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
清晨最洁净的阳光温柔地照射在他雪白的毛发上,为他增添了几丝圣的气息。『地址发布页邮箱: ltxsba@gmail.com 』
相遇的瞬间,体内的冲动喧嚣地吵闹着想要占有、破坏一切,奥贝丝荻安的指甲紧紧嵌入掌心,她的脸上停留着克制的微笑。
“早上好,父。”
“奥贝丝荻安,最近感觉怎么样?”她五个音节的名字,从他口中吐出,仿佛教堂里歌吟的圣歌一般抑扬顿挫。
她微微靠近,以一种分享秘密般的姿势接近他,乔托的身上有一种牛奶和阳光的香气,如午后慵懒的乐手撩拨着竖琴发出的几声低鸣。
“父,昨晚我又梦见他了。”
“你们做了什么吗?”
“我抚摸了他的脸,情难自禁。”
“他身上有什么特质吗?”
“很难描述,最吸引我的其实是他身上散发的一种圣洁的气息。”
“这说明你的内心没有彻底堕落,灵给予你指示。”
为了克服内心的魔障,奥贝丝荻安定期向乔托父忏悔,他那不带人类情感的双眼、冰冷圣的气息、禁欲的父服、头顶的螺旋角都叫她深深着迷。
“万分感谢您的帮助,最近我感觉好多了。”
“这是我分内之事。”
“这世上还有很多的人在受苦,比起他们,我们何其幸运。乔托……父,祷告结束后您愿不愿意跟我去个地方?”
“我的荣幸。”
身着深色修女服的少女如灵巧的小鹿一般微笑着消失在人群中,乔托眨了眨眼,少女微笑时露出的贝壳一般整齐洁白的牙齿莫名在他脑海挥之不去。
晨风吹动他鬓角的毛发,不知是谁的叹息。
修女要在早晨和傍晚集中做两次祷告,乔托站上二楼的走廊,俯视着一楼礼拜堂里站满的黑压压的修女们,她们的头上包裹着黑色的头巾,脖子到胸前的部分是洁白的,她们闭着眼,双手合十,表情虔诚地完成着每日的功课。
乔托在二楼彳亍着,内心充盈着一种连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他到底在期待什么呢?明明有这么多修女,更何况她们都闭着眼,他们相遇的几率又有多少?
奥贝丝荻安原本闭着眼,鼻翼之间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奶香,顾不得戒律,她匆忙地睁开眼,恰巧与那双银灰色的眼睛撞了个正着,她的双唇不可抑制地往上扬。乔托没有料到这般场景,面对着少女明媚的笑容,他慌张地低下头,匆匆地从一旁的扶梯离开。
灵啊,我想我感受到了光明。
教堂的钟声响起,修女结束早晨的祷告,纷纷准备去吃早餐。但是奥贝丝荻安的心中有一把火在烧,烧得她连吃早饭的时间都等不及。
“乔托父!”
“怎么这么快?你吃过早饭了吗?”
“吃过了。”
拙劣的谎言很快被揭穿。
“不可能,”乔托叹了口气,“祷告才刚结束呢。”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被戳穿的尴尬,从容自如地说:“说起来今天天气不错,很适合出来走走。”
街道上的人们刚开始一天的忙碌,除了人类,还有不少半兽人漫步之中。街角的面包店传来浓郁的烘焙香气,没钱上学的孩童们在自家门前玩耍,店铺门前强壮的女人们裸露着自己的半个胸脯气喘吁吁地干活。
“稍等一下。”说着,乔托优雅地迈着四足,在面包店里买了一块新鲜出炉的、冒着热气的白面包。
“给你的。”
这块白面包被递到奥贝丝荻安手中,她连忙推托:“这怎么好意思让您破费?”
“就当是你今天陪伴我探索光明之旅的酬劳。”
记忆中,奥贝丝荻安几乎没有吃过几次白面包,它的口感是如此松软,它的香气是如此浓郁,轻轻咬下一口,几乎不用费力咀嚼,面包就在口中化开了,留下回味无穷的奶香。望着自己身前的半兽人,奥贝丝荻安感到一种无与伦比的饥饿,她的胃在灼烧,她的心在灼烧,自咽喉开始,她的食道、她的肠胃似乎都变得滚烫炽热。灵曾言:面包是我的肉,葡萄酒是我的血。这昂贵的白面包似乎就是那人的血肉,她贪婪地、狂妄地将其吞吃入腹。
“奥贝丝荻安?”似乎是察觉到她过于强烈的注视,乔托扭过头,“你怎么在这么后面?我不认路。”
“抱歉抱歉,您走得太快,我都要跟不上了。”
的确,他身为半兽人,迈的步子相对于人类而言本就比较大,奥贝丝荻安又是一名人类女性。
“我们到啦,就是这儿。”
他们的脚步最终在简陋的孤儿院门前停下,孤儿院的四壁是用石子砌成的,由于年久失修,每堵墙壁上的石子都有掉落,导致它们呈现不一样的高度,在石头的空隙里,歪歪扭扭地长着些阴暗卑鄙的青苔,毫无自尊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苟延残喘,它们小心翼翼地计算着自己生存所需的养分,不浪费瘠薄的泥土中的一丝养分。即便它们活得如此艰辛而低贱,依旧还是有人看不过去,要铲除这些渺小的生命。
低贱的生命得不到尊重,这是奥贝丝荻安从小领悟到的道理。
“孩子们,我们来啦!今天我还带来一名新朋友。”
衣着寒酸的孩子们如同麻雀一样从屋子里涌出,围着她叽叽喳喳。
“奥贝丝荻安修女!”
“好久不见呀!”
“我们很想你!”
虽然孩子们看上去面黄肌肉,可是他们的眼很明亮。奥贝丝荻安温和地抚摸着他们的头。
“我来向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新来的乔托父。”
孩子们稀地打量着他,他们从未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半兽人。
“我可以……摸摸你的角吗?”一名小女孩怯怯地问道。
乔托微笑着低下头。“当然。”
『黑暗』
奥贝丝荻安最开始是在孤儿院里成长起来的,那时候的孤儿院比现在条件还要恶劣,所幸院长夫妇是好人,虽然吃不饱穿不暖,却还能汲取人间的善意。
那时候吃完稀得像水的米糊之后,孩子们做的事就是闭着眼躺着,躺着消耗的热量最少,躺着才不会饿得那么强烈。
后来修道院过来选拔新一批的修女,她们一批年龄合适的女孩子都参与了选拔,奥贝丝荻安幸运地被选中,那时的她只看见修女身上穿着的更为暖和合身的修女服,修道院更充沛的食物,看不到修女身上的一身漆黑,看不见她们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身体下的淤青和内心的伤痕。
院长夫人担忧地问道:“奥贝丝荻安,你决定好了吗?要离开孤儿院。”
“嗯!”小小的她牵起修女的手,满心雀跃地回答。
那墙角长着青苔的长廊,是她一生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