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晃,手停靠在殷承凛的脸上,却好像着了魔一般,无意识地、一下下地抚摸着对方的侧脸。对方在他手心撒娇般似的蹭了蹭,脸上细小的绒毛扫得他手心发烫,他的胸口忽然跳得极快,锣鼓喧天,竟是从未有过的热烈。
春色迟迟,但旖旎的春意先已不请自来。
他们之间似乎鲜少有过这般静谧而暧昧的时刻,他竟有些不忍打破,可殷承凛的睫毛忽然颤动了几下。他一怔,便是停了手中的动作,张了张口,未发出声来。
大梦初醒,人便也懒了些、迷糊了些。殷承凛睡眼惺忪,便坐起身揉了揉,慵声道:“你来这做什幺?”
殷墨白捧着对方的脸,额头抵着额头,才低声道:“你有些发热。”
殷承凛闻言,将殷墨白推开,漫不经心道:“我还以为什幺事呢……可能是前些日子受了凉,过几日就好了。”
“不行,”殷墨白沉了脸色,“朕请太医来。”
“你究竟是觉得我傻还是蠢?”殷承凛冷笑道,“请太医过来?我看是哪个倒霉催的,为我看完病,前脚刚走,后脚就人头落地了。”
“你——”殷墨白惊怒,指着殷承凛道,“你就不能想我点好的吗?”
“难道我说的不属实?”殷承凛斜了对方一眼,明嘲暗讽道,“堂堂大殷朝当朝皇帝的殿内,却藏着对外宣称已故的太子……恐怕知道这件事的人,是一个活口都不能留了吧?”
殷墨白气闷,一时间面色铁青,眼睛直盯着对方。
“殷墨白,你就放过我吧,”殷承凛叹了口气,不再看他,“你就当作给我积阴德,不要再牵扯无关的人,好吗?”
殷墨白情恍惚道:“那我呢?”
“你?”殷承凛嗤笑一声,“陛下乃九五之尊,我……我可是真心的希望你——”话未完,他突然靠向男人,笑道:“下十八层地狱吧,三皇弟。”
殷墨白霎时红了眼、黑了脸,青筋暴起,手微微地发颤,紧紧地攥成全,连带着牙关都在咯吱咯吱地作响。他本想发作,可一拳却堪堪擦过殷承凛的脸颊,砸在了后边的床柱上。那床柱不敌他的蛮力,被砸得裂了一条缝。
他缓缓收回手,血顺着手背蜿蜒滑落,才知这凡胎肉骨何其脆弱,只顾着一味出气,最终却是两败俱伤。
殷墨白却丝毫察觉不到这疼痛似的,眼角微红,声音沙哑,道:“你恨我。”
殷承凛瞟了一眼他受伤的手,冷声道:“你不是心知肚明吗?”
“你恨我,”殷墨白站起身,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殷承凛,发颤道,“皇兄,要怎幺样你才能……才能不恨我……”
殷承凛抖了抖脚踝上的铁链,讥笑道:“放我走——你说有可能吗?”
殷墨白瞬间哑口无言,愣了好半天,才堪堪开口道:“除了这个……”
“那我们之间——无话可说,”殷承凛复而起身,推了殷墨白一把,“夜已深了,陛下请便吧。”
此刻,殷墨白已不是素日那意气风发的模样,色怅然,他默默地又往殷承凛那看了一眼,终于拂袖离去。
转眼便已去了五六日,殷墨白真未曾找过他,可对方倒有一事说得不错——他这“风寒”久久未见好转,似乎还有愈演愈烈的症状。前些日子还只是有些发热,今早刚醒,他便感觉脑子昏昏沉沉,浑身烧的难受、软得厉害,一摸额头上的温度,竟觉得烫手得很。
兴许人在生病时总是格外脆弱,想他出生便是尊贵的很,前十多年都顺遂地过去了,哪知忽生异变,最终落败在那位三皇弟的手中,还被男人囚了起来,逼着做那苟合之事。可时日越长,他反而觉得他与殷墨白愈发牵扯不清,身体沉沦于爱欲之间,心中却是焦灼而煎熬。冥冥之中,他竟觉着——自己这一生好像都要和这人纠缠不清。
他愈想愈迷糊,好像脑子也愈烧愈厉害。他只觉口中干得很,欲想起身倒一杯茶水,却忽然扑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便也没听到男人开门的声音,与那交糅着紧张和惊诧的纤细女声喊的一声“公子”。
“玄之,你要带我去哪?”殷承凛说着,走上前用手中的折扇敲了一下前面那少年的肩膀。
“去了便知,”少年未回头,轻声道,“倒是宣文你……冬天也要带把扇子吗?”
“这你哪懂——”殷承凛展开扇面,上边分明写着——风流倜傥。
少年抿着嘴笑了,伸手指着前方道:“喏,就是那儿。”
殷承凛往那一看——竟是一片红梅,正值花期,远眺过去,漫漫白雪飘零,点点红梅摇曳。在宫里生活十几载,他竟不知还有这等去处。
“我怎幺从未来过这儿?”
“这梅园已鲜少有人踏足,”少年说着,嗤笑了一声,“也不知他们在害怕些什幺。”
殷承凛疑惑道:“害怕?”
少年霎时哑了声,艰难地开口道:“我娘……便是死在这儿的。”
殷承凛素来心肠极软,见少年面露哀色,不禁安慰道:“玄之,莫难过了,至少我、我会陪着你的……”
少年顿了顿,转过头来,欣喜道:“真的幺?”
他正欲辨清对方的面容,却忽然惊醒,浑身大汗地坐起身来。
“公、公子,您醒了!”身旁的宫女一声惊呼,赶忙端着一碗汤药过来。
“茵兰?”殷承凛没接过汤药,反倒四处打量了几眼,才发觉他已不在那间暗室里边。他掀开被子,脚踝上除了一道不深不浅的红色印痕外,竟再无他物。他问道:“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