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乱地想,终于赶在十二点之前抵达了火车站。
他在车上打盹,醒来觉得很饿,买了一桶十几块钱的方便面吃。
和车上的很多人都不一样,他还穿着校服,背着书包,一瞧就是个学生。邻座的大叔问他是不是一个人出门,是回家还是探亲。
喻冬胡乱搪塞过去,因为太饿,把方便面的汤也一滴不剩地喝完了。
他心里充满了特的东西,让他振作,让他兴奋。
就像是满溢胸口的光明,鼓舞着他往省城去,往宋丰丰所在的地方去。
他要去看宋丰丰夺冠的瞬间了。
抵达省城后已经将近两点,喻冬坐地铁到体育场,一出站就拔腿狂奔。
两点半了。比赛三点开始,他还得赶到d入口找到宋丰丰才能进去。
体育场位于中心区,交通繁忙。由于是旧的场地,周围围着一圈洗车的、卖烟酒的、卖零食的,喻冬找了半天没找到d入口,最后在保安的指点下才看到标牌掉落的那个大铁门。
d入口正紧闭着,一扇铁门横亘在门口,有几个人在铁门里走动。
喻冬一下就看到了宋丰丰。
宋丰丰穿着市三中的球服,蓝白相间,身后一个硕大的阿拉伯数字:10。
“d口关了!”宋丰丰急急跟他解释。
他是在半决赛的时候开始获准上场的,但也只踢了四分之一场。获得决赛出战权利之后,带队的教练和老师也没有跟他说决赛的情况。决赛倒是没有特别要求,但这一场决赛的观众里,有一位颇有名望的上级领导。
宋丰丰来到体育场之后开始做相应准备,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就来到d入口等待喻冬。但让他吃惊的是,d入口被锁上了。
整个体育场安检升级,只有入口可以进出,而从入口进出的人必须持票和身份证明。
队长原本告诉他,如果想带朋友来看比赛,从d入口进来就行。d入口是运动员家属的通道。但现在如果没有票,则谁都进不去了。
宋丰丰恳求队长帮忙找票,自己则在d入口等待喻冬,跟他说明情况。
两人根本没时间好好聊上几句,喻冬下意识看了眼手表,距离开赛还有二十分钟,而宋丰丰他们现在都在休息室里,至少要提前十分钟进场。
“我去找队长拿票,你等我啊。我拿一个好位置给你。”宋丰丰边跑边回头说,“别走!”
喻冬连忙抓住铁门栏杆大喊:“等等!”
宋丰丰急坏了:“什么!我赶时间!”
“好好踢!”喻冬对他说,“拿冠军回来,我有礼物给你!”
“怎么这么爱送礼?”宋丰丰胡乱挥手,“等我!别乱跑!”
喻冬看着他跑远。d入口的人渐渐都散了,门里门外只剩他一个人。
体育场里有遥远的乐声和欢呼声传来,喻冬抓着栏杆,把脸贴在冰凉的铁条上。
队长并未能拿到票。他找了带队教练和老师,但他们手上都没有余票了,最后的一张已经在刚刚被带队老师以50块的价格卖给了保安。
宋丰丰扭头准备出门找保安,队长一把抓住他衣领:“别去了!呆在休息室,我们就要上场了!”
“我朋友还在等我!”宋丰丰要挣扎开,“队长,喻冬在等我,他要票才能进来。”
“什么冬都没有用。”队长厉声道,“坐着!”
教练关上了休息室的门,开始再次强调注意事项。
宋丰丰被队长压着肩膀,又急又躁。
喻冬是被他邀请来的,是专门来看他比赛的。
他也邀请了张敬,可是张敬说今天有重要的测试,考完肯定赶不上十二点零五分的那趟火车了。从家乡到省城的火车一天并没有几趟,这是能让喻冬压点抵达体育场的最后一趟。
他不知道喻冬是否做完了试卷,或者考得怎么样。他只晓得,喻冬是专门坐火车来看自己比赛的。
可现在人却被铁门拦在外面,进不来了。
宋丰丰垂着脑袋,队长顺势给他后脑勺不轻不重来了一下:“喻冬不是你好朋友么?他不会怪你的。你要是踢不好,才真正是浪费了他的心意。他跑这么远,这么赶,就是来听你一个坏消息的?”
队长大手又拍了他背脊一把:“挺腰!认真点儿!”
宋丰丰深吸一口气,他想起了刚刚离开时喻冬抓紧时间喊的两句话。
或者喻冬那时候已经知道自己拿不到票,没能履行承诺了。
宋丰丰现在能做到的也只有好好踢,拿冠军。
体育场里的解说员介绍了观赛的嘉宾后不久,开赛了。
喻冬买了一瓶冰凉的豆奶,坐在太阳伞下,竖起耳朵听里头的解说。
市三中的进攻十分激烈!
市三中的守门员再次成功阻止了对手的得分!
市三中的防守线还是比较稚嫩,但10号队员非常出色,他截断了……
“靓仔,食某?”大妈递来一片西瓜。
喻冬吃着西瓜,又仔细地听。但解说员对10号球员的夸奖已经结束了。
大妈问他是不是进不去,喻冬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天。
下午的日头还是猛,街面上人来车往,一个个行色匆匆。喻冬无来由地想,他真的又黑了。
进不去体育场确实很令人失望。但喻冬心里那团亮堂堂的、让他兴奋的东西还未消散,他仍旧很快活,像是完成了一个久久才能达成的心愿,心里头全是满足。
坐在太阳伞和树荫下听比赛,他一样觉得很有趣。
这城市里有一个宋丰丰,他正在比赛。
这个事实就足够让喻冬感到快乐了。
中场休息,宋丰丰歇了一阵之后,跟队长提出要去d入口看看。
队长:“我可能答应你吗?”
宋丰丰:“他在等我。他肯定还在等我的。”
队长:“不会的,他知道你没有票,现在已经离开了。”
宋丰丰:“不可能,我了解他。”
队长懒得和他争执:“坐定!不要乱跑,否则我揍死你。”
宋丰丰蔫了。
汗水从他额前滴落,滑过鼻尖,落在地面上。休息区的水泥地面干燥发热,汗珠在地上砸出一个圆圆的水痕,很快又消失了。
宋丰丰懊恼极了,自己都做了什么?这么远的路程,这么热的天,他让喻冬过来,又把喻冬一个人扔在外面了。
喻冬倒不是一个人。
除了一直跟他聊天的大妈之外,他面前此时此刻还站着另一个人。
“靓仔,你不读书,来摆摊了?”龙哥震惊地看着他。
“……来看比赛的。”喻冬咬了一口冰淇淋,指着d入口,“黑丰和我们校队来这里踢球。但我没有票,进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