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洁』
十九岁的奥贝丝荻安第一次看见乔托父的时候,她的眼角流下了清澈的眼泪。
他圣洁,高傲,无瑕,一尘不染。
灵是真实存在的,她想。
“我愿意用我的性命侍奉他。”做祷告的时候,奥贝丝荻安在心中默念。
乔托父是独角兽人,他有着希腊话中阿波罗般光明而圣洁的长相,额头正中央长着一根二十公分左右的螺旋角,他浑身的毛发都是雪白的,双眸是不带尘世情感的银灰色,宽大的白色父服只遮挡住了他拥有人类特质的上半身,他的四只蹄子和长长的马尾都潇洒不羁地暴露在空气中。
事实上,乔托留着一头长发,他的额头两侧佩戴着象征圣洁和生命的橄榄枝,无论见了谁,他脸上都会浮现淡淡的恰如其分的微笑,奥贝丝荻安称之为“上帝的笑容”——既给人带来希望,又不丧失性。
前父安德鲁由于上了年纪,在不久前不幸中风过世,而人类与半兽人在一年前刚达成友好协定,允许有意愿的民众融入对方的社会。乔托是独角兽人,他们是的信使,自出生之时起,便将自己的全部奉献给信奉的灵,世世代代独角兽人都是如此。
“要将的旨意传播到这片大陆的每一个角落。”
他忠心而真诚地宣誓,背负着这样圣的使命,乔托成为了人类修道院中的一名普普通通的父。
哪怕族群不同,对于的追随和向往是不会改变的,乔托坚定地相信着。
在这极北之地的小小城镇中,生产力不足,人民过着贫苦的日子,自然条件的限制使得这些人无论多勤奋努力,都只能勉强解决温饱。百姓的脸是枯黄的,他们眉头紧锁,空洞的眼,犹如一具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啊,请让我拯救这群可怜而无知的人们。
夜晚,乔托四膝跪地,对着冰冷威严的雕像虔诚地祈祷。
“啊!”忽然,暗处传来一声惊呼。
乔托睁开眼,银灰色的眸子里看不出感情。“是谁?”
一名身着黑衣的修女手里拿着蜡烛,脸上还挂着泪痕。
“修女,你为何在此地?”
随着他的靠近,奥贝丝荻安的心跳不规律地加快。
他未完全至她面前,她却已从心到身向他臣服。
“父,我有罪,我本想趁着夜晚在像前忏悔,却不想叨扰了您。”
原来是虔诚的信徒,乔托的眉头松了松,洁白的马尾在身后甩出一道连绵的弧线。
沐浴在月光中的乔托父,好似话中走出的祗,他的声音如金玉掷地,他的威严如千斤磐石,但在这个特殊的时刻,他们的影子在月光下交汇在一起。匍匐在乔托影子中的奥贝丝荻安,贪婪而迷醉地享受着此刻他与她隐秘的联系。
“起身吧,修女。聆听有罪之人的忏悔,也是父本职之一,你叫什么名字?”他在她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完完全全挡住了从窗口透入的微薄的月光。
她半跪着,也许是由于慌乱,深褐色的发丝从修女的头巾中泄露了踪影,她的瞳仁和黑曜石一般深邃,似乎为了回应他的设想,修女的柔软的嘴唇张张合合——“我叫奥贝丝荻安。”
奥贝丝荻安(obsdn),黑曜石,原来如此。
“你犯下什么罪?”
她抬起头,发现乔托银白色的睫毛在黑夜中依旧熠熠生辉。
“我的心,本该完完全全属于灵,可是最近我发现,我的心不可饶恕地、不受控制地转移到一个特定的人身上……”说着说着,她脸上干涸的泉眼又焕发了活力,晶莹的泪滴润湿她的脸庞。
可怜的误入歧途的羔羊,乔托心想,温柔地用手抚摸她的头顶。
“你不必如此愧疚,追逐信仰的过程本就荆棘丛生,只要怀着对灵的敬仰之心,一定可以战胜困难。现在闭上眼,跟我描述一下那个人的特征……”
“不!”手心传来强烈的抗拒——奥贝丝荻安噙着泪猛烈地摇着头。
“父,抱歉,我还不能、我是说,我的内心始终愿意追随灵,可是我、我一提起他,满腔的情感让我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愈是弱小的生物,愈容易被世间的污浊之物蒙蔽双眼,乔托发出不易令人察觉的叹息。
“既然如此,我会耐心地等待你有勇气正视内心的那一天,同时,我也愿意帮助你战胜内心的阴影。”他握住挂在颈间的银制十字架,摩挲着十字架光滑的表面,乔托为这可怜的人儿暗暗祷告了几声。
专心祷告的父自然注意不到,那不住啼哭的小修女,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
灵啊,我只是为您验证,您的信徒是否果真如他表面所说的那样忠诚。有朝一日,若他见识到世界的真实面目,他那圣洁的心灵,将会遭受到怎样的冲击?他那坚毅的外表、圣的气息……一切一切,都坏掉吧,都让我亲手摧毁吧!
最宏伟的圣殿,坍塌之时的景象也一定是最壮观的。
『污秽』
如果每个人的一生是精密运行的一台机器,从出生到死亡,只要按着原本设定好的程序运行下去就好了,那么有些人从出生开始,齿轮便是残缺的、不合格的。
奥贝丝荻安是弃婴,从小在孤儿院长大,辗转至修道院,在九岁之前,一直默默忍受着这个世界的寒冷、饥饿和冷漠。修道院领养的孩子不仅要忍受修女长的打骂,每天要干完远超年龄可以承受的活,一生病还会被丢到大街上等死。
奥贝丝荻安就这样顽强地苟延到九岁,那一年,修道院来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安德鲁父,他是一名年逾六十的老人,看上去十分慈祥。
她曾以为自己终于迎来了灵的信使,后来才知道这其实是噩梦的开始。
安德鲁父会在修女长责罚她们的时候上前说话,而且背地里还会给瘦弱的女孩子一些面包,他是一个非常温暖的人,奥贝丝荻安曾经这样想,但后来受过安德鲁父恩惠的女孩子在夜晚被叫出去,她们往往笑着出去,哭着回来,有的甚至再没回来,回来后也变得失魂落魄、沉默寡言。
奥贝丝荻安因为身材瘦小,一直都没有受到安德鲁的注意,又过了两年,她的身材开始拔高,安德鲁开始对她也流露出不一样的目光。那是一种赞许之中又夹杂着占有等下流情绪的目光,奥贝丝荻安忧心忡忡,回想起女孩身上的伤痕和她们飘忽不定如暗夜烛火的目光,她隐隐有了不安的预感。
某一天这种预感终于成了真。
十一岁的奥贝丝荻安,在走廊的过道,被安德鲁父玷污。十一岁的瘦弱女孩,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走廊里很暗,每隔一段距离都放置着烛火,烛泪流了很长很长,一夜都没有流尽。后来蜡烛烧尽了,只有顶端小窗透进的苍白月光。墙壁是石制的,冰冷而粗糙,男人的舌头散发着腥臭,粗糙的舌苔蹭过肌肤的感觉,就像被毒蛇缠绕上。
啊,如果你真的存在的话,请救救我!
她的心,她的信仰,她的灵魂,全在那一夜破碎。
安德鲁的侵犯并不是一次性结束的折磨,他看上一个女孩,会长期定时的去折磨她。
第二次奥贝丝荻安勇敢地扇了他一巴掌,却被他拧得手腕脱臼。
“如果你乖乖听话,我会让你日子好过一些,如果你不识相的话,就等着下地狱吧。”肥胖的男人悠然地系着裤腰带,朝她脸上吐了口痰。
奥贝丝荻安的手腕脱臼了,没人帮她医治,她还要承担擦地板、拎水等的粗活,一天下来,她的右手快要废了,但她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修女长用戒尺抵着她的脸,严厉地说:“奥贝丝荻安,出列,你今晚没有晚餐,给我在外面跪上一夜,反思自己的懈怠。”
夜晚的风比刀刃更锋利,她几乎被寒风割裂成了好几片,这是她看见慈眉善目的安德鲁,他靠着门,用手在胯下比划了一个下流的姿势,奥贝丝荻安流着泪点了点头,然后她就被带到他温暖的房中。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让她整整反胃了一个礼拜,以至于看见牛奶、白粥之类的物品就会条件反射的干呕。
后来奥贝丝荻安想通了,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灵,能拯救自己的,从来只有自己罢了。一个人如果丢掉尊严,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她丢掉尊严,在安德鲁身边当了八年的玩物,在此期间,她得到比别人更多的食物、更多的休息时间,奥贝丝荻安锻炼出更强壮的体魄、更坚强的内心,终于,在她长期的策划下,安德鲁父结束了他肮脏污秽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