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预料中的大战并未来临,枭军彷佛突然消失在南荒的林海深处,就像他们从
未出现过。01bz.cc请记住邮箱:ltxsba@gmail.cOm 无法打开网站可发任意内容找回最新地址南荒河流密布,湖泊众多,与北方列国擅长车骑不同,百越诸国向来
以舟为车,以楫为马,以水军称雄于南方,虽有车骑,但多用作仪仗。
夷南城半山半水,城南为岩丘,地势险峻,王城与官署都建在丘上。往北山
势渐缓,呈蛇形延入瑶湖。夷南人在湖中打下木桩,架设木板,然后在上面构建
成房屋,而的居民则以舟为舍,起居都在船上。因此夷南城只在城南依山筑
起城墙,及水而止。
当子微先元赶到夷南时,城内已经汇聚了包括百越、姑胥、榕瓯、泽貊、渠
受、淮左、淮右在内的列国援军,以及纵横南荒的秘御法宗术者。子微先元刚到
城下,就看到城门边一个身披甲冑的夷南贵族。他年过五旬,骑在白马上,脊背
挺得笔直,一把山羊胡倔强地向上翘起,晒成古铜色的皮肤显示出与他年龄不相
称的旺盛精力。
银翼侯朝子微先元颔首,接着拨转马头,一夹马腹,当先驰入城门。子微先
元无奈,只好与鹤舞一起登上备好的马车。
子微先元从车上探头道:「君侯,敝宗两名弟子是否已经进城了?」
银翼侯冷哼一声,「何止云池一宗!除了翼道,秘御法宗的百越昊教、泽貊
冥修,榕瓯勾漠都已经来了。」他板着脸,山羊胡翘得老高,中气十足地说道:
「枭军还没有见着,这帮家伙已经在夷南城冲突了十几次!再这样下去,不用枭
军攻城,夷南自己就溃散了。」
子微先元闻之苦笑。这些秘御法宗的长老祭司,在族中都是半巫半君的尊长。
如今南方名义上以百越为君,在百越弹压下不好兵戎相见,只能在秘法道术间互
争雄长。昊教是百越国教,势力远在诸秘御法宗之上,还能自重身份。翼道、冥
修、勾漠诸宗,彼此间就没有那么多客气了。而且听银翼侯的口气,似乎这些冲
突里云池宗也有份。
「是祭彤吧?其实他脾气最好不过了,」子微先元强撑着鹤舞踢来的一脚,
一脸无辜地说道:「如果不是被人欺负到头上,祭彤绝不会惹事。而且就算被人
欺负了,喊打喊杀也跟我们云池宗没什么关系吧。」
「你是说离族那些派来保护他的那帮人?离人倒还安分,只不过在城北烧了
几条船,已经都赔付了。」银翼侯面无表情地说道:「但贵宗弟子伤了百越的申
服君,公子怎么看?」
「伤了申服君?」子微先元吓了一跳,「是谁?」
「一个使飞叉的年轻人,听说来自渠受。」
鹤舞瞪大美目,「鹳辛?」
「不错,就是他。」银翼侯悻悻道:「申服君是百越的封君,又是昊教神官,
怎肯善罢干休?昨日申服君致书我王,指名要鹳辛的人头,否则立即返回百越。」
子微先元再怎么也想不到惹事的会是鹳辛,他看了鹤舞一眼,对银翼侯道:
「女王可答应了?」
银翼侯冷哼道:「夷南只是尊百越为长,还轮不到申服君对我王指手划脚。」
这就有转圜的余地了,子微先元松了口气,「我要立即去见鹳辛。」
银翼侯摆了摆手,「那些都是小事。眼下有一个人,你要立刻去见。」
「谁?」
银翼侯不愿多说,「你一去便知。」
马车驰入王城,两扇绘着蛇纹的大门在身后轧轧合上。此时还没有人知道枭
军已经南返,城中正戒备森严。
子微先元放开鹳辛这桩心事,左右见面自可清楚。他问道:「碧月池两位祭
司是否到了?」
「昨日刚到。瑶女王将她们安排在瑶湖的岛上居住。足足五百名弓手,用的
弓箭制作之精,实为老夫生平仅见!」一说到军武,银翼侯顿时精神大振,他对
碧月族战士的箭术赞口不绝,最后道:「有这五百名战士相助,我夷南胜算大增。」
若不是族中精锐尽数抽调夷南,碧月池面对枭军怎么都有一拼之力,再不会
轻易亡族。子微先元心里一阵不舒服,低声道:「碧月池已经陷落。此事请报知
女王陛下。」
「我已经知道了。」银翼侯挺起胸膛,高声道:「好个峭魃君虞!再过两日,
我王祭礼已毕,即使枭王不来,老夫也要去枭峒寻他!」
子微先元愕然道:「祭礼还未完么?」
银翼侯骄傲地翘起山羊胡,「今日祭祀的是大武辰丁!有武辰之灵庇佑,我
夷南长蛇大纛定能所向披靡!」
夷南的大祭之礼每隔五年举行一次,从二月开始,每日祭祀一位先祖。祭礼
中,夷南王不见外臣,在宫内逐日献祭。夷南立族至今,已传承五十七世,祭礼
下来需要近两个月的时间。银翼侯口中的辰丁,乃是辰瑶女王的曾祖,相传他在
位一百零一年,平生征伐无算,未尝一败,因此被敬称为大武。夷南王族祭礼中
对辰丁的祭祀也最为隆重,从子时开始,每隔一个时辰都要献祭、献乐、献舞,
一直持续到午夜才会结束。
辰丁虽然武威烈烈,却只有一子一孙,传到这一世只余下一女,继位为夷南
女王,整个祭礼也只有她一人操持。现在祭礼未毕,辰瑶女王不见外臣,外事都
由银翼侯传至宫中,得到内官传来的口谕之后,再会同几位臣僚处置。虽然传递
不便,但在夷南,祭礼向来与国战并重,人人都以之为荣,丝毫不觉得繁琐。
车骑在王城西南一处僻静的院落停下,银翼侯道:「那人就在此间。」
鹤舞道:「我去见鹳辛。还有祭彤。他的毒伤不知全好了没有。」
银翼侯对鹤舞十分喜爱,说道:「老夫与你同去。少顷再去见见申服君。」
说着他从马上俯下身来,低声道:「三日后祭礼完毕,宫中将举行大宴,你
想办法务必请那人出席。」
子微先元道:「把申服君那边安抚好,不管那人是谁,我就是跪地相求,也
把他求到宴上。」
银翼侯竖起手掌,「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子微先元抬掌与他轻轻一击,银翼侯如释重负,大笑着纵马
离开。院内孤零零竖着一座不起眼的小楼,楼内四壁索然,如同空室。只在厅内
铺了一张竹席,席前放了一张云足漆几。一个女子并膝跪坐在几后,正一手牵着
衣袖,垂首斟茶。
4V4V4V点OM
她长发披肩,白衣胜雪,腰间系着一条鲜红的丝绦,身形完美得如同画中人。
听到脚步声,她抬脸,露出一双优美之极的凤目。
子微先元心头彷佛被一个东西温柔地撞了一下,面前这女子虽然素昧平生,
却有种奇妙的感觉,似乎与她已相识一生一世。
那女子嫣然一笑,「公子请坐。」
子微先元有些笨拙地除去靴子,坐在对面席上,客气地拱了拱手,「澜山云
池子微先元,见过姑娘。」
那女子有些好笑地看着他,然后挑起唇角,用他的口气说道:「源下凤清菊,
见过公子。」
子微先元动容道:「苍虬源下宫!」
源下位于南荒最高的苍山,自天子乘龙南游,会仙人于玄峰瑶台,数百年来
早已名传天下。传说苍山有玄峰高及天际,是天界诸神往来天地的仙山,源下宫
就在玄峰之巅。苍虬只是一个小部族,人丁稀少,由于地势高绝,极少与外界接
触。源下宫也是秘御法宗中最独特的一支,每代只有一名传人。以这样微薄的势
力跻身于秘御法宗,自然有它的不凡之处。
作为维护天人之界的源下宫传人,难怪凤清菊一到夷南就被尊为贵宾,接入
王宫居住。
问题是子微先元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指名要见自己,又不好开口相询。凤清菊
也不急于开口,她递了盏茶来,两人隔几而坐,谁都没有作声。
子微先元拿起茶盏,一股清香扑鼻而来。那茶色泽青碧,入口略带苦涩,饮
下时却满口生津,回味甘甜。
凤清菊道:「源下宫后有株茶树,每年采撷一次,制成茶后色如翡翠,因此
名之翠液。」
一盏茶饮完,子微先元只觉神清气爽,一路上的辛劳似乎不翼而飞。凤清菊
道:「公子从碧月池来,不知碧月池现下如何?」
子微先元将他在碧月池的经历仔细说了,凤清菊听得极为仔细,待子微先元
说到自己中了噬魂血咒,不得不裂伤身体毁去血咒,凤清菊目露讶色,说道:「
你的伤怎么样了?」
子微先元拍了拍腰侧,「一点皮外伤而已,早就好了。」
凤清菊笑着摇了摇头,「未必有公子说得轻松吧。」
子微先元苦笑道:「仙子法眼无差,这几日如果与人动手,我怕会血溅五步。」
凤清菊道:「这样去除血咒,没有送命已经是万幸了。」
「事急从权,顾不了那么许多。」子微先元道:「下咒那人也许对我没兴趣,
所有的咒语都是为月大祭司而设,我才躲过一劫。不然咒术就该深入我血肉了。」
「当日在枭峒,你只与那个年轻人接触过么?」
「就他一人。」子微先元道:「我可以发誓,他在我手里不可能做出任何手
脚,事实上他也没有任何动作。不过他却知道我的姓名来历。」
凤清菊思索片刻,「这种窥人心神的妖术,翼道也是有的。也许是巫羽在背
后操纵。」
子微先元摇了摇头,「当时巫羽正隐瞒身份,与申服君和巫耽交手,未必能
分心顾及到我这边。」
两人推详良久,也无法确定是谁下的血咒。子微先元说完自己的见闻,然后
道:「原来仙子是为了峭魃君虞而来。」
凤清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好像松了口气?」
子微先元笑道:「那是当然,有仙子相助,峭魃君虞时日无多了。」
凤清菊道:「公子错了。」
「哦?仙子见我难道不是为了枭王?」
「不是我要见你,是另一个人。」凤清菊缓缓道:「除了你,她谁都不愿见。」
子微先元心头一震,脱口道:「大祭司!」
凤清菊点了点头,「她在楼上等你。」
子微先元平静下来,慢慢道:「是你带回来的?」凤清菊并没有明说。但如
果大祭司要她援手才能回夷南,不是法力尽失,就是受了禁制,也许还受了重伤。
凤清菊没有作声,她取出玉箫,低低吹奏起来。
子微先元长身而起,登阶上楼,在一扇紧闭的房门前长揖为礼,「先元求见。」
大祭司美艳的背影立在窗前,她身着白衣,盘着云髻,一如既往的高贵而华
美。但比起初见时,却多了一分深沉的哀伤。
「这里树木太少,绿色下能看到褚红的山丘。水里也没有鲭鱼。到了夜间,
能闻到灯烛的烟火气……」月映雪淡淡说着,然后转过身来,低叹道:「碧月池
已经没有啦。」
劫后重逢,子微先元心里却没有半分轻松。眼前的大祭司虽然和以往一样从
容,却没有了从前那种指挥若定的信心,那双光彩照人美眸此时也变得了无生气。
子微先元道:「大祭司无恙归来,已经是万千之喜。此间尚有五百战士,由
大祭司主事,月族重兴可期。」
「映雪请公子来,正为此事。请公子转告碧琴,夷南之战不要再打了,让她
带领族人离开南荒,择地重建月神祭坛。」
子微先元心头剧震,尽量平静地说道:「事关重大,还是由大祭司亲往宣示
的好。」
月映雪露出一个苍白而凄凉的笑容,「映雪已经无颜去见族人。」
由她亲口说出,子微先元终于确定,大祭司已经被玷污贞洁。他无法相信,
谁能侵犯这个女神般的女子。但对峭魃君虞来说——这是最好的猎物。
看着大祭司苍白的容颜,子微先元哀悯与愤怒一起涌上心头,良久施礼道:
「先元遵命。」
子微先元马不停蹄地来到城北行馆。南荒诸国虽然风俗大异,但夷南与百越
交往多年,诸国使节相望于道,因此在城北建有各种驿馆、行馆。诸国使节住处
一般是驿馆,而秘御法宗的客人更喜欢较小的行馆。鹤舞此时已经在馆内见到了
鹳辛和祭彤,他们三个年纪相近,又志趣相投,彼此最是交好。这一番别后相逢,
三个人都有一肚子的话要说,直到子微先元进门还聊个不停。
「先元,你知道么!」鹤舞说道:「那天他们渡过河,雨就停了,那场大雨
真是追着我们在下。」
子微先元端出师叔的架子,先咳了一声,然后板起脸道:「鹳辛,听说你能
耐了。月余不见,飞叉练得越来越好了。」
鹤舞皱起鼻子,「阴阳怪气的。咱们别理他。」
祭彤摊了摊手,作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鹳辛起身施礼道:「弟子错了。」
子微先元走过去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忽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好小子,
没给咱们云池宗丢脸!说说,申服君那不长眼的,怎么惹咱们辛少爷了?」
鹤舞抢着道:「这行馆咱们云池宗先住进来,昊教偏也要住,还卷了东西扔
出来。他们两个当然不愿意,就吵了起来,然后就动了手。那些狗贼还放暗箭,
鹳辛就回敬了一飞叉,他也不知道车内的会是申服君。」
子微先元心里明白,申服君从枭峒脱身,多半吃了大亏,不得不乘车养伤,
没想到又中了鹳辛一叉。各秘御法宗相争,一向是谁的拳头大谁有理,鹳辛回击
虽然过分了些,但也不能算错。只不过申服君是百越封君,位尊权重,在云池宗
一个弟子手里折了一阵,未免难堪。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难的是善后。但子微先元毫不在意,「横竖门内
有人要来,就让他们头痛好了。」他打了个呵欠,然后兴奋地说道:「瑶湖月色
最美,大家休息一下,今晚我们一同去瑶湖赏月!」
瑶湖深处,一艘渔舟正收起渔网,返回夕阳下的夷南城。
4V4V4V点OM
船舷忽然一震,彷佛撞上礁石,唱着夷南渔歌的主人扭头去看,正看到一条
粗壮无比的巨掌攀住船沿。船主骇然张大嘴巴。夷南崇拜水蛇,瑶湖也常有蛇神
出没的传说,但这样粗大的手臂,只会是栖居在湖底的水妖。
就在船主惊骇中,一个与那条手臂绝不相称的畸形人影翻入船中,他身体佝
偻如虾球,右臂又短又小,怀里抱着一枝用黑曜石制成的长矛。
专鱼桀然一笑,露出两排尖利的牙齿,然后一矛刺穿了船主的喉咙,将他挑
入湖中。01bz.cc接着专鱼闯入舱内,将住在船中的一家人尽数刺死。
少顷,峭魃君虞和巫羽进入船仓,后面还跟着两名袒乳露体的枭御姬。
巫羽漠然道:「今日宫中祭祀的是大武辰丁,大王可愿一睹夷南祭礼?」
「祭礼是要去看的。三日后祭礼结束,辰瑶女王就要临朝视事,我们耽误了
几日,时日已然不多。」
两名枭御姬穿上夷南渔女的衣服,操舟往夷南驰去,其中一女面色苍白,正
是碧月池的女祭司碧津。
18
已是申尽酉初时分,肃穆的大殿内掌起粗大的牛油巨烛,十六名穿着黄衫的
侍女小心地撤下供品,重新设上鲜花。
这是夷南的宗庙。与北方列国不同,夷南的宗庙就设在王宫之内,以便于四
时上祭。大殿高近三丈,整座殿堂只有一根梁木,下面设有五十六根神柱。夷南
宗庙没有以北方流行的昭穆顺序排列,也不设灵位,每一世君主去世后,都在殿
内设一神柱,上面不仅镂有夷南人崇拜的神蛇纹饰,还有记载君主生平的绘刻。
传说夷南君主的灵魂都寄居在属于自己的神柱之中,祭礼时便以神柱为神主。
今日祭祀的是第五十四根神柱,辰瑶女王的曾祖大武辰丁。
这是殿内最庞大的一根神柱,径逾丈许,仅此一根,就足以支撑整座大殿。
柱身以白银包裹,上嵌珠玉,绘以金纹。一条犹如蟠龙的银蛇绕柱盘旋而上,
蛇头低垂,吐出一条火红的蛇信。柱上绘饰有大武辰丁生平的征伐武功,下面陈
设着一张玳瑁制成的长案,上面摆满新折的鲜花。
随着酉时的钟声响起,一个华贵的身影走入大殿。她身上的华服以明黄为底,
襟缘和衣带分别装饰以赤橙黄绿青蓝紫诸色,行走时襟带摇曳,犹如飘舞的虹霓。
她身长玉立,墨云般的发髻上戴着一顶攒珠王冠,冠下是一枝金制蛇簪。垂如珠
帘般的冕旒遮住的她大半面孔,只能看到她柔润的红唇。
两名侍女捧着银盘走在前面,辰瑶女王两手交握胸前,缓步而行,一名女官
捧着玉磬陪侍在她身旁,后面四名侍女拉起她长长的衣摆跟在身后。再往后,是
十余名捧着各色祭品的少女。这样隆重的礼节,连百越也不多见。
辰瑶女王在神柱前屈身跪下,先在银盘中盥过手,然后接过祭品,亲手奉在
案上。这样的礼节她今日已行过十次,却还像次时一丝不苟,举止庄重严谨。
供过祭品,旁边的女官轻击玉磬,说道:「献供已毕。献酒。」
辰瑶女王捧起玉觥,先放在唇边浅饮一口,然后转腕浇在柱前。接着侍女递
来成双的白璧、玉琮,一一供在灵前。最后送来的两只锦匣,一只为方形,一只
狭长。女官再次轻击玉磬,说道:「献酒已毕。供礼。」
辰瑶女王没有让侍女代为传递,她再次盥手,然后打开方形的锦匣,取出一
方玉牒。那方玉牒长近尺许,宽约六寸,上面渥以金汁,绘着难以辨识的符文。
峭魃君虞一双虎目顿时亮了起来。这是夷南王族历代相传的神蛇玉牒,据说
辰氏先祖自天界而降,行至瑶湖,有大蛇出水,吐出这方玉牒。辰氏先祖持之以
归,依靠玉牒上的神谕,在瑶湖之滨建立了自己的部族。从此之后夷南人就将大
蛇奉为部族的神灵。而这方玉牒中,藏着天地神鬼的秘密。
辰瑶女王小心地将玉牒奉在案上,合掌默祝片刻,然后打开那只长形的锦匣。
匣中是一根金杖,杖身呈蛇形,鳞甲灿然。杖首弯曲,雕为蛇首,蛇口大张,吐
出一条鲜红的长舌。
辰瑶女王将这柄象征王权的金杖同样奉在案上,然后双手扶地,深深叩下头
去。
女官刻板的声音说道:「供礼已毕。献乐。」
乐声响起。夷南正乐不列编钟,仅有丝竹、铜鼓,曲调与北地诸国大异。乐
起时满殿肃然,彷佛大武辰丁的神灵自天而降,安居在属于他的神柱上,俯视着
他的子孙。随着铜鼓的节奏,叙述辰丁征战的歌辞响起:大哉辰丁,出瑶之滨。
旄旌洋洋,檀舟煌煌。
乃武乃威,乃止乃攻。
卿士赫赫,六师烈烈。
维王辰丁,大武云扬……
乐声渐止。女官击磬道:「献乐已毕。献舞。」
两列姿容婉妙的舞姬走到殿上,正待起舞,辰瑶女王忽然开口道:「这一阙,
由我来舞。」
辰瑶女王起身除下长衣,露出里面绛红色的裙裾。两名侍女过来,轻轻摘下
她的珠冠,另两名侍女随之奉上舞带。
除去王冠礼服的辰瑶女王年轻了许多,她姿容极美,身材玲珑凸透,一双杏
眼波光粼粼,整个人就像一枝娇艳的桃花。
丝竹都已停下,只剩下一面铜鼓。随着铜鼓金石交震的节奏,辰瑶女王旋身
而起。
这一曲大武之鼓,模仿的是先王辰丁的战鼓,鼓声刚劲有力,犹如两军对垒,
百舸争逐,充满雄壮的杀伐气息。辰瑶女王的舞姿却柔美之极,她旋转着飞向大
殿高处,然后双臂一振,舞带飘然飞开,宛如夭幻的流云。
辰瑶女王腰身极软,娇躯微微一折,足尖就碰到云髻。她肢体弯转如意,在
空中不时展示出美妙之极的姿态。那条长长的舞带在她手中舒卷自如,轻盈而又
华艳。鼓声越来越密,最后一声震响,鼓声戛然而止。辰瑶女王飘然而下,落在
大武辰丁灵前。
辰瑶女王恭敬地俯下身去,说道:「辰瑶不能像先祖一样舟骑破阵,只能以
舞为献。望武辰庇佑,以大武神灵保佑夷南国祚绵长,土地肥沃,子民康宁。」
殿内寂无声息,只有女王的声音缓缓流淌。
4V4V4V点OM
峭魃君虞道:「听说辰瑶女王身有痼疾,不能领军出战,不知病在何处?」
「大王看不出来么?」
峭魃君虞仔细看着辰瑶女王,摇了摇头。巫羽一笑而起,从两人所在的侧室
出来,缓步走入大殿。她动作极慢,每一步踏出都敛气静息,同时运功将吸住衣
衫,避免发出声音。
包括侍女和舞姬在内,数十人没有一人朝她看来。只有那名女官面无表情地
轻击玉磬,掩住她移动时发出的微声。巫羽一直走到辰瑶女王身前两丈才停住脚
步,而殿内每个人都对她视若无睹,彷佛她是个没有形体的幽灵。那名女官朗声
道:「舞毕。请大王更衣。」
巫羽屏息凝神,将心跳控制到最缓慢的速度。那件黑色的羽衣被她运功吸住,
紧紧贴在身上,显露出胸部高耸的曲线。辰瑶女王忽然有些不安地朝她这边看来,
那双明净的美目缓缓转动,从巫羽身上划过,终于没有开口。她张开双臂,由侍
女们帮她穿上繁复的礼服,神态恢复了安详。
酉时的祭礼已毕,辰瑶女王与侍女们离开大殿,那名女官狠狠瞪了巫羽一眼,
随众人一起离开。侍女拉住门环,两扇厚重的大门缓缓合上,随着一声闷响,这
座宗庙殿宇恢复了沉寂。峭魃君虞走到巫羽身边,环视着周围森严耸峙的巨大神
柱,说道:「卢依的长老愚昧不堪,碧月池的大祭司行淫失贞,夷南王族最后一
名血裔又是天生的瞎子——南荒气数已尽,迟早要被我踩在脚下。」
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枭王好大的口气。」
那名女官不知何时返回大殿,她冷冷道:「我王虽然不能视物,但能看到的,
远比你们想象要多。」
巫羽道:「就算她眼睛不瞎,能看到她倚为臂膀的芹婵女官,早想坐上她的
王位么?」
芹婵面露愠色,寒声道:「巫羽!」
巫羽道:「此间除你我外再无他人,怕什么?哦,也许还有这几根朽木。你
不是说过,你最大的愿望,就是在辰氏先王灵前,把那个瞎了眼的女王踩在脚下
么?」
芹婵狠狠瞪着巫羽,最后哼了一声,说道:「你的枭军来了么?祭礼就要结
束,到时女王会接见外臣,想把她拘在宫禁中,就没那么方便了。」
峭魃君虞道:「芹氏……是芹族后裔?」
芹婵眼中闪过一丝恨意,「枭王猜得不错。当日芹族被辰丁所灭,芹婵父母
被掳入夷南。已经很多年了。」
峭魃君虞道:「夷南的辰瑶女王居然是个瞎子,着实出人意料。」
芹婵道:「是她掩饰得好。她生下来就目不见物,先王将内宫的侍女都弄瞎
眼睛,只有我这样的罪奴后裔,不会擅权,才留了双眼睛供女王使用。」
「没有眼睛的女王,想制服她又有何难?」
芹婵道:「枭王错了。女王虽然目不视物,但身周两丈之内,没有任何事物
能瞒得过她。即使动一动眉毛她也会知道,比明眼人还要厉害。」
峭魃君虞道:「有你助我,何愁大事不成?待孤王攻灭夷南,此城就是你的
封邑,无论辰瑶女王还是辰氏贵族,都是你的奴婢。」
芹婵僵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多谢枭王。」
峭魃君虞用手拍了拍金镶玉嵌的神柱,说道:「不过这一趟没有枭军。有劳
国师和芹婵,想办法将瑶女王隔在内宫,把她变成我们的傀儡。」
巫羽道:「谨遵王命。」
「专鱼!」峭魃君虞唤来自己的贴身武士,「我们去拜访几位老友。」
「月出东山兮,明珠在天,皎色如银兮,玉涛拍岸……」
子微先元旁若无人地执爵引吭高歌,引得湖中无数人侧目。他们此时是在一
条无篷的小舟内,鹤舞见祭彤和鹳辛划得好玩,也抢着要划。她和鹳辛各持一桨,
轻舟划过无风的湖面,就像在一面碧绿的镜上滑行。天际的明月映入湖中,彷佛
沉在水底的一方白璧。
瑶湖水面之广,与鹤舞家乡的大湖相差无几,单是一个湖湾就有万顷。与大
湖不同的是,瑶湖中散落着无数岛屿,岛上树木繁茂,风起时枝叶轻扬婉举,参
差披靡。
此时已是夜半,夷南城外大大小小的渔舟都挂起灯笼,隔湖远望,犹如满川
星斗。子微先元一曲歌罢,豪气干云地举起铜爵,却只浅浅喝了一口。
祭彤笑道:「酒有这么喝的吗?看我的!」说着举起酒瓮一阵牛饮。
这会儿小舟已远离湖岸,但两条扁舟远远跟在后面,始终保持着里许距离。
子微先元道:「祭彤,你的族人还真是尽职。夜半时分还陪你游湖赏月。」
正说着,一艘大船在月色中出现,鹤舞和鹳辛连忙拨桨驶开,以免两舟靠近,
他们的小舟会被卷进大船带起的涡流里。祭彤道:「明天离族的援兵会到,有八
百人。如果我能把峭魃君虞的头颅拿到玄司阁,离族的土地就会大上一倍。」他
转过脸,「鹳辛,你要杀了峭魃君虞,会拿什么赏格?」
鹳辛耸了耸肩,这一次峭魃君虞作为南荒的公敌,诸国都派遣有援军,最多
的是獠族的三千人,而最小的淮右也遣来兵车十乘,步卒百人。几乎每一名来到
夷南的武士,都有同样的念头——斩下峭魃君虞的首级。鹳辛的父亲是渠受大领
主,渠受在百越以东,与卢依隔着淮左淮右、泽貊和夷南数国,相距不啻千里之
遥,就是拿到卢依土地也没太大用处。因此对他而言,杀死峭魃君虞,只是为师
门出力。
鹳辛举起木桨,忽然手腕一翻,木桨破开水中月影,直没至柄。鹤舞弃桨弹
指,银亮的鹤针在空中一弯,朝船底射去。旁边的祭彤大喝一声,将酒瓮劈头砸
在一名从水下跃出的武士身上,然后张口一吐,喷出一道烈火。那名武士身在半
空,就被一团火焰裹住,身体扭曲几下,重又跌入湖中。
那几名武士都带着淬毒的利刃,杀意极浓,因此他们才下了重手。被木桨击
中的武士闭气昏厥,船底那人闪避中被鹤针刺穿脖颈,相伴沉入湖底。三人回过
头来,只见子微先元还靠在船舷上,一手懒洋洋拿着盛酒的铜爵,另一手却抓住
一人衣襟,尾指和中指扬起,按住那人胸口要害。
那名武士半身浸在水里,穿着水靠,头戴面罩,胸部曲线饱满,却是一名女
子。她手里提着一把蓝汪汪的尖刀,一动也不敢动。
「刚才那是百越的大船吧。」子微先元很随意地问道。
那女子身手矫健,在子微先元手中却如同婴儿,她给自己鼓气似的大声道:
「要杀便杀!何必多言!」
「你们已死了三人,还嫌不够多吗?」子微先元放下铜爵,正容道:「今日
之事就此作罢。回去请告诉君上,峭魃君虞的枭军旦夕可到,孰重孰轻请君上三
思。若君上有意周旋,云池宗定当奉陪。」
子微先元松开那女子,不再理她,转头惋惜地说道:「可惜了夷南的美酒,
还有多半瓮呢。」
那女子恨恨盯了他一眼,反身潜入湖中,转眼消失无踪。
远处一艘渔舟上,峭魃君虞在舱中看着这一幕,深黑色的眸子没有丝毫波动。
艄尾处,碧津正趴在舷上,撅着屁股被专鱼从后奸淫。她半身露在船外,随
着渔舟的波动,两只丰满的乳房前后摇荡,在水中映出两团白蒙蒙的倒影。
忽然她探出手,从湖中捞起一尾鲮鱼,递到唇边,像野兽一样嚼吃起来。作
为枭御姬,平常没有人给她们提供饮食。她们所能做的,只能拣取主人吃剩的食
物,或者向他人乞求,换取食物,甚至彼此争夺,吞食同类的肉体。这些经过淘
汰而幸存下来的枭御姬,已经没有任何尊严和人性,成为峭魃君虞身边唯命是从
的淫具。
那尾鲮鱼在碧津齿间不住摆动头尾,碧津趴在船上,大口大口嘶咬着,将带
鳞的鱼肉吞入腹内。另一名枭御姬看着她,等碧津吃完,再将她遗弃的鱼鳔内脏
尽数吃下。
专鱼一边大力肏弄着女祭司的蜜穴,一边结结巴巴道:「这些贱奴,吃生肉,
身体,还这么好。」
峭魃君虞道:「山林的野兽,峒里的座枭也是吃生肉喝污水,一样皮光毛滑,
比她们还有用。」
专鱼裂开大嘴,笑得哽咽着说:「夷南女王,和她们,一样,会不会,死。」
「你放心,到时就是喂她老鼠,夷南的辰瑶女王也会当美味来吃。」
专鱼拔出阳具,把精液射在碧津臀上,另一名枭御姬立即爬过来,把精液舔
舐干净。
19
轻舟在一座小岛停下,子微先元吩咐几句,然后独自上岸,朝岛侧的别院掠
去。
碧月族人好水喜洁,不愿留在城中,因此银翼侯将她们安置在岛上居住。碧
琴和碧韵两位祭司显然还不知道碧月池被枭军突袭的消息,见子微先元夤夜来访,
都不禁讶异。
子微先元略述了碧月池受袭的消息,然后道:「月大祭司已经离开神殿,命
在下转告两位祭司,即刻离开夷南,择地重建月神祭坛。」
4V4V4V点OM
「什么!」碧韵惊道:「大祭司为何不让我们回援?难道碧月池已经陷落了
么?」
子微先元并不知道碧月族陷落的详情,只是从大祭司身上推测月族已经覆没。
他不好多说,只道:「这是月祭司的意思,不希望月族战士多有损伤。」
碧琴道:「大祭司呢?她为何不来?」
子微先元为之语塞,只好撒谎道:「大祭司受了伤,现正择地休养。两位离
开后,大祭司会设法与你们相会。」他心里嘀咕,大祭司九成不会再见她的族人。
碧琴和碧韵相视无言,但眼中都有不加隐藏的疑虑。子微先元突然生出一种
被人利用的感觉,这件事由他来说,不但难以令碧月族人信从,而且对夷南而言,
也免不了有釜底抽薪的嫌疑。可在大祭司面前,他不及多想就一口应承下来,现
在回想起来,未免有些后悔。
子微先元心生怠意,告辞后就匆匆离开。准备见过大祭司,拿件信物再来说
服两人。
碧琴和碧韵对坐良久,碧琴道:「我心里有些不妥。」
「我也是一般。」碧韵道:「即使被袭,依着古榕法阵也能支撑多日。怎么
会被敌人潜入祭坛?」
「而且,」碧琴缓缓道:「大祭司即使死也不会离开神殿。没有一位大祭司
会抛弃月神。」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神殿危在旦夕,你们还对坐闲话么?」
两位女祭司同时起身,惊道:「碧津!」
碧津脸色苍白地走进厅内,「大祭司诏谕:碧琴、碧韵立即带领族人返回月
池。」
「枭军真的来了吗?」
碧津红唇木然地一开一合,「云池宗与枭军里应外合,我族伤亡惨重,大祭
司与族人被困神殿,命我前来传询。」
碧津身为碧月池四名女祭司之一,言语自然比子微先元更有说服力。碧韵愤
然道:「那个子微先元如此可恶!竟然敢来骗我们!」
碧琴却比她细心,她凝眉看着碧津,说道:「你可是受伤了么?脸色这么白
……」
碧津眼神空洞地看着她,慢慢伸出手。碧琴抬手握住,讶道:「这么凉……」
忽然她掌心一痛,彷佛被一枚毒牙刺穿。碧琴神情大变,甩手一指点向碧津
眉心。碧津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当碧琴的玉指点到眉心,她脖颈突然一扭,
肉桂彷佛没有骨骼般弯转过来,张口咬住碧琴的脖颈。碧韵惊恐失色,按着腰间
的刀柄却忘了拔出。两条人影一触即分,碧琴一手按着脖颈,身体微微颤抖。碧
津伸出鲜红的舌尖,舔舐着唇角的鲜血。她抬起手,缓缓张开。玉白的掌心中,
赫然绘着一副妖异的符文,符文正中是一根黑色的毒牙长刺。沾染了碧琴鲜血的
符文彷佛在呼吸般,隐隐闪亮。
碧琴低声道:「大祭司呢?」
碧津木然道:「月映雪背叛了月神,已经受到神的惩罚,成为主人的奴隶。」
「谁是你的主人?」
碧津露出崇慕的眼神,梦呓般说道:「峭魃君虞。神明的化身,南荒和天下
的主人……」
碧韵颤声道:「碧津,你疯了么?」
「月映雪背叛了族人,亵渎了神明。她失去了贞洁,不配再作部族的大祭司。
依照神明的旨意,整个部族都将为她的淫行赎罪。碧琴,跪下来,迎接我们的主
人,用你的肉体抚慰主人的辛劳……」
碧琴拔出短剑,惨然道:「碧琴是月神的子民,不是恶魔的婢奴!」她将短
剑抵住心口,用力刺入。
碧韵咬牙拔出弯刀,指向已经妖化的碧津。
厅内的阴影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峭魃君虞从容踏过碧琴的血迹,
拂袖坐在席上。碧津的目光变得热烈起来,她四肢着地,像一条母狗顺从地爬到
主人脚边。一个左臂粗大,身材畸形的驼背怪人,像影子一样跟在峭魃君虞身后,
怀里抱着一根石矛。
峭魃君虞道:「临难一死,最是怯懦无用之辈,孤王好生看不起她。专鱼,
把她带回去,交给国师。」
峭魃君虞黑色的瞳孔落在碧韵身上,傲然道:「我给你一场公平的较量。如
果你能砍掉我的头颅,尽可以离开。如果你输了,就要被炼成另一种活着的尸妓。
怎么样?」
碧韵鼓起勇气道:「我宁愿一死!」
「活着的尸妓与死去的尸妓不同,死去的尸妓虽然还保持着活人的容貌和体
形,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即使一个婴儿,也可以把她当成玩具。活着的尸妓还
可以保留自己的意志,能够呼吸,知道冷热……」
峭魃君虞声音并不高,那双黑色的瞳孔也看不出丝毫凶恶,甚至还有些温和,
碧韵却无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只有一直跟在峭魃君虞身边的专鱼才知道,黑瞳的主人比血瞳时更可怕。血
瞳时他拥有鬼月之刀凌厉无匹的力量,黑瞳时,却有着与他年龄不相符的神奇能
力。当主人踏入堂中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在施展他与生俱来的法术,不断削弱碧
韵的勇气与意志,在她心中埋下恐惧的种子。专鱼俯身抓起碧琴的尸身,扛在肩
上穿窗而出。只留下碧津、碧韵和主人在厅内。
峭魃君虞黑色的瞳孔犹如深不见底的渊潭,「如果你不愿成为尸妓,无论死
去的还是活着的。那么你还有一个选择——成为枭御姬。」
4V4V4V点OM
碧韵身体颤抖着,胸口不住起伏。
峭魃君虞目光妖异地闪动,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松开你的刀,跪在你的主
人脚下。你的服从,会赢得主人的宠幸。」
碧韵手一颤,弯刀掉在地上。那声震响彷佛击溃了她的意志,碧韵再也无法
支撑地跪了下来。
峭魃君虞没有再开口,只微微抬起下巴。碧韵却彷佛听到冥冥中的指令,依
照主人的意志,颤抖着解开衣衫。
碧韵是祭司中最年轻的一个,今年还不足二十岁。胸前那对乳房虽然不及碧
津等人丰满,却圆润之极,坚铤而充满弹性,红嫩的乳头还有着少女的娇羞。
如果碧韵神智再坚韧一些,峭魃君虞不可能这样轻易得手。他利用碧琴的死
亡、碧津的背叛,将恐惧的种子埋入碧韵心中,成功控制了她的神智。
峭魃君虞伸手握住碧韵的圆乳,慢慢揉弄。当他的手指捻住那粒精巧的乳头,
碧韵洁白的面孔突然涨得通红。她不无惊愕地发现,自己的身体不知何时已经停
止颤抖。当那根手指捻住她的乳头,一股热流直入心底,身体也热热得异样起来。
就在那一瞬间,面前那个男子,部族的死敌,凶残的魔王峭魃君虞,取代了大祭
司甚至月神在她心中的位置,成为她永生不渝的主人和崇敬的神明。
她神智每一个细小的变化,都在峭魃君虞心中清晰无比的反映出来,他唇角
露出一丝嘲弄的笑意,「韵奴,向主人展示你的肉体。」
碧韵所有的恐惧和骇怕不翼而飞,心里满满的都是无法言说的喜悦。她顺从
地除下祭司长袍,将身体每一寸肌肤都展露在主人面前,然后仰身躺在主人身前,
张开双腿,两手剥开娇嫩的阴户,展露出下体迷人的艳态。为了部族繁衍,碧月
池的女子年满十六都要自行选择男子破体,碧韵也不例外。见她已非完璧,峭魃
君虞不满地皱了皱眉头,手指一摆。碧韵顺从地翻转过来,并膝跪在地上,抬起
雪臀,然后掰开臀肉,将那只红嫩的菊肛展露出来。
那只未曾被人使用过的嫩肛,小巧而又精致,色泽娇红,犹如一朵羞涩的雏
菊。碧津爬过来,抱住碧韵的雪臀,把脸埋在她臀间,仔细舔舐着。柔滑的舌尖
搅弄着肛蕾,那种未曾有过的异样感觉,使碧韵身子一阵战栗,肌肤动情般变得
火热。
当碧津的舌尖离开,碧韵光润的臀沟已经沾满唾液,那只娇羞的肛菊被吸得
微微鼓起,娇红的肛蕾光泽流动,衬着雪白的肌肤,愈发红艳动人。
峭魃君虞粗大的阳具从厚厚的鞘膜中缓缓伸出,龟头向上昂起。碧津俯身含
住他的阳具,一直吞到喉部,用喉头的软肉裹住龟头,不停吞咽。
峭魃君虞从碧津口中拔出阳具,碧韵反手扶住阳具,一手剥开臀肉,将龟头
送到自己未经人事的菊肛处。她娇躯火热,身体因为兴奋而微微战栗。
当那根粗如儿臂的阳具进入嫩肛,碧韵尖叫一声,细小的肛洞被撑得猛然张
开,细密的菊纹被巨物拉平,然后绽裂开来。峭魃君虞丝毫不理会自己可能给碧
韵造成的伤害,雄躯一挺,硬如铁石的阳具笔直贯入女祭司柔嫩的肉孔中。
碧韵竭力撑住身体,白嫩的圆臀向上挺起,承受着主人粗暴的肛奸。她臀中
剧痛,小巧的肛菊似乎被彻底撕裂,龟头像石球一样塞在直肠里,传来胀裂的痛
楚。但她心里想到的,只有主人那根强壮而火热的阳具,每次阳具进入体内,她
都为之战栗,彷佛迎接神明的降临,充满了感恩和喜悦。即使被撑裂的肛中溢出
鲜血,她也甘之若怡。
峭魃君虞奸淫着碧韵的嫩肛,一边用手指蘸上她的鲜血,在她光洁的玉背上
慢慢划下一道符咒。那符咒繁复而又庞大,几乎占据了碧韵整个背脊。假如有人
在旁看到,一定会惊讶这位嗜血如狂的魔王竟然会精通南荒最诡秘的黑巫术——
司兽。划完最后一个符文,峭魃君虞切开手腕,将一滴鲜血滴在符咒中间,沉声
念诵道:「司兽之命,鬼狐之魂,载命以血,承魂以魄。」
随着巫咒的诵声,鲜红的血迹慢慢渗入女祭司体内,光洁的背脊又变得雪白。
碧韵竭力扭动臀部,用屁眼儿承受着主人的欲望。峭魃君虞用野兽般的阳具
肆意摧残着女祭司的嫩肛,一边观察她的身体。角落里,女祭司美丽的身影开始
出现变化。她白皙的手掌慢慢收缩,五指蜷曲并拢,与此同时,她两耳变得尖长,
背脊中间,沿着椎骨部位抽出一层细白的绒毛。那只白嫩的雪臀向上翘着,尾椎
慢慢突起,白腻的皮肤上,生出一根根雪亮的长毛。她淫浪的叫声渐渐低下去,
变成「呦呦」的低鸣……
碧津像一尊石像跪在地上,对碧韵的变化视若无睹。忽然她弹起身,从窗口
抓过一名女子。那女子是夜间巡视的月女,听到声音过来探视,她惊讶地看着碧
津,「碧津祭司?」
碧津森然扬起手,一把插进她胸口,生生掏出她的心脏。「津奴。」峭魃君
虞盯着大半身躯已经兽化的碧韵,吩咐道:「你去召集族人,让他们在庭中待命。」
五百名碧月族战士和余下的月女都聚集在庭院内,没有一个人知道发生了什
么事。
庭中摆放着一只铜鼎,里面盛着血汁般的液体。本来应该留在月神殿的碧津
祭司立在鼎旁,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所有的战士喝下这些汁液。另一侧,负
责率领他们的女祭司碧琴一言不发,身前同样放着一只铜鼎,里面是暗紫色的液
体,所有的月女都被指令喝下它们。
碧月的战士和月女们虽然满心疑惑,但看到碧津女祭司当先服下,他们也就
放弃怀疑,鱼贯而过,喝下那些血红的暗紫的汁液。
汁液味浓如酒,一股带着强烈腐蚀性的辛辣苦意直冲脑际,神智彷佛被汁液
的气息覆盖,变得模糊起来。一刻钟后,最强壮的战士也无法站立,纷纷倒地,
脸上呈现出中毒的青黑色。喝下暗紫色液体的月女们也昏厥过去,脸上失去血色。
「专鱼,你敢和他们搏斗吗?」
专鱼畏惧地摇摇头。峭魃君虞道:「我也不会跟他们厮杀。这些鬼毒武士是
最可怕的对手。我本来想攻下夷南,拿夷南的王宫扈卫改造。但碧月族这些精锐
战士更合适。」
峭魃君虞发出一声厉啸,倒在地上的五百名战士同时睁开眼睛,露出令人恐
惧的白色瞳孔,接着僵硬地挺身站起。
一名战士抬起手臂,他的同伴举刀砍下。战士臂上的皮甲应刀破开,手臂上
却没有留下丝毫伤痕。
在翼道的秘典中,记载着上古巫师炼制的毒武士。他们用重水银、独白、乌
头等剧毒物品,混入金、铅、玉屑,再用大量丹砂调合,经过法术炼制,配成巫
毒,然后挑选身体强壮的俘虏服用。
服下巫毒的战士很快就会中毒而死,随着巫毒的发作,他们的肌肉变得坚硬
无比,成为不会腐烂的殭尸——南荒令人闻风丧胆的鬼毒武士。
「国师见到她配制的巫毒这样有效,一定会满意的。」峭魃君虞面无表情地
说道。
他抬起手,被巫毒控制的战士立刻举起长矛和弓矢,发出野兽般的嘶喊,面
孔扭曲而狰狞。他们已经死去的肢体坚如铁石,即使被敌人的刀剑砍断,也毫无
知觉。月女服用的是另一种药物,她们被简单的洗去神智,头脑中一片空白,任
何被灌输的意志都成为她们奉行不渝的信念。
如何向她们灌输意志,碧津是最好的人选,峭魃君虞并不关心,他转眼看向
碧琴,眉毛微微扬起。
碧琴求死的意志太过强烈,血咒还没有完全发作,她就用短剑刺穿心脉。峭
魃君虞说要用药把她炼成尸妓,眼下还只是一句空言。因为这里并非枭峒,无论
作法的祭台还是能够驱使亡魂的器具都不具备,只能暂时封住她的尸体,避免腐
烂。
天色已经微明,远处传来轻舟破浪的轻响,径直朝岛上驶来。碧琴已经成为
尸体,碧韵还在厅内,只有那些月女还举止自如,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鬼毒武士们轰然一声,同时半跪下来,将如林的长矛隐藏在院墙之下。几名
月女盈盈起身,容色如常地到外面迎接客人。
「两位女祭司都在吧。」院外传来银翼侯宏亮的声音。
迎客的月女低声说了几句。
「不在吗?那太可惜了。」银翼侯道:「老夫这次来,是邀请碧月族的贵客
出席后天晚上宫中大宴。我王对月族的射术青睐有加,两位祭司务必要来。」
银翼侯在前庭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又借了碧月族两张弓矢,带回去细加玩赏,
这才告辞离开。假如银翼侯知道,一墙之隔的内庭,隐藏着五百名阴森可怖的鬼
毒武士,他不会踏到岛上半步。事实上内庭不仅有鬼毒武士,还有始终抱紧石矛
随时准备厮杀的专鱼,以及他耿耿于怀的枭王峭魃君虞。
送走银翼侯,岛上又陷入可怕的死寂中。聚集着数百人的内庭,甚至连呼吸
声也无法听到。刚才还含笑与客人寒暄的月女一进入内庭,就彷佛被人切断神经,
表情变得空白。
20
「夜纹,夜淑,夜静……」
碧津木然动着红唇,被念到名字的月女在阶前解去衣物,赤体跪伏着爬进后
厅。银翼侯的粗疏大意,避免了一场后果难料的恶斗,专鱼放下心事,他咧开嘴,
露出丑恶骇人的笑容。
那些娇媚的月女赤裸着光溜溜的玉体,鱼贯爬进厅内,她们都有着丰挺的乳
房,纤细的腰肢,圆润的雪臀,此时用同样的姿势跪伏在地上,就像一排美丽的
玩偶。
碧月族的战士和月女都被制服,碧琴已没有用处。她的尸体被人用白布
裹好,封存起来等待运回枭峒。峭魃君虞盘膝坐在席上,腿上伏着一团雪白的物
体。即使月映雪亲临,此刻只怕也认不出这个已经异化的女祭司。被司兽巫语诅
咒过的碧韵躯体大半变为兽形。她容貌依然美丽,耳朵却变得尖长。两条白藕似
的手臂化为兽肢,上面生着雪白的绒毛,手掌蜷缩变成兽足的模样。她躯干明显
变得短小,皮肤大部分都被柔软的皮毛覆盖,只有那只白嫩的屁股还光溜溜的柔
滑可爱。她臀后生出一条毛茸茸的雪白长尾,在股间轻轻摆动,整个人就像一只
漂亮的白狐。
专鱼轮番摸弄着月女们白滑的美臀,羡慕地说:「主人的法术真厉害,连国
师也不及主人。」
峭魃君虞拽起女祭司的狐尾,露出她臀间的血迹,两名失去神智的月女立即
爬过来,轮流舔舐着女祭司沾血的臀沟。
4V4V4V点OM
无论是峭魃君虞窥视人心的异能,还是他施展的噬魂血咒,都与翼道所擅长
的诡秘巫术十分相似。这似乎很容易理解,峭魃君虞的国师巫羽,就出身于翼道
最神秘的十羽殿。但只有峭魃君虞知道,巫羽没有传授过他任何法术。他的法术
完全与巫羽无关,甚至连巫羽都不知道他能够施展翼道的巫术。巫羽和峭魃君虞
两人的关系,远没有想象中那么融洽。不仅峭魃君虞隐瞒着自己所能施展的力量,
巫羽也没有告诉峭魃君虞他所应该知道的一切。巫羽就从未说过,月映雪是他的
生身母亲。被月女舔舐过的美臀又白又亮,散发着诱人的光泽。碧韵已经不会说
话,只能像野兽一样低叫,当峭魃君虞把手指插入她体内,她发出「呦呦」的叫
声,兴奋地摇着尾巴。
峭魃君虞手指忽然停住,他回过头,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朝城北的王宫投去。
「这是什么?」
一只七彩的凤鸟栖伏在鹤舞面前,它骄傲地昂着头,庞大的躯体几乎占据了
整个房间。鹤舞好奇地伸出手,想去触摸它华丽的翎毛,却被它偏头啄开。「这
是爰居,能够吞食火精的神鸟。」子微先元拉住鹤舞,彬彬有礼地说道:「在下
子微先元,请问凤仙子在吗?」
爰居发出「咕咕」的低叫。
子微先元道:「是这样啊。先元知道了。」
爰居收起羽翼,让出旁边的通道。子微先元施了一礼,带着鹤舞踏上木梯。
鹤舞不信任地看着他,「又在装神弄鬼了!」
子微先元一本正经地说道:「它说凤仙子出门寻药,明日才能回来。如果我
们要见大祭司,她在楼上。」
「瞎扯!你能吃后悔药它在说话?」
子微先元谦虚地说道:「禽言兽语之类的,在下正好学过一点。」
「哼!」
鹤舞作梦都想能听懂小鸟小鹤叽叽吱吱的叫声,没想到这个讨厌的家伙居然
会懂,让她嫉妒得眼都红了。
房间里垂着一幅纱帐,寂无声息。子微先元小心地挑开纱帐,只见大祭司躺
在帐内,近乎透明的肌肤犹如白雪,口鼻呼吸断绝,没有丝毫生命的征兆。
忽然她睫毛一动,脸上浮现出淡淡的血色,鼻中逸出一缕游丝般的气息。
子微先元心头震惊,却没有开口,他放下纱帐,退开一步,等月映雪气血恢
复正常,才说起与碧琴等人见面的情形。
月映雪声音中透出一丝疲倦,「每个人出生时,神明都将她一生的脚步预先
划好过。只要月神还在,就不会抛弃它虔诚的子民。」
子微先元本想请大祭司与族人会合,一同迁往南荒深处的林海。见状他知道
月映雪心意已决,于是不再多言。
月映雪起身拂开纱帐,向鹤舞微笑道:「美丽的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鹤舞红了脸,低声道:「鹤舞见过大祭司。」
子微先元道:「大祭司身体尚未复原,不如让鹤舞在此服侍。」
「如此……」月映雪沉吟片刻,然后抬起目光,含笑道:「便多谢了。」
出了那幢小楼,鹤舞道:「为什么让我留在这里?」
子微先元神情慎重,「你没看出来么?适才大祭司用了眠术,不仅六识尽闭,
而且六脉尽绝。如果突遇危险,只怕会措手不及,连还手的力气也未必有。」
鹤舞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道:「大祭司为何要用眠术?」
子微先元一见到大祭司主动断绝体内生机,就意识到她定是中了阴毒之极的
咒术,九成便是峭魃君虞的噬魂血咒。一旦身中血咒,即使逃到天边也无法摆脱
主人的操控。大祭司使出体眠术,就是将自己封闭起来,躲避施术者的。
「肯定有她使用的道理。」子微先元嘱咐道:「你留在这里,一旦有敌来袭,
你就……」
「知道了。」鹤舞不耐烦地说道:「我先用遁术隐蔽形体,看清敌人,找最
弱的出手制服,再攻强敌。」
「错了。你这一次是要保护大祭司,不是破敌。别忘这是夷南王宫,一旦有
敌人出现,你先示警召来卫兵,再设法通知我和鹳辛。不管敌人是谁,你都不要
出手。」
鹤舞讶道:「那我怎么保护大祭司?」
「你只要示警就够了。还有,」子微先元郑重说道:「敌人出现的时候,你
最好离开大祭司。小心照顾自己。」
今日宫中祭祀的是夷南第五十五代君王,女王的祖父辰光。辰光死在了他雄
武而长寿的父亲之前,并没有正式继位,因此仪式也没有大武辰丁的祭礼那样隆
重。
祭献过酒乐之后,来自夷南宫廷的舞姬在神柱前翩然起舞。戴着珠冠的辰瑶
女王正襟危坐,黑白分明的美目澄如秋水,让人无法想象她会丧失了视觉。芹蝉
俯身低声说了几句。辰瑶女王微微颔首,「既然诸国都有使节前来,就在夷光殿
设宴。」
芹蝉答应了正要离开,辰瑶女王又叫住她,「秘御法宗的昊教、翼道、云池、
冥修、勾漠各设一席,与诸国使节同列。」
芹蝉道:「翼道并未前来。」
女王讶异地扬起眉梢,翼道在南荒势力仅次于昊教,没想到会缺席,「传令,
命银翼侯着人问讯,是否我夷南有失礼之处,慢待了翼道诸位神巫。还有,前天
听说玄峰源下宫有人前来,是在宫内么?」
「是。」
「凤仙子远来是客,列在……」辰瑶女王想了片刻,「昊教之后吧。」将申
服君列为首席,也算一番安抚。
芹蝉一一记下,这才离开。辰瑶女王抽出一方丝帕,慢慢擦了擦手指,没有
视觉的眼眸注视着殿内的祭舞。
祭礼结束,侍女们簇拥着女王离开。下一次祭礼将在入夜的酉时举行,意味
着她还有三个时辰的时间来实施她的计划。
对夷南的征服,巫羽已经筹划了许多年。这并非是因为她与夷南有解不开的
深仇,事实上,她与辰瑶女王素不相识,彼此没有任何过节。
巫羽这一生只恨过两个人,一个是月映雪,另一个是晶岚,昊教执掌崇神宫
的神官。如果说月映雪是杀死巫癸的凶手,那么晶岚就是导致巫癸死亡的元凶。
她永远忘不了那一天,来自崇神宫的使节将一份帛书递交到大巫长巫甲手中。
帛书上朱砂写成的文字叙述了巫癸如何潜入胤都,偷窥昊教圣物昊阳之书,并且
诱奸了女神官晶筌,在昊教的圣地崇神宫犯下十恶重罪。帛书后面印着神官冰冷
的血色印鉴:晶岚。
巫羽不相信帛书所列为实,在大巫长面前力辩其非,却无济于事。身为翼道
十巫之首的大巫长巫甲颁下诛杀令,追杀巫癸。巫羽随即击杀了能够追踪痕迹的
通灵神兽,闯出十羽殿,又在九曲峡重伤了传讯的长老巫蝉,赶在翼道诸人之前
来到碧月池。但最后一次在此与她联络过的巫癸再也没有出现。巫羽无数次施展
传灵法术,却从未有过回音。她甚至不惜冒险重回十羽殿,寻找他是否被禁锢在
法阵中,仍然一无所获。最后巫羽不得不相信,巫癸真的已经死了。
巫羽在碧月池外等候年余,直到她们抛出那具尸体。巫羽救下当时只有十四
岁的君虞,根据他的描述找到了那柄被沉入深潭的鬼月之刀。她将君虞带到南荒
大山深处,在一个擅长豢养夜枭的部族居住下来。利用她的法术,君虞轻易成为
那个部族相信的神明。
重生的君虞选择了部族的名称作为姓氏,当又一批枭雏长出坚硬的羽翼,他
带领部族忠诚的武士攻陷了卢依,以震惊南荒的魔王峭魃君虞的身份,重临世间。
巫羽夺人魂魄漠视生命的举动,很容易让人猜测她出自翼道最邪恶的暗翼一
支。事实上,她与巫癸同样出自明翼。在云池宗的记述时,她还是个才华出众、
美貌而骄傲,多少有些天真的小姑娘。十年之后,她却像换了个人。嫉妒与恨意
使她整个人都为之扭曲。
她完全有机会导引峭魃君虞,然而她却恣意纵容鼓动峭魃君虞的残忍和恶性,
让这个被生母亲手杀死的男子变得嗜血而疯狂。成为令整个南荒恐惧的嗜血恶魔。
但这样的峭魃君虞似乎仍不能使巫羽满意。她隐瞒了君虞的出身,让他在不
知情的情况下,将月映雪当成复仇的对像,肆无忌惮地对生母奸淫凌辱,犯下乱
伦的恶行。
在她手中,峭魃君虞是一枚棋子。用来向月映雪、向南荒、向亏欠了她的世
人血腥复仇的棋子。
一心让峭魃君虞陷入魔境的巫羽,并未在意过他的内心。不过峭魃君虞的表
现没有让她失望。峭魃君虞的残忍彷佛与生俱来,远在他获得鬼月之刀的力量之
前,杀戮和毁灭的欲望就蛰伏在他内心深处。
而受到鬼月之刀邪魂的影响之后,峭魃君虞的行为更加残酷,甚至出乎巫羽
的意料。她有些怀疑,假如君虞知晓了自己的身份,仍会毫不留情地处置自己的
生母。
也许她应该为这样的峭魃君虞鼓掌。
一个完全被邪恶和残忍支配的魔鬼,才是她想要的巫癸之子。虽然月映雪还
没有来得及分享这份属于她的荣耀。但她逃避不了太久。这位风采照人的大祭司,
注定要为她犯下的罪行赎罪。行使这一切的,将是她的亲生血脉。踏上卢依的土
地仅仅是一个起点,他们的目标在遥远的北方,百越的胤都。
作为南荒够份量的大国,夷南可以提供为他们提供大量的财物以及兵源支撑,
使枭军能够像不知疲倦的魔枭一般,张开它用铁火与鲜血炼成的羽翼,依次吞没
榕瓯、泽貊、淮左、淮右,以及离族、渠受、姑胥和郦渚,最后啄下百越王冠上
那颗明珠。
巫羽并不欣赏这个计划,庞大而又繁琐,充满了她不感兴趣的枝节。但她又
何必在乎呢?的屠杀和鲜血只会让她更开心。巫癸已经不在上,这个世界都
应该为他陪葬。
几条粗如儿臂的游蜒出现在巫羽脚下,它们昂起没有眼睛的首部,先围成一
圈,然后朝四处分头爬去。游蜒身后拖出黑色的黏液,墨痕般印在华丽的地毯上。
随着墨痕越来越长,越来越繁复,游蜒的体形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地毯边缘。
供奉历代先王的神殿内,遍布着阴森而诡异的曲线。以巫羽脚下为中心放射
性张开的法阵,几乎占据了整座大殿。法阵中心是巫羽的符记,一只三眼的凶禽。
她拿出匕首,用弯曲成蛇形的匕尖刺破了手腕。
鲜血滴入法阵中央,三只留为空白的禽眼同时张开,冥冥中传来凶禽血腥的
啼叫。
巫羽收起弯匕,身体像一只影子渐渐消失。现在她只需要等待,等芹蝉把没
有视觉的女王引到法阵中央。
鹤舞很想知道碧月池的古榕和湖水变成了什么样,终于还是没有开口。
「夜深了,大祭司先休息吧。我在这里守候。」
「辛苦你了。」大祭司隔着纱帐说道。
轻柔的呼吸声渐渐低去,最后完全断绝。大祭司彷佛从纱帐中完全消失了,
即使就坐在旁边,也感觉不到丝毫气息。
鹤舞好奇地将纱帐拉开一线,只见大祭司双手交叉,平放胸前,姣好的面容
宛如冰雪,沉静地卧在榻上。即使已经见过数次,鹤舞还是忍不住惊叹她的美丽。
当自己到她的年纪时,不知会不会有她一半的风采。
鹤舞悄悄放下纱帐。独自坐了一会儿。她突然害怕起来。身旁没有任何声息,
她好像是在守着一张空帐。虽然明知道大祭司进入沉眠,呼吸和心跳都几近断绝,
她还是禁不住拉开纱帐。
大祭司好端端地躺在帐内,连发丝都没有动过。鹤舞松了口气,心里的不安
却越来越强烈。她起身来到楼下,看到那只高大而鲜艳的凤鸟,才略微松了口气。
爰居庞大的头颅依在屋梁上,火红的羽翼随着它的呼吸微微翕张。它的尾翎
长而柔软,羽毛像丝绸一样光滑,长长绕在室内。
「不许咬我啊。」鹤舞小心地伸出手,触摸它颈部细软的茸毛。
爰居薄软的眼睑垂下,遮住硕大的眼球,喉咙里不满地咕噜几声,却没有躲
开。它颈部的细羽光滑之极,呼吸间彷佛有火一样的光彩流动。
鹤舞格格笑了一声,正想拥住它的脖颈,爰居头颅忽然昂起,羽毛乍然张开。
鹤舞一怔,旋即飞身而起,径直掠到楼上。她轻盈地掠入房间,只见室内门
窗紧闭,案上一盏铜灯幽幽闪亮,满室寂然。她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该死的
家伙,吓我一跳。」
她拨下簪子,挑了挑灯芯,忽然想起了什么,旋风般转过身子,拉开纱帐。
帐内席衾依旧,却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