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顿本以为石之国内出现那样的灾难,尤金作为国主应该会有尽快打道回府的打算。他事先并不知晓尤金前来水之国的目的,他也不知道父亲大人执意让自己跟随尤金的用意。
但毕竟纸上得来终觉浅,他也是愿意四处游历增长见识的。
可是在那天与尤金短暂且“深刻”的见面之后,他又回到了最初被晾在一旁的尴尬境地。水之国的风土人情奥斯顿已经大致了解,除此之外的对他来说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毕竟政治上的交手在面对面的时候往往会被虚伪的寒暄掩盖过去,倒不如各处一方。
无事可干的后果便是奥斯顿略有点烦躁,暗火的掌控已渐入佳境,到底是别人的地盘,修行起本源魔法总不是那么得心应手。
而且他有点想安娜,突兀的分别让他的许多困惑未被解答,许多念想未被实现。预想的甜蜜是有,愿望里的相互扶持也是存在的,但终留了遗憾。
还是在一块比较好,不是说感情这种东西培养培养就会加深的吗?
奥斯顿摊着本不知名的书,视线却是落于虚无的一点,杂七杂八想了一堆,正想到要不找尤金说一声然后动身去木之国看看,房门被敲响了。
“奥斯顿殿下,国主大人请您稍后随他一同面见水之国的国主。”
该说真是及时吗…
奥斯顿应了声“好”,合上书页,稍稍理了理衣领,却是寻思到了一件不着边际的事。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水之国的国主是位女性吧。按照这个国家偏女尊的风俗习惯,他会不会又碰到上次的“男宠”事件?
奥斯顿寻思了一会,也懒得去换身衣服了,直接从行李中翻出了阿萨斯家族的徽章挂在胸前。
唔,那位女皇应该是认得的吧,毕竟是明面上的暗之国掌权家族。
出了房门没走多远,奥斯顿便遇上了即将同行的尤金。说真的,要不是尤金身后跟着的那两个侍官,他第一眼都没认出来那是尤金。
那身打扮...怎么说呢…奥斯顿犹犹豫豫地在心底想着形容词。
比他差不多矮了个头的尤金上身穿着棕色的夫拉克,下身的半截裤用华丽的缎带系扎膝下,脚蹬小黑皮靴,脖子上的白色克拉巴特一直缠到下颔。
要知道奥斯顿早就不认为尤金如他的外表一样仅有十二岁,乍碰到他这身极贵族小少爷的装束着实不大习惯。
“日安,尤金殿下。”奥斯顿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尤金面色紧绷,毫无笑意,点了点算是回应。
车厢内氛围略显沉闷,奥斯顿觉察出尤金的心情不大美妙,一路无话。
直到车外的侍从提醒“到了”,保持着坐定姿势的尤金陡然起身,却是按住了跟随着动作的奥斯顿:“喜怒不形于色,悲欢不溢于面,所有情绪在台面上皆当如此。”
奥斯顿心生莫名,仍是颔首。
下车后是一位接引的侍女,她长相普通,衣着灰沉,不开口的时候极易让人忽视。还以为水之国的所有女性都是极为张扬的呢…
侍女恭敬地鞠了一躬,十分刻板:“尤金殿下,请随我来。”
大抵所有国家宫殿都差不多,除了一些细节的设置奥斯顿也没什么觉得惊之处,唯独对这座宫殿比石之国还淋漓尽致地追求对称而在心底赞叹几句。蓝色是这座宫殿的主旋律,但这蓝色并非那种澄澈晶亮夺人眼球的华彩,它被灰尘所蒙,透着一股子无人的破败与沉郁。
“此季轮转至火之国,所以普娜宫疏于打理,让尤金殿下见笑了。”侍女对尤金说着“抱歉”,却更像是为他解惑的。
然而奥斯顿其实并没有听懂。
所有国家宫殿的会客厅都有一种相同的特质,会因其庞大开阔显现出庄严肃穆的压迫感,但奥斯顿却未在普娜宫的会客厅有这般感受,因为他一下子就被上座的女人晃花了眼。
那是个装点得极其华丽的女人。
精致的浓妆,眼角点缀着宝蓝色的星形闪片,头顶的银色王冠垂下足百颗珍珠,立体的衣领雕花刺绣栩栩如生,银线穿织出碎光,十指上的宝石戒熠熠发亮。
这样的穿着一看便知出身宫廷。
这就是水之国的女皇吧…
然而暗魔法使得暗法师对阴影有天然的把控力,视力所及之处,奥斯顿就瞧出那白花花的粉质下难以避免的苍老与沟壑。
但女人的眼却与她透露出的年龄大相径庭,那双眼睛澄澈透亮,不掺世故,宛如二八少女,在那般的皮囊上尽是违和。
奥斯顿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他已经大半年没有见过她了,她的面容都快在他的脑海中逐渐淡去,唯独记得的大概是母亲那双经常性冰冷的眼睛。
以及最常听的那句话:“奥斯顿,上次的家族大比你得了第几名?”
天知道家族大比每次举行的时候族长和族长夫人都是必须在场的。
在听到他“第二名”的答复时,父亲会说“还需历练”,母亲会显得“体贴”许多。
她会赞许地对他扯着嘴角当作微笑,冰冷的双眼却似含讥诮:“很不错,第一名卡在魔导师许多年了,比你大足足五十多岁,他迟早会死的。”【低阶-高阶-魔导师-法,奥斯顿是高阶,法级不用参加大比】
尤金的一声呼唤让奥斯顿游离的深思回笼,甚至…讶异至极。
“母亲大人。”奥斯顿听到尤金这样喊道。
他刚刚只着重观察周围的环境,没注意尤金色间的变化,这副像是不谙世事天真烂漫小少年模样的表情真的是尤金吗?奥斯顿惊疑极了,猛然想起尤金在下车前的提醒,急忙低头将色敛于阴影中。
“尤金…我的孩子…”女皇哽咽道。
这母子重逢的感人场面…跨越了两个国家的距离由一片汪洋隔绝,没有让奥斯顿觉得温情,却觉一股莫名的冰寒。
王冠的珍珠晃动,发出窸窸窣窣的碎音。
“这位是?”
奥斯顿稳了稳心,抬起头看向已移步至他们面前的女人,他行了个标准的宫廷礼:“女王陛下。”
“艾伯特的孩子吗?”女皇透露出一丝讶异还有些许怀念,“真的是与艾伯特和希尔达如出一辙。”
听起来,这位水之国的女皇竟与父亲母亲是熟识!?
“陛下,还有四分二十秒。”那名引路的侍女忽然说道,打断了奥斯顿欲脱口而出的询问。
他正疑惑着,尤金开口了:“我需要灯塔,对不起,母亲。”
“我会为你准备的。”女皇牵起了尤金的手,愧疚又温情地流下泪来,“我可怜的尤金,我会让你活下去的。”她坚定地说道。
奥斯顿觉得自己在看一场主旨不明立意成谜的糟糕荒诞剧!
“父亲很好,他不希望你担心。”尤金表情莫测。
“嗯…是我对不起他…”女皇眼眶湿润,妆容开始斑驳,怪异至极。
尤金的父亲是前石之国国主吗?可是…
“陛下,还有两分四十五秒。”
“闭嘴!”女皇高贵的发髻抖动震出一串铃音,却没有丝毫散乱,王冠也未曾有丝毫移位。她的声音压抑而忧郁:“你不要再说了,凭什么我要受他摆布,都是他那该死的占有欲在作祟,凭什么…”
尤金微微一笑,轻柔地安抚道:“没关系的,母亲,我能理解的,我还有事要处理,请同我向火之国国主问声好。”
“好的。妈妈爱你,尤金。”女皇仓皇说道。
尤金颔首,笑容甜蜜:“我知道的,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