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即墨江城
字数:6610
2020/03/22
苍河,天下最大的一条河流,源头自天剑山一路向南,途径凉州、兖州,再到扬州入海,间有无数支流,最大一条从兖州往西南流入雍州,被称为雍水。更多小说 ltxsba.me『地址发布邮箱 ltxsba@gmail.cOm』另有一条从扬州流入蕲州,称为蕲水。
蕲水一路往东,在蕲城附近的罗山绕了一圈,继而一分为二,一条继续往东,另一条则改道向南,一直流入开阳,将开阳城一分为二之后汇入大海。
夜幕降临,此时的开阳城在荒原上犹如一头潜伏的庞然巨兽一般,巨大的城墙上点燃了熊熊烽火,将周围照得一片透亮。城内早已进入宵禁,街道上空无一人,偶尔有数只野猫跑过,在垃圾堆里翻找着一些食物。
一只野猫在垃圾堆中挥动着爪子不断翻找着食物,它的爪子细小而又锋利,在其中不断挖刨着。片刻过后,就听它发出一声轻轻的叫声,声音中似乎带着一丝惊喜,跟着猫爪一挥,从其中捞出一条长约尺许的鱼来。
开阳城频临海边,城内有一个巨大的港口,城中大多数人皆以打渔为生,鱼肉更是开阳百姓饭桌上必不可少的菜肴。此时那野猫捞到的那条鱼早已发臭,显然是早已被人丢弃,但对于野猫来说却不吝为一顿美餐。
野猫叼着鱼,脑袋左右转动了一下,随后轻轻跃下垃圾堆,跟着一路小跑往旁边一条小巷中跑去,准备独自享受这一顿美味佳肴。
小巷子很深,里头一片漆黑,其间更有恶臭扑鼻,临街人家的后门一般皆开在这里。野猫叼着鱼跑到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又转头观察了一下四周,这才放下口中的鱼,又伸出舌头舔了舔爪子,准备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野猫轻轻叫了一声,正欲美餐一顿,突然间身子猛然弓起,随后往一旁弹跳出去,然则速度还是慢了一拍,尾巴被一只横空出现的手掌紧紧抓住,跟着用力往地上一摔。
野猫一声惊叫,翻身挥出前爪,趁着那手掌收缩之际跳了出去,身子在半空一个折转,稳稳落在了地上。它抬起脑袋往前看去,迎面对上了一双冷漠且不带半点感情的眼睛。
只见一个男童站在了墙角的阴影里,那男童约莫八九岁的样子,一身破衣烂衫,光足,面上带着污迹,露在衣服外头的手脚上皆有伤痕,唯有颈间一枚玉件洗得干干净净,在月光下发着一道柔和的微光。
男童看了野猫一眼,随即转过身子,伸手去拿那条发臭的鱼。野猫见状大怒,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趁着男童转身之际一跃而起,尖爪在半空中闪着寒光,直往男童后脑抓去。
这野猫不似家猫一般柔顺,且又是几日未曾进食,此时见有人欲从它的猫口中夺鱼,自是大怒。
男童似乎早已料到野猫会从后袭来,脑袋微微一偏,闪过猫爪,身子继续弯下去,左手一抄,已将臭鱼稳稳拿在了手中。
野猫见一击不中,身子在半空一个翻转,落地后猫掌在地上一点,跟着再度一跃而起,直扑男童面部。男童将臭鱼拿在手中,又是将头一偏,不料野猫甚是灵活,爪子突然横扫,一下在男童脸上抓出数道血痕。男童大怒,趁着野猫尚在半空之际,右手如疾电一般伸出,一下抓住了猫尾。野猫大惊,身子在半空不停扭动,意图挣脱男童的手掌,又蜷起身子挥舞猫爪在男童臂上连划数道血痕。男童面无表情,似乎全然感觉不到疼痛,手中余势不减,将野猫狠狠摔在了地上。
一声凄厉的猫叫声响起,野猫被狠狠砸在了 青石板上。男童似乎根本就没打算放过这只野猫,抓着猫尾的手再度高高扬起,跟着又是狠狠摔下。
接连不断的‘砰’‘砰’声在巷子里响起,间或夹杂着凄厉的猫叫声。片刻过后,叫声逐渐微弱,再过半晌已经完全没了声音。
男童站在巷中,右手提着早已被摔得血肉模糊,尚且还在淌血的野猫。野猫似乎还未死透,身子偶尔还能微弱地 挣扎一下,口中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叫声。男童低头看了看野猫,眼中抹过一丝残忍,再度高高举起了右臂。
夜深了,一轮弯月斜斜挂在了天空,周围还有几颗 星子正在发光,一阵微风吹过小巷,卷起了地上的尘土。男童此时正在街道上不停跑着,光足在地上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他似乎十分熟悉城中的地形,在其间穿街绕巷,躲过巡查的守卫,一路往城西跑去。
城西住着的皆是一些贫民,用茅草和木板搭就的房屋高矮不一,道路坑坑洼洼积满了脏水,臭不可闻。男童快速从其间穿过,又折了个弯,绕过几间草屋,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座寺庙。
蕲州佛教盛行,不论达官贵人抑或平民百姓多数信佛,是以随处可见寺庙,大者约占几十亩地,小者只有方寸空间。
男童快速奔向寺庙,离得近了,方现出那寺庙本相。两块石板相对一竖,其上再负一块木顶,顶上再铺一些稻草。若不是中间有着一尊佛像,定让人以为是个便溺的茅厕。男童匆匆奔入,转至佛像身后,佛像距石壁约有数尺空间,地上铺着些许稻草。此时正值春末夏初之时,倒也不显得寒冷。
稻草上另外睡着一人,仔细看却是一个女童,但见其不过五六岁年纪,一身打满补丁的衣裳,双目紧闭、面孔通红,额头上尚有汗珠不断淌下,身子不断发抖,显然正在发烧。龙腾小说 ltxsba@gmail.cOm
男童奔至女童身边,先是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眼中掠过一抹担忧。其后拿起几块石头垒成一个土灶,又从外头拾来一些干柴,支起一个边缘早已残破的铁锅。铁锅中尚有一些混水,男童将鱼放入锅中,准备生火煮鱼。
男童从角落里捡起一块火石,正欲点火,忽然听得一声冷哼从庙外传来。男童一惊,正欲起身查看,就觉眼前一花, 一个人影已然站到身前。
那人身子甫一站定,便即张开两手往男童上身抓去。男童大惊,急忙向后跃开,不料那人亦是跟着一步跨过,双手依然直抓过去。男童正欲再躲,就觉身子一疼,双肩已然被那人拿在掌中。
男童只觉双肩犹如被鹰爪扣住一般,五指深深扎入肉中,一时疼痛难忍。他大力 挣扎着,那双手反而越抓越紧,再待 挣扎时,耳边忽然听得一个声音说道:“你若再动,信不信我直接撕了你的膀子!”
男童猛然间打了一个哆嗦,乖乖停下了 挣扎。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迎面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全身都笼罩在黑衣中的人影,唯有一双眼睛露在外头,冰冷且不带丝毫感情。
男童不敢再动,那人又看了一眼躺在稻草上发抖的女童,冷笑道:“这女娃烧得如此厉害,若是再不医治,不出三天,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无力回天。”
男童大惊,回头看去,那女童好似听到了那人的说话,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口中低低唤了一声:“勉哥哥。”
男童正是方勉。自从方道通死后,他便一人独自流浪,其后遇到了亦是孤身流浪的女童,二人便结伴而行,相依为命。先前那女童因被恶犬追逐不慎跌入河中着凉,二人初时不以为意,不想几天过后女童便发起了高烧,方勉心中焦急,可他只是一个小小孩童,如何能够请得郎中治病,只好夜晚独自一人出去,想着找些肉类来给女童补一补,或许能够退烧,如今听那人如此一说,原本尚且镇定的面孔再也掩饰不住,眼底的慌乱一览无余。
那人紧紧抓住方勉,上下打量着他,但见其虽然满身污垢,但颈间一枚玉件却是洗刷地干干净净。他凭着目力望去,见那玉件方方正正,质地柔和,唯有右边有个小小的,月牙形的缺口,正面写了一个‘沧’字。他伸手抓过玉件翻转过来,发现玉件背面只刻了数道横纹,除此 之外再无一笔一划。
方勉小心翼翼盯着那人的举动,他知这人武功高强,定有办法医治女童,有心想要求他,见他只是不停看着自己颈间的玉件,一时也不敢吭声,惟恐惹恼了他。
那人看了半晌,方才将玉件重新挂在方勉颈间。他又看了一眼一旁支起的破锅和锅中的臭鱼,面上露出一丝讥讽,跟着伸手在方勉身上连摸带掐了几下,方才点了点头道:“小小年纪,资质倒还可以。”
方勉不知其意欲何为,小心翼翼开口道:“你……你能治好蓉妹妹吗?”
那人低头看着方勉,见其面上隐隐带有一丝希望,继而冷笑道:“此等小病轻而易举,只是我为什么要治好她?”
方勉抬起头,毫不畏惧地与那人对视,道:“你若能治好蓉妹妹,我便终生跟随于你,做牛做马来报答你。”
那人愣了一下,半晌后方才哈的一声笑了出来,跟着随手一扔,将方勉重重摔在了地上,蹲下身子饶有兴味地看着他,道:“小子,你可知道我是谁?”
方勉摇了摇头,那人正想再说什么,突然像是想起什么,眼睛紧紧盯着那枚玉件,眉头渐渐锁起。半晌后一脚踏前,指出如风,瞬间将方勉与女童点倒在地,跟着伸手将二人抱起,足底轻踏,整个人早已掠出庙外,远远地去了。
方勉再度醒来时已是第二日黄昏时分,他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根横梁。他吓了一跳,不知出了什么变故,急忙坐起身子,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躺在了一张床上,身上盖着一层薄被。他不敢轻举妄动,双目环视四周,屋内摆设简陋,一床、一桌外加一椅,除此别无他物,但即便如此,也比当初那间破庙好上了不少。
方勉愣了片刻,昏睡了过长的时间,此时他的脑袋隐隐有些发蒙。他用力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又依稀 回忆起昏迷前的情景,急忙跳下床来。
方勉方才穿好鞋子,房门已经被人从外面打开,他急忙抬头看去,见一中年汉子站在门口,目光冰冷看着自己。那汉子约莫四十来岁,穿了一件蓝衫,面色蜡黄,身材瘦削纤长,上唇两撇胡子微微翘起,犹如两道眉毛一般浓黑。
汉子名为辛无名,乃是此间主人,与方道通亦是好友,他曾受方道通委托,言若是有一日命陨,便将方勉交给他照料。大半年前方道通被双龙会围攻,待辛无名得到消息赶去时已经迟了一步,他便开始寻找方勉,直到几天前方才得到方勉的消息,连夜赶往开阳城将方勉与关蓉二人带至此处。
辛无名看了一眼方勉,见这孩子历经了大半年的流浪,虽然初见时如叫花子一般狼狈不堪,但眼神中依然能见到一丝丝的坚毅,又想起昔日老友,心中感叹,说了一句“跟我来。”随后便走出屋子。方勉愣了一下,急忙跟了上去。
辛无名脚下不停,方勉跟在后头,抽空打量了一下四周,只见偌大一个院子,周围围着数间房屋,院内摆着一张石桌,桌旁又有数张石椅,院子一角还有一小片竹林,此时正值夏初,翠竹清瘦挺拔,淡淡的阳光从疏密有致的叶绿顶篷自在透过,撒落一地斑驳的影子。
方勉不及细看院内环境,脚下已跟着辛无名走出了垂门,又走过两条回廊,方才到了另外一座小院子里。这座院子虽然不如先前那座院子宽阔,却也幽静了不少,此时院中石椅上正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独自看着墙角的数支海棠。
方勉随着辛无名进了小院中,抬眼看见石椅上那个小小的身影,心下一喜,口中喊了一声:“蓉妹妹。”跟着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那身影回转身来,正是先前与方勉在一起的女童,此刻见了方勉也是心下欢喜,急急蹦下石椅,喊了一声:“勉哥哥。”
方勉脚下紧跑两步,眼看就要到得女童身旁,忽然膝盖窝一疼,不由一声惨呼,身子重重摔倒在地,那女童见了一声惊叫,急忙上前就要扶他。
方勉爬起身子往脚下一看,见脚边正躺着一片小小的竹叶,他心中定是身后的辛无名所为,不由转过身去。辛无名见方勉看着自己,冷冷说了一声:“今日你二人便在此住下,明日再来前厅见我。”说着转身出了院门,大踏步离去了。
二人相见,自是喜不自胜。方勉上下打量着女童,见其虽然依旧瘦弱不堪,但面色已渐好转,当下笑道:“蓉妹妹,你的烧退了?”
女童名唤关蓉,比方勉小了三岁,听着方勉的问话,用力点了点头,面上笑容不减。二人回到屋中,见屋内亦如方勉先前所住的屋子一般摆设无异。
此时屋门被人从外敲响,方勉随后将门打开,见屋外站着一个下人打扮的女子,手里端着一个食盒,见了方勉笑了一下,说道:“老爷让奴婢送些吃食来。”说着走进屋中,将食盒放在桌上后便即离开了。
方勉昏睡了一天一夜,腹中早已饥饿,不由快步走上前去将食盒的盖子打开,见其中放着五六碟小菜,皆用精致的 白玉盘子装着。一旁还有个小巧的木桶,其内盛着满满的白粥,粥尚温,闻着自有一股清香。
方勉食指大动,但又不敢轻易去盛粥来吃。他到如今亦不知辛无名到底有何目的。这食物看着虽然精美,但其内或有剧毒,是以方勉虽然饥饿,仍是走到一边坐下,看也不看那食盒一眼。
关蓉久随方勉,知其生性谨慎,如今坐在一旁并非不饿,只是不知辛无名的目的,不敢贸然去动。关蓉轻笑一声,伸手取出食盒内的两只白瓷碗,分别盛了满满的一碗粥,笑道:“勉哥哥,你就放心吃吧,粥内没有毒,我白天都连吃了好几碗了。”
方勉闻言将信将疑看着关蓉,见她此刻已正大口喝着粥,那稀溜稀溜的声音不时传入耳中,其行为虽然老道,但终究孩子心性,再加上腹中实在饥饿,便也放下心来,走到桌边一起喝粥。
二人很快将一小桶粥喝完,待得放下那奴婢过来将食盒收走后,二人仰躺在床上,方勉摸着圆滚滚的肚皮,看着顶上的横梁,张口问道:“蓉妹妹,你知不知道那人是谁?”
关蓉自然知道方勉问得是谁,闻言轻轻摇了摇头。方勉察觉到她的动作,侧身将手支起脑袋看着她。关蓉亦是抬眼看着他,突然轻声说了一句:“勉哥哥,你真好看。”
方勉面色一红,急忙躺下,他此时早已换了一身打扮,面上的污垢也已被洗净,只是身上的伤痕尚需要一些时日愈合。二人躺在床上,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片刻过后,关蓉已发出一阵轻微的鼾声,显然已经熟睡。
方勉先前昏睡了一日一夜,此刻精神尚足。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一会,又坐起身来,轻手轻脚到了屋外。
屋外 夜色正浓,满头 星子挂在天上,一闪一闪犹如眼睛一般。方勉坐在石椅上,脑中思绪万千。自从方道通死后,他便一直流浪,原本毫无希望的人生,此刻似乎又有了一丝改变。他回首望着屋内,似乎能透过墙壁看到正在熟睡的关蓉。二人一起流浪了半年之久,方勉早已将她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他轻轻握了握拳头,转头看向天边。东边天空上,一轮明月在群星的环绕中,将柔和的月光洒向大地,月光银白,犹如观世音菩萨净瓶中的甘露。
天微微亮的时候,方勉与关蓉便即起身,二人在房内洗漱完毕,随后便跟着昨日那侍婢前往前厅。三人穿过院门,又走过数道回廊,方才进了一个天井,天井正前方便是前厅。
二人步入前厅,见辛无名此刻正在前厅中用着早饭,见了二人头也不抬,随口问道:“可曾用过早饭?”
二人摇了摇头,辛无名随手用筷子指了一指对面的座位,又让下人端来两碗热粥。二人当下也不客气,坐在厅中一起用了早饭。
吃罢早饭,辛无名将二人唤至身前,先是仔细打量了一眼二人,随后喝了一声:“跪下!”
二人一愣,面面相视了一眼,关蓉身子一颤,正欲下跪,却被方勉一把拉住。方勉站在辛无名身前,一脸傲然看着他,身子如剑一般笔直站着。
辛无名见二人如此,非但没有发怒,反倒有些嘉许地点了点头,道:“不错,小小年纪便有傲骨,只是虽有傲骨,若没有实力,反而会惹大祸。”说着指尖一弹,两道劲气直打方勉膝盖。方勉只觉膝盖一疼,整个人不由自主跪了下去。
不料方勉膝盖甫一触地,立马又站了起来,倔强地看着辛无名,双唇紧紧抿着不发一言。辛无名嗤笑一声,又是两道劲气打在方勉的膝盖上,只是方勉如先前一般,摇摇晃晃又站了起来,膝盖处已经血肉模糊,豆大的汗珠沿着发梢一直淌到脸上。
关蓉看不下去了,急忙跪在辛无名面前,又拉着方勉一同跪下,只是她力气太小,拉不动方勉。方勉将手臂一挥,甩开关蓉的手,大声道:“我爷爷说过,男子汉可跪天地,可跪君主,可跪父母与授业恩师。你一不是君主,二不是父母,三不是我师父,我凭什么要下跪?”
辛无名闻言一愣,似乎完全没有料到方勉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当下愣了半晌,继而哈哈大笑起来。站起身扶起方勉,笑道:“说得不错,男子汉可跪父母,亦可跪恩师,既然如此,我便收你二人为徒,如此你可跪我了罢?”
不想方勉闻言却是摇了摇头,说道:“我爷爷曾经告诉过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与我非亲非故,便要收我为徒,肯定没安什么好心,还是算了吧。”
方勉这一番话可真的惹恼了辛无名,他大怒之下手掌用力一抠,竟将桌角硬生生抠了下来,随即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将桌上的碗碟尽数震了起来。方勉眼皮子一跳,却仍旧倔强地梗着脖子,眼神毫不畏惧与他对视。
辛无名看着方勉,面上冷笑连连,道:“既然如此,我就让你知道我到底安的是什么心。”说着忽然伸手去抓他。方勉早已料到他有此招,脚下不停向后退去。不料方退出两步,身子忽然凌空而起,却是被辛无名一把抓了起来。辛无名抓住方勉,脚下也不停留,径直出了前厅,足尖一顿,整个人凌空跃起,直往外冲去。
方勉被辛无名夹在腋下,只觉耳边风声大作,眼睛一时也睁不开。待得片刻过后,二人方才停了下来,辛无名将他一把扔在了地上。方勉站起身子环视四周,见前面不远便是一座山峰,此刻二人正站在山脚下,身旁一条溪流汩汩流过,发出清脆的水流声。
辛无名一推方勉,指着溪边两只木桶,冷冷道:“你从此处汲水,然后把水送到半山腰的庄子里,将厨房那只水缸灌满,如此方可吃饭。”说完正欲离去,忽然又阴森道:“你可别想着逃跑,若是你逃走了,我便把那女娃抽筋扒皮,然后喂给山脚下的野狼。”说着运起轻功,整个人偏偏然往半山腰的山庄掠去。
方勉看着辛无名离去的背影,又见此处除了自己外再无他人,心念一动,当下便想离开。忽而又停了下来,面上浮现出几分犹豫。他站在原地思虑半晌,继而咬了咬牙,举步往溪边走去。
方勉站在溪水旁,拎起一只木桶,木桶虽然不大,但也有他半个人高,木桶旁还放了一根扁担。方勉将两只木桶都汲满了水,又将扁担将木桶串了起来,用力扛在了肩上,方才一步一摇往半山腰走去。
山路极其难行,况且又是上山,方勉脚下摇摇晃晃,几次都险些摔倒。路上他几次三番想直接将桶扔了独自逃走,可一想到关蓉还在辛无名手里,不由又咬紧牙关重新上路。当他扛着已经洒得只剩下小半桶水的水桶,到得半山腰的山庄时日头已经偏西,这短短数里的山路他竟然走了大半天才到。
山庄在半山腰处,占地极广,门前一个巨大的广场皆是用整块的 青石铺就,广场中央竖着一杆大旗,旗帜白底金边,其上写着四个黑漆大字“呼啸山庄”,迎风招展,猎猎作响。过了广场便是山庄大门,门前一对巨大的石狮子镇宅,红漆大门上巨大的铜钉 闪闪发光,看着实在是气势恢宏。方勉站在门前愣了片刻,方才想起正事,他又不知厨房在哪,便找了个下人问了,好在这山庄中的下人也不为难他,领着他一路穿墙过院到了厨房,只是当方勉见到那一口约有半丈高的水缸时,牙关都差点咬碎了。
当夜方勉忍着饥饿过了一晚,由于未将水缸灌满,他甚至只能被逼着睡在柴房。到得半夜,他实在难忍腹中饥饿,便起身悄悄前往厨房,想找一些残羹剩饭。
厨房离得柴房不远,折过一个弯便到了。方勉轻轻推开厨房的大门,尚未来得及细看,便听到一声冷笑:“怎么?忍不住饿了?”
方勉闻声一惊,急忙看了过去,就见辛无名正坐在厨房中,满脸冷笑看着自己。他面色一红,正欲退走,辛无名又道:“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再走。”说着一下从椅子上跃起,五指向方勉抓去。
方勉从看见他时便已全身戒备,此时见辛无名身子一动,立马往旁边一个打滚,堪堪避过了他的手掌。辛无名咦了一声,声音中略带惊讶,跟着返身再抓,方勉胡乱挥舞着手臂退后,几下便被他抓住。
辛无名一把提起方勉,纵身一跃,几下便到了柴房门口,一下将方勉扔了进去,冷冷道:“我说过了,只有你将水缸打满才有饭吃,不然你就准备饿死在这里吧。”说着头也不回出了柴房,只留方勉一人恨恨地盯着他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