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出阁的小姐身边,是不能陪着媳妇子的。龙腾小说 Ltxsfb.com尤其像和铃这种,未婚却失节的贱婢,直接给了两匹缎子,打发回老家待嫁。
赵氏面对林七许的质问,连日心情不豫的脸上总算挤出了笑意:“和铃不过一个丫鬟,七许要好的丫头,母亲再命人牙子带几个给你瞧瞧。”
她抿了口茶水,拿绢子拭了拭,接着道:“况且和铃家里贫困,小武这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最是机灵不过,跟在我侄子身边做事,有模有样的。绝对不会辱没了和铃,你大表哥也不算外人。”
最后一句,说得意味深长。
身后站着精神不济,但出了口恶气的薛嬷嬷。嘴角噙着冷笑。
当初给你脸面,想讨了和铃做媳妇,偏你瞧不上。这下子好看了,和铃众目睽睽下失了名节,她可是你的贴身大丫鬟,奴婢这样轻佻随意,主子能规矩到哪儿去。
赵氏自然也想到了这处,重重地搁下了茶盏,眼色犀利地瞥了林七许一眼。
谁料林七许不动如山,只管一人静静地挑着牙签吃水果,赵氏见她浑不在意,自不能为了一个贱婢和未来的赵家大奶奶置气,到底自个儿的侄子这事,传出去真没法做人。
“你身边的央央呢?”赵氏瞟了眼陌生的燕羽。
林七许淡淡道:“她家里有事,我准了半天假。”她自是放不下和铃,央央和和铃是一起进的府,和铃年纪大些,对幼小可爱的央央颇有照顾,五年间,也处出了姐妹情深。这会儿,去和铃家里探消息了。
赵氏不动声色,又放出一枚重磅炸弹:“摄政王王驾半月有余便能到苏州,江淮两处有脸面的官员都赶了过来,其中便有连中三元、曾任太子太傅,现在家丁忧的郑大儒。你弟弟文章做得好,老爷引荐他去淮扬拜访郑先生了,下月沐休,是赶不回家了。”
林七许的瞳孔猛地一缩,良久才道:“想必郑大儒文章作得极好,弟弟若能得他指点,必事半功倍。”
赵氏早早笑成了一朵花:“自然,咱们家中就你弟弟一个男孩儿,可都指着他光耀门楣。”
再说下去也不过面子话,林七许不知为何,总觉得今日特别累,昨晚没歇息好,不但身体疲软匮乏,连心都是疲惫而无奈的。
燕羽是半年前才进春深阁的三等丫鬟,因林七许懒得管赵氏做的那些缺德事,自然对她派人牙子送来的四个丫头不大理会,只叫她们做些外头的洒扫杂活儿,平日等闲不入闺房。
和铃半年敲打下来,才道:“燕羽是个话不多的,做事还算靠谱,眼瞧着没什么别的心思。其他三个,不是赵氏的眼线,就是嘴巴不牢,办事不妥当。”
故此,她才挑了燕羽。
燕羽满心感激,体贴道:“小姐放心,央央姐姐去看了和铃姐姐,很快能回来的。”提起和铃,林七许的眼神更迷茫了些。
论起来,燕羽还是和铃选的人呢,没想到,前个儿和铃才同自己说,现在便使上了。
林七许眼前又浮起和铃眉清目秀的面庞,温煦和暖的目光,以及五年来无微不至的关切守护,心下一悲,满心的恨意又源源不断地涌上来。
赵芷萱。
我的母亲,我的妹妹……
她的眼睛有几分恍惚,悄悄蒙上了迷蒙的雾气。
怕是会在苏州城内传她授意贴身丫鬟勾搭赵府少爷边的小厮,被当场捉奸。
赵氏和陈氏打的一手好算盘。待她毁了名声,无人敢聘后,自可任她们拿捏,嫁过去做个妾侍就成。
“和铃,她有说别的吗?”
央央被主子的清浅笑意惊得不轻,嗫喏道:“她说,不愿拖累小姐,只是家中生计艰难,还望小姐能将贴身体己发还。”
和铃,你终究是个心善又柔软的人。
只是,善良喂不饱那群凶恶饕餮的豺狼。
林七许静静点头:“你去拿给她吧。”她轻移莲步,从掉漆的抽屉里拿出一张银票,道:“你一起拿给她。顺道告诉她,若她反悔了,我永远为她留一道门。”
路都是自己选的,也只能靠自己的脚走。
央央含泪应下。
说来也蹊跷,林七许问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赵家可谓江南名门,紧要关头,赵成渊总不会死要面子吧。
“和铃,她也不清楚。”央央咬着下唇,神情萎靡,道,“听外头的人嚼舌根,是从云麓书院归家途中,遭了人毒手。具体情况,赵家瞒得很好。”
是呀,又不是光彩事。
她也非包青天,没兴趣为赵家伸冤。
自己尚还焦头烂额的一堆破事。
“回来时,顺道去把对口巷子里的赵大娘请过来。”林七许执起针线,端坐在绣屏前,继续那副未曾完工的白玉观音,不再多说一句话。
赵大娘与她的奶嬷嬷关系很好,奶嬷嬷虽是赵氏的人,但待她和妹妹颇有良心,尽量在不惹怒赵氏的基础下,偷偷地关心她们,不做那些昧着良心的事。否则,她同妹妹,早就夭折在了艰苦的童年里。
那天以后,林七许的日子失了原先的欢声笑语,整个春深阁像是一只夏困的猫咪,慵懒地发呆,却闪烁着最危险的光芒。
直到林其琛的书信寄来,林七许的笑意总算真实了一点。
展开信纸,足足有三张,林林总总地交待了近段时日外头发生的大事,和自己的起居作息。信的后半段,语调甚至有点兴奋欢喜。
皇帝年幼,尚未亲政。目前由摄政王监国,大权在握,六位内阁大臣辅政,皇帝本身对家国大事并无过问权。来年开春,皇帝便十五了,礼部正加紧皇后与后妃的筛选,听说,太后同大臣商量了个把月,如今定了人选。
皇帝国婚,是成人的标志,会大赦天下,还会加开恩科。
而弟弟对功名的渴求,几乎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林七许的眼神幽暗地仿若冥河的水,弥漫着一股死气。
弟弟的思虑,没人比她更懂。
在林其琛眼中,不用苦熬两年后的春闱,因为两年后即便他高中,扬名立万。林七许也等不到那会出嫁,林其琛如今最需要的便是时间,他需要速速长大,好让父亲更重视姐姐的婚事,让赵氏更加忌惮他们,不敢肆意妄为。
只是,谈何容易?
林七许看得比任何人都明白。
明年她便十九了,莫说赵氏,就是父亲也不会再留她。眼底浅浅映着忽悠的烛光,宛若黑夜里飘忽不定的鬼火般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