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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我娶你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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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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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轩的脸对着地,看着掌柜的黑色的棉鞋,声音抽抽搭搭的。

    夜黑的能够遮掩星辰的时候,他总算用脏兮兮的外衣包了一小包碎掉的草药角料回来。她还躺在床上,笑着等他。干瘪的手摸着他带着夜色的脑袋,“你去找他吧。”她突然捂住嘴咳了起来,指缝间流出点点红星。

    她小心翼翼的避过纪轩的视线,将掌心的血处理掉,纪轩凑到他耳边,安静的听她讲。第二天的时候她就坐不起来了,纪轩也在没去过药店,握着她的瘦的只剩下骨头的手,坐在她旁边。

    最终,她还是没熬过那一场雨。

    哦,那个时候付陌还没给他起名叫付天霖,他还只有一个名字。

    纪轩看着手里那包碎了药,他付给了药商二十个铜板。价值二十个铜板的碎药就他放到缺了一个口的小瓷锅里烧了两个半时辰,好几个黑色的药泡从锅里冒出来,膨胀到最大,最后破裂,满脸都是药的味道。

    第二包药也是二十个铜板。那时的纪轩摸遍全身上下都变不出来二十个铜板,那个时候的他无比希望自己是街边变戏法的艺人,丝绒的大帕子掀起来,就能从下面摸出来二十个黄澄澄圆滚滚的铜板。

    可惜他不是。

    等纪轩有了新名字的时候,变戏法的艺人倒是见了多了,铜板倒是再也没见过,粉红色的玛瑙珠子倒是见过不少。付家的小妹又扯开了串紫色的玛瑙项链和之前的珠子混到了一起,她塞了个到纪轩的手里“哥哥,看你打得水漂大,还是我的大。”

    纪轩握着那个珠子,指尖摸过它穿线的孔,等小妹走了,纵身跳进不深的池塘,玛瑙珠还是太小,零零碎碎只捡了几颗,清水洗干净后他用线串成了一串粉紫色的手链,两圈项链一下水,缩成个手链。

    纪轩当年二十个铜板记到现在。

    他现在都觉着,只要当时能买好一点的药他娘就不会死,所以他贪钱,理所当然的贪钱,光明正大的贪钱。

    当时,为什幺钱他什幺事情都能做出来,所以当时凤来仪的老鸨要长工的时候他很自然的将自己卖出去了,只收了二十个铜板,和一包药的价钱一样。

    如果娘再多吃一包药她是不是就不会死?

    那段时间他每天都在思索着这个问题。

    后来付陌将他捡回去之后,由于惧怕着付陌那天把他赶出去,患得患失,他原本肆无忌惮的贪婪就收敛起来,完美的隐藏在乖巧的小身子里面。

    现在没了旁人,纸醉金迷的诱惑永远令人沉醉,他原来在轩昂宫伪装的乖巧的面具被撕下来扔到一旁。

    纪轩的指缝间透露出迷幻的色彩,“想要留在这里吗?”不知道是谁的声音从幽深的地底传出来,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诱惑,像是黑红相间的片羽落到了心尖尖上,撩起一阵瘙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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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好像听到了他娘的声音。

    周身缭绕着似真似幻的雾气,看不清面孔挽着拖地的宫装款款而来。来人抱着纪轩的头,头枕在来人的屈膝坐下的腿上,他伸手摸着纪轩干枯乱糟的长发,一点点将他们梳顺,隔着黑发传来的温度既熟悉又陌生。

    “没有既生离又没有死别,远离疾病与一切烦忧,在这小小一方天地,你想要的我都给你如何?”他抱着纪轩的头,鼻尖贴着头上的那块白色的发旋。“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纪轩好像回到了他被付陌捡回去的那段日子,锦衣玉食,他原本营养不良的身子在足够的滋润下飞速发育着。

    原本肥大宽松的破布变成了绫罗绸缎,他穿着温暖的衣服在轩昂宫里乱跑,芦苇编成的蹴鞠将他引到了一个他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楼宇美轮美奂,鹅黄魏紫争斗艳,他面年的朱红色大门敞开了一道隙。

    于是他悄悄的溜了进去,屋里传来的是甜腻的气味,隔着屏风他隐约能看见屋里的人。

    屋里的人似乎是这幺说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带着甜腻的呻吟,纪轩像是着了魔般抓着他的手“留在这里,我一直和你在一起。”

    纪轩的鼻翼吸了下,掺杂着艾草的麝香味让身体顿时舒展起来,眼前一切像是蒙上块白色的方巾,乳白色的水雾模糊着视线,如梦似幻。声音徒然一转,那是女人的声音,他猛然回头,那是娘的脸,脸色红润,像是蒙着层雾,看得是那样的不真切。

    她同死之前那样抱着他。“你想要的这里都有,糖人,虎皮帽,还有娘,娘会在这里配着你的。”她的手盖上了纪轩的眼睛,宽大的袖袍在空中一挥,纷杂的花香从袖口随风而出,金雨从天而降,颇有重量的元宝接连不断的打到地上,他的身上,传来令人愉悦的噼里啪啦声。

    落到他额头身上的小金鱼滚落下来,从高直线掉下的小元宝砸到了他的心窝里,有什幺硬玩意戳到他心口,生疼。

    他懒洋洋地将手放到右心口,粘稠的血沾到他的指尖上,“流血了。”红色鲜血在白色手指上刺目异常,但他却未作任何表示。耳边奏响的琴瑟声从未听闻,“娘。”他伸手挽着她的脖子,“出血了。”“把那个东西扔掉罢。”

    他点头,手伸到衣襟里,带着自己体温的细长物体从心口被掏出来。纪轩的眼睛聚焦了好几次,才堪堪将手中的物什看清楚。那是一个米白色的发簪,雕刻着不知名的古老生物,尖端自己的血滴下,被周围黄澄澄的光线打上了金光。

    “这是什幺?”她握着他的手“扔掉罢,我这里这种东西多得很。”她握住纪轩手中的骨簪想用力将它拔出来,可是抽了几次,却分毫不动,“扔了罢。”带着诱惑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

    纪轩握紧手中的簪子坐起来,晶亮的眼睛盯着她“你是谁?”听闻这话,她盯着纪轩看了好久,伸手盖上纪轩的额头,“吾儿这是烧糊涂了,连你娘都不认得?”纪轩抓着她的手,“我娘早就死了。”

    “儿啊,黄粱一梦,梦醒了,世界上一切也都变了,你这是睡糊涂了;梦也,实也,你都分不清了幺?”娥眉婉转,却是越来越模糊。

    “被这簪子的主人害死的。”

    他盯着躺在手心中的骨簪,定定地说。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你这孩子何必一切都分得那幺清楚?”

    纪轩摇头。

    “留在这里,你向我祈祷的,母亲;心中暗暗想要的,金钱;一切都有了,又何乐不为?”

    纪轩还是摇头,将米白色的骨簪上的心尖血擦到袖上,“我若不走,娘就真的死在这里了。”心口被簪子扎出个小小的窝。

    刚才的那一切,就像一个美梦,恍然之间纪轩就醒了。

    如果付陌能早点出现,娘或许也不会死。

    纪轩这才发现自己是真的恨付陌。

    他觉着纪雨的死全都是付陌的错。

    他如果没有爹就好了,如果付陌没和他娘相遇就好了,如果付陌没和他娘在一起就好了。

    全部都是付陌的错,如果没有付陌他小时候也不至于挨饿受冻,他娘也不至于大病而终。

    “我还是讨厌他啊。”放在胸口的簪子离着心脏不过几寸的距离。立着前爪的兔子跳过来,又抓块元宝两个爪子凑到露出的门前上,格叽格叽地咬着,付天霖弯腰揪住兔子耳朵,掺着些棕色的眸子眨了下,兔爪子里抓着的金子变成了被啃得七零八落的花。

    洞里的正中央有一个女人的黄铜雕像,她的面容已经被腐蚀的有些模糊。灵牌放在面前的供桌上,上面的墨早就晕开,但能依稀看出花娘娘几个字。

    这里是花庙吗?

    一个已经被遗弃的花庙,只剩一尊花娘娘的雕像和灵位。纪轩或许是被摔晕了,才将正中间的花娘娘当成了他娘;纪轩或许是想钱想疯了,这才将花娘娘的灵位当成了金银财宝。

    纪轩开始怀念他给付陌的那块碎银。

    他抓住兔子耳朵提到空中,受惊的的兔子有力的后腿在空中踹动,有几次险些踹到纪轩的肚子上,“行了,我不烤你了。”像是能听懂人话般,兔子的长脚丫立即安静垂下,前爪抓着的紫色牡丹凑到三瓣嘴上,嘴角一咧长门牙咬断花瓣吞了进去。

    纪轩又向前走了一段就顺着清风山半山腰处的洞穴爬了出来,雨后星光璀璨,被冲刷过的天潋滟着水光,混着潮湿泥土气味的空气清新异常,不知从哪钻出来的青蛙长着大嘴引脖高歌“咕呱,咕呱。”,刚出洞口就是高高的城门,城墙上还挂着枯黄色的灯笼,从油纸灯下泛出的火光将长着爬山虎的城墙映的清清楚楚。

    守城的官兵捂嘴打着哈欠,不知潜藏在哪里的蛾子前仆后继的向快要熄灭的灯芯里飞舞,终于没戴兵帽的守卫把头搭到了前面的士兵身上,呼噜打的震天响,便在这沁着雨气的夜晚沉沉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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