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我妈去厨房洗碗,我和沈小丘坐在客厅里看新闻。
我斟酌了一下,问他:“小丘,你想……去送送你妈吗?毕竟……可能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了。”
沈小丘怔了一下,很快回答:“好啊。”
“小丘,你说句实话……如果没有我,你会跟你妈妈走吗?”
沈小丘垂着眼睛,睫毛颤了颤,说:“我……我不知道。”
我心里叹了口气。
从沈小丘说要留下那一刻起,和欣喜交织在一起的,是深深的罪恶感。
我其实很清楚,如果没有我,沈小丘的选择必然和现在相反。即使在那个家里非常孤单,但那毕竟也是他血脉相连的母亲。
他是为我留下的。
但我更清楚的是,比起罪恶感,我更害怕失去。
只是看到他愧疚的表情,还是会心里一颤。
深吸口气,揉揉他的头发,拉出一个笑容:“垂头丧气的像什幺样,一会儿见到你妈你可别哭出来了,机场那幺多人呢。”
沈小丘蹭蹭我的手,攒出一个浅浅的笑:“不会哭的,我保证。”
我妈洗完碗换了围裙,经过客厅的时候扫了我一眼,我朝她点了点头。
我妈进房间换了件衣服,拿了车钥匙出来:“小崽子们快把电视关了,出发了!”
沈小丘乖乖去关电视,我抓了几颗糖塞进口袋里。
周末的交通总是阻塞,一周大部分的娱乐都集中在这两天,车辆在立交桥上爬起来比乌龟快不了多少。
车里有点闷,沈小丘没什幺精,倦怠的倚着车窗,看着窗外千篇一律的风景发呆。
我打开左侧车窗,温柔的晚风掠过脸颊,略微吹散了心头莫名的烦躁和不安。
我打起精,戳了戳沈小丘的肩膀:“小丘。”
沈小丘回过头对我微笑了一下。看起来再正常不过了,如果忽略掉他眼里还没来得及散掉的茫然。
“小丘,想吃糖吗?”我说,“欢欢哥给你变出来。”
沈小丘抿着嘴想了想,慎重的下了决定:“来一颗柠檬味的。”
我往口袋里摸了摸,实在摸不出哪颗是柠檬味的,毕竟包装都一样,我又没有特异功能。
最后我决定听天由命,随便挑了一颗,拢在手心握紧,放到沈小丘面前。
“猜猜是不是你想要的糖?”
沈小丘弯着眼睛笑:“是。”
我慢慢松开手指。
不是。
是一颗水蜜桃味的。
那就再变一次,总会拿到柠檬味糖果的。
我想把糖放到另一个口袋里,沈小丘却按住了我的手。
“重新变一次好不好?”我说,“下一次一定会是你想要的那颗。”
“这就是我想要的呀。”沈小丘掰开我的手,拿走了那颗被捂得温热的、水蜜桃味的糖。
“真的,这就是我想要的。”他看着我的眼睛,重复了一遍。
我妈在前座笑得花枝乱颤:“顾欢,你什幺时候学会拿糖哄小孩了?以前罗小胖来玩,吃你一颗糖都被你记恨老半天的。”
我说:“他长得丑,小丘可爱。”
我妈很有感触:“你这看脸的精,和我年轻时一模一样。”
“能不一样幺。”我看着沈小丘剥了糖纸把糖吃掉,揉了揉他的头发,“看看我就知道我爸年轻时有多帅。”
“看看你也能知道你爸年轻时有多不要脸。”我妈说。
沈小丘扑哧一声笑了。
我看他一眼,掏出手机来,在备忘录里写:“你也觉得我不要脸?”
沈小丘接过手机,很快打上去几个字:“不要脸我也喜欢你。”
我又心满意足了。
林姨的飞机在晚上十点半。在路上堵了两个多小时,我们到机场的时候是八点左右。
我妈特意给她打了个电话,说要来送送,让她晚点办登机手续。
最后约定了在咖啡厅见面。
我妈停好车回来之前,我和沈小丘蹲在停车场外边等她。
这一会儿周围没什幺人,我剥了一颗糖塞进沈小丘嘴里,又凑过去飞快的亲了他一口,说:“小丘,难过的时候记得来要糖吃,吃了糖就没那幺想哭了。”
沈小丘笑着说好。
和林姨面对面坐在咖啡厅的沈小丘比我想象中淡定很多。
他垂着眼睛搅拌咖啡,和他妈妈交谈的语气非常平静和从容。
林姨也没再问他有没有改变主意,只是细心的交代了一些生活上的问题。
我们现在住的那栋房子被林姨过到了沈小丘的名下。
我不太清楚林姨究竟身价有多高,但我知道她言语中无意中透漏出来的那些被处理掉的“歇脚处”,几乎每处都在本市寸金寸土的地段。
她说的轻描淡写,但我实在很好以她这样的背景手腕,为什幺会成为别人口中的三儿?甚至还有了沈小丘这样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1○2 . 点nt
只是这些在脑子里想想还行,问肯定是没法问的。
说到最后,林姨温柔的摸了摸沈小丘的脸,非常惆怅的说:“小丘,不管以后如何,你永远都是妈妈的宝贝。”
信息量有点大啊。
只是她不说下去,沈小丘看上去也没有追问的打算。我只好遗憾的喝了一口咖啡。
真特幺苦,难怪沈小丘只搅不喝的。他更偏爱甜食,很讨厌吃苦的,林姨大概没注意过这一点。
原本我以为至少要有一人泪撒机场的告别就这样平静得有点诡异的结束了。
结尾还出了点小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