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程誉小宝
20/12/29
第九章 但为君故
彭怜艰难睁开双眼,入目所见,便是黑漆漆的房顶,转头看去,窗前一桌一
椅,上面坐着个高胖男子。
他艰难起身,浑身犹如抽筋拔骨一般剧痛不已,饶是他心志坚定,依然疼得
再次躺下。
受到恩师责骂,他心中幡然悔悟,又记挂母亲安危,连夜私自下山来寻母亲,
谁知他方寸尽失、神智大乱,竟在早已无比熟悉的山里迷了路,兜了一晚上才走
到山下,费尽周折打听到母亲所走方向,一路狂奔,追出一百三十余里来到延谷
县城,终于气尽力竭,只凭一口精气神吊着,宛如行尸走肉一般继续赶路。
好巧不巧,被那巷中奔牛撞倒,随即昏厥过去,直到此刻方才醒转。
他此刻又累又饿,三日来粒米未进,只喝了几口溪水,身体极度透支之下,
早已濒临极限,此刻悠悠醒转,颇有回光返照之意。
屋中陈设简陋,一桌一椅一床而已,案上残留一碟花生,桌面一道细微水印,
缕缕酒香犹在,他心中狐疑不定,踉跄起身就要离去,却一把摔倒在门口。
迷糊之中,只见身前出现两片月白之色,有人似乎在轻声问他什么,但他实
在气力难支,终又再次晕倒过去。
再醒来时,却见床边坐着一名少女,彭怜只觉口中甜腻,细品才知是一口残
粥,他早先饥饿难耐,此刻却已好上许多,睁眼看时,那少女正在举勺喂来。
那少女年纪约略与明华师姐相当,梳着两个小髻,眉清目秀,脸蛋微圆,可
爱面容下难掩一抹淡淡忧愁之色,此刻见彭怜突然醒来,不由有些慌乱,举着勺
子的手便有些进退两难,圆鼓脸蛋骤然红润起来。
「你……你醒啦……」少女悄然相问,语调清脆明亮,宛若黄莺出谷、晨鸟
轻啼。
「这……这是哪里……」彭怜主动向前含住瓷勺喝下香甜白粥,示意还要再
来一口。
那少女脸红耳赤又喂了他一口,这才回道:「你被我家佃户牛车撞倒,管家
权叔将你抬到这里安置,已经找来郎中看过,说你只是饿着了,并未真的受伤……」
「多谢救命之恩……」彭怜环顾四周,也没看到什么管家,脸上不由现出好
奇神色。
「权叔被母亲叫去说话,我正好路过,听见这里响声,便来看看……」少女
脸上显出尴尬神色,她心生好奇特来查看,路过之言却是胡诌。
她实在娇羞,便将瓷碗瓷勺递与彭怜嗔道:「你既然醒了,还是自己吃罢!」
彭怜一时错愕,随即明白过来,他自幼在山中与师姐妹们相处,早已习惯与
女子亲近,却也知世俗之中男女授受不亲,如此接近已是少有,如此喂食,则是
极其暧昧了。
「谢过姑娘救命之恩,我……小生自己吃着便是。」彭怜从善如流,接过粥
碗几口喝光,有些尴尬看着少女,示意自己并未吃饱。
少女脸色赤红,见状亦是忍俊不禁,接过饭碗转身递给身后丫鬟,小心叮嘱
几句,站在门口等丫鬟取了粥回来,这才对彭怜说道:「娘亲说了,你饿极了的,
不可一次吃得太多,需得控制进食,我这才帮你少盛了些,多放了几勺砂糖,你
先吃着……」
彭怜连忙点头,接过碗来又是几口喝光,将碗放下,这才说道:「我该自称
晚生的吧?还是小生?」
少女娇俏一笑,觉得他很是有趣,娇声说道:「你如何自称我又哪里晓得?
怎的这事还能来问别人?」
彭怜尴尬挠头,「小生与家母常年避居山野,少于世人接触,是以才不知如
何自称……」
少女这才恍然,轻轻点头道:「你若是读书人,自然要自称『晚生』『学生』
『小生』,若是习武的……」
她忽然触动心事,神情现出凄苦之色,油然道:「最好是莫要习武,莫要习
武才好……」
不想再回忆那些往事,她赶忙摇头问道:「我叫泉灵,陈泉灵,你叫什么名
字?」
看着少女清纯可爱模样,彭怜心中一动,点头答道:「小生姓彭名怜,见过
泉灵小姐。」
看他学着书中样子,陈泉灵忍俊不禁,府中人丁稀少,自小她便几无玩伴,
尤其兄长去后,母亲嫂嫂心情悲戚,府中气氛压抑,更是许久不见笑容,这两年
家道中落,原本几个与她同龄的丫鬟被先后卖走,除了身边丫头珠儿外,便是再
也没有同龄之人了。
陈泉灵吩咐丫鬟珠儿去打了水来,看着彭怜洗脸净面整理仪容,见他相貌竟
然俊俏非凡,尤其身形高大健壮,心中登时小鹿乱撞,说话都不自然起来。
正尴尬难解之时,管家刘权小跑着进来,和小姐见过礼后说道:「夫人有命,
叫你进去问话,快跟我来吧!」
彭怜莫名其妙,看了眼脸色羞红的陈泉灵,迷迷糊糊的随着管家去往后宅。
后院正房内,烛台灯火通明,房间里坐着一个病容女子,在她身后,一个一
身翠绿服色、丫鬟打扮的年轻女子在为她轻轻捶背。
女子正是应白雪,夏末时节天气炎热,她却依然披着一件夹袄,面容苍白如
纸,深夜看来,美则美矣,却颇有些瘆人。
彭怜随在管家身后,进去施礼致谢,「晚生彭怜,见过夫人,多谢夫人救命
之恩!」
应白雪细细端详彭怜面容,笑着摇头道:「家奴无状,冲撞公子,不予责怪
妾身已然感激不尽,如何奢谈救命?却不知公子何方人士,此来延谷,是投亲访
友,还是仅仅路过?」
彭怜不虞有他,诚恳答道:「晚生与家慈一直避居遮阳山玄清观,前日一起
下山,不小心中途走散,小生一路寻来,风餐露宿、米水未进,这才晕倒在巷口。」
「公子受苦了!」应白雪叹息一声,随即问道:「却不知公子平素可有读书,
将来愿否求取功名?」
彭怜虽不知其为何问起,却仍恭谨答道:「小生自幼习读经史子集,功名一
道自然也是要走的,此番下山,便有此意。」
应白雪轻轻点头,沉吟片刻道:「我看公子一表人才,经此大难不死,想必
自有洪福,却不知接下来作何打算?」
彭怜心中酸楚,硬着头发扯谎道:「实在遍寻不得,自要去省城求访家慈故
里,如此方可安心。」
应白雪叹息一声,说道:「公子母子情深,妾身自是钦佩,只是你身体透支
过度,却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将养得好的,莫不如且在府中盘桓几日,等身体养好,
再启程赶路不迟。」
彭怜此刻心虚腿软,知道连日来消耗过度,闻言不禁感激道:「谢过夫人收
留,小生感激不尽,如此便叨扰几日,夫人恩情,来日必结草衔环、涌泉相报!」
应白雪摇头一笑,说道:「江湖儿女,扶危济困不过举手之劳,公子且放宽
心住下,不必顾虑其他。」
她随即吩咐刘权道:「腾出一间客房供彭公子居住,明日再着人请裁缝来,
做两件衣服为公子换洗。」
见刘权答应,应白雪又吩咐身后丫鬟道:「这几日你便去服侍彭公子起居,
不可怠慢!」
「是,奴婢知道了。」那绿衣女子躬身施礼,眼角仍不时偷看彭怜。
应白雪柔声说道:「翠竹是吾儿泉安通房丫头,他从军……之后,便一直在
我房里服侍,最是体贴细心的,还请公子莫要嫌弃。」
彭怜懵懂不觉,只是点了点头,便即告辞离开。
房间里应白雪听着二人走远,这才轻轻咳嗽几声,牵过丫鬟翠竹小手让她站
到身前来说道:「你也是命苦的,与安儿一同长大,本来他成婚之后就要将你纳
为妾室的,谁想……唉!那些且不去说它,你可知咱家如今面临如何局面?」
翠竹面容姣好,虽不及几位夫人小姐,在府里原本众多丫鬟里,却也是数一
数二,如今府里三个丫鬟里,她比少夫人身边的彩衣略年长了些,身段风情却更
胜几分,比小姐身边的珠儿,更是成熟艳丽许多。
听夫人问起,翠竹笑着答道:「奴婢哪有什么见识?就算有,也尽是您教的!
平日里您说过,如今少爷不在了,家里没个男人,偌大家业不知何以为继,想来
您说的便是这些?」
应白雪点头感叹道:「谁说不是呢?眼见我这身子是愈来愈差,行云那般刚
烈性子,我怕将来她和刘权难以共处,泉灵若再嫁走,这家可就彻底败了……」
翠竹不由泛起愁容来,「这却如何是好……」
「眼下倒是有个法子,只是要苦一苦你……」应白雪拉着翠竹的手,语重心
长说道:「你自小和安儿一起长大,虽略长几岁,然而在我心里,一直与泉灵一
般无二!」
见翠竹点头,应白雪继续说道:「今日这少年,误被家奴牛车冲撞,想来却
是天可怜见,为咱家送来救星……」
看翠竹神情恍惚不明究竟,应白雪只得点破道:「他一人漂泊流落至此,又
是避居山野之中,想来无根无凭无门无户,如此身家清白,却又一表人才,咱家
满门孤儿寡母,若能将他召为赘婿,岂不一切问题尽皆迎刃而解?」
翠竹瞬间恍然,难怪夫人日间一直沉吟不决,原来是在思虑这事,只是召为
赘婿却与她何干?她神情一动,想起方才夫人所言自己与小姐泉灵无异,眼前闪
过彭怜俊俏模样和高大身材,心中不由大为意动。
应白雪却早已将她心思看透,笑着说道:「让你去他身边服侍,便有近水楼
台之意,只是你早非处子之身,怕是留他不住……」
翠竹大惊失色,惊恐问道:「夫人,您……你为何如此看待奴婢?」
应白雪莞尔笑道:「你十七岁那年,安儿十四岁罢?」
翠竹慌忙跪下,「奴婢……奴婢知错……还望……还望夫人……」
应白雪连忙将她扶起,伤心说道:「也是怪我,如果早些让安儿将你纳为妾
室,留下一男半女,也不会有今日这般殚精竭虑、算计他人了!事情已经过去,
就不必在意了,且说眼下,你择机与这彭生做成好事,若他恋栈不去那便最好,
若他萌生去意,我便假做撞破,将你们捉奸在床,到时逼他就范,入赘陈家做泉
灵夫婿,到时再纳你为妾,可好?」
翠竹心思通透,自然明白夫人深意,陈家如今所余血脉唯有泉灵小姐,彭怜
如此俊杰,入赘自然要入赘于她,自己说破天去不过是个通房丫鬟,少爷故去,
她已是无根浮萍,本就生死由人,如今更是没有讨价还价余地。
况且彭怜俊俏强健,任谁见了都要心生爱意,能与他春风几度,即便无名无
分却也值得,若能再混个妾室身份,那更是好上加好,哪里会心有不甘?
是以她连忙点头,慨然回道:「夫人于奴婢有救命之恩,少爷则将奴婢视如
亲姐无二,如今家中困顿,奴婢自然要出力尽心!还请夫人放心,翠竹定然不辱
使命!」
主仆二人窃窃私语,筹谋计划色诱彭怜,这边彭怜却毫不知情,只是随着管
家刘权径自来到前院客房。
彭怜暗品房舍格局,前院正堂,后院便是夫人居所,再往后一进,则是一栋
二层小楼,想来便是小姐少夫人居所。
这陈家府邸虽大,比之玄清观却小上许多,房舍数量更是不可比拟,他见惯
不惊,只是心中想起师父玄真,不由愧疚难当。
当日师父责罚之下,他心中悔恨万分,只觉难以面对恩师,一时迷乱便跑下
山来,想将母亲找回,待到在山里迷路,而后奔行一夜,他才知自己无声出走,
怕是更惹师父生气,山下蹉跎几日,已然走出如此之远,若自己一人回去,岂不
颜面尽失?
尤其他心中隐隐觉得,明明已经和恩师许下百年之语,却还能被玄真责骂掌
掴,虽然不肯承认,但那份怨恚之心却是真实存在。
想来长幼之间,一旦突破伦理纲常,再难回到从前模样,所谓女子小人难养,
大概便是如此。
彭怜决心已定,若不能出人头地、功成名就,便绝不回山去见师父。
「客房许久无人住了,多少有些味道,明天我再派人过来打扫,公子且先住
下将就将就。」刘权温和笑着将彭怜让进屋内,这才告辞离开。
门一关上,他的神色瞬时阴冷起来,双手负后,身子也直立起来,缓慢行着
走出府门。
他有自己的宅子,虽然不大,却也精致舒适,尤其新纳的姬妾,正是如花似
玉年纪,每每想及,都让他色欲勃勃,心痒难耐。
只是今晚他却不想回去,只因有人相约,他不得不来。
出门行出不远,拐入一道小路,又行了几步路,这才来到一处门前,他轻扣
门扉兽环,片刻后吱呀一声木门开启,刘权闪身入内。
前面有人提着灯笼引路,刘权缓慢跟着,走了些许时光,这才来到一处卧房
之中。
床榻之上,一男二女并排躺卧,男子赤身裸体,女子尽皆穿着亵衣,春光乍
泄,肉欲横流。
刘权扫了一眼便低头不语,背对床榻在软凳坐下,静等着床上那人吩咐。
「刘权你在陈家也有些年头了吧?」男子声调沙哑,显然酒色过度,早就掏
空了身子。
「回二爷,二十三年上了。」刘权态度恭谨,比面对夫人应白雪还要恭谨。
「你也知道,打从我那便宜堂弟新婚之日起,我就惦记他那新嫁美娇娘,那
日匆匆一瞥,至今心中念念不忘,」男子轻轻拍拍身边女子翘臀,示意她坐到身
上,「后来略施小计,让他受征戍边,只盼他战死沙场,我好趁虚而入。」
女子呻吟娇声渐渐响起,房中暧昧味道更浓,刘权脑中想起榻上女子平日端
庄模样,联系此刻放浪娇声,不由心中大动。
男子轻轻喘息说道:「现在我这堂弟家中每日坐吃山空,该是时机恰当了吧?
究竟何时,你能把那洛行云,送到我这榻上?」
「原本只待夫人病入膏肓,那洛行云便可随意拿捏,只是如今却多出一个变
故……」刘权尽量稳住声色,大概说了彭怜之事,随后分析说道:「以我观之,
夫人似是有意招纳彭生入赘,毕竟泉灵年岁合适,又是家中独苗,真若能成,怕
是二爷一番算计尽皆落空了。」
女子叫声愈来愈强,室内一片淫靡,却听「啪」一声轻响,男子喘息喝骂道:
「轻声些!这边说话呢!」
女子声调立即如泣如诉起来,只是哼哼呀呀,再也不复方才那般淫靡放荡。
想着那床上女子乃是别人妻子,此刻却被陈家二爷尽情享用,刘权下体硬如
铁石,心中欲念鼓荡不休。
「你我可是有约在先,拿下洛行云献我,我便在族里议事时助你得到他家田
产,那二三百亩良田我虽不看在眼里,于你却是至关重要,」男子起身将那女子
压在身下猛烈肏干不休,喘息吩咐道:「再给你一月时间,若还毫无进展,二爷
我可要亲自出马,女人田产,我就都要了!」
刘权面容扭曲,半晌后方才平静下来,轻声说道:「小的明白,二爷且先乐
着,刘权告退。」
他离开秘宅,一路疾行回到家中,推门便去了厢房小妾屋里。
新纳的小妾早已躺下,见他进来吓了一跳,不待说话,却已被刘权掀开被子
按在榻上插入进来。
小妾娇吟一声,妩媚嗔道:「阿爹今日好生威猛,快要干死奴奴了!」
第十章 自荐枕席
夜阑人静,好睡酣眠。
第二天日上三竿,彭怜才自然睡醒,他起身出来,却见院中已经放了许多洗
漱物品,那丫鬟翠竹正立在院中等他起床。
「公子醒啦?」翠竹语笑嫣然,温柔递过毛巾等物,娇声说道:「公子先请
洗漱,过会儿裁缝铺来人为公子量身,奴婢先为您收拾屋子……」
「有劳翠竹姐姐。」彭怜有些不好意思侧身让过,却与翠竹错身时蹭到一团
绵软,他早非初哥,自然明白所碰为何,那台阶如此宽敞还能碰到,女子心意已
是昭然若揭。
一夜好睡,身体恢复大半,除了此时腹中空空有些饥饿之外,彭怜已与平常
无异,他毕竟年轻气盛,身体犹在成长,是以玄真并未授他辟谷之术。
他初尝男女情事,正是劲头正足,每日与恩师颠鸾倒凤其乐融融,突然空寂
下来,自是憋得极其难受,此刻眼见这俏美丫鬟主动勾引,哪里还有心思琢磨其
中窍要?只是他初来乍到,仍有些吃不准翠竹心思,是以强忍着心中渴盼,自去
净面刷牙,只拿眼角偷偷盯着翠竹在屋里忙碌。
翠竹一身水绿色衣衫,纤薄之处可见白嫩肌肤,一双藕臂裸露在外,那衣服
不知是过于宽松还是刻意如此,大片胸脯裸露在外,尤其她忙碌之间,隐隐可见
胸口两团美肉,春光乍泄,艳丽多姿。
想这陈府除了管家外皆是女眷,这丫鬟才敢如此大胆穿着,不见得是有心色
诱,彭怜宁定心神,默念心决压下欲火,收拾停当,这才来到房中。
「公子,床铺铺好了,您且休息一会儿,奴婢去为您取饭菜来。」翠竹轻轻
喘息,显然累得不轻,客房久无人住,打扫起来自然辛苦。
眼前娇娥俏脸粉红、香汗淋漓,身上香气阵阵,别有一番独特味道,像极平
日厨房里辛苦做饭的母亲,彭怜心中意动,抬手便欲用袖子去为翠竹擦汗。
女子娇俏一笑躲开,娇嗔道:「公子!」
彭怜略有尴尬,以为自己会错了情,却听翠竹笑道:「奴婢多谢公子,只是
公子你这衣袖……」
彭怜低头一看,袖子上满是尘土污秽,原来这身衣服他穿了三天,早已脏秽
不堪,不由讪讪说道:「忘情之举,却忘了这茬,姐姐莫怪……」
翠竹抛了个媚眼过来,随即笑着离去,不一会儿便端着白粥馒头几样小菜回
来,在桌上摆好,笑着说道:「夫人有命,公子饿得狠了,莫要吃些冷硬饭菜,
这些都是后厨特地为公子准备的,还请公子慢用!」
彭怜早已饿极,自然不与她客气,只是边吃边道:「姐姐可曾吃了?不如一
起吃罢?」
翠竹笑着摇头,「公子慢些,奴婢早晨吃过了的,公子您慢用,奴婢去收拾
院子,一会儿再来拾掇碗筷。」
彭怜笑着点头,看着女子扭着屁股出门在院里忙碌,看着那俏丽背影,心中
不由暗自比较起来。
恩师玄真身形高挑,这几年他个子高长,却也只是刚刚追平恩师,尤其玄真
平素口味清淡,身材极是瘦削,显得身高腿长,一双美乳更显硕大。
相比之下,师姐明华则与母亲相仿,只是明华同样身体清瘦,自然不如母亲
岳溪菱丰满,反倒母亲纤秾有度,臀儿丰满,乳儿浑圆,腰肢却更显纤细,让他
虽未真个销魂,却每每念念不忘,自有回响。
与三女对比,翠竹个子介于母亲与师父之间,体型亦是如此,只是长期劳作,
身上肉儿更多一些,尤其两瓣翘臀,动作之间饱满充实,仿似母亲一般。
至于相貌,翠竹不过中上,自然比不得恩师母亲,比师姐明华尚且差了许多,
便是比之昨夜那泉灵小姐,却也稍逊一筹。
吃过早饭,彭怜腹中终于有了些底子,起身开始收拾碗筷,翠竹见状连忙拦
阻,说道:「公子乃是贵客,岂可做这些粗使活计?且让奴婢处置,您自去休息
便是!」
彭怜自是坚持,翠竹只顾拦阻,如此一来,二人便有些亲密接触,彭怜心中
早已意动,此刻腹中饱胀,自然色欲抬头,便虎着胆子握住翠竹一只青葱玉手揉
捏几下。
翠竹脸现娇羞面色通红,满是深意瞥了一眼彭怜,径自收拾起碗筷,逃也似
的离开了。
彭怜怅然若失,他初尝男女情事,如何懂得方才俏丽丫鬟那般媚眼背后深意,
正纠结之间,却见翠竹去而复返,手中托盘不知去向,却多了几件日用物品。
「公子且先安坐,一会儿裁缝铺便要来人,等量完尺寸,奴婢再来服侍公子……
」话未说完,翠竹已然羞不自胜,红润面庞配上翠绿衣衫,更添一份风流。
彭怜如痴如醉,他和师父玄真长刀快马直奔主题,何曾如此暧昧纠缠过?即
便与明华师姐,却也不过一两次过后便成就好事,从不知男女如此暧昧竟也别具
滋味。
尤其翠竹最后那句「服侍公子」,话中深意,余韵悠悠,此刻静坐品来,竟
然让人心荡神驰,不逊于真个欢好销魂。
「果然男女之事,还是欲道还羞的好啊……」彭怜心中感慨,却也不敢多做
非分之想,静静坐着看翠竹忙碌时美丽身姿,静待裁缝到来。
不大会儿,管家刘权领着一个矮胖男子进来,彭怜出门来到院中,配合那裁
缝量了身形尺寸,这才完事作罢。
「公子,奴婢着人备了热水,您且先洗个澡,一会儿换上干净衣裳,夫人意
思,让您可在府中随意走动,书房里面的书尽可随意观看,中意的也可带回房里,
不必拘束的。」看着刘权带着裁缝走了,翠竹这才过来说话。
「还请姐姐代我谢过夫人恩典,彭怜心中感激难以言表,只能日后全心报答!」
彭怜心中感动,言辞恳切。
翠竹娇声一笑,「奴婢自当为公子转达。眼下还请公子到这边浴房更衣……」
彭怜看她娇媚模样心中一荡,随着俏美女婢来到浴房,只见那浴房窗外搭着
竹席棉被封得极严,房内一座火炉正烧着热水,居中一个高大木桶,里面冒着氤
氲水汽,一个健硕妇人放下木桶,冲着彭怜行了一礼走出去。
屋中热气滚滚,彭怜只觉身上大汗淋漓,却见翠竹已然脱了身上襦裙,只留
亵衣长裤,娇羞说道:「还请公子宽衣,让奴婢伺候公子沐浴……」
彭怜心中暗呼爽快,几日不见女子身体,饥肠辘辘犹然不觉,此刻身心饱暖,
自然淫心似火,他几把扯掉衣衫,赤身裸体站在当地,伸手便将美艳女婢揽进怀
里。
翠竹眼见他露出健硕身材,早就心旌摇荡,再看到他腿间高耸巨物,更是湿
的一塌糊涂,上次享受男女之事,还是少爷大婚之前,至今将近三年,心中渴盼,
怕是言语难及万一,想着一会儿便要服侍这根大家伙,不由得心荡神驰、又喜又
忧。
「公子……且先入浴,让奴婢……伺候……」翠竹身娇体软,被少年一抱早
已酥了半边身子,只是彭怜身上气味实在不小,这般欢愉,怕是难以尽兴。
彭怜也自清楚,便不再强求,在美艳女婢脸上轻啄一口,转身进了浴桶。
那浴桶并不甚大,他一人坐着倒也勉强够用,翠竹拿着一只水瓢走上前来,
舀起桶中温水,帮着彭怜搓洗起来。
彭怜自幼长于山中,很小时起便已不再由人洗澡,无论冬夏寒暑,山间溪水、
山下深潭,都是他盥洗身体所在,他有功法护身,早就不避寒暑,以恩师所言,
衣物四时交替,不过是避免惊诧世人而已。
念及美艳恩师,彭怜心中愧疚之余,浓浓情欲骤然泛起,温水刺激之下,那
个惹祸根苗自然挺起,竟然突出水面,露出半个肉龟。
「啊……」翠竹偶然瞥见,不由又惊又喜,那恩物如此粗壮可人,若要与其
真个销魂,自己岂不是要被它生生弄死?
彭怜自己取水冲去身上泥垢,见状笑道:「好姐姐,想不想仔细看看?」
翠竹目眩神迷,根本答不上话,彭怜不待她言语,径自在桶中站了起来,他
身形高大,这一站起,带动大片水花,水声阵阵之中,一杆粉红肉枪傲然翘起,
尽是昂扬之态。
美婢登时色授魂与,无意伸出手来便要抚摸,忽然察觉不对正要收手,却被
彭怜一把抓住放在阳物之上。
入手湿滑粗壮结实火热滚烫,翠竹娇吟一声,红着脸嗔道:「公子好坏,怎
能如此粗长硕大,岂不要了女儿家的性命?」
「姐姐从不曾见过这般阳物?」彭怜只听恩师说过自己尺寸惊人,却不知道
世人究竟如何模样,此番见翠竹亦是惊悚惧怕,不由好奇起来。
「奴婢也只见过少爷的宝贝,已算得上颇具规模了,但跟公子相比,却还是
差出甚远……」
她与陈家少爷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心中已然偏向少爷说话,事实而言,少爷
尺寸只及彭怜一半,粗细程度更是远逊,只是她却不知,不是少爷不行,实在是
彭怜尺寸太过逆天。
手中触感温热,翠竹情不自禁双手握住把玩起来,彭怜舒爽无比,伸手轻轻
按在美婢头上,示意她为自己舔弄几下。
翠竹显然知情识趣,身体前探,便将硕大肉龟含进嘴里吸裹起来,她技巧熟
练,比明华师姐强出甚多,便与恩师玄真相比,也只是天生风情略逊,经验技巧
却是更强。
大户人家婢女大多身份卑贱,以色侍人谋求妾室之位便是最高追求,是以床
笫之间尽皆曲意逢迎,丝毫不似正妻那般矜持娇贵,每每更得男人宠爱,便是由
此而来。
翠竹舔弄甚欢,不时仰头媚然注视彭怜,个中销魂滋味,实在不足与外人道
也,彭怜乐在其中,多日来心中郁结舒缓许多。
他终于按捺不住,一把扯起美婢将她裤子褪下,翻转过来背对自己,对着腿
间美穴,轻轻插了进去。
翠竹双腿靠在浴桶边缘,肉臀高高翘起,心神荡漾之下,只觉下体宛如撕裂
一般剧痛,随即一股饱满结实快感弥漫全身,又痛又美之间,轰然浪叫出声。
她年岁稍长,已然二十四五,身体早已熟透,只是多年未经男女之事,尤其
陈家少爷当年为她破处不够彻底,留下一丝羁绊,直到彭怜长驱直入,才将其完
全破去。
那一丝疼痛过后,随即便是如潮快感,翠竹双臂被身后少年拉着,双腿紧紧
靠在木桶壁上,青绿亵衣之下,一对美乳来回摇荡,晃出阵阵波涛。
彭怜心中快美难言,美婢花径婉如处子般紧窄,包裹紧致程度竟似强于明华
师姐,想来翠竹平日劳作甚多,肌肉结实,自然远非养尊处优的明华可比。
他干得爽快,翠竹也叫得妖娆,两人尽情偷欢,浴房中隔音甚好,不虞为旁
人听见。
桶中水花阵阵,房内春叫连连,彭怜双手前伸箍住美婢双乳,手中把玩不住,
肏干更趋猛烈。
翠竹不堪挞伐,早已小丢数次,眼看情欲渐浓,再也情难自禁,轰然浪叫起
来:「好公子……好相公……亲达达……奴婢不行了……要丢给公子了……啊……」
翠竹显然情爱经验丰富,不是明华可比,风流妩媚比之恩师玄真亦是不遑多
让,彭怜乐在其中,多日辛劳顿觉一扫而空。
忽然想起几日来血脉不畅,不由心中意动,双修法门自然运转起来。
有了明华师姐身上体悟,彭怜知道世间女子并不都似恩师玄真那般修为高深,
尤其他身负百年修为,寻常修道之人尚且远远不如,翠竹这般凡俗女子更是尤为
不堪。
功法催动,道道精元抽丝剥茧,从美婢身体各处飞速汇聚,在她花房深处被
彭怜全部吸纳,每道精元掠过花心,均能带来无边快感,亿万道真元齐至,快感
更是无垠,莫说翠竹一介凡俗女子,便是恩师玄真那般得道高人,也要屈从其下。
只一瞬间,翠竹身上半缕生机也无,设若彭怜就此收起功法,美婢轻则身躯
瘫痪昏迷不醒,重则当场身亡就此香消玉殒。
彭怜自然不会如此灭绝人性,他与恩师双修日久,于此早有经验,重新驱动
功法,将吸纳入体的女子阴精全部炼化,随即一一反哺回去。
双修之道,暗合两仪四象,阴阳相抱、互为体用,修为平等之人同修,便是
事半功倍之效,而如同彭怜这般身负百年修为之人与凡夫俗子同修,则多为反哺,
约莫便是女子全身十分阴精,受彭怜淬炼后便更加饱满浑圆,且又多出十之一二,
待他将那十分反哺回去,却比原来那十分还要丰盈许多。
仿佛江海渊深,他每日勤修苦练也只得一瓢,从这一瓢之中取出小小汤匙,
便远超翠竹二十余年所得,而彭怜所为,便是将这一匙与玄阴师叔祖所留修为一
同淬炼,最后变成一勺,还与翠竹一匙之后,剩余便是自己所得。
如此一来,他修为自然精进,精炼真元也能补益翠竹,直将她周身窍穴全部
填满方才收拢功法。
彭怜只觉体内顺畅舒泰,几日来的滞涩顿时消去,心情舒畅之下,将美婢翠
竹抱进木桶正面自己,奋勇冲刺起来。
精元失而复得,进出之间,九死一生,其中快美难言之处,早将美婢翠竹彻
底淹没,她神智尽失,对彭怜纵情抽插几乎全无反应,只是轻轻呻吟,仿佛梦呓
一般。
彭怜心中懊恼,暗悔方才不如先射了精再练功不迟,只是眼下神清气爽,这
般把玩美婢也别具美感,便也不再强求,暗中记取教训下次注意便是。
又抽插百余下,他射出几点浓精,其余全部炼化藏于体内,道家法门无数,
无不推崇藏精纳气,不是对着恩师和师姐,彭怜轻易不会将浓精射与女子,毕竟
恩师师姐得了自己阳精还能炼化增益自身,寻常女子得了,除了受孕别无好处。
彭怜将翠竹衣衫裤子褪下,让她坐在浴桶中浸泡,自己先出来穿好衣裳。
良久之后,翠竹悠悠醒转,转头看见彭怜,满眼深情说道:「好公子……奴
婢差点被你玩死了……」
彭怜心道:「可不是差点……」嘴上却说:「好姐姐舒服便好,衣服我帮你
烘干了,你洗了身子就能穿了。」
翠竹忽然皱眉道:「咦?我明明昨日才洗过身子,怎的此刻这般污秽?」
彭怜听她说的奇怪,凑过去一看,却见美婢肩头点点泥污,仿佛肉眼可见,
脸上毛孔之中犹有污秽渗出,他稍一思索,便即笑道:「或许姐姐是借了小生的
光,排了体内余毒吧?」
他简略说了自己幼居山中学仙人道法行双修之事,大概能够补益女子身心,
起到延年益寿之效,只是他对此不求甚解,恩师玄真也是初试云雨,实在是不知
其中关键。
翠竹却是身临其境,她猛然从浴桶中站起,环视周身,半晌之后才惊喜说道:
「我这肌肤光滑好多,便连几处细浅疤痕都消失不见了!这里昨日撞到桌角有些
淤青,这会儿也尽去了!天呐!公子你好厉害!」
彭怜无奈挠头,他对此也是难以置信,恩师师姐双修之后并无这般明显变化,
他细细琢磨,隐约便有明悟,想来恩师修为高深,师姐亦是玲珑剔透,自然不似
翠竹这般凡俗之人身体污浊,两女变化不大,也在情理之中。
翠竹忽然抬头,定定看着彭怜,轻轻说道:「公子且少坐片刻,待奴婢禀明
夫人,若果然公子阳根有此奇效,那……那夫人便有救了!」
—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天各一方
延州,延中府。
正门大街上,一辆双辕马车稳稳停在一扇宽大门楼之前,车上驭手跳下车来
挑开布帘,随后一位白裙女子走下车来。
「一路烦劳几位护送,溪菱心中感激不尽,一点心意,还请几位收下!」岳
溪菱从随身布包中拿出一块细小金锭递与车夫,言辞恳切,态度诚挚。
那驭手身高体壮年纪亦是不轻,轻轻摆手说道:「玄真观主于我等有再造之
恩,此番略尽绵薄之力,不过微末之功,岂能生受夫人赠礼?」
任岳溪菱如何相劝,那驭手仍是坚持不收,他是几人头目,他不肯收,那几
名手下自然亦是如此。
无奈之下,岳溪菱不再坚持,只是说道:「一路舟车劳顿,溪菱尚不知家中
状况,不敢妄留几位英雄。回去路上,还请多多珍重,顺便帮我带话给玄真道长,
我已安全抵达,请她不必挂念!」
「自当如此!」驭手拱手行礼,呼啸一声,带着几位手下转身离去。
岳溪菱站在路边看着几人走远,这才叹息一声,转过身来去看那高大门楼。
门楼之上一块硕大匾额,上书两个大字「岳宅」,岳溪菱心头百感交集,径
自绕过门楼,走到东南角门,轻轻扣响门扉。
黑色桐油木门应声而开,一个年轻仆人探头出来,看着布裙荆钗的岳溪菱狐
疑问道:「你找谁?」
岳溪菱轻轻说道:「此处可是岳侍郎府邸?」
那门子见她容颜秀丽举止大方,虽然衣着平常了些,却也是一身贵气,便不
敢怠慢,只是笑着回道:「岳侍郎已然故去多年,如今家主却是通判大人了,不
知您是?」
「通判?」十五年沧桑岁月,门前牌匾还是「岳」字,岳溪菱已然心中宽慰,
却难再有他想,祖父当年官至户部侍郎,如今这通判,却不知是父亲还是兄长?
「府中管家可还是岳诚?」岳溪菱心中难过,生怕听到父亲故去消息,只是
换个方式问起管家名姓。
「倒还是岳三爷管着一应事务,」门子态度愈发恭敬,来人如此美貌,莫不
是三爷府外的私房来寻衅,自己可是千万得罪不起,便道:「您这是来找岳三爷?」
「烦你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溪菱回来了,我在这里等他……」岳溪菱语调轻
柔,并不似从前闺中那般倨傲,十五年山野隐居,性子早就磨得通达灵透了。
「您且稍等,容我进去通报一声!」门子将岳溪菱让进门来,着人奉来茶水,
他自顾着一溜烟跑了进去,不一会儿,一个年长男子当先一步行色匆匆而来,远
远看着岳溪菱,已经哽咽着叫了起来:「三小姐哟!我的三小姐哟!真想不到你
尚在人世!着实想煞老奴也!」
岳诚头发花白,身子倒是硬朗,步履轻快,几步赶到岳溪菱近前,握住她的
手便啼哭不止。
岳溪菱也是感触至极,当年她留书出走,这角门便是岳诚所开,十五年倏忽
而过,当年精明强干的岳叔已是如此老态,岁月无情,信哉斯言。
「诚叔,你……怎的老成这样……」岳溪菱泫然欲泣,又是感伤又是难过,
「你这身体可还硬朗?」
「托小姐的福,还过得去,过得去……」岳诚扯起袖子拭去泪水,细细端详
着岳溪菱,伤感说道:「小姐您却没甚变化,看着还是当年模样……」
岳溪菱苦笑一声,她心中纠结矛盾,却仍是问道:「父亲母亲……家中一切
可……可还安好?」
岳诚面容一戚,伤感说道:「前年老爷与友人饮酒发病离世,后来老夫人也
去了,如今府里,却是少夫人当家……」
岳溪菱如遭雷殛,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不禁悲从中来,嚎啕而哭。
「三小姐,节哀,节哀!」岳诚一旁劝着,也是面容哀戚,眼眶通红。
这边正哭着,内宅门里转出几人,为首一个女子一身紫色绫罗襦裙,身上披
着白色直帔,头发梳着回心髻,一只羊脂玉簪子伴着一枚祖母绿宝石金步摇,衬
着耳垂上两颗珍珠吊坠,行走间摇曳生辉,光亮照人。
女子脸上施了不少脂粉,妆容却浓而不艳,柳叶眉丹凤眼,瓜子脸上琼鼻一
点,圆润下颌,唇红齿白,气色极好,她中等个子,身材匀称,手中捏着一卷白
帕,快步行来,神情也是激动异常。
走到近前,女子将岳溪菱一把抱在怀里,也是哭声骂道:「你这没心没肺的
三丫头!怎的忍心十五年音信皆无!老爷夫人成天念叨着你!都以为你早就死了!
怎的这般狠心!今日才回来哟!」
岳溪菱哭得肝肠寸断,闻言更是嚎啕不止,那女子却又说道:「诚叔,快些
差人去通禀老爷,让他今日早些回来!溪菱回来了!着人也去四姑奶奶家里送信!
让她抽空回来团圆!」
岳诚连忙躬身道:「老爷那边已经差人去了,四姑奶奶家里,老奴这便安排
人去报信!」
「好了好了,三丫头莫再哭了!快些起来进屋说话,在这边失了仪态,惹下
人们笑话!」女子扶起岳溪菱,叫着身旁一个少女道:「凝香,快扶着你姑母回
屋!」
那少女尚在豆蔻之年,还梳着两团飞仙髻,面上妆容浅淡,脸型却与那女子
像极,她闻言连忙答应,上前扶起岳溪菱,朝着内院走去。
进了内院正堂,众人一起坐下,重新见过礼后,这才絮絮闲谈起来。
女子乃是岳溪菱兄长岳元祐发妻,姓柳名芙蓉,本州富族大家之女,嫁入岳
家多年,育有一儿一女,方才那年轻女子凝香,便是她所生,年方十六,姿容冶
丽、身段苗条,已是到了婚嫁年纪。
「老太爷在你走后,仕途不顺,郁郁难平,常与友人饮酒直至深夜方归,后
来得了急病,不到一日便走了……」说起故去公婆,柳氏流下两滴眼泪,「婆婆
伤心过度,不久也跟着一同驾鹤西游去了……」
岳溪菱眼中含泪,心中酸楚悲痛,只是轻声哭泣,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
何说起。
柳氏温言抚慰道:「二老去时,倒也都算安详,你且莫要悲伤!只是你这一
去经年,可曾许了人家?」
岳溪菱苦笑摇头,半晌才抽噎着道:「未婚先孕,留书出走,已是辱没家风,
何敢再私自许下人家?」
「那……」柳氏沉吟片刻,却又问道:「那孩子可……可曾保住?」
岳溪菱轻轻点头:「这十五年来,我便带着他避居山野,所幸如今已然养大
成人,这会儿留在山里,正在刻苦读书,准备求取功名……」
「这却是极好!」柳氏顿时喜笑颜开,「原来还是个男孩!算着年龄,怕不
是和凝香差不多大?」
岳溪菱笑着点头,忽然想起兄长爱子,不由好奇问起:「却不知树廷如今做
何营生?」
叙起家常,那份悲伤情绪淡去不少,柳氏笑着答道:「树廷还算出息,刻苦
读书,侥幸得了个举人身份,如今老爷托了关系,补了个外省闲职,远是远了些,
不过好歹有了一官半职,慢慢做着,总有出头之日……」
岳溪菱也心中高兴,家中累世为官,到兄长岳元祐这辈,官职虽低些,终究
还是入流的,侄子得中举人,将来仕途倒也平顺可期,这份家业倒是稳固了。
「树廷可曾婚配?」岳溪菱掐指算着,「我走那年,他便六岁了罢?」
「五岁,」柳氏笑着纠正小姑错处,得意说道:「也娶了个大户人家女子,
便是南城叶家,却不知你可曾听过?小名唤作青霓,生的一表人才,只是身体羸
弱了些,每日里都在自己院子里摆弄些花花草草,不喜出来见人,等到晚饭时再
让她来见礼!」
岳溪菱笑着点头,悲戚之色终于稍减,她对父母病故早有预期,只是担心家
道中落,兄长一家穷困潦倒,此刻见着高门大院,阔绰似乎犹胜往日,心中自然
欢喜。
仿佛窥破小姑心思一般,柳氏轻轻笑道:「婆母去后,这家里一应事务都是
我在打理,小门小户日子,不过开源、节流两项,我收拢变卖了些家产,筹些本
金交予家父做些倒卖囤积生意,这两年日子倒是好过了些……」
「嫂嫂持家有度,大家都是有目共睹,」岳溪菱不着痕迹抬了嫂嫂一句,转
而问道:「却不知大姐二姐四妹家里,如今日子却过得如何?」
「池莲家里早就断了音信,元祐去过几封书信,却始终泥牛入海不见回响;
湖萍随着妹夫驻在边关,倒是偶有书信往来;海棠嫁到邻省,离着倒是不远,去
年还曾回来,一直不曾断了联系……」
岳溪菱长姐岳池莲,所嫁夫家姓许,也是当地豪门大户,岳溪菱当年留书出
走之时,便与大姐暌违经年,却不知如今日子过得如何了。
「二妹家里日子倒是蒸蒸日上,只是吴家妹夫纳了外室,夫妻间多少有些龃
龉……」
「四妹家中每日锦衣玉食丝毫不缺,但有一样,蔺家妹夫风流好色,仗着家
中资财无数,单是小妾便娶了三房,歌姬美妓更是数不胜数……」
「蔺家?」岳溪菱姐妹四人,当年她离家之时四妹岳海棠尚未婚配,原来她
这一去,便是四妹代她履行婚约,嫁了蔺家长子为妻。
「可不正是?」柳氏轻轻一笑,「当年老太爷之意,你若不走,可是要将你
许给蔺家子的!」
岳溪菱苦笑一声:「我却是没有那般福分……」
「且住!谈何福分!纵然金山银山,每日里夫妻仿如路人,一年里难得相见,
便是见了,却又无比生分,那般活法,换了我宁愿去死也是不肯!」
岳溪菱素知嫂嫂柳氏性子泼辣,兄长性子淳厚,平日里多有骄纵,有她这般
「贤妻」管着,怕是兄长即便官至宰相,也是不敢纳妾。
「嫂嫂女中豪杰,岂是寻常女子比得了的?」岳溪菱又抬了柳氏一句,心中
忽然想起,远山之中,那位真正女中豪杰,不知此刻正在忙些什么……
*** *** ***
玄清观,三清殿外。
玄真一身黑白两色道袍,头戴清平冠,手执玉拂尘,静静看着山门之外花花
世界,身如凝滞,不动如山。
天上雷鸣阵阵,观中风鼓重楼,黑云压地,手可接天,一场大雨即将来到。
南华明华立于殿中,看着师父背影窃窃私语。
「师姐,师父都站了两个时辰了,马上就要下雨,要不你去劝劝师父回来避
雨?」南华心系恩师,撺掇师姐去请师父进殿避雨。
明华瞪了师妹一眼:「撺掇我去作甚?我若去劝必然挨骂,倒是你去,估摸
她不舍得骂你!」
南华嘟起小嘴,面对恩师她亦是不敢,尤其这几日恩师冷若严霜从无笑脸,
她才不去触那个霉头。
雷声轰鸣之中,阵阵雨声由远及近,不过眨眼之间,漫天烟雨已然席卷而来。
大雨倾盆而下,玄真依旧凝立不动,狂风骤雨吹拂而至,却难撼动她分毫。
宽袍大袖瞬间被雨水淋湿,艰难随风摆动,将她美好身材尽显无遗,头上秀
发早已汇聚成股,一道水流顺势而下。
南华终于忍耐不住,举起雨伞就要冲去为恩师擎伞,只是奔出殿门才跑几步,
便被漫天风雨倒卷而回,小女孩摔倒在倾盆暴雨之中,大声哭喊道:「师父!回
来躲雨吧!」
玄真浑若不觉,只是右手一挥,一道无形劲力蓬勃而至,将爱徒送到屋檐之
下,随即重新凝定,继续之前姿态。
雨声轰鸣,她已衣衫浸湿,胸前隐见双乳轮廓,宽松道袍之下,秀美身体欺
风傲雨,与天地融为一体。
明华将师妹扯回屋里,又是责备又是心疼:「这般大雨,你出去顶个甚么?
且莫担心,师父身体康健,便是淋了雨也无妨,如此举止自有深意,你莫再去添
乱了!」
师姐妹二人,一个将师父奉若神明,一个心中牵挂惦记,可谓敬爱有加,各
自不同。
天地间骤然白茫茫一片,随后一道天雷炸响,步道之旁一株百年老树燃起熊
熊大火,暴雨之中,玄真捏指成诀,一道灵符脱手而出,恰恰击中老树最粗一根
枝丫。
那枝丫应声而断坠落于地,断口整齐犹如刀割。暴雨如注而下,那老树主干
上熊熊烈火却猛燃不休,不一会儿,便将那根古树烧成灰烬。
「堪堪修炼百年,不知藏拙隐匿,反要力抗天雷,」玄真轻轻一叹,雨声澎
湃,只有她自言自语,「相识一场,自然不能袖手旁观,留下枯木一枝,且待来
年再逢春吧!」
雷雨声中,一道悠远叹息响起,细微难辨。
「我这幼徒福泽深厚,且由她为你施肥浇水,等我百年以后,由她护持你再
度天劫……」玄真嘴唇微动,声音微不可察,暴雨天雷惊声四起,连她自己都听
不清楚。
「在此之前,却要烦你等护她一二了……」玄真妙目忽睁,双眼放出雪练光
华。
「南华你看!」明华眼尖,最早发现雨中异象,戟指所向,正是院中其余古
树。
刚才一声惊雷随后引动古树着火,南华早已看呆,小脑袋瓜正在琢磨其中缘
故,经师姐提醒,这才发现疾风骤雨之中,步道两旁百余古树竟齐齐逆风弯向大
殿这边,仿佛躬身行礼。
玄真一挥大袖,转身返回大殿,一到屋檐之下,周身便泛起浓郁雾气,三步
之后,周身已然干燥如常。
师姐妹看得目眩神迷,只觉眼前一切如梦似幻,难以置信。
玄真扫视一眼明华,轻声喝道:「每日里不学无术,成天想着嫁人成家,当
真以为书中所言天地造化之术皆是虚妄?」
明华俏脸一红,嘟着嘴垂下了头,心说师父你不也每日惦记师弟,怎么偏要
说我。
玄真自然明白她心中所想,却也不去理她,只是对南华说道:「院中那节枯
枝,雨停之后你去收好,明年开春时节,再在原处栽上,以后浇水施肥好生照料,
若出问题纰漏,小心屁股开花!」
南华乖巧点头,嘻嘻笑道:「师父放心,徒儿一定像照顾您那样照顾它!」
玄真微微错愕,随即微笑点头,抬手抚弄女孩头发,脸上满是宠溺神情,她
走到殿中蒲团位置坐下,对明华说道:「观中诸事已了,明日你便随我下山,三
年游历,到时是去是留……」
她旋即失笑,「还留什么!你且再陪为师三年光阴,三年之后,便去追随你
师弟便是!」
明华瞬间脸色红透,抬头看了一眼恩师,随即低下头去默然无语。
玄真续道:「为师方才借天地造化之机暗窥天命,你师弟如今再犯桃花,已
然步入命理之中,他此番下山,无论起因如何,如今均成前尘往事,往后经年,
福祸相依,盈虚有数,为师虽然惦念,却也不会强加干预,门下众人,数你福缘
最薄,到时有他庇佑,为师倒也放心。」
「只是他这一生……」玄真忽然住口,只是望着殿外一川风雨,默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