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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雕侠侣逍遥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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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

    张艳惠离开曾家後,并无一定去处,而且无意中竟是往中条山方向,可见她心中还是忘不了郑子纪,但过了仰韶不远,碰到蒙古军调兵,阻了去路,於是折向往北,在途中遇见了太行山彭家寨的少寨主彭长治,彭长治一见张艳惠也是惊为天人,一路上嘘寒问暖,百般讨好,张艳惠在失意之下,慢慢开始接纳彭长治的爱意,但她内心深处,还是忘不了首次闯进她芳心的郑子纪。龙腾小说网 Ltxsfb.com两人相处了将近一个月,年关将近,彭长治要赶回家过年,并邀张艳惠同往,但张艳惠说什麽也不愿这样冒冒然到一个相识不久又无名份的男子家中,而她心中也愈来愈烦燥,不知如何是好,离别前她只跟彭长治说会回龙门曾家过年。

    张艳惠无精打采的回到曾家,众人大喜过望,但张艳惠却避着郑子纪不见,大家知道这其中必定出了意外,王家姐妹连哄带骗,终於套出了她的口风,这下大家都傻了眼。

    彭长治在回家途中竟遇到了父亲彭高平,他向父亲直述遇见张艳惠之事。彭高平也是老江湖,一听这种情形,知道这个女子心中可能另有所属,立即带同随属,折向直赴龙门曾家提亲,太行、中条两家终於正式碰面,两方都不肯相让,张艳惠又躲着不表态,她实是不知如何处理这种事情。

    最为难的是曾明东,一方是师门,一方却是老友,怎样相劝都是无用,最後竟落得一个比武招亲,为免惹人耳目,於是相约大年初一在王屋济水源头山谷处比武。杨过等人搞清楚前因後果,也不由得傻眼相对,这既不能靠武力解决,又不能光靠一张嘴就可以排难解纷。

    赵英倒是胸有成竹,她温柔的替张艳惠擦拭泪水,又轻轻拍着她,柔声道∶「姐姐知道了,我自会替你作主。」她带着张艳惠和王家姐妹,引见了杨过和小龙女等诸女,三女刚才都没注意到别人,这时正式见面,都不由得张口结舌,再细细看着赵英、赵华,她二人与两年多前在百花宫之时,也是大不一样,简直个个如同神仙中人。张艳惠愣愣的道∶「英姐姐,你们已经成仙了啊?」

    赵英噗哧笑出了声,道∶「咱们正是来王屋寻仙访道呢!」

    众人对三女都很亲热,百花宫的百花确是与众不同,这张艳惠更是明艳动人,怪不得太行、中条的少主都对她一见倾心,而且不惜大动干戈。

    杨过笑道∶「这椿事情咱们确是没有立场插手,不过英妹和华妹不同,这是师门之事,有必要过问,总以圆满为上,并要顾及到张家妹子的意愿,不要让喜事变成了祸事,你俩留下来处理,咱们就在王屋峰碰头吧!」

    众人都齐声称是,杨过等与三女作别,往来路而去,三女才见他们掉头走了几步,却眼睛一花,已不见了人。

    张艳惠和王家姐妹已两年多没见过赵英、赵华,这时都忽然觉得不太认识她们了。王艳婷怯怯的道∶「华姐姐,师父回宫後,就打发咱们出宫,师父说,你和英姐姐一起嫁了那位木公子,师父很是高兴,她老人家说,那位木公子武功盖世,你和英姐姐的武功好像也高了很多,而且也愈来愈美了,我都快不认识了。」

    赵华很高兴,笑道∶「你不是老远就一眼认出来了吗?」

    「是啊,可是走近一看,真的┅┅」王艳妤也有些羞怯的接口道。

    赵英那边搂着张艳惠,不断安慰,又小声道∶「你老实告诉姐姐,你心中真正喜欢的是谁,这可不能三心二意,姐姐替你作主,你可放心。」

    张艳惠红着脸羞道∶「彭公子对我很好,妹子不忍伤他之心┅┅」

    赵英噢了一声,道∶「你真正喜欢的是郑公子了?」

    张艳惠羞得抬不起头,赵英又盯着问了一句,她才轻轻头。

    「好,就这样了,咱们去把这椿喜事办成。」赵英挽着张艳惠,又招呼赵华等人往山谷而去。

    山谷中聚集了三家数十人,看到赵英、赵华携了三女前来,都纷纷向前迎上。

    众人见赵英、赵华虽然也年不满二十,却美如天仙,气质高雅,令人不敢逼视,如不是她们肩上背了一个简单的行囊,还真以为是这王屋山的神仙呢,众人都肃然起敬。

    赵英行到众人三丈前停步,微一裣衽,娇声道∶「众位前辈和众家兄弟请了,小女子姐妹姓赵,是艳惠和艳婷、艳妤的同门师姐。今日之事,适才已稍稍问了三位师妹,真是对不住大家,小女子先在这里陪礼了。」说着,又施了一礼。

    众人都纷纷还礼。郑怀恩首先大步踏前,双手一抱拳,朗声道∶「赵姑娘来得正好,有请赵姑娘评理。」这郑怀恩方额海口,相貌堂堂,不愧是一门之主。

    彭高平不甘示弱,也上前抱拳道∶「赵姑娘神仙中人,老夫但听姑娘评断。」

    这两人都护子心切,又看到张艳惠的同门师姐竟都是神仙般的天仙美女,这门亲事更是不肯放弃,两人互瞪了一眼,都鼓着嘴,互不理睬,都比自己娶老婆还切心。

    赵英心中暗笑,她举目往人群中四看,见到两个英伟挺拔的青年正在相互怒目对看,她微微一笑,不见她有何动作,一眨眼间就到了两人身前。正在怒目相对的两个青年,突然在面前冒出一个美如天仙的女子,都吓了一大跳,待得定睛细看,竟是那位赵姑娘,两人被她的绝世丽容所逼,都手足无措的不知如何应对。

    赵英细细看了两人,觉得都是不可多得的青年俊逸之士,她暗暗为师妹感到欢喜,回头对两位老人家笑道∶「两位公子都是人中之龙,我艳惠师妹竟能同蒙垂爱,真是她前世修来的福缘。」

    郑怀恩和彭高平的武功,在当世已可位列绝高手,赵英虽迄未显露武功,但刚才的轻功身法却是他们从所未见,不由得都赫然变色。

    赵英端正神色,对着众人道∶「今日我同门之中,以我为长,艳惠师妹之事,由我作主,各位亲友有何高见?」

    曾明东正左右为难,这时冒出两个三女的师姐,赵英又一肩承揽,当然欢喜万分,他大步踏前,对赵英道∶「赵姑娘,在下曾明东,是艳婷姐妹的舅舅,有劳姑娘仲裁。」

    「多谢舅舅了,也谢谢舅舅照顾三位师妹。」赵英道。

    曾明东连道不敢。

    赵英见众人都一致看着她,却无人表示意见,於是微微一笑,道∶「这虽是我师门之事,但刚才我夫君吩咐,要我圆满处理这一喜事,不可伤了和气,小女子心想,比武招亲虽是一椿美事,但武功强的未必是一个好丈夫,武功弱的,也未必一定不会精进,两位公子都是人中之龙,将来成就又岂是今日可以定论。」

    郑、彭两家众人听到这里,都觉得很满意,也很有面子,也对她处理此事有了信心,於是都热切的看着她。

    赵英道∶「小女子今日与各位都是初次见面,不会有任何偏袒,现已另有他法,但一经我决定,不论郑家、彭家,还有艳惠师妹都不得再有异议。」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是好,这些人都是历经大风大浪,但碰到这种儿女私情,甚至像是抢亲的事,却都从来没有经验,但事到如今,也只好听赵英的处置了,於是都微微头。

    赵英向右侧一看,见右前方三丈处,有两块高高突起的大石,她右袖一拂,未闻有劲风袭出,那两块大石竟无声无息的被她削平,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赵英对站在右边呆若木**的彭长治微微一笑,道∶「彭公子,你先随我来。」说着,才见她右足微抬,人已到了两块大石边,彭长治如大梦初醒,匆匆奔到,赵英指着另一块大石道∶「彭公子请坐。」

    彭长治傻愣愣的坐下,却又不敢正视赵英,两手平放膝上,像是在聆听长辈训示。

    赵英笑道∶「公子贵庚?」

    彭长治呐呐的道∶「在下今年刚满二十,是十二月出生的。」

    赵英又细细问了他的生辰八字,以及他与张艳惠认识的经过,发觉他对张艳惠用情确是很深,不由得秀眉微蹙,心想如不善加处理,说不定就毁了这样一个好青年。她沈吟了一下,又道∶「彭公子,请你伸出右手,待我搭一下你的脉象。」

    几句话谈下来,彭长治已对这位神仙般的姑娘佩服得五体投地,只觉得她不但武功绝世,知识渊博,而且那种发自内心的关怀,使他感动万分,而她高雅的气质和慈爱的心肠,更是让他觉得只要她一句话,就算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他依言伸出右手,挽起袖子,身子有些颤抖。

    赵英伸出三指,搭在彭长治的腕脉上,闭目沈思良久,又要他换了左手,也是以三指搭脉良久。她一整衣衫,正色的注视着彭长治道∶「彭公子,你可愿听我说的一切?」

    彭长治心头一紧,正身道∶「愿听姑娘吩咐。」

    赵英道∶「好,我有三件事奉告。第一件事,你对我艳惠师妹用情虽深,但她并非你的良配。」

    彭长治听到这里,脸上霍然变色,几乎要立刻站起,但看到赵英端庄的丽容,不由得立即收敛心神,正襟危坐,静听下文。

    赵英对他的态度很满意,续道∶「彭公子,我虽以八字相合的道理下了这个论断,其实我自己也不是十分信的,但你要知道,天下事都离不开一个缘字,我师妹的姻缘不应在你身上,你无需心浮气燥,或因此而丧志,坏了你大好前程。依我刚才测得你的脉象,你是一个洁身自爱的好青年,迄今仍是童身,足见不但你府上门风良好,你自己更是上进心切,这种青年世上少有,如果你与我师妹确有缘份,我怎会舍得你这样一个好妹夫。」

    彭长治虽是失望,但听赵英这样称赞他,却也不由得红上了脸,羞道∶「多谢姑娘夸赞,我┅┅」

    赵英接着道∶「第二件要奉告的,我张师妹虽与你无缘,但像你这样的好青年,我仍有不舍,在这正月间,你可到洛阳找一位严姓举人,他是洛阳有名的粮商,你稍一打听就可找到,他是我秦师姐的丈夫,他家中近日正有一群姐妹请秦师姐授课,这其中有数位好姑娘,都是名门弟子,我虽都没见过,但我心中却有预感,她们之中应有你的良配,你如信我,可去试试缘份。」

    彭长治这时对赵英已是信服有加,听得此言,长身而起,躬身道∶「多谢姑娘厚意,在下一定听从姑娘的吩咐,待禀明爹爹,即去洛阳拜见严举人和严夫人。」

    赵英道∶「好,公子请坐。你可要切记我的话,无缘莫强求,有缘莫轻弃。」

    彭长治恭声道∶「是。」这时他心头的yīn霾已渐渐散去,对赵英更是敬服有如天人。

    赵英又道∶「第三件要奉告的,是你彭家虽是武林世家,但依你的姿质,你的武功修为应不止此,想是你的师长不忍你吃苦,致未严加督促,荒废了你的一副好身子,幸得你洁身自爱,仍保有童身,现时急追,尚有可为,否则想要跻身武林绝高手,可就难了。」

    彭长治面红耳赤,嚅嚅不敢言,但神色中的企望之色却溢於言表,他知道赵英既是这样讲,显是有意指他的武功。

    赵英笑道∶「除了我夫君之外,我从未和一个年轻男子这样长谈,这也可见我对你确是很看重的,今日之事,就做成这样的结局,我也不再和那位郑公子谈了,你去与我张师妹话别,不要忘了,虽无姻缘之份,但仍可成为道义之交,你可向郑公子道喜,不要失了你的风度,被人小看了。」

    彭长治恭声应是。

    赵英又道∶「你到洛阳後,我会请我夫君设法传你加强内功的心法,如你的姻缘果真落在洛阳,你这生的成就将无可限量。」

    彭长治大喜过望,恭声道∶「多谢姑娘,但不知尊夫的大名可否赐告?」

    赵英笑道∶「我夫君不是武林中人,你知之无益。你这就去吧!」

    彭长治长身而起,恭恭敬敬的对赵英行了弟子之礼,然後大步回到众人之中。

    大家都目不转睛的看着赵英和彭长治对谈,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讲什麽,但却看到彭长治一时忧,一时喜,後来又见他伸手让赵英测了腕脉,大家都猜不出这与今日之事有何关连,只见彭长治的神态愈来愈恭敬,最後竟然还行了弟子之礼,实在大出众人想像之外。

    彭长治走到张艳惠面前,先对赵华躬身施礼道∶「见过赵二姑娘。」

    赵华倒吓了一跳,忙道∶「不敢当,彭公子客气了。」

    彭长治又对张艳惠大方而亲切的道∶「艳惠妹子,小兄恭喜你和郑兄百年好合,但盼日後两家能时相往来,永成世交。」

    张艳惠又喜又悲,这样的结局虽是她所企盼的,但这时却也有一股莫名的失落感涌上心头,不觉五味杂陈,再也忍不住眼眶中的泪水,滴滴而下。她哽咽的道∶「多谢彭公子对小妹的关爱,小妹┅┅」

    彭长治叹了一口气,心中也是说不出的难过,他定了定神,向张艳惠行了一礼,又走到郑子纪面前,朗声道∶「郑兄,小弟多有失礼,郑兄结识艳惠妹子在前,小弟竟不识好歹,对郑兄多有得罪,还望郑兄恕罪。」

    郑子纪在彭长治与赵英长谈之时,已忐忑不安,心中不知转了多少个念头,但最後竟是这样的结果,实是料想不到,他不知赵英对他说了些什麽,使得彭长治心甘情愿的放弃争夺张艳惠,但能有这样圆满结局,他已是心满意足,听到彭长治致歉,反倒是不好意思,忙道∶「不敢,不敢,彭兄这样说,小弟真是惭愧。」

    这时最高兴的要算是曾明东了,他料不到事情竟是如此圆满,他哈哈大笑道∶「太好了,太好了,赵姑娘真是神人,这件喜事处理得这样好。」

    彭高平虽不知赵英跟儿子谈了些什麽,但看到儿子对赵英这样礼敬,知道儿子绝对不会吃亏,於是也对郑怀恩抱拳致意道∶「郑掌门,想不到咱们为了儿女之事,差弄得干戈相见,真是惭愧之至,还请掌门人和各位兄弟多多见谅。」

    郑怀恩感慨的道∶「彭寨主,兄弟才是真的惭愧呢!你看咱们长了一把年纪,为了儿女,竟这样看不开,这位赵姑娘年纪轻轻,不但武功绝世,容貌神韵有如天仙,处理事情这样圆融得体,瞧令少君对赵姑娘这样心悦诚服,岂非让咱们惭愧之至?适才与赵姑娘姐妹同来之人,个个有如神仙中人,天地之间,竟有这样的不世人物,咱们实是坐井观天太久了。」

    彭高平也是感慨不已,两人不由得大起知己之心,相互拥抱握拳,并介绍两家的门众,一场风暴,终於化於无形。

    赵英珊珊而至,众人对她尊敬的不得了,都上前问好。赵英很高兴,她对郑子纪道∶「郑公子,我的张师妹就托付给你了,你可要好好珍爱,我要恭喜你了。你们要何时成亲,却要听艳惠师妹的,我师门所学,她自有衡量,对你有益无害。」

    郑子纪恭敬的道∶「多谢赵姑娘,在下一定牢记姑娘的吩咐,不敢有违。」

    赵英头,又向众人道∶「这椿喜事,就这样圆满落幕,多谢众位前辈和众家兄弟对小女子的信任,终能不负所望,我也能对我夫君有所交待,咱们这就告辞,後会有期吧!」

    众人都依依不舍,三个百花更是眼泪汪汪。赵英笑道∶「傻妹子,咱们见面的机会多着呢,你们都已学成出师了,怎能再这样依赖,莫要给大家笑了。」说着,拉了赵华之手,向众人微一施礼,双双转身往来路而去,只见她们走了几步,却忽然失去了踪影。

    三家数十人一起恭送赵英、赵华,在这正午阳光普照之下,竟忽然失去了她们踪影,如非刚才事实俱在,又是张艳惠三女的同门师姐,大家一定以为是在王屋山遇见了神仙。

    赵英和赵华连连蹈空飞升,想要赶上杨过等人。两人升到一处突出的小台地,正举目四望,忽听对山传来阿紫的呼叫声∶「英姐姐,华姐姐,咱们在这里,快过来噢!」

    两人相视一笑,手牵手,运起合气搏击术,两人真气合而为一,凌空横越五、六十丈,飘飘然到了对山,众人在那里或坐或站,都拍手叫好。阿紫欢叫道∶「英姐姐、华姐姐,好厉害噢,真是仙女下凡呢!」

    赵英和赵华喜孜孜的飘然落地,众人见她俩笑容满面,知道刚才处理那椿棘手的事一定很圆满,也都为她们欢喜。小龙女笑道∶「两位妹子出面,必定马到成功,可喜可贺。」

    赵英笑得很开心,道∶「不敢有负公子嘱咐,好在这些人本无仇恨,稍加化解,也就圆满成功。那两位年轻公子都是有为青年,我留了一条路子,有意为那位孙小红姑娘和彭公子撮合。」

    众人一听都觉有趣,春兰因传了孙小红一套掌法,情份上有师徒之谊,对她更是关切,忙问道∶「英姐姐,你没见过孙姑娘,怎会想到为她撮合亲事?」

    赵英笑个不停,她找了一块大石,伸袖一拂,扫净了石上的雪花和青苔,正待坐下,无意间往下一看,百丈之下,竟是刚才那处山谷平地,此时正有一群小黑在移动,想是那群人正鱼贯下山,白雪皑皑之下,路径分明,原来他们来时另有捷径。她心中大是感动,知道众人选择这块地方是可看到底下的发展,随时支援,她叫了一声∶「哥,你真关心妹子┅┅」

    小龙女笑道∶「那是自然,过儿千挑万选,才选在这里的,他可不愿有那个好老婆受到一丝丝伤害的。」

    赵英、赵华都很窝心,赵华跑去缠杨过,杨过哈哈大笑,大家都很开心。

    赵英详细述说了刚才处理的经过,又道∶「那彭家寨的少主彭长治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青年,但我张师妹并未锺情於他也是无可奈何。妹子正想如果此事处理稍有不当,说不定就此毁了一个好青年,正思忖间,心头一动,竟想到了那日明姐姐和春兰、秋菊妹子提到的洛阳居之事,也想到了孙小红姑娘,这也真是奇怪,妹子并未见过孙姑娘,但竟想到了她,所以我就要他在这正月间前往洛阳拜访严姐夫,并说他的姻缘说不定就落在此处。」

    众女愈听愈觉有趣,袁明明格格笑道∶「这件事如果成真,英妹妹不是神仙,也成了半仙。」

    众人都大笑不已。小龙女却正色道∶「依我看来,此事八成有可能成功。我和过儿在襄阳时见过圣因师太,是位受人尊敬的前辈高人,她的弟子必是良材美质,尤其是明妹和春兰、秋菊妹子都对这位孙姑娘喜爱有加,可见她确是一位好姑娘,这位彭公子听了英妹妹之劝,提得起,放得下,实是难得,不失为大丈夫的行径,他二人才貌相当,我看是大有成功的可能。」

    春兰很是关切,她道∶「龙姐姐的分析很有道理,英姐姐对那位彭公子说的∶无缘莫强求,有缘莫轻弃,更是富有禅理,如果咱们从旁在适当的时机再加一把劲,这椿姻缘成功的机会更是大增。」

    众女也都纷纷各抒己见,谈得兴高采烈。

    阿紫道∶「大家既然都这麽喜欢这位孙小妹子,她又喜欢我,我就真的也传她一套功夫┅┅」她特别把小妹子三个字讲得很大声,自己还笑出声,显是很得意,可是说到这里,忽然一愣,跑到杨过面前,撒着娇道∶「大哥哥,我有什麽功夫可以传她啊?」

    众人为之失笑,杨过挽着她亲了一下,道∶「阿紫,你英姐姐不是才说过吗?

    无缘莫强求,有缘莫轻弃,你春兰姐姐那日传孙姑娘武功也不是刻意传她的,那就是缘份。孙姑娘是圣因师太的徒弟,你总不能把人家的徒弟硬抢过来吧?」

    阿紫似有所悟,用力了头,道∶「大哥哥,我懂了,总要顺其自然才是,不要刻意而为。」

    杨过很高兴,又亲了她一下,道∶「就是这样了。」

    众人都很愉快,心情更好,都尽情的欣赏王屋的美景。

    杨过忽然对赵英道∶「英妹,你今日可带有什麽灵药?」

    赵英吃了一惊,忙道∶「有伤药和解毒药,公子为何忽然动问?」

    杨过头,道∶「我原先就觉得这山中挟有腥风,现在这腥味愈来愈重,这王屋自古即是仙山是无容置疑的,可是这仙山之中竟有毒物,尤其是在这严冬季节,实是不可思议,其中必有蹊跷,咱们可要商议一下该如何处理。」

    众女都大惊失色,但都嗅不出空气中有腥味,可是他们都对杨过深信不疑,知道这山中必有古怪,小龙女道∶「过儿,这是何种毒物?」

    杨过有些迟疑,他道∶「我还猜不出,不像是虎豹,也不是巨蛇,这毒物离咱们尚远,但腥风竟能传来,可见这毒物非同小可。」

    众女都惊慌的看着他,杨过又道∶「大家也不用慌张,这个东西虽是毒物,但并不一定会伤人的,而且在这仙山之中出现,恐另有缘故,依万物生克的道理,有毒物出没,其间必有灵异之物,我只是在想,咱们要不要管这件事。」

    众女也都犹疑不决,如是明哲保身,当然是避之为上,但大家又都觉得这样好像有不好,可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

    袁明明道∶「公子,妹子的看法,咱们应该查明这是何种毒物,对周遭百姓有无危害,或是对上山来的游客会不会造成危险,再来决定要如何处理。妹子想,咱们得天独厚,有了一身绝世武功,总也要对黎民百姓有一些贡献。」

    众人都头同意,杨过也道∶「明妹的话很有道理,咱们就这样决定,先查明是何种毒物,但先不去惹它,大部分的毒物,只要不惹它,它是不会攻击人的。」

    杨过细细测量风向,确定腥味是从东北方传来,他要赵英取出解毒丸,用溪水拌和为泥,涂在各人的鼻下,预防腥气薰人,杨过自己不惧巨毒,又要追踪腥风来处,所以就不涂解毒丸了。

    众人又仔细推悺了各种可能发生的状况,以及应变的方法,经过反覆商量,确定没有遗漏每一项细节之後,才各整衣衫,系紧衣履袍带,大家都极为慎重,一切妥当,杨过又想了一下,道∶「咱们都没带兵刃,手上还是拿一根木棍以备不时之需较好。」

    众女都觉有理,这山上都是百年以上的蟠龙松,蟠龙松又名白皮松或白果松,但树皮却是暗褐色,全形如伞,四月开花,球果可食,是这一带山区的特产。蟠龙松枝长而细弱,但树龄一上百年,却柔韧无比。众人有的直接以轻身法跃上高枝挑选後摘枝去皮,有人则看中一枝後用一yīn指下。片刻工夫,大家都有了一支乘手的兵刃。阿紫想起以前那支竹棍,不由得怀念起来,她黏着小龙女道∶「姐姐,我以前用的那根竹棍好好噢,刀子都削不断呢!」

    小龙女笑道∶「这个蟠龙松做成的木棍也很好啊,一般的刀子也是削不断的,而且坚韧犹胜竹棍。我曾听郭靖郭大侠说,当年杨家将的佘太君还用先帝所赐的蟠龙杖怒打昏君呢!」

    阿紫一听大为高兴,觉得这蟠龙木竟有这麽大的来历,不由得也珍惜起来,她道∶「真的啊!那我要好好保存它,将来要是那个小鬼头不乖,就用这根棍子打他小屁股。」

    众人都笑弯了腰,赵华笑得喘不过气,道∶「还没过门,就想到要打小鬼头屁股,也想得太远了吧!」

    阿紫羞红着脸,不依的道∶「小孩子不乖本来就要教嘛!」

    袁明明也笑道∶「就算不乖,你舍得用这大木棍打屁股嘛?」

    阿紫笑嘻嘻的道∶「当然是吓唬他的,我才舍不得呢!」

    小龙女笑道∶「愈说愈像真的了,说不定阿紫最晚成亲,後来居上,却比咱们先有宝宝呢!」

    众女都若有所失,不觉都看着杨过。杨过笑道∶「看着我干嘛?从蟠龙杖怎麽会想到孩子去了?你们的脑筋转得比飞的还快。」

    众女都大喊不依,个个柔情蜜意,好是甜心。

    杨过左手握着蟠龙木,指向远处一块巨石,只听轰然一声,那块巨石炸成粉碎,众女都吓了一跳,杨过也有些惊讶,道∶「用一阳指透过蟠龙木竟有这麽大的威力,倒是从没想到。」

    众女一听,都纷纷学着杨过,用一yīn指试招,果然威力大增,个个喜逐颜开,很是高兴。

    小龙女道∶「这或许也是天意,竟让一阳指和一yīn指发挥这样大的威力,如果是用在驱除毒物,那是它在劫难逃,咱们打起精神,好好看看这仙山之中,究竟藏了什麽样的毒物!」

    众人都齐声道是,於是由杨过领头,人人提气敛声,往东北方朝腥风传来之处寻去。

    足足找了一个多时辰,腥风愈来愈浓,众女都已闻到,虽然在鼻端涂了解毒丸,仍有欲的感觉。再走了顿饭时间,杨过已感应到前有异物,他向众女挥挥手,意示提高警觉,那毒物已在前面,众女得到提示,又检查了一下随身之物,握紧蟠龙棍,互望一眼,合心分击术立即形成,跟着杨过缓缓前行。

    越过一座小丘,杨过纵目四观,发觉此处无树无木,光溜溜的一片,是一个山坳中的大台地,山坳深处是一个乌黑深邃的大山洞,山洞两侧有泉水流出,经由台地汇集到中间的一口天然水池,积满的池水再往山下流去,这时气温极低,但池水也未结冰,山洞口对着水池处正盘据着一堆黑漆漆的物事,浓郁的腥味正是由此处发出。

    杨过心念一动,心想,这里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黑龙洞和太乙池?但黑龙洞和太乙池是轩辕黄帝访道修真之处,怎会有毒物盘据?他再往四下细看,发现由山下上来之路都已毁坏,而且毁坏的年代已经久远,一般凡夫根本不可能上来,即使是武功高强之士,如非轻功绝,也是难以上来,而近数十年来,兵荒马乱,地方官府和山下居民根本无力修筑,以致竟成了毒物盘据之地。

    杨过又细细思忖,这山路既毁,游客居民都难以上得此地,即使这毒物盘据在此,於人也是无害,是否有必要除去,倒是颇费思量,而且他心中一直认为在这仙山之中出现毒物,其中必有缘故,如果没有把其中的缘故弄清楚,冒然除去毒物,反而会造成另一种灾害也说不定,而且这毒物虽是静伏在地,看不出它的形状,但看体积必然不小,它是如何到得此山,又从何而来?他思虑再三,觉得还是谨慎为上,他向众女招招手,退回小丘之後,把心中所想之事说与众女共同参详。

    众女都秀眉深锁,不明其中道理,但都觉得杨过的顾虑很是正确,冒然去触犯这未知的毒物,或许真的会另起灾祸,一时之间,大家都沈吟不语。

    杨过又道∶「照这里的地形和位置,依我猜测,这里很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黑龙洞和太乙池,太乙池是济水的源头,是大罗金仙太乙真人引天上之水洗手之处,在道家传说中,这里是很神圣的,而且又是轩辕黄帝访道修真之所,但我觉得不解的是,轩辕黄帝是黄龙化身,这个洞怎会叫黑龙洞呢?」

    袁明明道∶「公子,这个应该可以说得通的,黄帝是黄龙,他来黑龙洞向黑龙访道应该是可能的。」

    众女都想笑,这简直太神话了,但眼前的事情也确是很神话,盘据在洞口的毒物就是活生生的事实。

    阿紫突然冒出一句话道∶「那个毒物莫非就是黑龙?」

    众人更觉不可思议,就算真有黑龙,黑龙应是神物,那是几千年前的事,而且怎会是毒物呢?

    赵华瞪了她一眼,道∶「黑龙早就得道升天了,那会变成臭不可闻的毒物?」

    她也开始讲神话了。

    阿紫不服气的道∶「说不定是黑龙生的小鬼头呢!」

    众人又要笑出声,杨过却道∶「阿紫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龙生九子,个个不同,如果数千年前黑龙留有後代,难保不是眼前这个毒物。」

    众人听得更玄了,都傻了眼。

    阿紫听杨过附和己说,很是得意,她摇头晃脑的吟道∶「龙者,鳞虫之长,能幽能明,能细能巨,能短能长,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潜渊。」

    小龙女道∶「阿紫,这是从哪听来的?」小龙女只精通玉女心经,其他没读过几部古书,别人也都差不多,倒是阿紫从小在王府受过很好的教育,读了不少书。

    「这是说文解字上说的。还有啊,龙生九子不成龙,各有所好,一曰蒲牢,性好鸣;二曰狴犴,性好讼;三曰睚,性好杀;四曰,好负重;五曰螭吻,性好望;六曰饕餮,性好食;七曰叭夏,性好水;八曰金猊,好烟火;九曰椒图,性好闭。」阿紫边念边笑,觉得很是好玩。杨过却听得很仔细,他又要阿紫再念一遍,阿紫虽觉奇怪,还是慢慢而清晰的念了一遍。

    杨过看着大家,问道∶「大家有什麽想法?」

    袁明明略作思考,道∶「公子,假如你前面推测是正确的话,这洞前毒物很可能就是九个龙子中的一种,依妹子猜想,最有可能的是第六种饕餮,看它守着太乙池,莫非池中有什麽它喜欢吃的东西嘛?」

    众人都觉得袁明明的话很有道理,赵华道∶「明姐姐,你为什麽不认为是那好杀的睚呢?」

    「应该不是,因为龙生九子,虽然各有所好,但毕竟还是龙,龙是有灵性的,咱们到得这里,我想它早已知道,如是好杀成性的睚,早已对咱们发动攻击,不会像现在这样静静的不动,只有好食的饕餮,只顾守着爱吃的东西不管其他。」袁明明煞有其事的详加分析,众人都睁大着眼睛,一愣一愣的,不知是在听神话,还是在听故事,也不知是该信呢,还是不信?其实连袁明明自己也是不信的。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哑然失笑,然後又一起看着杨过,要他最後定夺。

    杨过道∶「为今之计,咱们只有近前查看,先弄清楚那毒物是什麽,再看池中有些什麽东西?」

    众人都头称是,杨过又再三交待,除非是受到毒物攻击,否则千万不要冒然出手。一切整顿妥善之後,众人以杨过为中心,以扇形状向太乙池和那毒物成包围之势。扇形两端是诸女中功力最强的小龙女和袁明明,阿紫在杨过左侧,秋菊、春兰在杨过右侧,赵英、赵华在东西两端。包围圈逐渐缩小,杨过先往太乙池看去,只见池中之水虽然清澈,但因池水极深而呈深黑色,靠近黑龙洞离池边约五、六丈之处,正盛开着一朵血红色叶子、状似莲花的巨物。

    杨过等再缓缓靠近,这时已看得非常清楚,那莲花状巨物,共有九朵叶瓣,每朵叶瓣脉络清晰可见,脉络中还隐隐可以看到像血液一样的流体在流动着。九叶所拱的中心,正孕育着一颗墨绿色的巨卵,表面有细细的尖刺,巨卵还在微微颤动,整个情景看来极为诡异。杨过正思虑之间,忽然觉得不对,他原先一直以为那腥风是由那毒物发出,但这时却觉得那股腥味是由那巨卵散出,而不是趴伏在洞前不动的毒物。他心中一惊,如果腥味不是那毒物发出,那麽它也应该不是毒物了。他举手示意众女停止前进,定心仔细观察那个毒物,只见那物仍然静静的趴伏在地,全身墨黑,背部高高隆起,形似水牛而有鳞,体形有三头水牛那麽大,头部有角似鹿,鼻长孔大,口阔有须,腹着地但前端露出两爪,腹後则看不到,似有尾但已深入洞中。杨过心想,这莫非真是龙?如果真的是龙,不管它是那一种龙,却绝不会是毒物。他绕过池的左边,继续缓缓向那物靠近,并积聚全身真气,以观心术直指那物脑部,功力一经施展,那物突然缓缓抬头,原来紧闭的双目霍然睁开,众人都吓了一大跳,那两只眼睛宛如两盏灯笼,精光如电,直射杨过,杨过也双目凝视,眨也不眨,这样过了半盏茶时分,杨过突然隐隐约约感应到那物传来的话语∶「道友们所为何来?」

    杨过心中大喜,立刻将自己等人的来意以意念传递过去,但等了很久却无反应,他有些奇怪,继之一想,可能是双方距离太远,或是不够直接,於是又传出要再接近那物的意思,并表示无敌意,同时直视那物的眼神。那物眼光虽然明亮,但显露出来的神色却无凶恶之状,杨过心中大定,此时也感应到对方同意他接近的意思,於是一步步向那物靠近,这时他已越过那朵大莲花状的异物,愈发确定腥味正是从那巨卵中散出,而非原先他认定的毒物。

    杨过高高举起手中的蟠龙木,轻轻在那物头上,立时感应到双方意念相通。

    对方说∶「道友何来?」杨过又重新表明自己的来意,并说因在山下感应到腥风,惟恐山上有毒物出没,危害黎民百姓,所以才上来一探究竟。

    对方道∶「此物即将孕育成熟。」

    杨过道∶「此物又是何物?」

    对方道∶「池中之物乃是自盘古以来天地间秽气积聚而成,无以为名,一旦成熟破裂,秽气顺水而下,河水所经之处将瘟疫横行,百年不得消除,天下生灵将减损一半。」

    杨过头,又感应道∶「你是何方神圣?因何在此?又从何而来?」

    那物道∶「万物生克,我因那物而来,也因那物而去,与黎民无害,与道友无关。」

    杨过又头,继感应道∶「那物是活物嘛?为何不在未孕育成熟前除去?」

    「非也,天地间的秽气必须有管道排除,如无宣泄之处,必将天崩地裂。未成熟前除去那物,秽气仍未宣泄尽净,将牵动地脉,周遭山脉都将沉沦。」

    「此物何时成熟?」

    「本年春分,天地交泰之时,我将与此物同时归於寂灭,道友勿虑。」

    杨过心有不舍,道∶「原来你是天地的守护神,真是失敬,能留在人间嘛?」

    那物道∶「道友功力虽深,道心不坚,有碍修为,天地无情、万物自化之理尚未勘破。」

    杨过道∶「我非修道之人,勘不破也罢。」

    那物显然有些讶异,但未再有所感应。

    杨过又道∶「你是不要咱们过问此事,顺其自然嘛?」

    那物道∶「正是,万物生克,自有定数,非他力可撼,道友且去。」

    杨过头,有些依依不舍,正要收起在那物头上的蟠龙木,忽然又传来感应道∶「此山有一妖人,觊觎此秽物已久,虽终究不能得逞,或天意假手道友除去。」

    杨过一惊,道∶「何谓妖人?」

    「道友何有此问?有仙自有妖。」

    杨过又是一惊,道∶「天地间真有仙人?」

    「道友何痴?仙、人只在一线之隔,道友如非执着,未能勘破,岂不早已成仙?」

    杨过这下是真的大为吃惊,低头沈思良久。

    那物又道∶「道友且去,尘缘未了,无庸强求。」

    杨过悚然道∶「是。咱们能再见嘛?」

    那物不再感应,杨过等了很久,才叹了一口气,收了蟠龙木,招呼众女过来,对众女道∶「这是天地守护神,大家见过了。」

    众女与杨过的观心术合气,他与那物沟通时,众女都清晰的感应到,这时都正容裣衽,恭恭敬敬的向那物施了一礼,那物双眼精光暴射注视着众女,接着缓缓垂下眼皮,又慢慢恢复了原先趴伏在地的姿势。

    杨过又向那物行了一礼,然後与众女转近池边细细观看九朵血色叶子和孕育中的巨卵,墨绿色的巨卵仍在节奏性的微微颤动。阿紫捏着鼻子,憋着气道∶「大哥哥,好可怕噢!」

    杨过正要答话,忽觉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杀气袭来,他与众女都一声大喝,齐向池东击去,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响,地上雪花漫天爆飞,但竟无任何人踪,众人却都感应到身前身後有物在快速移动,并俟机进击,杀气弥漫。杨过闭目凝神,全凭观心术感应,他知此物必是这守护神所称的妖人,但这妖人无影无形,移动速度之快,简直匪夷所思,杨过一面加速真气流转,一面与众女加强合气之功,以精气神锁住快速移动的妖人,并开始动念进击,此念一动,对方果然急燥,袁明明在坤位,娇喝一声,朝身前击出一掌,众人只觉身边气流急窜,心头热血翻涌,但对方却是一记闷哼,显已受伤。刚才虽是袁明明出掌,却是合了八人之力,即使是超凡入圣的妖人也承受不了,霎时杀气顿消,杨过测知那妖人已朝东方遁走,去势如电。

    众人立刻调匀气息,互相对看,只见众女个个粉脸惨白,大家都从未遇到过刚才这样凶yīn的场面,只觉对方简直是个鬼魅。

    杨过也是惊魂甫定,幸喜无人受伤,他矗立片刻,又盘膝在地,凝神定虑,细细思索,众女不敢打扰他,都围绕在他身旁护卫。

    杨过席地行功时,也曾试着与那守护神沟通,但不得要领,只感应到一股安祥的讯息,他心中大定,继着思考是否要除去那个妖人,以及用什麽方法除去。顿饭工夫後,他长身而起,已心有定论。他招呼众女,绕着池边走了一圈,又到洞前观察,只觉洞内极深,那守护神在他们与妖人拚斗之时,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丝毫未动,杨过等不愿再打扰它,也不进洞查看,向那守护神行了一礼後告别。

    (二十一)

    杨过率众女退回小丘,对众女道∶「这里确定就是黑龙洞和太乙池,但那守护神不知是否就是黑龙的後代,也不知是九龙中的那一种,看来都不像。照方位看来,黑龙洞上方就是王屋的主峰,上有接天坛,咱们现在就上去。那妖人虽往东方遁走,但我估计那妖人必定住在西方的月华峰,咱们不知他伤势如何,却要防范他偷袭,只有接天坛可攻可守,今日天色已宴,咱们在接天坛过夜,明日一早,就往月华峰前进,虽不一定要除去那妖人,但必须阻止他危害世人。」

    众女都心意一致,小龙女道∶「过儿,刚才虽是凶险,但咱们实已立於不败之地,那守护神言道,或许天意要假我等之手除去这个妖人,咱们也不能逆了天意,这妖人如此凶恶,留在世间有害无益。」

    杨过头,道∶「他不与咱们沟通就下杀手,目的确是为了那枚秽物聚积的巨卵,虽不知他要那秽物巨卵何用,但不会用於正途,已可确定,其心可诛,但下次见面总要设法与他沟通,如能打消他的念头,让他改邪归正,也不一定非除去不可。」众人也别无不同的看法。

    杨过认定方向,与众女往峰疾行。经过刚才一场前所未有的恶战,大家的功力又有精进,而且每个人心中都是惊喜交集,因为对手竟不是人,而是妖,这是何等奇异的经历?众女在杨过带领下,都埋头赶路,连一刻舍不得阖嘴的阿紫都静静的只顾赶路,可见她心中也是天人交战,一时之间适应不了。

    黄昏时分,众人已上了峰。其实王屋山并不高,也不属五岳,峰并不峻峭,而是一片似被削平的平地,方圆约有半里,正中是一块十丈见方高起的土墩,这就是接天坛了,坛的四侧都有梯阶,但也都已毁坏,阶後有门,门内有室,四侧内室均不相通,虽然狭小,却可想见当时是信众用来寝卧之用,而且当年这里一定也曾盛极一时,才有这样的规模。峰另有数个巨石挖空的蓄水池,有几个已经崩裂,但仍有多个有水可用。众人仔细勘查了峰各处,最後选了接天坛西侧的内室暂充栖身之处,众女都兴冲冲的入内打扫、整理,没多久工夫,就已焕然如新,虽是土窑,感觉上倒也蛮温暖的。

    接天坛已在云雾之上,但见群山环抱,纵目四观,心胸豁然开朗。杨过往西远眺,夕阳正渐渐下堕,月华峰赫然在望;东边则是日精峰。两峰斜插天际,煞是壮观。

    杨过在他们栖身的西侧土窑前,将各人的蟠龙木依八卦方位插在地上,布成一个八卦阵。小龙女道∶「过儿,这是为了什麽?」

    杨过指着西边的月华峰道∶「我估计那个妖人一定居住在那月华峰上,他受伤之後,一定是先急着疗伤,然後再设法除去咱们,所以今晚他必会前来侵扰。刚才我深思之後,料想妖人也就是不正之仙,其性偏yīn,他以月华峰为结庐之所,夜间对他有利,所以他必会在夜间对咱们袭击,我以伏羲的八卦以五行生克镇住他,这蟠龙木似有降妖的功能,正好以此布阵,谅今晚他绝讨不了好,待明日日出,咱们即赴月华峰,把他的藏身之处找出来,非要他现身不可。」

    袁明明因其父是大将军,自幼耳濡目泄,也懂得一行军布阵之术,她有些不解的道∶「公子,这八卦阵平凡无奇,寥寥八根蟠龙木,阵法也未布得完整,怎能阻挡得了那妖人?」

    杨过笑道∶「阵法我本是不懂的,但我向黄岛主请益一个多月,也略有心得。

    伏羲氏称帝犹在黄帝之前,是我族的始祖,太史公说∶伏羲至纯厚,作易、八卦。

    可见易和八卦是以纯厚为主,非以花俏繁杂取胜。妖之为妖,一定是他不够纯厚,所以成不得仙,我以纯厚对不纯厚,他必败无疑。」

    悺众女都啧啧称奇,袁明明也佩服的不得了。

    阿紫仍听不懂,她道∶「大哥哥,你这样随便插几根蟠龙木,就是阵法嘛?这我也会啊!那妖人攻不进来?」

    杨过笑道∶「任何事物,能发生什麽作用,都是因人而异的。这个阵法,对你们都起不了作用,第一,因为你们不是妖人,第二,因为你们的心都很正,所以对你们是毫无作用的,但对妖人就不一样了,你们看来平淡无奇的八根蟠龙木,在他眼中看来,说不定就是八座高山,或是八条巨龙,完全以他的心境而定,如果他眼中看来还是八根蟠龙木,那麽他就可以成为仙人,不必再当妖人了。」

    这个道理听来很玄,但大家都听得进去。小龙女笑道∶「今日咱们本来是要访仙的,结果仙人没访到,却遇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守护神,又遇到了一个看不见的妖人,现在还与妖人作生死斗,说与人知,也没人会信。」

    赵英幽幽的道∶「姐姐,照妹子看来,咱们也就是仙人了。那守护神说,仙、人只是一线之隔,它说公子因执着而未能勘破,又说尘缘未了,无庸强求,否则公子早就成仙了,他执着和勘不破的尘缘,就是咱们这些老婆了,咱们执着和勘不破的,也就是公子这个老公了。」

    袁明明大声道∶「公子说得对,我非修道之人,勘不破也罢。成仙又怎样?最多是不死,木石之性,虽存犹死,有何意义?像那妖人,结庐深山,无亲无故,无子无女,苟活残存,即使天地以他为尊,对他又有何所增益?妹子还是认为人性才是最可贵,咱们虽修不成仙,但也已不是一般凡人,这样就够了。」

    小龙女拍着手道∶「明妹妹此言,甚获我心。昨晚在家中守岁,咱们也在讨论这个问题,不料今日却碰到了真正的神和妖,明妹妹曾言只羡鸳鸯不羡仙,咱们处理完这个妖人之後,还是回到人间过咱们只羡鸳鸯不羡仙的逍遥日子吧!」

    众女都高兴的欢叫。杨过也笑个不停,他道∶「咱们都做个半仙好了。」

    大家更是笑得很大声。阿紫对着赵英道∶「英姐姐早就是半仙了。」

    众人乘着天际仍有残阳,用石池中的水稍事梳洗、净手。到了这接天坛之後,就已闻不到腥味,原来浊气下降,清气上升,接天坛在黑龙洞之上,所以这里就闻不到腥味了。大夥儿猜知那妖人在太阳未完全落山之前不会上来袭击,所以都尽情观赏美景,不管如何,今天大家可都是不虚此行。

    吃了一些携来的乾粮、饮水之後,大家在接天坛上居中席地而坐,此时天色已暗,月色未明,众人仰望上空,三三两两的星光已在天际闪烁,遥想当年祭天的盛况,大家都心有所思。

    杨过看了一会四周黑影幢幢的高山景色之後,道∶「适才咱们与那妖人搏斗之时,咱们看不到他的身影,大家可知道这是什麽道理?」

    阿紫立刻道∶「他是妖人啊!所以咱们当然就看不到他了。」

    「他有妖法。」赵华说。

    「我看他用的是障眼法。」袁明明也表示她的看法。

    小龙女沈吟了一会,道∶「我看基本上他用的还是一种武功,只是咱们不知道是什麽身法罢了。」

    杨过看着赵英和春兰、秋菊。赵英道∶「修仙和练武法门或有不同,但基本功架应是一致的,练武到了极致,可以成仙,修仙到了相当程度,也会有超人的武功。照妹子看来,此人应是修仙不成而成了妖,所以他应该不是练武而成妖,如不是练武出身,古时修仙都从yīn阳符录丹药着手,咱们虽不知此人是在何朝代成妖,但妹子猜想他必有yīn阳符录之能,所以才有隐形遁地之术。」

    杨过微微头,道∶「英妹之言甚是,咱们可以再深入参详。」他又看着春兰,春兰红着脸,道∶「我幼时曾听人说书,说的多是妖法之类的故事,但妹子想,所谓妖法或许也有,可是适才明姐姐与那妖人对掌,那可是实实在在的武功,绝不是妖法,如果照书中所说的妖法,他只要祭出一个法宝,咱们都倒地了,所以妹子想,这个妖人应是以武功为主,妖法为辅。」

    大家都头称是,认为春兰说的也是有理。杨过又看着秋菊,这下秋菊已有准备,她坐正身子,道∶「妹子刚才与那妖人周旋之後,曾稍做检讨,也对无法看到他的身影感到奇怪,现在回想起来,妹子认为有几个可能,第一,当然是他的身法太快,但以咱们的功力,竟然会看不到眼前之人,应是不大可能,所以妹子想第二个可能,那就是他身上穿有特殊的衣物,这种衣物配上他奇快的身法,扰乱咱们的视觉,以致无法辨识到他的身影,但他的轻功身法确是惊人。」

    众人觉的秋菊的话也有道理,他们知道,数种颜色混在一起快速转动之後,就会变成无色,如果这个妖人的衣物根据这个道理制成,配上他的超快身法,藉以隐藏自己的身影也不是没有可能,因为他们在对阵时,那妖人就是不断的在众人四周快速移动,如果他真的武功奇高,或是妖法厉害,就无需如此。

    杨过思考了一会,又看着大家。这时阿紫、赵华和袁明明都觉得不好意思,因为刚才她们对这个问题的看法太轻率了,都红着脸。杨过倒不以为意,他道∶「很多事情直觉是很重要的,尤其是到了咱们这样的修为,不需要去钻牛角尖,就像刚才我说的以纯厚对不纯厚的道理是一样的。其实大家说的都有一些道理,也都有可能。我在想,那妖人承受咱们八人一掌,只受了一轻伤,他的内力修为实是非同小可,照我估计,他应有五百年以上修为,就算他也得天独厚,要修到五百年的功力,至少应在三百岁以上,这三百年至五百年之间,怎会出了这样一个人物,我朝至今已近二百六十年,再往上推应是唐代,那是唐代中叶到末年,此时江湖游侠和修仙练道之士正盛,但真正修仙有成的却从未听说。」

    袁明明这时收敛心神,缓缓的道∶「妹子认为英妹刚才的分析很有可能,我在宫中虽仅半年,但我发现宫中练丹习符的风气很盛,这些人的第一个目的是要长生不死,第二个目的是要成仙成佛,但我想这些都是江湖术士骗人的优俩,可是就像昨晚公子教咱们练骰子的手法一样,同样是练骰子,有的是凭真功夫,有的是真功夫配合作假,一样可以达到致胜的目的,所以尽管他们是江湖术士,还是有些真本事的,否则三两下就被拆穿了,那可是要被杀头的。妹子猜想,这名妖人的内力看来深厚,可能也不是凭真功夫苦练出来的,多半是服了什麽丹药灵物之类,根基并不会扎实,等他下次出现时,一试就知。妹子的结论是,这名妖人有真功夫,但不见得比咱们强,他也有障限法等的法术,但咱们应该是可以破得了的。」

    杨过道∶「明妹的说法倒提醒我一件事,像咱们以苦练出来的内功,是没有罩门的,也就是周身没有弱,可是从外门功夫入门的,不管是金钟罩或是铁布衫之类,都有罩门,那罩门就是他的致命。那妖人如非武术正宗,而是以旁门练功,功力虽然会精进很快,但也会出现罩门,所以他那五百年的功力可能就是虚的,否则不致於一击就逃,至少还可周旋一阵,不过他急着逃走的原因,也可能是受伤後,身法减缓,就会被咱们看出他的身影,那时对他会更加不利。」

    阿紫道∶「大哥哥,我看戏文上演的,神仙都是道士变的,道士都穿一些花花绿绿的衣服,是不是穿了这种衣服,要是跑的很快,别人就看不见他了,或者比较容易施展障眼法?」

    杨过道∶「很有可能,不过,戏文上的戏服那是不能算数的,那只是为了好看,实际上,像全真教的道士,他们穿的都是一些浅灰色和黑色或黄色的道袍,很朴实的。」

    小龙女道∶「过儿,咱们的武功都是直进直出,大开大阖,没有花巧的小功夫,这妖人如是施展小巧功夫,咱们一时之间就奈何不得他。依我看来,他的隐身法,多半是用花巧的轻功身法,再配上特殊的衣服,才使咱们看不到他,但他本身的功夫当然也是很好的。」

    阿紫冒冒失失的冒出一句话,悄声道∶「大哥哥,你打不打得过那个妖人?」

    众女都怒瞪她一眼,阿紫吐吐舌头,缩着脖子,躲到小龙女身後去了。

    杨过笑道∶「那妖人的功力确是比我高,不过我还是有把握打得过他,只是他的身法太过诡异,一时之间锁不住他,适才过招时,我的精气神还是压住了他,可见他所修的法术或是武功,还是不正的。」

    袁明明沈思了好一会儿,忽然眼中精光一闪,欢然道∶「公子,妹子有一个看法,龙姐姐说的没错,咱们的功夫都是大开大阖的,本来也不用去钻研小巧功夫,不过现在咱们要对付这个妖人,可能就需要琢磨一下。」

    众人听她说的有理,都一致看着她。袁明明顿了一下,整理了一下思路,又道∶「公子刚才以蟠龙木布了八卦阵,镇住妖人不能进犯,妹子也想起先父曾谈到伏羲作八卦的事,他说∶伏羲坐於方坛之上,听八风之气,乃画八卦。现下咱们也正好坐在方坛之上,公子不妨也依伏羲画八卦之法,创一套八卦轻身法,说不定正好破了那妖人的障眼身法。」

    杨过霍然有悟,长身而起,众女都跟着起身,他定了方位,伸指虚空在地上画下了乾、兑、离、震、巽、坎、艮、坤八个卦象,他自己在乾位坐定,要小龙女坐在坤位,另由诸女依序各在自己的卦位坐定,他以各个卦象yīn阳消长之象,细细与众女讲解八卦的道理。并说,八卦起於四象,四象起於两仪,两仪归於yīn阳,yīn阳合而归於太极,太极而混沌,混沌而无明,无明而无以名之,或称之为道。

    这是一个化繁为简,诸法归一的心法,从yīn阳消长变化之中,他们练成了一套轻身步法。他们先从八卦方位的yīn阳卦象踩动步法,八人同练时,各由自己的卦位起步,在八个方位中依序游走。才踩完六十四象,众人已觉各人的身影已隐藏不见,但可相互感应彼此的存在和方位,众人大喜。继之降低游走速度,仍能隐藏身影,再继之停步,以意念移动,起先各人都只能忽隐忽现,继之随心所欲,众人更是心喜若狂。

    阿紫大叫∶「好好玩噢,好好玩噢!」边叫边不见了人,一会儿又现身,高兴的蹦跳不停。

    小龙女喜上眉梢,道∶「这会儿更像仙人了。」

    众女也是喜不自胜,纷纷缠着杨过,高兴的不得了。

    杨过很是高兴,也大出自己的意料之外,他笑吟吟的道∶「咱们也不用太高兴,其实这也是万物生克,yīn阳消长之道,因为这山中有了妖,所以天意才让咱们琢磨出仙的道理,如果没有妖,也就没了仙。咱们虽不是仙,但八人之力,也能克制住妖,这套心法也只能用来对付这妖人,到得人间,总不能用来欺侮人吧?」

    众女听了都有所悟,原来天道就是如此。

    袁明明道∶「公子之言甚是,看来冥冥之中果有定数,咱们既不想成仙,还是适可而止,不必深入触动天机。」

    众人互望一眼,都觉袁明明的话很是有理,再这样下去,他们要想不成仙也难了。

    阿紫面有惧色的道∶「明姐姐,咱们说好的,只做半仙啊!」

    袁明明笑道∶「是啊!姐姐只是随便说的,你这样爱你大哥哥,是成不了仙的。」

    阿紫这才高兴的道∶「我要永远爱大哥哥,也要永远爱每位姐姐,我不要做仙人,只做半仙,做半仙就很好玩了。」

    众人都不住的头。其实以他们这样心有所挂,想要成仙也是不可能。大夥儿又柔情蜜意了一会,杨过又要大家再把这套心法练得熟一,到得後来,众人只需意念一动,即可隐身,大家都觉得很有趣。

    秋菊忽然道∶「公子,咱们是可以隐身了,那妖人看不见咱们,可是咱们还是看不见那妖人啊?」

    众女也都好像忽然从梦中惊醒,齐道∶「对啊!」

    杨过道∶「并不尽然,咱们现在已学会了这套心法,大家隐身时,仍能彼此感应,同样的,咱们也可以感应到那妖人,而那妖人的隐身法现在显然已比不上咱们,他还要靠快速的身法移动,如果咱们以比他更快的身法附着於他,他就无所遁形了。」

    众女都噢了一声,又齐道∶「对啊!」大家都不由得相视一笑。

    杨过又道∶「其实我与那妖人对阵之时,就已想到,那妖人应该还在妖凡之间,还没有真正成妖,他一心想要那秽物之卵,或是对他的修为有关。」他招呼众女席地而坐,又道∶「咱们今天一直在谈成仙成佛的事,其实真要成仙也不是肉身就能成仙的,所谓羽化而登仙,那是要经过一番脱胎化骨的羽化过程,听人说,除了羽化之外,又有所谓兵解、尸解这种方式,那也是解除肉身的法门,所以仙是无形无质的,那妖人可能无法自行羽化,又不能兵解和尸解,所以才要藉助那秽气之卵,但这又着了相,他不求诸於心,而迷於外物,毕竟还是妖。」

    看过戏文的春兰、秋菊,和袁明明等人,都知道杨过讲的其实也是道听途说的,因为谁都没见过仙人,当然也不能当面问仙人他是怎样修成仙的,不过,刚才的那个妖人倒是真的,因为他绝不可能只是武林高手而已,但她们也认为杨过最後讲的几句话却是对的。

    众人也都提出各人的心得,谈谈说说,很是愉快。

    这时时近中夜,星月晦暗,忽然接天坛西侧又有杀气传来,但并不强烈,而且那股杀气显是受到阻挡。杨过心中一动,知道那妖人已到,正受阻於他用八根蟠龙木布成的八卦阵,他向众女一招手,都走到西侧坛边往下看去,在微弱的月光下,果见八根蟠龙木前有物在不停的移动,但看不见确切的影像。那物似是被什麽东西所迷,只是不停的在蟠龙木前游走,并不远离。过了一会儿,忽然他们看到了一个影像,果然是一个人影,原来是他停了下来,但在晃动之间,又有些若隐若现,但杨过已是看得一清二楚,他笑道∶「原来还是一个人形,他穿的衣服果然有些古怪,大家还是猜对了,看不出是男是女,衣服把头脸都遮住了,只露出两只眼睛,是绿的。」

    众女也都已看见,但没有杨过看得那麽清楚,一听他说妖人的眼睛是绿的,大家都吓了一跳。阿紫的眼睛是水蓝色的,那很好看;绿的,可就怕人了。

    小龙女道∶「过儿,咱们要制住他嘛?」

    杨过摇摇头道∶「晚上制不住他,咱们一过去,就会惊动他,他就会逃,要找他就难了,让他以为咱们怕了他,只用阵法困他,明日再来会他。」

    众女齐都头,又看着那妖人,只见他似是停步思索,身影摇曳,如鬼似魅,说不出的诡异,但众人现在自恃功力深厚,又有新练的隐身法,个个信心十足,倒都不怕他。阿紫还觉得很好玩,她笑道∶「大哥哥,他那件衣服很好玩呢!明天叫他脱下来给咱们瞧瞧,看是什麽东西做的,咱们也去做一件。」

    杨过微笑不语,过了一会儿,那妖人犹疑再三,又举目四望,也望向接天坛,但似是并未看到众人。在他眼睛望向众人时,大家果然发现他的眼睛泛着碧绿的光芒,甚是妖异,眼睛以下则是被面巾连同宽大的衣服包住,那件衣服在身形晃动时,时隐时现,果然他的隐身法有一半是靠衣服的缘故,但大家一时之间却又看不出那件衣服是什麽颜色。

    那妖人一阵犹疑之後,忽的攸然失去了踪影,杀气也霍然消失,显是他在不得要领之下,飘然而去。

    袁明明道∶「公子,你真是奇才,这麽简单的八卦阵,竟真的能困住那个妖人,妹子刚才还有些不信呢!」

    阿紫哼了一声,道∶「大哥哥才真的厉害呢!」

    小龙女笑道∶「大家知道就好,要好好的守住你们的好老公,免得他真的成仙去了,大家就凄惨了。」

    众女都围着杨过,莺声燕语灌了杨过一堆迷汤,都是不让他去做仙人的,杨过笑得很开心。

    众人又操练一会新练的身法,直至得心应手,意念相随,才回到坛下的石窑方室,行功休息,预备明日一早与妖人决战。

    四更刚过,大家都起身准备。天色未明,众人已拔起插在地上的蟠龙木,又练了一会八卦步法。杨过本来还有一些耽心身外之物可能无法随身隐形,但那蟠龙木却可隐藏不见,他找了一块石头握在手上,但在施展身法时,石却不能隐形,他又找了一根土窑内的朽木,一试之下,也是不能隐形,大家这才相信蟠龙木果然有些神异,也就更珍视了。

    阿紫将手中的蟠龙木贴在自己脸颊上,轻轻的道∶「好好噢,好好噢!」众人都不禁失笑。

    大夥儿这一施展身法,又是一番不同,众人在杨过的带领下,有如御空飞行,直扑月华峰。

    月华峰较东边的日精峰稍为瘦削,但秀丽犹有胜之。太阳刚从日精峰升起,他们已到了月华峰。众人在月华峰绕了一圈,发现峰并无山路上下,更无庐舍、山洞,大家有些失望,於是往峰腰继续寻去。

    才下峰数十丈,忽然有一阵生涩的语音似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道∶「你们这些娃娃,真要存心坏本大仙大事嘛?」

    杨过停步凝神,已测知那妖人就在峰,他举头望去,峰在阳光照射下,那妖人若隐若现。杨过发话道∶「尊仙若不为祸人间,咱们自无冒犯之意。」

    「哼,好大的口气,你们是何来历,竟敢这样与本大仙说话?」

    「咱们只是普通的凡人,你既是大仙,当知咱们的来历。」杨过笑道。

    杨过话才出口,一火星直扑而来,杨过不为所动,护身真气立刻自行发动,那火星只闪了两下,就不见了。杨过又笑道∶「大仙是不能只靠障眼法的,你且下来,咱们叙叙,正有很多事要跟你请教呢。」

    妖人大怒,他那若隐若现的右手突然高举,一束白光直扑众人,这次他可算计错误,他不知众人练有合心分击术,他攻击众人,结果众人的护身真气却把那束白光反射回去而罩住了他,妖人大为吃惊,正要转身逃逸,众人已飞身而上,以八卦方位将他团团围祝妖人左冲右夺,都难突重围,而且包围圈愈来愈小,妖人的隐身法已经失效,众人看得很清楚,那人身材瘦小,全身包在一件银白色的丝质宽袍中,眼中碧光暴射,显是心中很是焦燥。

    杨过意念微动,众女都受感应,一齐把手中的蟠龙木依各人的方位插在地上,杨过又以精气神锁住了那妖人,随时可以进击。那妖人知道危机已迫在眉睫,不禁叫道∶「且慢!」

    「你是何方神圣?在这仙山之上所为何来?」杨过喝道。

    那妖人骨溜溜的眼睛看着众人,绿光闪烁,却也难掩恐惧的神色。

    「你们这些娃娃,果真只是凡夫俗子,却那来这样高的功力?现在可是什麽年代?」

    众人吃了一惊,他怎会问出这样的话?什麽年代?杨过心想,正要知道他是何时成妖的,可是说实在的,他也搞不大清楚,不觉有些犹豫。

    袁明明道∶「现在是大宋宝悺六年,戊午年。」

    那妖人茫然道∶「大宋,什麽大宋?我大魏已断祚了嘛?」接着又似在捏指算计,喃喃的道∶「戊午┅┅,戊午┅┅。」他喃喃自语了半天,忽然坐倒在地,把头埋在衣袍中,似在啜泣,这下众人都傻了眼。

    杨过向众女示意退出包围圈,既有八卦阵镇住了他,谅他也逃不了。杨过对众女道∶「大家看这该怎麽办?」

    阿紫第一个说∶「大哥哥,他好可怜噢!」

    小龙女也道∶「怎麽会这样呢?不大像是妖人的样子。」

    秋菊也道∶「他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怎麽看不出来?」

    众人都在纷纷猜测,忽然坐在地上的妖人踪身而起,暴跳如雷,在八卦阵中左冲右突,拳打脚踢,吼声震天,但不论他如何冲撞,仍是冲不出蟠龙木布成的八卦阵,众人都霍然变色,那妖人确是武功惊人,如非昨晚练成了八卦步法,只要他们八个人一经分散,就再难以追得上他。

    那妖人冲撞了一阵子後,又坐在地上,埋起了头,这下像是在哭泣。

    袁明明有些讶异的道∶「妖人也会哭,倒是始料未及,这样看来,他应该还是有人性的。」

    杨过也摇摇头,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他回到阵中,道∶「大仙请了,在下姓杨名过,敢问高姓大名,来自何处?盼能赐告。」

    那妖人闻言,抬起头来,碧绿的眼光依旧,未见泪痕,他看着杨过,慢慢站起身子,道∶「娃娃,我一心求仙,只关心仙界,不知人间,却未能得成大道,竟在此山中虚渡了七百多年,国祚也已断绝,幸喜我引得天地秽气在太乙池孕育,现已成了气候,此物可助我得道登仙,并助我复国。娃娃,你等如不坏我大事,本大仙自当传你成仙之道,这可是极大福缘,莫要错过了,否则与草木同朽,来生渺不可测。」

    阿紫嘟着嘴道∶「咱们才不要做仙人呢!你自己都成不了仙,还吹大气。」

    那妖人碧绿绿的眼睛看着阿紫,哼了一声,道∶「本大仙不与女娃子说话。」

    赵华怒道∶「你好了不起啊!女娃子怎样?你以为你是谁呀?」

    众女也起了同仇敌忾之心,都一阵怒责。这些娇滴滴的女子平时都温柔贤淑,骂起人来还凶得很呢!那妖人如同未闻,不予理会。

    杨过又气又笑,道∶「好吧!咱们先不争这些,但你企求外物成仙,恐非正道,那秽气其毒无比,一个不慎,生灵涂炭,大魏又是何国?既已七百多年,又有何国可复?岂非执迷太深,有碍仙道?」

    「娃娃,你懂什麽?那秽气之卵乃地母精华,正合我用,至时我可一统三界,颠倒yīn阳,天地唯我是尊。本大仙乃大魏沁阳王,为东宫太子,姓元名铫,本姓拓跋,那老虔婆胡太后勾结其弟胡天师弑了先帝,竟立了临洮王元钊,将我流放在此。本大仙早就一心修道,并不觊觎帝位,我到此後因祸得福,虽未成大道,终能修仙有成,大道也指日可待。但老虔婆与那胡天师和元钊如此对我,此仇岂能不报?

    任他们转世何处,本大仙都要亲手报仇。」那妖人恨恨的道。

    众人都听不大懂,这沁阳王是什麽?老虔婆胡太后又是谁?也不知大魏是那一个朝代。

    杨过思索了一会,虽听不大明白,但多少已知一些梗概,於是以怀疑的口气道∶「你这样尘心未净,怎能成得了仙?」

    那妖人笑出声,但极为刺耳,道∶「你这娃娃果然不懂事,定被那些妖言所惑,以为修身养性礼佛念经就可成仙成佛。去年,不,丁未年,那梁朝武帝萧老儿受人欺蒙,舍身同泰寺,以为这样就可以成佛,岂不笑坏了人?」

    杨过皱着眉头,有些谈不上头。阿紫却又忍不住叫道∶「喂,这位大仙,你这件衣服好好玩噢,可不可以借咱们看一下?」

    那妖人怒视阿紫,阿紫却不怕他,只嘻皮笑脸的看着他。那妖人问杨过道∶「这女娃子是何国人氏?」

    杨过尚未回答,阿紫已大声道∶「我是大宋臣民,我爹爹是当朝一字并肩王,我娘是苏格兰国人,怎样?告诉你,你也不知道。」

    那妖人虽怒,但对她似又有些另眼相看,毕竟一字并肩王都是历朝诸王之首,所以只怒视了阿紫一眼。

    杨过道∶「大仙如能放弃那秽气之卵,让秽卵随那守护神消於无形,不危害黎民百姓,咱们自当离去。大仙只要静心潜修,终能得成大道,无需藉助外物。」

    妖人怒不可遏,一掌击向杨过,杨过早就锁住了他,一抬手就制住了他的中穴,但却遇到反震,杨过退了两步,可是那妖人却是重重摔倒在地。杨过并未追击,只是看着他。

    那妖人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杨过,他想不到这样一个凡人,竟有如此超凡入圣的武功。他原本以为这批娃娃靠的是阵法和轻功,却不料真功夫竟是这样高,他自忖修练数百年,即使未成仙,也不可能斗不过凡人,这数百年修为岂不白费了?

    杨过正色道∶「你数百年修为得来不易,不忍就此废了你,你且听我之劝,断了取那秽气之卵的念头,专心在这仙山修道,至时遍历三界,上天下地,何等逍遥!何况那秽气之卵有守护神看护,你必不能得手。」

    那妖人眼中凶光大盛,缓缓起身,道∶「娃娃,你懂什麽?那头痴龙能有何用,一等秽卵成熟,我垂手可得,它能奈我何?你武功再高,毕竟只是凡夫,也奈何我不得。本大仙既已在此七百馀年,再多七百年又有何妨?你们这些娃娃可难逃轮回,至时我可另引秽气,终成大道,任你等转世何处,必将逃不出本大仙之手,你等可要好好思量。」

    小龙女闻言,一闪而出,意念一动,即已隐身,道∶「你已入魔障,怎知咱们不是仙?」说完,又现身看着妖人。

    那妖人大惊,呐呐不能出言。众女也都在他面前隐现,嘻嘻而笑。

    「你们┅┅你们┅┅,究竟从何而来?是那老虔婆派来的嘛?」

    赵英因妖人语带恐吓,怒斥道∶「你满口胡言,心地歹毒,还妄想成仙,如非我夫君念你修为不易,否则怎能再容你这妖孽苟存人间?」

    那妖人大怒,杀气突盛,猛地朝赵英击出一掌。赵英就在等他这一掌,她虽怒斥妖人,却早作准备,一掌击来,一yīn指即破空去,这一指非同小可,那是合心分击术合八人之力,那妖人再也抵挡不住,只见他发不出声,一手拉下面巾,口中吐出大口大口的白色流质,另一手捂着肚腹,慢慢弯腰倒地。赵华拔起插在地上的蟠龙木,指着那妖人。

    众人在他掀开面巾时,已看到他的面容,只见他肤色呈透明状,隐有青气,但看不出年龄,鼻高口方,轮廓分明,这时口中吐出的白色流质已停,众人大感惊异的是他的脸上竟慢慢出现皱纹,而且皱纹愈来愈深,青气也更浓,眼中绿光则转趋暗淡,众女看到这种景象,都吓得连退好几步。

    那妖人有气无力的道∶「你┅┅你们┅竟破了本大仙的┅┅,永生永世不与你等善罢甘休┅┅。」说着,竟腾空飞逸。

    原来,赵华拔起了一根蟠龙木,阵法已散,但她也一直以蟠龙木指着妖人,这时虽然出其不意,但一yīn指仍透过蟠龙木朝妖人背後击去,这一指稍偏,只击中妖人的右背,那妖人身子顿了一下,左手抚着右肩,仍如电闪般的失去了踪影。

    杨过本待要追,但犹豫了一下,停身未动。

    众人面面相觑,恍如置身於妖异世界。

    杨过走到那妖人吐出来的白色流质之处,蹲下身子细细查看,觉得黏腻而有淡淡腥味,这时已慢慢凝固,众女也都好奇的蹲下细看。

    阿紫道∶「那妖人的血是白色的啊,好奇怪噢!」

    袁明明突然羞红了脸,一蹦而起,娇喊道∶「这┅这┅┅,姐姐,各位妹子快快走开┅┅。」

    众女虽然不明所以,但也都一蹦而起,围着袁明明问东问西。杨过又仔细看了一下,心中已明白了那妖人的修道之法。

    阿紫问道∶「明姐姐,那是什麽呀?不是那妖人吐出来的血嘛?」

    众女看袁明明的样子,也已慢慢猜出那白色物质是什麽了。

    小龙女啊了一声,道∶「原来那妖人是靠练精术成妖的,怪不得他不与女子说话,这可真是荒唐之至,怎会练得全身都是男精。」

    众女都是粉脸通红,又笑不可支。阿紫似懂非懂,也红着脸道∶「他一定没老婆。」

    赵华刮了一下阿紫红通通的脸颊,羞她道∶「你这个小妮子噢┅┅。」

    杨过笑着摇摇头,道∶「真是想不到,这样也想成仙?不行人道,怎成大道?

    这道理他都不懂,怪不得只能成妖。」

    袁明明格格笑道∶「公子之言固是有理,可是和尚不也是这样修佛的嘛?」

    杨过道∶「并不全然都是,只有中土和尚才是这样,西域和外邦的和尚是不禁婚娶的。和尚是出家人,出家的目的是要专心向佛,倒不是为了练精术,那是旁门邪道。」

    赵英附手在杨过耳边,红着脸道∶「公子,你可不要去练噢!」

    众女都笑出声,小龙女笑道∶「过儿的还精术可比这妖人厉害多了。」众女都喜孜孜的围着杨过,每个人都芳心可可,只觉自己比修仙学佛好得太多了。

    杨过仰看天际,已是巳时,他道∶「这妖人受伤极重,虽被他遁走,但他功力已破大半,想要恢复,可能又要数百年,又被困在这王屋山,应该不致为害,大家有何看法?」

    赵华急道∶「公子,这不行呀!除恶务尽,这妖人已说过永生永世都不和咱们善罢甘休。他受伤之後,夺取秽卵之心更甚,他刚才说,那守护神是头痴龙,妖人的身法那麽快,到时他要取得那秽气之卵,守护神一定拦不住他的,妖人得了秽气之卵,立刻就可以得道成仙了,那还得了?」

    春兰也急着道∶「公子,说不定妖人已去夺取秽卵了。」

    杨过也有些耽心,他道∶「应该不会,守护神曾言,秽卵在未成熟前取走,周近山脉将会沈沦,那妖人修道於此,应不致同归於尽,何况守护神因那秽物而至,又道那妖人终归不能得逞,所以┅┅。」

    小龙女却摇摇头,道∶「此言虽有理,咱们也不是不相信守护神的能耐,但尽人事,听天命,总要用心防范。妖人这一遁去,即使这次取不到秽卵,终是贻祸後世,咱们各有天命,虽不惧他报复,但对世人总是不好,何况妖孽之心难测,万一他下了同归於尽之心,山脉沈沦,河山变色,那可是万劫不复。」

    众人也觉得事态严重,稍一仁慈,将後患无穷,於是都一齐看着杨过,要他下定决心。

    杨过迟疑了一下,毅然道∶「既是如此,咱们这就快快赶去太乙池看看情况。」

    大家都觉得事不宜迟,於是急急往太乙池赶去。这下众人是全力施为,蹈空御虚,真如石光电火,瞬间就到了太乙池。那守护神仍伏在地上不动,秽卵也安然无恙,众人都吁了一口气,稍感安心,这才慢慢查看四周情形,发觉并无变化。

    小龙女道∶「过儿,你要不要再和守护神沟通一下?」

    杨过道∶「不用了,咱们不要打扰它,它是神物,自有天意安排,咱们只尽人事就好。」

    小龙女头。

    赵英又取出解毒丸,沾了太乙池之水揉和成泥,要众女涂在鼻端。她问道∶「公子,咱们要在这里守株待兔嘛?那妖人看到咱们在这里,他也不敢过来的。」

    杨过很是为难,他缓缓的道∶「如果搜遍王屋山,终究还是可以把那妖人找到,但找到後又怎样呢?又不能真的杀了他或是废了他,以妖人刚才那种样子,他的修为已丧失了大半,只要再有损伤,即使不死,也活不久,这样不免有甘天和,他毕竟修为不易啊!」

    赵华耽心的道∶「可是他不循正途修练,终将为祸人间,说不定三界都受他之累,如果逃离这王屋山,更不知道会发生何等祸事。」

    杨过叹道∶「天道循环,自有其意,非我等所能测知,守护神曾说,万物生克,自有定数,非他力可撼。这妖人并无恶迹,咱们也无权就这样毁了他,人世间留有妖人,也必有深意。人间国事难为,又怎管得了仙界或是妖界,咱们还是走吧!」

    大家看杨过的态度很是消极,但也都觉得他的话很是有理。

    袁明明也叹道∶「那妖人并无恶迹,怎能以他有可能为祸人间就冒然杀他,或毁他修为。当年岳王爷就是死在莫须有的罪名之下,宋室子民都痛心疾首。如果那妖人在恶迹未彰之前,就凭臆测,自以为替天行道,痛下杀手,妹子认为大大不妥。」

    赵华不住的头,表示同意这项看法。

    众人也是不愿这样,所以袁明明说完後,赵英也道∶「公子和明姐姐说得正是,咱们神仙都不做了,又何苦去替仙界当杀手,让仙界自己去伤脑筋吧!」

    杨过看了大家一眼,见众女都无异议,於是走到守护神之前,行了一礼,正要转身招呼众女离去,忽然受到感应道∶「道友辛苦了,道友们宅心仁厚,终能感化那妖人,也就是除去了妖人。」

    杨过大喜,急着试与守护神沟通,但都不获回应,知道缘尽於此,於是招呼众女离开了太乙池,往山下御虚而下。

    正飞行间,忽然杨过转头看到月华峰,他心念一动,停住了身法,众女也都停了下来,看着杨过。杨过道∶「那妖人既能受感化改循正途,咱们就来化他一下,也算是尽了一场缘份。」说着,直奔月华峰,众女都随後同往。

    众人又到了月华峰,杨过脚踩八卦步法,观心术随之在八方侦测。不久,他已测到妖人的藏身之处,那是在一处藤蔓遮掩的山洞之内,杨过也不去打扰他,伸指在山壁上划了数个大字∶「诸法皆空,自由自在;唯我一心,畅游三界。」

    大夥儿下得王屋山,人人神情愉快,阿紫蹦跳不停,一会儿缠杨过,一会儿又缠小龙女,一会儿又绕着众人团团转,一刻都未安静过。

    赵华笑道∶「龙姐姐,我看咱们阿紫还没长大,还像个小姑娘,妹子看她和公子的婚期再延一下,等她长大好了。」

    众女都大笑不已,阿紫红着脸不依,缠着赵华没完没了,可是心中却是掩不住的欢喜。

    赵英也笑个不停,道∶「咱们预定初五回家,今天才初二,还有几天去哪啊?」

    小龙女也笑道∶「过儿,你留的那几个字,很有深意,却变成了凡人在化仙人。咱们不能畅历三界,却要遍游人间,像那妖人在世间七百多年,却都窝在王屋山,又有何趣?」

    杨过笑道∶「龙儿,咱们要是不离开终南古墓,即使在那里修成了仙,可比那妖人还不如呢!」

    小龙女感叹了一会,看着众女,道∶「过儿,咱们当时的决定是对的,否则何来这些好妹子、好老婆?」

    众女都深情的看着杨过。阿紫抱着小龙女,撒着娇,扭着身子,道∶「姐姐,你想去那儿玩?咱们都听你的。」

    小龙女笑道∶「姐姐没意见,也不知道那里好玩,你们商量吧。」

    袁明明道∶「嵩山少林。」

    春兰道∶「再去中条山走走也不错。」

    秋菊忽然道∶「咱们去看看两河三帮过年时在做什麽,也很有趣的,顺便看看那几个小姑娘。」

    众女眼睛为之一亮,觉得秋菊的提议很好,於是都看着杨过。

    杨过笑道∶「嵩山少林就不去了,我在那里住过三天,闷得很,他们不大欢迎女子,不要让人为难;中条山太远,要越过山的那头,可要花不少日子。三帮倒是可以考虑一下,不过,我和龙儿要不要泄露来历,可是有些为难。」

    众女大喜,阿紫高兴的道∶「我去找孙小红姑娘,不知她在不在。」

    袁明明觉得很好玩,她对那些三帮夫人和几个女子都有感情,虽说新春期间,她们必会到洛阳,但如突然到三帮去作客,确是很好玩,於是也附合道∶「公子,咱们就到三帮好了,公子和姐姐如不想泄露来历也是无妨,他们现在也认不出你,到时见机行事好了,如果不好玩,咱们掉头就走就是了。」

    春兰、秋菊也同声附合。赵英因无意中替孙小红牵了一条红线,能否成功,心下倒也很是关切,所以也想看看这个小姑娘,於是都表示赞同。

    杨过见众女意见一致了,於是笑道∶「三帮是在黄河两岸,河西帮在孟县,河东帮在温县,河洛帮在巩县,虽然相隔不远,但总要分头拜访,不是混在一起的,咱们就先到最近的河西帮好了,我想河、山两霸这两天应是在河西帮,那孙小红姑娘也应该会在那里。」

    众女都很高兴。小龙女道∶「咱们就这样决定吧,要是好玩,就多玩几天,不好玩就早早回家,也不一定非要磨到初五才回去。」

    大家都说好,於是一路上走得更是轻快。

    出了山区,大家不再施展轻功,阿紫也不再喊着要找人打架了,这两天山上、山下全力施展轻功、武功,虽未真正打架,但却是性命相搏,全力施为後,身心舒畅,有力无处使的感觉已消散大半,而且这两天面对的是从无所知的妖人,有了这种经验,她觉得就算有人陪她打架,也提不起多大兴趣了。

    众人手中握着一根蟠龙木,在山中时,不觉得奇怪,一出山区,看到路上稀稀落落的行人,大家才觉得自己一行人与众不同,都觉好笑,可是又不舍得抛弃,尤其是阿紫说过,她要留下蟠龙木,将来那个小鬼头不乖,要用来打小屁股呢。

    赵英笑道∶「公子,咱们把蟠龙木放在回程要经过的地方,不然这样子去作客,总是怪怪的。」

    杨过道∶「好,既然大家都喜欢这蟠龙木,咱们就在前面那个坡头找个地方藏起来,回程时再龋」

    时近傍晚,他们到了孟县,那是一个黄河边的小县,也是多条水源交会之处,黄河上下游一带的货物多在这里集散,与下游不远的的温县,和对岸的巩县互成犄角,扼住了方圆数百里水域和广大腹地的资源和交通,所以地位非常重要,三帮因而兴起,也形成守望相助的结盟架构。

    河西帮的地盘在孟县附近,但总坛设在黄河边上,自成一个小集,名为河西大堂,平时的戒备并不严,因为这里只是发号施令和交易的场所,和主要首脑的居家所在,并不是他们的财货中心。杨过以前曾经路过一次,所以知道地方,他们一路上不避行迹,一踏进往河西大堂的大路,立刻引起河西帮帮众的注意,才近到河西大堂二里处,就有人迎了上来。

    五名大汉上前行礼道∶「诸位远客恭喜发财,请问高姓大名,前来敝帮有何贵事?以便通报┅┅。」

    这几个大汉外貌虽然粗壮,倒也很有礼数,不愧是总坛迎宾之人。

    那人才说到这里,忽然另外四人中,已有二人大叫出声,道∶「啊呀,是袁姑娘、赵姑娘和金发女侠她们,快快有请,快快┅┅通报帮主,还有夫人┅┅。」

    那两人急急迎上,恭恭敬敬的施礼,另三人则惊慌又带欢喜,匆匆忙忙的向众人行了一礼,转头就往总坛飞奔,一路还高喊∶「迎接贵客噢!迎接贵客噢!」

    众女很高兴,可见河西帮众对他们很尊敬,於是都客气的回礼道∶「恭喜发财,恭喜发财,有劳各位兄弟了。」

    那两个帮众一个姓张,一个姓许,都曾经到过严举人家,也参加过洛阳居的聚会,所以认得赵英、赵华和阿紫,也认识袁明明、春兰、秋菊,就只杨过和小龙女没见过。

    两人手足无措的上前问候,姓张的大汉年纪较长,对着众人道∶「小人张正德,是敝帮香主,真是万千之喜,在这新正日子,竟有贵客光临敝帮,真是敝帮之幸。」

    杨过含笑示意袁明明答话,袁明明於是上前也施了一礼,娇声道∶「多谢张兄弟,咱们夫妇,特来向贵帮兄弟拜年,来的鲁莽,还请恕罪。」

    另一名大汉也一脸仰慕的上前抱拳道∶「小人许大木,见过袁姑娘、赵姑娘、金发女侠和众位贤伉俪,欢迎光临敝帮,敝帮上下都竭诚欢迎。」

    这两个大汉一辈子大概从来没有这样斯文过,又是兴奋,又是别扭,脸上都涨得通红,但欢喜之情却是溢於言表。

    大家都在客气寒喧之间,总坛方向已响起幽扬悦耳的钟声,那是帮中迎接贵宾的乐章,平时也可用不同的节奏与河中船只连系。

    一阵人马吵杂,总坛奔出大批人众,领先的是一名女子,她在奔近众人时,忽然腾空而起,在空中连续转了九折,姿势优美飘逸,宛如一头彩凤在空中翱翔。春兰和秋菊诸女都大力拍手,原来这人是飞凤庄莉莉,她得知众女来帮,兴奋之馀,就在众人面前把秋菊传她的功法卖弄出来,果然博得满堂彩,连随後赶来的河西帮帮众都忍不住大声喝采。

    庄莉莉在众女前落地,对着袁明明和春兰、秋菊,单膝地,又起身恭声道∶「欢迎各位姑娘光临,真是太高兴、太意外了。」

    众女还来不及回礼,一个娇嫩的声音已在那边高喊∶「明姐姐,春兰姐姐,秋菊姐姐,好高兴噢!金发女侠有没有来?」众人一听就知道是孙小红姑娘来了。

    阿紫对她很好奇,身子一晃就到了孙小红面前,孙小红正在奋力急奔,忽然眼前一花,急忙停步,定睛一看,竟是一个一头金发的美女,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不由得高兴的叫道∶「金发女侠,你是金发女侠?」边说边抱着阿紫欢叫不已。

    阿紫笑得很开心,也亲热的抱着她,笑道∶「你就是孙小妹子了,真是美得很呢,难怪大家都喜欢你。」

    孙小红羞红着脸,看着阿紫,兴奋的道∶「姐姐才美呢!这头金发真是好看极了。」

    终於有人叫阿紫姐姐了,她欢喜的合不拢嘴,笑个不停,也就对孙小红更有好感了。她牵着孙小红的手,细细看着她,还从头看到脚,那个模样,好像是媒婆在看准新娘一样,孙小红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羞的抬不起头。

    阿紫满意的拉着她走回人群,她先将孙小红引见小龙女,对孙小红道∶「这位龙姐姐就是咱们的大姐姐,她也好喜欢你的,快来见过了。」

    这时河西帮帮主王长昆、副帮主王长禄,和他们的夫人都到了。

    袁明明并没有特别为杨过和小龙女引见,所以他们也乐得清静。王长昆等已知杨过就是这些女子口中的夫君,知道此人武功更是深不可测,但袁明明未特别引见,知道另有含意,所以并不刻意问询,只依礼肃客,但极是恭敬。

    小龙女也是细细看着孙小红,笑得很是开心。孙小红向小龙女低头行了一礼,道∶「见过龙姐姐。」说完抬头看着小龙女,不由得吓了一跳,右手按着胸口,呐呐的道∶「姐姐,你真像仙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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