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织听得脸色发白,原以为所谓殉葬不过是春秋战国的事,连秦始皇都用了兵马俑,怎么到了千年后的大华还有这样残忍的制度。龙腾小说网 Ltxsfb.com沉默了半天,她才略带不惑地问道:“当年大姐与二姐两位世女的丧礼,并没有听说买牲人这样的事?”
“蒙已查过,大小姐与二小姐都是身边的侍儿自愿殉主,因此府里没有在外面买牲人!”路蒙回道。
哪里有什么自愿殉主?孔织知道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法弥补,眼下的悲剧却不能够让它延续下去,就算自己再懒散,也不能够眼睁睁地看着八条人命就这样被吃人的制度吞噬。她双眼微眯,眼神却是无比的坚定。
此时,孔织还不知道,她的命运,她的人生,将由这次牲人事件步入另一个转折。
孔府前,沈幼淮下了马车,那乞粥男孩随着他下车,扔是紧紧地拉住他的手不肯放开。
“小弟!”女子略带急促的呼叫声。
沈幼淮身子一颤,缓缓地转过头去,喃喃道:“大姐!”
来人梳着高高的发髻,身上穿着宝蓝色衣裙,外边披着黑色貂皮披风。不过是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身材修长,容貌不俗,一双柳叶掉稍眉,显得人不怒自微,这正是沈家的长女,沈幼淮的胞姐沈流。看来是得了消息,匆匆赶来的。
沈流勒住缰绳,跳下马来,抬头看了看高耸的文宣公府大门,又看了看沈幼淮手中的孩子,皱着眉头,对小沈幼淮沉声道:“胡闹,这样的事也是你管得了的,还不跟我回府去!”
沈幼淮摇了摇头,握着那孩子的手更紧了。
沈流咬了咬嘴唇,叹了口气,低声道:“即便你心慈,也要为里边那人想想,她年幼势孤,你就忍心她陷入两难之地?”
沈幼淮的脸色顿时青白,眼神中满是忧虑与挣扎。
那被沈幼淮牵在手中的男孩虽不明白所谓的“公府”是什么人家,却知道这里是买人牲的地方,也知道只有公子去见了劳什子的国公,谈过自己这些人的事,性命才有可能保全。但眼下,似乎又有什么变故,他再伶俐也不过是个孩子,心里害怕,双腿一软,坐在地上,“呜呜”地哭起来。
此时的孔织已得了消息,知道来人不仅是沈公子,还有沈家大小姐。虽然沈幼淮之事不是出自她本意,单毕竟因她而起,多少带着几分内疚,心下这样想起,已经抬起脚步来到府门外。
沈幼淮正半蹲下来,低声安抚那孩子,就听耳边有人道:“世姊好,公子好!”
随后,是沈流的声音:“国公客气,眼下这事,是舍弟莽撞了,还请国公不要怪罪,流这就带他回去!”
栖凤坊,承公主府,书房。
姜嬛正与孟羡商议礼部尚书重病出缺之事,虽说六部中,礼部算是清水衙门,但毕竟是承公主辖下。如今,二公主与三公主派都在盯着这个位置,要是让她们的人占了先,此消彼长,姜嬛在朝中的影响力就更弱。明年,又是大比之年,按照大华惯例,礼部尚书通常担任会试的主考官。待到金榜题名,新进士们首先要拜见的,就是尚书府,其影响无法言表。
礼部两位侍郎,左侍郎是三公主的人,右侍郎虽是姜嬛提拔上来的,但年纪资历都与左侍郎无法相比。姜嬛本还想着过两年找机会调走左侍郎,慢慢培养右侍郎做尚书接班人,没想到尚书中风卧床,让大家措手不及。
想来想去,若是想将右侍郎推上位,必须要搬走左侍郎这个石头。孟羡想到这,缓缓开口道:“若是左侍郎丁忧,一切就水到渠成!”脸上多了几分凝重。
姜嬛思虑片刻,道:“眼下时机,太容易让人多想,这是下策!”这确实是最简便的法子,但有心人何其多,难保露出什么蛛丝马迹,反而适得其反。说到这里,她揉了揉眉头,眼中流出难以掩饰的疲惫。虽说老太君去世的原由,孔织与郡君都瞒着她,但没过多久她也尽晓了。心里即便再悲痛,因不愿意让孔织担心,仍是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尽管如此,她并不后悔自己选择。
孔菊回到曲阜,不肯安分守己,秘密联络那边宗族长老,污蔑孔织“鸠占鹊巢,身份可疑”,想要秘密夺取族长之位。那边早已有人得了公主的命令,若是孔菊有任何危害到新国公的行为,都要杀无赦。因此,才会有随后孔菊“病逝”之事,而那几位与孔菊有所往来的长老,也被用各种法子封了口。这些,就是孔织所不知道的。
孟羡看到桌子上的礼单,心下一动。那是公主府为孔织大婚准备的贺礼,姜嬛对这个妹妹疼惜得紧,恨不得倾尽全力为其置办贺礼,礼单就是厚厚的一沓。
“上策,就是推出比左侍郎更适合的人选接任尚书之职!”孟羡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老师?”姜嬛微感诧异:“咱们手上哪里还有合适的人选?”见孟羡看着礼单,顿时了悟,连忙摇头:“织儿才十六,怎可担任六部主官?就算母皇能够应允,怕是那些侍郎与郎中也无人服她。文宣公爵位显贵,何必拉她下浑水!”
孟羡慢慢止了笑,神色郑重:“公主,此言差已!你是关心则乱,反而被三小姐表现出的假想迷惑。外人看来,三小姐似乎年幼可欺,即便继承爵位,也是被姨母架空。公主却是知情的,事情哪是如此,明明是四夫人信服与她,全力辅佐她才是。还有,半月前,被京城人关注的孔国公怒骂郑春之事。”
郑春是什么身份,扬州来京的豪商,二公主与三公主极力拉拢之人。她正夫是孔家出去的人,这并不算是秘密,其与孔家的关系难免引起有心人揣测。然,自孔织那日一闹,隐隐地就传出“夺夫之恨”这样的议论来。那郑春既然得罪了国公府,不管是投靠二公主还是三公主都情有可原。
姜嬛微微怔住,喃喃道:“怪不得觉得那日三妹发火没原由,本是对几位近侍最和善不过,哪里就不让登门呢?还以为有什么误会,想要劝慰,竟是三妹的无间策略吗?”
孟羡叹了口气:“或者三小姐本意并非如此,而是为了保全郑春夫妇也说不定。自她进京,过于平静,这就是最大异常。父母血海深仇,自身乱箭穿身之苦,岂是能够轻易搁在一边的。若是她真如此,怕是四夫人与郡君他们都不会答应。”
姜嬛有几份不自在:“织儿真想要报仇的话,为何不同我商量?”声音中带着些许失落,不被需要了呢,自己这个姐姐当得真差劲。
孔府,前院,客厅。
孔织还是请将沈家姐弟请进府来,孩子们则让范如安排着换衣吃饭去。
沈流虽说身份比不上孔织尊贵,但是从大皇子与二皇子那边论起,马上就要成为妯娌,因为并不拘谨,从容落座。
沈幼淮坐在姐姐下首,微微低头,看不清脸上神情。小金鱼儿侍立在自己公子身后,望向孔织的目光则多了几份埋怨。真真是不解风情的木头,枉费公子情根深种,竟这般刻板无趣。
沈流看着小弟,满心怜惜,心中暗叹,不由兴起几分成全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