉得自己形同废物,只能做驱尸鬼手的“玩意儿”。这个宫寒飞却需要他……王师毅心里盘算著,有些不知所措。
後来乐六似乎平静了一些,但语中时不时拔高音调提及“玩意儿”,看来他们的对话一直围绕在王师毅身上。
宫寒飞的声音没了,乐六进来──王师毅看到他脸上表情,竟然是带著笑的。他在床畔坐下,静了一会儿,仿佛是将王师毅看个遍看个透彻,才道:“有人要把你从我这儿借走几日,你可乐意?”
这可不是我决定的……王师毅不理会这种问题,迎上乐六的目光。
“我琢磨著,这样一借,还不知道要把你送哪儿去,不如先做个预防。”乐六边说边从王师毅露在外面的小臂上捏过去,“我不会把你借给任何人,一出安德城我就把你收回来。”
王师毅记得,他的动作都掌握在乐六手里,说不定到时乐六让他出逃,王清凌身边的那几个高手,都不是乐六的对手,那自然能收得回来。
只是……王师毅莫名的担心一阵,却根本不知为何。
不过,真这麽做了就是违背血魔的意思,乐六有办法蒙混过去?
乐六先去为王师毅挑了件衣服,过来替他穿上,还边穿边说:“等会儿得给你喂药,然後送到你妹妹身边──不过你很快就能回来的,你除了我这里哪儿都去不了。”
除了乐六身边,王师毅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
“玩意儿,我跟你保证,等你下次一睁眼,我就在旁边,如何?”乐六刚答应过宫寒飞,转身就要违抗。
乐六的“保证”,不可信,但听到耳中总有些魔力似的,王师毅竟有些信了。连那话中所谓的“我就在旁边”这种莫名其妙的安慰之语,王师毅竟也有些懂了。
乐六给了他一个承诺,承诺自己只会在他睡梦时远离。
王师毅也不知道乐六给他的到底是什麽药,待乐六替他整理好衣服,他就昏昏沉沉失了知觉,随後的那些波折都不清楚了。
他只知道,自己一醒过来,第一个面对的不是乐六,而是王清凌。
玩意儿50
发文时间: 2/7 2013
宫寒飞要借人,乐六本不乐意,但这毕竟是宫寒飞所说,为了助他练成神功,乐六必须帮他。
谷角跟著宫寒飞是为了他那个煌镜宸,嘴上虽然念念叨叨,但诚心诚意指望著宫寒飞的功夫;乐六却心无挂念,跟著宫寒飞似乎只是为了多弄些尸体玩乐,也许还为了见证武林奇功的诞生──久了就有些像是习惯。等乐六应了宫寒飞才觉得,他明明可以甩开宫寒飞的,根本不必有什麽顾忌。
所以他有他的打算。宫寒飞看样子是要跟著袁青诀那些人离开安德,王师毅在他的掌控之下,不易下手;若走得远了,乐六必须跟去,还好宫寒飞不在,安德里沉寂几日也没甚大碍。
乐六要趁宫寒飞疏忽的时候把王师毅弄回来,然後乾脆地离宫寒飞而去。
以前王师毅的衣服都是两齐或是季李穿的,这回分别,乐六亲手给他穿了衣服,还藏好了那些细密的线,找准了位置,随时随地都能将他扯回自己身边。王师毅似乎瘦了些,经过这些日子,也该瘦了。看著他现在的身体,乐六眼前仿佛滑过初次袒露在眼前的肤色,被阳光熏过,又带著明丽的光辉;如今大概是闷在屋里久了,也或许是跟在乐六身边久了,也被染上了苍白的影子,灰蒙蒙的,只有让他激动起来,才有血色。
动作停得突兀,乐六很快反应过来,没让王师毅察觉。他对著王师毅发愣时才发现,原来他根本没有设想过会有这麽一天,与王师毅暂时分离的一天。
也因此才会鬼使神差地许下那段诡异的诺言。
可那边王师毅一出安德城,这诺言就烟消云散了──天刚亮,乐六惊觉,有人将联系他们俩的线给斩断了!
……宫寒飞!
对,只有宫寒飞……
乐六忘记在安德城里遭遇了那个能砍断他防御的袁青诀,只记得宫寒飞有那无绝无续的功夫,能断他的线。
耳中一阵轰响,乐六被宫寒飞戏耍不是第一次,但这是让他咬牙切齿的第一次。这是乐六第二次给王师毅挂上钩子,没有谷角的药打底,没那麽容易消解;更可怕的是,没有消解钩子而直接断线,钩子留在人体之内有极大的伤害──前几个月乐六在捕来的武林人士身上试过,断下与乐六的联系,任钩子在体内祸害,活人最多只有一月的命。
这样的曲折,宫寒飞说不定知道。所以才会一出安德就下手。
宫寒飞觉得乐六不该沉溺於一个“玩意儿”之中,但乐六自己并不觉得那叫“沉溺”。宫寒飞如此做,乐六只觉得冒犯,被人抢去玩具,是驱尸乐六最不乐意的事情。
乐六让季李跟上宫寒飞一行人看了看去向,原来是去了安德附近的邑阳。抛下安德城里的热闹给季李撑著,乐六出城追宫寒飞,终於在邑阳城里找到了不知为何独自一人的他。
“你怎麽把线断了?!你知道会有什麽後果!你居然敢!”邑阳的热闹还挺真实的,乐六知道避人耳目,不顾平时的礼节,将他拉到暗处,劈头盖脸地质问。
宫寒飞如今著那张变化过的绝美面孔,比他往日的脸更冷更绝,就算跟他说话也像根本没听进去一般。
“……若我不断了你们联系,你还想一直跟著他走不成?”宫寒飞提出借人时就该已经算好,这一借,根本不用还了。
可乐六偏是认死理的人:“我跟你明说过,有借有还。”
宫寒飞不屑,看了看他,抬脚就要走:“不过玩意儿一个,你乐老六何时变得这般犹豫?”
确实,如今线也断了,不可能再接回去,不可挽救的事情,再以此寻衅,是乐六显得稚气了。可一想到自己的玩意儿就此脱离,而且不多时就会死去,乐六便稳不住了,他绞尽脑汁,寻思著那些不切实际的办法。
乐六自己也清楚,其实有个很简单的办法,能保住王师毅性命──化解他体内那些断了线的钩子,彻底解除他们之间的联系,就再无性命之忧。
如何化解?饮凝凝露的驱尸者身上都有白荧血,熬制成药,让挂了钩子的人服下,就能化解。只是这白荧血对驱尸者来说,一生只有一份,且含著他们半身的功力,绝不会有人轻易拿出。
就算不说白荧血之事,化了王师毅身上的钩子,也就是彻底断了,这玩意儿将不再属於他。纵使还能挂上钩子,但有了白荧血的抵触,钩子绝不容易挂稳,不用多少气力大概就挣脱得出。
这般事情,如此两难,宫寒飞居然丢了这麽个难题给乐六,非要看他理智尽失地盘算处置是麽?
“……宫寒飞,你这是在逼我。”看著他即将远去的背影,乐六轻声念道。
宫寒飞听见了。他回身过来,只问:“我逼你什麽?谁逼得了你乐老六?”说罢,绝尘而去。
……你分明就是在逼我。乐六想著,也不追上宫寒飞脚步,只向著安德而去。他并不觉得自己这般焦躁是异常的,对驱尸鬼手来说,这麽一个武林正道的性命,本应算得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