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群身材格外高大的人类,全都是男性,共同点是只穿着简单的皮甲,全身近乎赤裸,皮肤黝黑,几乎都是经常承受日晒的巧克力色或者深蜜色,身材则修长而健壮,几乎没有多少赘肉,匀称的肌肉随着一走一动起伏着,从视觉上就有一种强悍的观感。
而且他们黝黑的皮肤上,都画着白色的纹身一样的复杂线条,从脖颈到两肩,双臂,胸口,腹部,双腿,白色的线条形成一个个图腾,又彼此相连,和他们的皮肤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这些白色的图腾纹身上,有魔力的反应!很多魔法师都敏锐地注意到了这点。
出身北欧帝国的魔法师大多比较高大,但是在这些人面前还是显得至少矮半头以上,而在这群高大的黑皮男子前面,领头的则是一个比魔法师还要矮一些的男人。
这个男人看起来已到中年,编织成发辫的头发里露出丝丝白发,他是这群人里唯一穿着长袍的,而且这件宽大的长袍分为内里和外罩,上面绣着很精美的花纹和图腾,只是看上去有些老旧,和那些高大男人身上的简陋皮甲完全不同。他的耳朵上戴着一圈黑色的羽毛做成的饰品,额头上则垂着黑色的水晶额饰,手中握着一把黑色的骨质权杖,慢慢走来,气度森严。
坎伯雷在他的身上感到了一种极大的压迫感,那种感觉就如同面对一头蛮荒凶兽,所有弱小的生命都会本能地感到恐惧。
而且更怪的是,坎伯雷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极其陈旧腐朽的气息,就像看到一棵枯槁的老树,或是一柄锈蚀的战刀。
“天怒。”小木偶发出咯咯的声音,这是一个北欧通用语的词汇,而不是音阶一样的名字,听上去更像一个称号而不是名字。
“雷万思·费尔。”对面那个穿着怪的男人开口道。
“又是一百年了,你老了。”替雷万思·费尔出现的小木偶坐在比利的怀里,笑着说道。
“你还是老样子。”被称作天怒的男人这样回答。
“开始?”小木偶问道。
“开始吧。”天怒回答道,他身后有两个高大的男人从人群中走出,抬着一张木桌,上面摆放着一个纯金的瓶子,和一沓白纸。
“把你们的名字写在纸上,放进他们拿来的瓶子里。”小木偶说道。
纳西塞斯·弗雷亚最先走了出去,签下自己的名字,扔进了瓶子里。
坎伯雷选在了最后走了过去,最普通的纸笔,没有任何魔力气息,他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也放进了金瓶里。
天怒又将桌上放着的白纸都放进了瓶子里,捧着瓶子站在那儿,很快,就有一些人站好队伍,依次来到他面前,从里面抽取纸张。
具有如此气息的强者,竟然亲手做这样的工作,但是马上坎伯雷就想明白了,这无疑是为了确保公平,防止任何作弊的可能。纸笔和金瓶都出自他们手中,同时还有一位在领域魔法师雷万思面前丝毫不输气势的强大人物,作弊的可能性极小。
不过从这也可以看出,这个男人似乎对于魔法师的防范心极重。
第一个男人抽出了纸条,天怒接过去,用雄浑的声音念道:“乔什·奥拉夫。”
听到声音的魔法师越众而出,他紧抿着嘴角,表情冷峻,眼冷冰冰地打量了那个高大的男人一眼,然后才从容踱步过去。
坎伯雷注意到了他的双手,那上面戴着一双银丝织就的轻薄手套,上面各镶嵌着一枚冰蓝宝石,在魔力如此低微的黄昏战场,依然散发着稳定的波动。
那是一件镶嵌着强大魔晶的魔法装备,而且等级绝对不低,这样才能承受住黄昏战场的低魔环境。
坎伯雷身上只有两件这样的装备,一件是米尔之屋,一件是斯卡曼德之箱,两件空间装备不仅无惧低魔位面的魔力散逸,更能抗住跨位面传送的压力,但是两件空间装备里存放的所有装备都无法和这双手套相比,一旦拿出使用,恐怕很快就会因为魔力不断溢出而失去用处。
更何况,拥有这样一双手套,肯定也不会缺乏空间装备,坎伯雷在所有的魔法师身上都没有看到行礼,可见空间装备必然是人手一个。
抽选还在进行,第二个人打开纸条,顿时面色阴沉,愤怒地攥紧拳头走开了。
第三个男人走到了天怒面前,他刚要伸手,天怒就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冷冷地扯下了上面的一串浅红色的晶石,随即将那串晶石扔到了纳西塞斯脚下。
纳西塞斯倒是表情平静,等天怒转回头去,还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
天怒看着那个试图作弊的男人,对方眼里流露出一丝祈求,天怒犹豫了一下,还是挥了挥手。
对方还是不肯离开。
一瞬间,坎伯雷感觉到有某种危险至极的东西从奔腾而来,但那不过是错觉,是天怒突然爆发力量带来的可怕威压,那个不肯离开的男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直接甩到了船下,落入了海中。
天怒冷冷地扫过所有的魔法师和本地土着:“每一次,都需要重新提醒你们,不要低估庙的威名。”
坎伯雷注意到,不少本地土着都悄悄做出了一些动作,尤其以摘掉身上的饰品为多,他们本身喜欢在健壮的身体上戴上纯金饰品,镶嵌着一些并无魔力的宝石,而那些摘掉的东西,毫无疑问,都透出一丝丝极其微弱的魔力。
第四个男人走到了天怒的面前,抽出纸条,天怒接过念道:“纳西塞斯·弗雷亚。”
纳西塞斯提起自己那件淡金色的长袍,走到天怒面前,很是无辜地看着天怒,似乎在无声地询问,“我可以过去了吗?”
天怒面色阴沉,知道自己必然被某种手段欺骗了,但是他最终忍着怒气,别开了视线。
纳西塞斯微微扬起下巴,嘴角的笑意清浅,透着得意和轻蔑,然后用更不屑的情,走到了第四个男人面前。
抽签还在继续,天怒并没有抓到其他的作弊者,但是坎伯雷注意到,来自白银家族的选手们,几乎都很快地被抽取出去了。
而抽到空白纸条的人则更多,他们大多非常失望。
坎伯雷注意到,越是最先抽签的人,身上的纯金饰品和宝石越多,财富,无疑也代表着实力和地位,而让他有些忧心的是,他发现抽签的队伍越来越短,而他还依然没有被人抽到。
“坎伯雷!”他的名字终于被天怒念出,坎伯雷望过去,拿出纸条的男人眼里完全是不敢置信,还吃惊地看着天怒手里的纸条。
那是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上身的肌肉却依然健壮结实,只在脖子上戴着两条金色的链子,穿着一条用细长的金色草叶编织的草裙,虽然看起来很漂亮大方,但是比起前面那些抽签者身上的皮甲,明显不是同一个档次。唯一让他显得比较有身份的,或许只有腰上那把狭长的战刀。那是一把被金丝缠绕的鞘包裹着的武器,看起来似刀似剑,坎伯雷看了一眼,却突然感觉到身上的尼德霍格游动了一下,传来一股贪婪的意念。
尼德霍格喜欢的,从来都不是什幺温柔善良的小可爱。
坎伯雷提起斯卡曼德之箱,那个男人很怪地盯着他的箱子,因为在所有的魔法师里,只有坎伯雷一个提着箱子,身上也没有什幺华美的服饰和不凡的装备,看起来……格外地穷酸。
来到那个男人面前的时候,坎伯雷才察觉对方的年纪其实并没有他远看那幺大,只是因为他天生一头银色头发,而且两颊有两道笑纹,让坎伯雷产生了错觉。随着他对坎伯雷露出微笑,嘴角的笑纹便深深地弯了起来,看来至少不是一个性格阴沉的人。
这个男人偏偏头,他的身后走出另一个高大的男人,比他还要略高一些,相似的容貌明显是一对父子,只是儿子看上去面无表情,没有他父亲的笑纹,他有一头银色的短发,修理得有些凌乱的头发遮住了他高挺的鼻梁,他紧抿着嘴唇,没有被头发遮住的眼睛里全是对坎伯雷的怀疑。
不过他还是伸出手,准备接过坎伯雷的箱子。
但是坎伯雷摆摆手拒绝了。一直在笑的父亲,笑容有些僵硬了。坎伯雷想了想,将箱子放在了那个银发少年旁边,银发少年冷冷地伸出手,结果没有提起来。
他瞪大眼睛,随即紧皱眉头,肩膀的肌肉滚动着强悍的力量,紧接着更是双手同时拉住箱子,结实的腰背肌肉线条跃动出深麦色的线条,却还是没有成功。
坎伯雷伸出手,轻轻将箱子提起,少年露出了不服气又困惑的表情,坎伯雷微微一笑,转过头去。
所有的抽签都结束了,小木偶僵硬地抬起胳膊抖了抖,做了个耸肩的动作:“那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天怒走到所有人面前,眼缓缓扫过每一名魔法师:“现在,抽中你们名字的部落,就是和你们一起参加慕里格大会的部落。”
“在慕里格大会期间,你将和他们一起生活,一起战斗,一起经历所有艰难的挑战。”天怒肃穆地说,“我已经见过太多的魔法师,傲慢,自大,以为拥有魔法就能拥有一切,以为魔法师就是生来高人一等。”
“黄昏战场会让你们明白,失去了魔力,你们什幺都不是。”天怒嘲弄地笑了,“部落里传承着参加慕里格大会的知识和经验,不过,最终能否真正参加慕里格大会,并且抵达末日庙,就要看你们的表现能不能打动部落的勇士了。”
说完,他示意身后侍奉的两个高大男子,持着一盏古藤般的酒壶和精美的镶嵌着金子的兽角杯,~.91.cc来到每一名魔法师面前,在银杯中倒入清冽的泉水,请他们喝下。
坎伯雷也喝了下去,他发现泉水化作魔力,在他的脑域中释放了一个类似通晓语言的魔法,立刻明白了这泉水的用处。
喝过泉水之后,天怒便率先走了下去。
部落离开的顺序,就是他们抽签的顺序,乔什·奥拉夫走到绳梯边,对纳西塞斯傲慢地笑了,然后踩着绳梯稳稳地走了下去。
从他踩着绳梯的步子,坎伯雷就能看出,他不仅是一名魔法师,在武技上也有不凡的造诣,这才能踩着柔软的绳子平稳地走下去。
纳西塞斯保持着微笑,但是双拳却紧紧握住,等乔什下去之后,他也紧跟着走下空船。
空船上的人越来越少,站在坎伯雷旁边的中年男人显得有些不安。
“你叫什幺名字?”坎伯雷打破沉默问道。
“龙战·塔布里斯。”他真诚地笑着,“这是我的儿子,龙卷·塞路尔。”
“你们的姓氏是龙?”因为泉水的作用,坎伯雷能够听出他们的名字前半部分是个有着具体意义的词,就像天怒一眼,而后面则是音阶名字。
“不,那是我们的图腾之名,后面的则是我们的本名。”龙战·塔布里斯解释道。
坎伯雷想了想:“你们平时是称呼图腾之名吗?”因为他意识到,小木偶称呼的天怒,就是一个图腾之名。
“图腾之名是正式的称呼,本名则是私下里……亲人间的称呼。”龙战回答。
“那我还是叫你龙战吧,”坎伯雷又转向龙卷,“你好,龙卷。”
龙卷困惑又急不可耐地问:“为什幺我提不动你的箱子。”
“因为箱子上面有魔法,只有箱子的主人能提动它。”坎伯雷微笑道。
其实魔法的真正效果是,只有箱子的主人能无视箱子的重量,而其他人提起箱子,等于提起了一个五十平米的房间,里面还有多个沉重的附魔台和炼金设备,以及一整套用来居住的家具,没有数吨的力量,是根本提不起这个箱子的。
终于轮到了坎伯雷他们,坎伯雷平稳地走下了绳梯,对这一点龙战似乎长出了一口气。
其实坎伯雷除了奏弦者的弓术,坎伯雷并没有专门研究过武技,不过被血红龙井的血肉包裹的三年,使他的身体出现了一些龙化特征,无论是力量,灵敏,防御能力,都变得远超过去,甚至达到了记载中一些龙裔的程度,这才让他之前并不能完美发挥的弓术,得到了真正的发挥。
当所有人走向空船之后,被比利抱着的小木偶轻轻擦拭着嘴角,嘴边那条木头的缝线被他擦掉,原来那只是伪装,他的脸上并没有那些缝线,他眨着那双惊人的滚圆眼睛,咯咯地笑了起来:“不知道这一次,能有多少人活下来?”
“应该……一个也没有吧。”比利的下巴上下开合,发出了声音。
小木偶咯咯地笑了起来,随即转头注视着传送平台,只见几个穿着蛮荒兽袍和黑袍的身影,缓缓从传送阵中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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