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尚谦下班的时候又是晚上九点多了,他掏出手机看到那条未读短信。
【有空就回家一趟。】
是妈妈陶冬芸女士的,他看了半天,心里涌起一股烦闷,手指在对话框出晃了半天也没打出一个字来。
他又想起今天早上程贝贝问他,“容队长,你要收留我吗?”
清凌凌墨玉一样的眼睛,幽深又通透,被她看着他就忍不住会产生一种所有龌龊心思都被她看透的恐慌来。
他突然就觉得羞愧——他是想要收留她,目的却不单纯。
就像他师傅曾经说的,这个世界上悲惨的人那么多,你能都救的过来?就算你救了他们,难不成还要负担他们以后的人生?
没有谁必须要为别人的人生负责。
作为警员,它的职责在把受害者救出来之后就已经结束了,每天都会有新的案件发生,每天都有人在受伤、死去,如果一直沉湎于上一个受害者,那么对于之后的受害人来说是不负责任的。
他为什么会对程贝贝这么放不下,因为他在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想到了自己的妹妹,年幼的失踪了的妹妹,有着和她一样黑亮的眼睛。
5岁那年走失,至今都没有找回来。
他在当上警员之后才知道每年失踪的儿童有多少,但能找回来的却微乎其微。
所以在知道程贝贝情况的时候就已经对她多了一份恻隐之心,似乎这样做能离他妹妹更近一点,似乎帮助了程贝贝就像帮助了他妹妹一样,甚至心里还抱有一份侥幸,也许他的妹妹不会像程贝贝这么惨。
瞧,他多卑鄙啊,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而已。
更卑鄙的是,他对程贝贝还起了别的心思。
他为这样的自己感到羞耻。
到医院住院部的时候里面灯还在亮着,容尚谦站在门口不敢不进去,直到听到里面隐约的痛吟声他才开门进去。
“贝贝,你怎么了?”
程贝贝歪在床头,整个人弯成一个虾米,脸色苍白,满头虚汗,见他进来抿唇不吭声。
他摸了摸她露在外面的一只手,很凉,他低低地叹了一口气,轻声问她,“热水袋在哪?”
程贝贝脚动了动,从被子里踢来了一只鼓囊囊的热水袋,大眼睛眨了几下,眼瞳黑黝黝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容尚谦抬手摸摸她的头,出去换了热水。
“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容尚谦拉了张椅子坐她旁边。
程贝贝靠坐在床头,拿起枕边那本书,书封上印着一个白种男人的头像,发际线很靠后,大脑门很亮,蓄着络腮胡,却很斯文的模样,上面写着几个字——莎士比亚戏剧故事集。
“我在等你。”她抬头看了他一眼,明明可以称得上是偷看性质,却让被偷看的人不自在起来,他换了条腿坐,轻咳一声,“我如果今晚不来呢?”
程贝贝翻了一页书,色专注,“等等看就知道了。”
也许是灯光太柔和,也许是夜晚太过安静,容尚谦又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咚咚咚,越跳越快,越跳越响。
他一手握拳抵在唇边,色有些不自在,“你还在生病,下次不用刻意等我。”
“好。”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然从这一个字里听出来了失落,他不由得仔细看她,被暖黄的灯光打下来的剪影很漂亮,像一尊立体的雕像,轮廓明晰,鼻尖上似乎跳跃着一点光圈,长长的睫羽翩跹,眉头轻拧,微抿着饱满的唇——他昨天晚上曾吻过的柔软的花一样的唇瓣。
直到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满是疑惑,他这才回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他竟然靠得程贝贝极近,甚至还一手摸她的脸。
“咳,你在看什么?”他急忙移开视线,手也拿开了,胡乱找着话题。
瓷白如玉雕成的手指按着书页,她把封皮给他看,一字一顿很认真地念,“莎士比亚戏剧故事集,思琪姐姐给我带来的。”
他注意到书名下面还有一行小字,青少版,而且还是改写的。
程贝贝往被子里躺了一点,脸色有些疲惫,“其实好多字都不认识。”
“没关系,以后我教你。”话说出口,容尚谦又暗自懊恼,他平时工作那么忙,如果说了却做不到是很让人失望的一件事。
“嗯。”程贝贝有点害羞,眼睛转了转就是不看他,“容队长,你今晚不回家了吗?”
容尚谦站起身来伸展两下身子,以此来遮掩微妙的心思,“不回了,来回跑太麻烦了,而且我也不放心你……”
程贝贝定定地看了他几眼,容尚谦几乎要脸红的程度,就看见程贝贝躺下去,似乎是笑了一下,“容队长,晚安。”
容尚谦捏了捏拳头,才默默开口,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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