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放眼千秋,说什么天上人间,到此都成幻境;
回头一笑,历脱少尘缘魔劫,而今还我前身。龙腾小说 Ltxsfb.com
大雨滂沱,天地之间一片萧瑟,轰隆隆的雷电不断地映亮沉在天边的乌云,一击雷,彷佛随时要将天空粉碎。
瘦弱的小女孩神情傲然地站在湖边,倾盆而下的雨滴污浊了原本柔绿的湖水,翻腾汹涌,就如同在她眸中烁动的怒意。
“原来你在这里。”
一名神情温柔的男子撑起了油伞,守护在她身后,俊柔的脸庞带着纵容的笑意。
两人之间沉静了久久,狂恣的大雨淋上了他们的身,湿了他们一身衣裳。
小女孩儿的脸蛋清灵绝丽,虽然泛着一丝虚弱的苍白,却不减她夺人的亮丽风采,她昂起了小脸,仰望着天,长长的眼睫沾染了雨水,彷似梨花带雨一般,更是显得楚楚可怜。
“宋叔叔,他们为什么要这样欺负我娘?”她的嗓音稚气低抑,有着一丝不属于女娃儿的早熟。
“因为她打坏了同业的行情,付了重金放那个女孩,一切要怪,只能怪你娘是个善良过头的傻女人。”他淡然一笑,眸中映着眷恋。
“那……要怎样才会有人上门来寻衅?宋叔叔,你可以告诉我吗?”冷雨,依旧无情地拂了她一身。
“男人。”他眼中闪过一丝心痛,“红尘是非多,你娘就是少了一个能够庇护她的靠山。”
女娃儿回过纤细的身子,定定地抬眼望着他,心底清楚他痛恨自己的无能,却也知道她娘不是少了可以倚赖的男人,而是她不愿!
倏地,她粉嫩的唇勾起了一抹慧黠的笑容,轻妙的语句逸出了皓齿之间,“宋叔叔,我知道了。”
他愣了一愣,讶异地凝望着她白净灵秀的小脸。从小她就是个如水如玉般精琢出来的小人儿,心头里却藏着如铁石般坚硬的勇气胆量,就连她的亲娘都常常怀疑自己如何能够生出这样一个聪灵的娃儿。
此时,雨势逐渐减缓,小女孩的心思沉潜,侧首眺望天色慢慢地澄静,就如她的心境般,一片澄明清境,万丈霞芒透出云端,山光水色,潋滟迷离,直教人心驰神醉,炫目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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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马沙场,心狠手辣;运兵如神,铁面冷心。
四年来,这个教敌人闻之丧胆的狠角色南北征战,他平定了无数乱事,功勋厥伟,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功高震主,却教人连眼红的心机都不敢萌生,因为他就像是个天生的王者,教人不由得打从心以尊服。
此际,北防关口外已是一片风雪连天,冻得直教人打从骨子里发寒,守更的卫兵铠甲上凝了冰霜,却不见他们有丝毫懈怠的迹象,彷佛遮天蔽地的风雪尚不入他们的眼,妨碍不了他们高昂的士气。
实则不然,守更的卫兵必需在事前吞服一种药丸,那可保他们在两个时辰之内体温升高,比较不畏风寒,等过了两个时辰,守卫交替过后,药效一失,他们也可以入暖帐,钻进被窝里去暖和了。
克服了兵士们不适应天寒地冻的恶劣条件,在此次平北之征为何会接连奏捷之中,占了极大的因素。
暗夜皓雪,霜雪漫天,就在这个时候,一匹快马远远地从驻军口奔来,马蹄声几乎要被风号声给淹没了,没过多时,马骑在帅帐前勒住马步,来人翻身下马,就要冲入营帐,却被帐前的守卫冷硬地阻挡!
“不得擅入,将军有令,今晚不见任何人。”
“大胆!我乃御前使者,为皇上带来了圣旨,谁敢拦驾!”刘墨京不悦被人拦阻,劈头怒喝了声。
“在这里,我们只听从将军的命令。”一名守卫冷声响应,面无表情,长枪依旧交横在刘墨京面前,不让通行。
“你们这班不听话的奴才,等我回京里狠参你们一状!”刘墨京气得吹胡子瞪眼,冰寒风雪吹得教他直打哆嗦。
“俗话说得好,打狗也要看主人,刘大人,你说是吗?”
一道低沉的男声从帅帐淡淡地扬起,含带着笑意,却比漫天冰雪更寒人心扉。
刘墨京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多说半句,陪笑道:“将军说笑了,小的远从京城带来皇上的旨意要给将军,请将军过目。”
“嗯,进来吧!”低沉的男声轻吭了声。
刘墨京闻言大喜,昂起脸小人得意地一笑,多看了守卫们两眼,才挺起胸膛掀帐而入,然而见到帐中的男人之后却忍不住畏缩了下。
一灯如豆,红幽幽地映着案牍前高大的男人身影,他立在案前,细审着布军图,长指捻着一支小红旗帜,寻思着北边防的行军路径,过了片刻,他才悠然地将手中的小旗帜安在山关前,此时,他终于抬起头来瞧了刘墨京一眼,眸底闪过一丝轻嘲的笑意。
“辛苦刘大人了,天寒地冻、路途遥远,还要教你奔波,你的主子可真是一儿都不体恤他的臣子呀!”说着,他淡扬起一道浓眉。
刘墨京却是一声都不敢吭,直觉他的话里含着浓浓的嘲讽意味,赶忙笑道:“皇上托了重任,墨京不敢推却,圣旨在此,请将军接旨吧!”
“拿上来。”他仅只狂傲地伸出手掌,不行臣礼。
似乎刘墨京也知道男子的脾性,一儿都不敢耽搁地将圣旨呈到他的手中,退到一旁,小心翼翼地候着,时抬起眼观望情况。
男子展卷细视,倏地脸色一沉,唇边勾起冷笑,眸底掠过山雨欲来的怒光,“砰”地一声,他将圣旨狠按在案上,指节隐隐泛白。
“滚出去,顺道替我转告你的主子一声,就说他的好意,我心领了!”男子硬声地下了逐客令,眸光yīn冷。
“是……是!”刘墨京心惊不已,连滚带爬地奔出帅帐,颤抖地翻上马背,随即消逝在风雪号啕之中。
老天!他好……好可怕!
半个月后,军队以凌厉的手段攻下敌城,征北之战大获全胜,却在凯旋回京的途中失去了主帅的行踪,任朝廷派出无数兵将找寻他的踪影,却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第一章
江南一带人文荟萃,历代以来都以富庶之乡闻名,而金陵的娼妓院更是声名远播,素有“仙都”之称。
秦淮河粉院林立,水中“河房”不计其数,诸姬相竞斗艳,然而,同时在京城之中,花街柳馆也是生意兴隆,朝廷官员出入其间,常为座中客,拥娼挟妓,yín风大盛。
在京城的娼院之中,刁家所经营的眉楼最富盛名,京中名流间无人不知探花胡同中的刁眉。
有人形容她面如桃花、云发如墨、风姿高雅、体态纤盈,她的交际手腕颇高,才学不浅,赢得众多文人骚客的倾心,一时之间,京中权贵莫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然而,好景不常,刁眉周旋在众多恩客之中,时间久了,难免情海生波,引起妒事,得罪了当今国舅爷的儿子,差就毁了她一生心血,将眉楼给赔上,祸事起因于她不愿委身做他小妾。最后,刁眉看破了红尘如梦的道理,随着常年陪伴在她身边当保镖的青梅竹马远走他乡,过着栽花种柳的隐居岁月,将眉楼留给了独生女儿刁童颜。
说也奇怪,人人都知现今眉楼楼主是刁童颜,却没有人见过她的庐山真面目,从两年前,花魁寒艳就一手掌理眉楼大小锁事,出面与众多恩客周旋,倒也将眉楼打理得妥贴,很少出乱子。
唯一教浪客们感叹的是寒艳竟然养了小男人,在她的身边不时会出现一名模样佻俏、神色水灵纤艳的男孩儿。
人们都戏称他为小栾童(男妓),见过他的人都说天下没有女子能与之斗妍,只怕就连寒艳都要输他一筹;然而寒艳多年打滚风尘,绰约冶媚的风采自然不是一个青嫩的小男孩可以比拟。
夜凉如水,寒艳款款缓入小阁,坐到卧榻上,伸出腴白如藕的素手,轻轻地摇醒伏在小几上瞌睡的男孩儿。
“童哥儿,时候不早,该上床歇息了。”
“嗯……什么时辰了?”刁童颜睁开迷蒙的眼眸,抬起小巧精致的脸蛋儿,半边粉颊不小心印了帐本的墨痕,瞧起来逗趣得紧。
“快上三更了,童哥儿……”寒艳忍不住噗哧一笑,纤手指着刁童颜的脸蛋笑得花枝乱颤,灿若芙蓉。
“我的脸怎么了?寒艳你不要再笑了啦!”刁童颜伸手抚着自己雪嫩精致的脸蛋,一沾手才发现自己染了污墨。
“童哥儿,歇息吧!我先走一步了。”寒艳掩唇娇笑,贼睨了刁童颜一眼,匆匆离去。
刁童颜搞不清楚她为什么急着离去,不消片刻,就明白了她的用意,“寒艳,你不准给我带汴京玉她们来瞧热闹!”
寒艳娇美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她戏谑道:“谁教咱们童哥难得丑样儿,不看可惜,不看可惜呀!”
绣芙蓉2004年1月20日转载制作
翠翠红红,处处莺莺燕燕。
有时风流客与妓女们在酒楼里喝闷了,就会相约夜游泛舟,划拳喝酒,猜谜游戏,常常要隔舫传笺索题,十数艘画舫泛在河上,热闹得很,只不过经常一顿酒菜下来,就要耗掉上百两银子,像这样的场面,没有相当钱财的权贵名流公子是花不起的。
晕花的夜灯挑亮了河面,船舫上笙歌乐舞,十多艘画舫群集在河面上,一时间河面上光亮如白昼。
此时,只有一艘小小的舟子飘泛在热闹的氛围之外,刁童颜坐在小舟子上,好奇的眨巴着水眸凝看着饮酒欢畅的男女们,只不过她的心里很清楚,几乎所有男人的眼光都不自觉地投向正在抚琴的寒艳身上,幽黄光亮的烛火投映在她的身上,更是衬托出她妩艳绝伦的五官。
寒艳是一个掺揉了豪放、婉约与智能的奇女子,刁童颜不以为这天下间能有哪个男人会不喜欢她。
心思才转着,刁童颜忽地感觉到身下的舟子随着水流摇晃了一下,转头望向逐渐逼近舟子的画舫,心里感到一阵惊惧。
“童哥儿,咱们好久不见了。”
刁童颜瞧见来人,忍不住皱起纤巧的眉心,淡语道:“田大人,咱们话不投机半句多,见了不如不见。”
田弘遇官拜三品,外传他有断袖之癖,在府邸中养了十多位栾童,常年弃发妻独守空闺,自己则与栾童们夜夜春风逍遥。
“童哥儿,不知寒艳姑娘用什么好处收了你,田某愿多付你十倍,只要你到我府里来……可好?”田弘遇望着刁童颜,暧昧一笑。
刁童颜的唇边慧黠地浮起一朵笑云,“田大人,不用十倍,若你有寒艳美貌的十分之一,我就跟你回府,如何?”
“童哥儿,我……”田弘遇欲言又止。京师花魁的美貌足以震人心魂,只要有她十分之一的姿颜,丑女也可以成为貂蝉。
“不行吗?这倒也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已是天注定,田大人,你就不用再多费心思了。”说着,刁童颜就要摇着桨橹离去,不愿再与田弘遇多说废话。
“别走,童哥儿,你听我说虽然我没有寒艳的俊俏模样,可是我会对你很好,一定会对你很好……”田弘遇急急地命船夫追上去,他低靠在船边用手臂捞着,捉住刁童颜的纤手。
“放开我!”刁童颜眉心一蹙,水灵瞳眸横睨着他。
“你听我说,只要你成了我的相好,田府的一切都给了你也无妨,为了你我可以休妻,就连那些男宠我都可以不要,只要你——”
“住口!田弘遇!”刁童颜听了他讨好的话语,只觉得反胃想吐,纤臂一甩,亟欲将他的色爪从自己身上移开,却不料重心一个不稳,身子往后一倾,小舟子跟着翻覆落湖。
“童哥儿——”田弘遇见状惊叫了声。
刁童颜还来不及喊出声音,就呛了一口水,难受得紧,趁头冒出水面之际咳了几声,却又立刻灭了。
“救命……唔……”刁童颜舞动双臂,翻起了水花,奈何灯火辉煌处正是一片笙歌乐舞,听不见她夺喉而出的见喊声。
“田大人,这——”船夫见情形不对劲,不等田弘遇下令,就直接将桨橹伸向刁童颜,希望能将刁童颜救起。这样一个活灵灵的俏人儿,他心里可不希望出了事。
田弘遇一时心慌意乱,但随即便发了狠心。他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就算今晚童哥儿存活下来,也绝不可能是他的!
“滚开!”田弘遇恶狠狠地推开船夫,抽起了刁童颜所依赖的桨橹,眼睁睁地看着刁童颜精致雪白的小脸儿沉入黯不见底的深水中。
“救……命……”刁童颜感觉四肢沉重,冰凉寒冷的湖水彷佛就要渗入纤细的身子之中,冻彻了神智,眼前一片黑暗。
刁童颜晕眩地眯起一双黑玉般烁亮的眼眸,恨视着田弘遇yīn森诡狡的脸孔,手脚逐渐失去了挣扎的力量,往湖心底沉去。
“田大人,你……你杀人了……”船夫吓慌了手脚,脸色惨白,瞪大双眼看着刁童颜细瘦的身子逐渐被冰冷的湖水吞噬。
不知过了多久,浊乱深黑的湖水恢复了最初的平静,仅只一丝涟漪再翻覆的小舟旁激起余漾,然后缓缓平复。
田弘遇勾起一抹yīn恻得逞的笑容,横睨了船夫一眼,威喝道:“要是你敢透一字半句,小心你这条狗命。”
船夫闻言冷汗涔涔,看着一条人命在眼前消逝,不禁腿软心惊,抖得有如秋瑟的枯黄叶片。
冷觑了船夫一眼,田弘遇倏地换了表情,狰狞的脸孔硬生生地转成了担心忧切的模样,他朝着画舫群聚作乐的灯火处大声叫道:“快来人救命!童哥儿落水了!快来人呀!”
闻声,寒艳震愕转眸,葱白的指尖不慎多用了力道,琴弦忽断,割伤了她素白的肌肤,妖红的鲜血滴落在琴上,刺耳的琴鸣声回响在湖水之间,久久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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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色的月勾浮映在湖心,微风拂起了荡漾的涟漪,在那遥远的湖岸上,弱柳迎风。
一艘高大的楼船泛在湖面上,通往河道的水闸紧闭着,只要释放高张的水位,楼船随时可以驶向洋洋大海。
楼船上,一名男子面无表情地立在船首,玄黑色的袍服几乎要融入夜色之中,修长的男性大掌慵懒地勾起一只银色的酒壶,壶身与银色的月光相互辉映,他微眯起冰寒的眼眸,仰首淡啜了口清烈的酒汁,刚毅俊冽的脸庞净是一副不羁的倦懒。
“云爷,船伯在水闸边捞到了一名溺水的男童,已是奄奄一息,云爷,咱们是否要救?”
闻言,帝赫云冷冷回眸,寒冽的眸子淡凝了杨仓一眼,道:“不过是样东西,随你们去处置吧!”
杨仓似乎已经习惯主子见死不救的性格,心里并不感到讶异,他恭敬地颔首道:“属下知道了。”语毕,他赶紧离去,只怕主子诡变的心思中途变卦,铁面冷心的他很可能会要他们将那名男童丢回湖里去自生自灭。
帝赫云再度仰首望月,耳边静聆着躁动的声音远远地从船的另一边传来,他的手下们似乎正为了那名奄奄一息的男童而手忙脚乱。
“杨大哥,连你也请不动云爷吗?”
“没开口,也不敢开口。”杨仓的语气颇为无奈。
“可是眼看这娃儿就要断了气,咱们这几个粗手粗脚的男人压根儿不知道如何下手施救,如此一来,这娃儿不就真的死定了?”
“死马当活马医吧!关老弟,咱们云爷铁面无情的性子你岂会不知道,没教咱们再将他丢回湖里去喂鱼就不错了。”杨仓说着叹了口气,
“唉,可惜呀!”关尹也跟着叹了口气,道:“这娃儿生得玉貌雪肤,眉目如画,全身上下找不出半瑕疵,瘦弱却又不露骨,要是让他平安长成了翩翩佳公子,怕不知道要迷死多少女人呢。”
“关老弟,有心情欣赏这娃儿的模样,倒不如施手救人,救了他一命,日后就算你想娶他当男妾,也不会是难事。”
远远地听见杨仓的戏言,帝赫云的唇边忍不住勾起幽淡的笑容。男妾?他难道不知关尹好女色是出了名的?
“开玩笑,我像是那种人吗?”关尹闻言失声惊叫。他自命风流,却可从不下流呀!
“两位大爷……”船伯这时忍不住说话了,他沉迈沧桑的语气忧切地说道:“这娃儿的气息……好象已经断了。”
“你说什么?”
两个男人的声音顿时有如破锣嗓子,难听得紧,他们慌忙抬起男娃儿的身子,左推右打,活似凌虐。
“怎么办?他好象真的死了耶!”关尹语气悲怜,怪腔怪调的。
“他这样好象是死在咱们手里,关老弟,咱们这下造孽了,早知道就不要把他救起来,让他直接喂鱼还比较快。”杨仓重重地叹了口气。
“唉,早说过咱们粗手粗脚,救不活他的,又不像咱们云爷一身厉害本领,随便拨弄两三下,这娃儿搞不好现在已经可以活蹦乱跳了。杨老哥,也不知这娃儿的家中还有什么人,他老父老母见到儿子的尸首,不知道要如何伤心难过呢!”关尹说着忍不住呜咽了起来。
杨仓哀戚地头,道:“是呀、是呀!”
“你们两人一搭一唱,说够了吗?”帝赫云沉冷的声音由远而近地飘来,话音未落,黑魅似的身影已经飘然而至。
“云爷。”两人起身揖手恭迎帝赫云。
帝赫云自鼻端轻冷地哼出一声,幽淡的黑眸凝着躺在船板上的男娃儿,他瘦弱狼狈地躺在一片晕开的水渍中,呼吸残弱,几乎就要断绝。
“不是说已经死绝了吗?”帝赫云冷冷地挑起一道眉,横睨着两名耍着猴戏的手下。
“就快要了。”杨仓挤出一抹勉强的笑容,强颜欢笑,“云爷——”
帝赫云懒得理他,敛眸凝了男娃儿一眼。他看起来不出十二、三的年纪,身子细细瘦瘦得掂不出几两肉,秋末的湖水冷冽,冻得他纤细的手指末梢泛着青紫,湖水的冰寒几乎就要了他的命。
见状,一丝丝异意的感觉滑过他的心头,寒铁般刚冷的表情微微地动容,男娃儿浓黑如扇的长睫紧合着,最后一丝生命的余息梗在那纤瘦的胸口,随时都会逝去。
“他还有救。”帝赫云俯身伸出长臂捞起无力细瘦的身子,大掌往那小小的背部一击,瞬即一口湖水自男娃儿苍白的小嘴儿里被吐出。
“咳……”好痛!刁童颜感觉自己的四肢百骸就要粉碎,浑身冰冷,呼吸困难,背部隐隐作痛。
“活过来了!云爷,还是你厉害。”关尹眉开眼笑,转头与杨仓相视而笑,神情之中显得无比诡异。
帝赫云觑了怀中的小人儿一眼,忽地长臂一横,将人牢靠地抱在怀中,修长的身影往船舱内步去。
“杨仓,你去准备热水;关尹,去张罗一套干净的衣物,送到我的舱房里来。”帝赫云淡冷地说道。
“遵命。”答应之后,杨仓与关尹不约而同地露出小人得志的笑容,“啪”地一声,两人互相击掌庆祝。
“就知道要使出这一招,才能让云爷救人。”关尹揉了揉笑僵了的脸颊,还是一副嘻皮笑脸的模样。
“没错,咱们云爷人称铁面冷心,最常做的事情就是见死不救,偏偏他一身医术无人能比,真是可惜了那一身本领。”杨仓又叹了口气,却丝毫感觉不出悲叹的意味。
不过,他没听错吧!云爷要他们将东西送到他的舱房里去?敢情明儿个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了?这真不像云爷的作风,通常人一旦被救活了,他就会吩咐他们处理掉,省得碍眼。
而且,被抱进去的可是个男娃儿呀!难不成他们主子不仅有断袖之癖,还有很严重的恋童癖?
这心思,关尹也同样想到了,心里也不太敢相信。
“你们……你们这样作戏,难道不怕云爷生气?”船伯的双腿不禁发软,光是见到帝赫云那张有如千年寒冰的脸庞,他就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恨不得能立刻消失在他面前。
闻言,两人不约而同地望了船伯一眼,关尹嘻笑地代答道:“怕,在我们心里,云爷就像天神一般令人敬畏。”
“那你们还……”
阳仓截断了船伯的话,他微笑道:“咱们云爷就像是只潜卧而眠的凶虎,吓人归吓人,可也很少见他咬过人呢。”
“那……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怕了?”船伯壮着胆子问。
杨仓觉得船伯说出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他摇头道:“不能惹,聪明的人照子就要放亮一,千万不能惹。”
嗜血,是凶虎的天性。
飕飕夜风吹落了船伯一身疙瘩,气氛沉肃了半晌,帝赫云低沉浑厚的嗓音冷冷地划破夜空——
“杨仓,关尹,你们可真有闲聊的兴致,我只给半炷香的时间,水要热,衣物要能够保暖,还有姜汤要入味,谁要敢耽搁片刻……哼!”
一声凉凉的笑哼声,听得人头皮直发麻,杨仓与关尹两人几乎要哀号。
半炷香?连生个炉火的时间都不够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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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晕时醒,忽冷忽热,刁童颜强睁着沉重的眼睑,想瞧清眼前身形高大伟岸的男人,却总是在看清之前,神智又陷入短暂的昏迷。
“你……是谁?”干哑的喉咙勉强吐出残破的话语,好痛!
帝赫云不发一语,眸光沉冷,在夜珠柔和的光晕掩映下,他眼前那张小巧精致的脸蛋儿美得足以摄人心魂,他面无表情地伸手解开娇小人而身上湿透的衣衫,褪下了被湖水污染的月白色外袍。
“不要……”刁童颜略微地意识到对方正在脱自己的衣服,伸出软弱无力的手臂想要阻止,随即就被眼前袭上的一片黑暗所笼罩。
不行,住手……刁童颜呜咽了声,整个神智陷入了晕迷。
不消片刻,刁童颜单薄的身子就仅剩一层绢质单衣与裤子,帝赫云停住了手,冷眸一敛,紧瞅着绢衣下小巧纤细的乳丘,突然间,他再度探出大掌,覆住了刁童颜一只微微隆起的嫩乳,顺着湿滑的绢料往下一探,修长的男性手指轻轻地伸入了刁童颜的双腿之间。倏地,他的唇边勾起了诡谲的笑容。
“女娃儿。”果然不出他所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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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咻、嘿咻!杨老哥,再多用劲,你辛苦修练多年的赤火掌好不容易能够派上用场,把握表现的机会,咱们的死活全看你了。”
叮叮咚咚的翻箱倒柜不时传出,灶房内的气氛火热,丝毫感觉不出深秋的冰冷气息。关尹在一旁推波助兴,看杨仓使出赤火掌为炉子急速加热,他却也不是闲着,急着找出那会要人命的玩意儿。
“死老弟,别净在那头说凉话,姜到底是切好了没?”杨仓已经是汗流浃背,却不敢有丝毫怠慢,生怕半炷香一过,他们会死得很难看。
“没找到,厨娘究竟把那东西放到哪里去了?今天晚上真不该答应放她大假回去看金孙,否则咱们现在也不会弄成这样。”说着,关尹叹了口气,贼眼儿一转,意外惊喜地看见了遍寻不着的宝贝。
“你到底在磨蹭些什么?炉子都快冒火了!”杨仓心头一恼,转过头去就要开骂,却不料关尹低着头,手里掂了块东西递到他眼前。
“姜汤……要入味。”关尹的声音听起来可怜极了,他掂在手里的那块姜……简直就是残渣。
杨仓望了一眼,几乎要为自己哀悼起来,“我们完了!”
第二章
“童哥儿!”
稀薄的光晕从东方的天边幽微透出,湖岸边秋瑟的枯枝上凝着清晨的霜露,空气中弥漫着冷冽刺骨的水气。十多艘小舟子穿梭在湖面上,舟上的人不断地呼喊着刁童颜,几名娇弱的姑娘已近声嘶力竭,靠着壮汉们的浑厚嗓门叫喊,一声声地回荡在天地之间。
“寒姊姊,都已经过了那么久,童哥儿会不会已经……”扁舟上的一名年轻小姑娘怯生生地问。
“住口!你如果累了就先回眉楼里去,别在这里胡说八道。”寒艳冷冷地驳斥,美绝人寰的脸蛋隐约泛着怒意。
“不累、不累,小青一儿都不累。”小青急忙地摇头否认,生怕惹了寒艳生气,把她赶回眉楼,让她一儿忙都帮不上。
一年多前,是寒艳给了她后娘百两银子,才从那残酷凌虐的手中救出了她,虽然眉楼是一家远近驰名的妓院,而她心里也明白自己迟早都要开苞接客,当个粉头,但是她心里还是很感激寒艳善心将她拯救出那个生不如死的苦海,远离她那只会毒打施虐的后娘。
“童哥儿——”
小青不敢再多说半句话惹寒艳生气。冷风直教人的身子打哆嗦,光是立在风中都教人受不住了,更何况浸在水里?小青不禁起疑,童哥儿纤细的身子骨能承受得了一夜的风寒水冻吗?
寒艳紧抿着绛唇,身影如傲梅般立在晨风中,一句话都不吭。小青的那心思,她不是没想过,只不过她仍旧死心眼地相信童哥儿依旧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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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一片稀蒙蒙的,刁童颜不记得自己身在何处,身子依旧疼痛不已,彷佛曾经被人毒打过一顿,酸疼的紧。
“唔……”她轻吟了声,长睫微微地掀动了下,打从骨子里泛出一股刺寒,让她下意识地偎进了身畔温暖的怀抱之中。
好舒服!她朦胧却又满意地想。
帝赫云俯首冷淡地看着她娇憨的睡颜,仰首一口饮尽杯中的醇厚烈酒,心思深沉地看着躺在他怀中纤巧稚嫩的身子,白净的肌肤透着淡淡的处子馨香,如凝脂般粉嫩软腻,却又细瘦得教人心生怜爱。
他寒冰似的脸庞一柔,缓慢地扬起一抹几不可辨的笑意。
这时,杨仓的声音在舱房门外恭敬地响起,听起来有一丝心虚,“云爷,属下送来您要的东西了。”
帝赫云不悦心思被打断,沉浑的男性嗓音冷冽地说道:“我可不记得自己多给了你们半炷香的时间!”
“云爷——”杨仓在心里哀号,那个杀千刀的关尹不知道溜到哪里去躲祸了,只留下他硬着头皮来敲门……挨骂。
“别废话,进来吧!”帝赫云的声音如冰珠子一样,字句铿锵有力,寒漠般的黑眸定定地锁着刁童颜苍白失色的小脸蛋。
“遵命。”杨仓心中揣测不安,轻而易举地提着两个木桶满的热水,低着头不敢往上瞧一眼,希望子己不会是第一个被猛虎生吞入腹的肉饵。
帝赫云的眸光清冷,长指温徐地滑过刁童颜白嫩的脸颊,紧裹的锦被之中微露出她白皙剔透的纤肩,他深凝了一眼,黑瞳之中暗潮汹涌,狂浪的欲潮一闪而过,仅只一瞬间,随即就消逝不见。
“云爷,热水备好了。”杨仓退至一旁,声音谨慎。
帝赫云淡然地颔首,心念一转,薄唇扬起一抹冰刻般的笑痕,道:“你觉得她美吗?”
杨仓闻言愣了半晌,不知道主子为何突出此言,抬眼细审了刁童颜一眼,头微微地笑道:“在那个地方待了那么多年,我杨仓也不曾见过如此清丽的人儿,可惜男身女相,不是个好兆头。”
“女的,杨仓,她是个女娃儿。”帝赫云抬起幽诡的眼眸,似笑非笑地觑了杨仓错愕的表情一眼。
“女……女娃儿?云爷,那你还脱了……她的衣、衣衫……”杨仓何止错愕,简直是震惊不已。虽然心里有庆幸自己的主子不是断袖但眼前诡谲的状况真教他心里发毛
“我为何不能脱她衣衫?医者——父母心。”帝赫云的嗓音沉缓,且饶富兴味,神情净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可是……可是……”杨仓困难地吞了口唾液,欲言又止,“云爷,男女授受不亲,依属下之见,还是将她带下船去,找一名村妇照料好了,这样一来,才不会落人口实,毁了她女儿家的清誉……”
“你说够了吗?”帝赫云冷冷挑起一道浓眉,淡睨着杨仓失措无辜的表情,扬在他唇边的笑容净是不屑的轻嘲。
“够是够了……”
“那就给我退下。”帝赫云淡漠地抛下一句。
“可是……云爷,一个女娃儿最重要的就是贞洁,您这样对人家东摸西瞧,教她以后去嫁给谁?难不成……难不成……”主子要自己把她收下来做妻妾?杨仓被自己这个突然冒出的念头吓了一大跳。
帝赫云冷淡的抬起黑眸,yīn柔一笑,道:“滚。”
“是……是。”杨仓闷闷地头,为难地瞧了昏睡不醒的刁童颜一眼,叹了口气,转身垂头丧气地离去。
唉,那么青嫩的俏女娃儿,就要被云爷心狠地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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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暖香香的,刁童颜舒服得几乎想要就此沉睡下去,再也不想醒来了,直到她感觉有人的手正不安分地把玩着她的长发,同时一丝沉魅的男性麝香味不意地钻入了她的鼻息,才真正惊醒了她。
她细致的眉心微微一蹙,缓缓地掀开了长翘的眼睫,绽现水瞳中迷离的光彩,红红的,略带了丝血色。
“好痛……”她嘤咛了声,忍不住再度闭上刺痛的瞳眸。
“湖水浸染了你的双眼,难免疼痛,待会儿你就会好过些了。”男人低沉富磁性的嗓音幽幽淡淡的,含着一丝漠然。
“嗯……”刁童颜轻咛了一声,却立刻感觉到不对劲,猛然地睁开眼睛,不顾双眼的涩痛,惊愕地望着站立一旁的高大男人。
转眸平行而视,她竟然只能看到他的下袍,刁童颜随即吓了更大一跳,她不经意地看见了自己裸露的双肩,正浸在温暖的热水中,她的长发飘浮散在水面上,遮掩了些许赤裸的身子,她呼吸之中可以隐约地嗅到温热的水烟袅出淡淡的药草味儿,饶是沁人心脾。
刁童颜顿时惨叫了一声,急急地用纤细的双臂护住水面下不着片缕的娇躯,小脸儿泛起了一片艳煞的潮红,呼吸微微地喘促,“你……你到底是谁?我又怎么会……”
帝赫云神情闲淡地绕玩着她水湿的黑发,寒漠似的眼眸锁着她低垂羞红的小脸不放,“你叫什么名字?”
“刁……是我先问你的耶!”刁童颜气闷。这个男人究竟有没有在听她说话?她觉得自己受到了严重的藐视。
“你的名字。”他的语气转沉,似乎不容人抗辩,一字一句中,莫不充满了惯于命令他人的威严。
偏偏刁童颜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倔角色,她娇气地重哼了一声,硬是不如他的意,道:“你不说,我就不说,看你能把我怎样!”
“你想亲身试一试我的能耐吗?”他魅然地勾起一抹幽冷的笑容,“我可以救你,当然也可以置你于死地。”
刁童颜蓦然一惊,抬起了白净稚嫩的脸蛋,仰望他低瞰着她的冰寒冷面,没来由的,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你看起来……很凶的样子。”抬眼瞧着,她一双微扬的柳眉忍不住紧锁了起来,抿起了幼嫩的红唇。
闻言,一丝异样的感觉滑过帝赫云的心头。从来没有人敢当面对他说出这种话,她是第一个。“我说到做到,你还是坚持不说吗?”
“你看光了我的身子,还这样威胁我?”她觉得委屈极了,虽然出身妓院,但她好歹还是个清白的女孩儿呀!
帝赫云冷哼了声,对她的抱怨不置一词。
“搞不好还被你摸光光了,你还对人家那么凶!”刁童颜越说越可怜,抬起一双水灵灵的瞳眸直瞅着他。
“你——”他眯起了冷厉的双眸,狠狠地瞪着她谴责着他恶行的小脸,彷似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人。
“我不幸被人推落湖底,现在还要被人家看光身子外带威胁恐吓,我真可怜,不如死掉算了。”说着,她低泣出声,悲从中来。
帝赫云盯着她的眼光,像是看着一只正在撒泼的小野猫,他却拿她没辄。
“你今年多大岁数了?”他的目光肆无忌惮地细审着她细白匀净的纤肩,柔柔弱弱的,不堪一击。
刁童颜倔傲地别开小脸,闷吭了声,“十六。”
“才十六?”他玩味地喃念了一遍。
“发育不良对不对?我自己也不喜欢这样,要不是我年纪不够大,也不需要寒艳姊姊出面为我打理眉楼的事务,更不需要这样遮遮掩掩地用男儿身模糊他人耳目,生怕让人家知道眉楼的楼主竟是一个好欺负的小女娃儿。”刁童颜气闷,滔滔不绝地怨道。
“我没问你这些。”他的长指仍旧留恋着她的青丝不去。
原来她就是那个一直教人猜测纷纷的眉楼楼主,如今一见,没想到她竟是个如此惹人心怜的卿卿小娃。
“你没问,我就不能自己说吗?暴君!”刁童颜回瞪了他一眼,纤臂牢牢地抱住浴桶中娇裸的身子,心里不禁悲叹了声。
红尘是非多,粉院勾栏里的是非更多,从她娘抛下一切离开之后,眉楼的景况便是一日不如一日,不是眉楼的姑娘不够美艳漂亮,招揽不了客人,而是……谁能容忍自己在寻欢作乐中途,狠生生地被人打扰。
那个得不到她娘的蛮劣皇戚,几乎天天上眉楼来找麻烦,日子久了,除了一些念旧的老客人上门之外,眉楼的风光已是大不如前了。
暴君?帝赫云闻言,笑得极苦,“刁童颜,是吗?”
“你怎么知道?”她惊讶不已,绛红的小嘴儿微微地张着,水漾的明眸闪过一丝疑惑。
“两年前,刁眉大张艳帜,在京师之中无人不知,她的女儿更在继承眉楼之后,行踪成谜,刁童颜,你的名字并不难猜。”他的脸庞再度恢复平沉幽冷,眸光中闪过一丝诡意。
这男人!刁童颜心思顿时转了千百回,转出了个结论,而且是一个很教人兴奋的结论。
“你娶妻了吗?”她将一抹天真无邪的笑靥轻轻地抛向了他。
“我是否娶妻与你无关。”他转开冷眸,试图忽略她小脸上那抹教人心魂怦动的笑容,恍如一朵娇花般展现春颜。
“不说?我就当你尚未娶妻啰?”她一双皓腕交迭在木桶边缘,小脸笑嘻嘻地靠在上头,笑咪咪地觑着他如冷铁般刚毅的脸庞。
“随便你。”他的双臂抱胸,侧睨了她一眼。
“好吧!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可不可以请你告诉我尊姓大名?否则我以后怎么告诉我的孩儿他爹的名字。”刁童颜噘起了俏嫩的红唇,直勾勾地盯着他冷峻的脸庞。
“我们之间依旧清白。”不可否认,当他听见她的疯言时,心里着实吃了一惊,她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
“现在清白,以后可不见得,我已经决定了,你可以不用娶我,但我想要生你的子嗣,孩子可以不喊你爹,但你的孩儿却要喊我一声娘,哼!”刁童颜的唇边漾起一抹娇嫩嫩的笑容。
她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帝赫云凌厉地眯起深邃的双眸,倏地转过身,甩袖离去,淡淡地抛下一句,“穿好衣裳滚吧!”
“喂,你的名字!”刁童颜不死心地追问,赶忙从水中站起身来,下一瞬间发现自己的身子不着寸缕,急急地坐回水里。
望着他冷肃的背影,她嘻嘻地勾起贼笑,发现自己一儿都不怕他凶狠的模样,反而打从心底眼儿喜欢。在妓院中见过形形色色的男人,早已经失望透,没想到她会在这里遇到好货色!
呵!想着,她忍不住笑得更贼了!
就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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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生云爷的孩子?”
关尹受了惊吓,下巴险些脱臼;杨仓更不用说了,他被吓得失声,只能直愣愣地望着刁童颜娇俏的容颜,已经有盏茶的时间没有回过神了。
“没错。”她笑得甜美极了,小巧的脸儿微偏着,迎着湖面上徐徐吹来的凉风,肯定地头道。
“你不怕它那张阎王脸?”关尹跟在帝赫云身边多年,好不容易才能在他面前不再胆战心悸,眼前这不怕死的女娃儿竟然口口声声说要生他主子的骨血,难怪杨仓会被吓得不能说话。
“难道你没听说会叫的狗不会咬人吗!”刁童颜笑哼了声。
这下,连关尹都被吓得不能出声了,因为帝赫云正是一脸yīn沉地站在她的背后,眸底泛过一司肃杀之气。
“刁……刁姑娘,不要再、再说下去了!”关尹胆战心寒,他从来没有见过主子如此震怒的表情。
帝赫云冷魅地伸出长臂,就要揪起刁童颜的衣领,把她从船板上扔下湖去,然而就在他要碰触到她之际,听见了她细嫩的嗓音天真地说——
“为什么不说?瞧他摆出一副凶样儿,谁敢爱他?没人敢爱他是吗?我敢,就让我一个人爱他好了。”
她近乎傻气的话语重重地撞进了帝赫云冰凝的胸口,他的手臂顿止在半空中,愣愣地望着她纤弱的背影。
刚好相反地,杨仓和关尹被她这番话给惊醒了,两人笑得贼呼呼的。终于盼到了有人敢明目张胆地爱他们天下无敌的主子。
“刁姑娘,你说过自己出身勾栏粉院,是不?”杨仓的双眼顿时明亮了起来,很有兴趣地笑看刁童颜。
“嗯,怎样?你们瞧不起妓院姑娘?”刁童颜挑起一道纤秀的柳眉。
“不不,青楼名妓同样有侠义之辈,可是既然刁姑娘身为眉楼楼主,难道不想为眉楼找个本领雄厚的恩公?”
“能这样当然最好,但我想不必了,谁能斗的过当今位高权重的皇亲国戚?算了吧!”刁童颜苦涩一笑。
“斗得过、斗得过,只要你能勾引某人当你的恩公,管他什么天皇老子、穷凶恶极之辈,统统不足以为惧。”杨仓昂起脸,重重地拍了下胸脯,向刁童颜郑重地保证道。
“喔?什么人如此厉害?”她的好奇心彻底地被人勾起。
“住口!”帝赫云回过神,冷喝了声。
杨仓不死心地续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那就是……”
“杨仓,你该死的给我住口!”帝赫云寒眸一眯,威严毕露,沉浑幽冷的嗓音轻幽幽地自齿缝间抛出。
杨仓懂得分寸,适时地恭敬垂首噤了口,眼睛却不住地示意刁童颜,含着笑意地瞄了自个儿的主子一眼。
初起,刁童颜愣了一下,随即就会了意,绛红的嫩唇扬起漂亮的微笑。她的眼光果真不差,看中了个好货色,姑且不论杨仓的说词中有几分可信,她是绝对不会放过帝赫云。
“喂,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耶!”刁童颜笑嘻嘻地说道,娇小的身自轻巧地走近帝赫云。
“你不需要知道。”帝赫云冷睨了她一眼。
“是吗?反正我们的关系那么亲密了,你就不用害羞了嘛!”刁童颜可爱俏皮地一笑,娇灵灵的脸蛋却是无比恬静,眼眉之间有着一丝早熟的风韵,清灵之中平添了一份天成的冶艳。
他们的主子会害羞?杨仓与关尹两人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帝赫云的脸色顿时铁青,冷瞪了两名手下一眼,尔后寒光四射地狠瞪着刁童颜稚气未尽脱的小脸。
“你再胡说一句,我就把你丢下水去,我说到做到。”冷冷的湖风拂起了他玄黑色的衣袍,更显出他的尊贵不可亲近。
刁童颜的笑脸一凝,跟着他沉下绝丽清灵的小脸,美妙的嗓调中带着闷闷的哭音,泣控道:“你讨厌我。”
他淡扫了她一眼,冷哼了声,不语。
“呜……我干脆死了算了,我就知道自己生来注定爹爹不疼、娘娘不爱,我不要活了啦!不用你丢,我自己跳下去省得你麻烦!”说着,她冲到船舷边翻身就要跳下湖去。
杨仓一见情况不对,与关尹两人七手八脚地拉住她,劝道:“刁姑娘,千万不要冲动,你自己想一想,如果你真的死掉了,眉楼怎么办?那里应该还有人正为了你的失踪而担心吧!”
“你们放手,不要阻止我啦!谁教救我的人是个冷血的大坏蛋,死了刚好还他一条命……等等,寒艳!她一定会担心死,不行、不行,我不要死了,放开手,我要回去了。”
她才不会笨到真心要死呢!但经杨仓这一提醒,她才想起与她情同姊妹的寒艳应该正着急地在寻她吧!不行,她不能再胡闹了,该回去眉楼解寒艳的心愁了!
帝赫云一动也不动,冷眼地瞧着眼前正在上演的闹剧,完全不为所动,只是付诸一声冷哼。
“对嘛!你年纪轻轻,不该那么早死。”杨仓松了口气。还好,这样一个有趣的女孩死了可惜。
忽而,刁童颜的动作静了一静,诡谲地勾起玩味的笑容,挑衅地昂起小脸觑着帝赫云,圆黑的眼瞳中盛了如星子般的光芒。
“你们真的以为十六岁很小吗?错了,十四岁就已经是一般妓女开始接客的年纪,既然我能看的也被你看了,能摸的也被你摸了,你却不要我,那我干脆自暴自弃,开苞接客算了,要是哪天你想开了,上眉楼来找我,我会算你便宜一,当作是回报你的救命之恩。”
“刁姑娘——”杨仓与关尹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结论,转个弯儿,矛头还不是一样指向帝赫云。
帝赫云的眸光有如一片寒漠,平静幽冷,“何必特地告诉我?这种事情你高兴就好。”
听见他无情的话语,刁童颜的唇边噙着一抹稚气却苦涩的笑容,逞强道:“你说得没错,只要我高兴就好了,只不过我会专程派人送帖子过来,大爷你将会是小女子我宴上的佳宾,至于来不来,随你了!”
帝赫云冷眸一眯,不置一词,转身步下船舱,彷佛刁童颜的挑衅从未入过他的耳里,神情依旧寒淡。
一丝陌生的刺痛感袭上忉童颜的心窝儿深处,隐隐泛疼,直教她难受极了。他终究还是看不起她是个娼院妓女吗?
“刁姑娘,你不要想不开呀!云爷就是这副德行,对谁都是一个样儿,习惯就好,习惯就好。”关尹极力想让气氛轻松,但发现自己拙劣的说话技巧只是让气氛更加诡异沉重。
“他还有心吗?”刁童颜突然小声地问。
两人愣了一愣,杨仓不解地皱起眉头,回道:“刁姑娘,咱们云爷是个活生生的人,他当然有心呀。”
倏地,她嘻嘻一笑,“只要有心就好,就怕他真的没了心,怎么捞都捞不到。我回去了,你们等着收帖子吧!”
“刁姑娘,你是认真的?”杨仓愕异地望着兀自解开小船系绳的刁童颜,他还以为她只是随口说说呢!
刁童颜身形俐落地翻身下小船,小手握住了桨橹,此时才抬起俏灵灵的小脸,望着楼船上的两个男人,笑道:“请你们转告他,童颜被人开了苞之后,会将染了处子之血的红褥子送来给他,到时请他务必笑纳!”
“刁姑娘!”
两人惊愕的喊声回荡在秋凉的湖面上,却唤不住刁童颜远划而去的船影。
细舟淡滑过水面,泛起柔绿的涟漪,不过一会儿,便静止于无痕,彷佛方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般悠远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