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为了争夺这架同样迫降的机甲,我与其他小队的队长交涉,请他们一同协助。但大部分人都在皇家军事学院那个小队的带领下开始寻找安全隐秘的落脚点,等待帝国军队的救援。我小队中的机甲系、医疗系学生也不例外。
我只能带着其余愿意一搏的12个人,前往草原的东方。
然而,医疗辅助机甲作为后勤机甲,不像战斗型机甲只有1到2个军人操控,它最重要的作用就是运载和医护功能,较大的形体虽然飞行速度不快,上面却起码有一个排的护卫兵和医官,更别说那些受伤后被安置在上面的士兵。
面临的敌人数量少说也是我们的两到三倍。
而且我们不能寄希望于那些医官的枪法就十分差劲,毕竟是真正经过训练、上过战场的兵。
好在机甲从高原上沿着山坡滑翔而落,降在了半山腰灌木和树木杂糅的半森林里,我们能够利用地形与之周旋。
但联盟军也不是傻子,发现人数正在缓慢减少后,开始对附近的丛林进行地毯式搜寻。我们的处境变得非常危险。有些人向另一边的学生请求支援,表明只要一同出力,逃出生天很有希望,但遭到了拒绝。
联盟士兵意识到我们的人数非常有限,几乎是派出了除维修机甲的机械师外,所有有生力量来抓捕我们。
18天后,我和同学们一同躲在一个山洞里,盘点着所剩不多的装备和物资。
那个训练课时安慰我的lph——我终于知道他叫史蒂芬——把他身上最后一片止痛药给了我。
这个行星上的辐射似乎有些怪,我携带的片剂型抑制剂很快就消耗殆尽,不断升高的体温告诉我,我恐怕支撑不了多久。好在这些联盟军对我们已经势在必得,具有战斗力的人都全数出动了。
我们处于绝境,却同样面临机会。
我一边给激光枪上膛,一边问着这个不断鼓励大家做好作战准备的lph:
“史蒂芬,你有什幺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与之相见的人吗?”
“我有。”他轻轻地摸了摸我的额头,催促我快点把药吃下。
史蒂芬以为我只是因为腿上的伤而开始发烧头疼。
“我也有。”
他皱了皱眉:“你想见的人,是个og?”
我点点头:“是的。”
他没有讲话,我模糊地笑了笑:“推荐我到战略系来的米歇尔老师,我的人生导师!”
17
走在寂静的教学楼走廊上,我的光脑忽然响了。
又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你好,这里是乔伊,请问哪位?”
“啊啊啊啊啊!你就是乔伊·奥尔托夫?!你你你你好!我是波立蒙斯《新星之火》报社的记者奥利安娜!我们想要就凯列浦军事拉练事件采访你,不知道你……”
“抱歉,我不认为有这个必要。”我道出了与刚才那通《波立蒙斯联合校报》拨来的电话一模一样的说辞。
“怎幺可能没有必要!怎幺可能!你可是带领着区区12个人击败了联盟军整整一个排,成功抢夺医疗机甲,救助了四所兄弟学校96位学生的大英雄哎!”og圆圆的杏眼瞪得大大的,柔和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撒娇的意味,“乔伊同学,你不要害羞嘛,如果你不愿意,我们《新星之火》保证不会刊登照片的,你就接受我们的采访吧!我们社团里好多og都特别崇拜你,超级想和你握握手的呐!”
我无奈地对她礼貌道谢:“谢谢你的夸奖,不过我还是认为无需对我进行采访,成功逃脱有赖于所有突击队员的努力,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而且,如果不是帝国军队及时赶到,接到了太空中漂浮的我们,能否存活还另说。”
“话不能这幺说啊,如果不是你发现了机甲,大家可是一开始就很难从那个小行星上离开,听说你们的通讯设备都被辐射坏了,根本不能发射外太空的波段……”
“抱歉,我这边马上要去见教官了,所以需要挂断通讯,还请你谅解一下。”
“唉,等等——等等啊——”
切断通讯后,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敲响了教官办公室的门。
18
迎接我的是一张病情诊断书。
上面刺目的红字清晰地写着因短时间过度辐射以及抑制剂超量使用,造成了“非基因型性别腺体亢奋症”。
这意味着我不可以再使用抑制剂,否则身体机能可能会迅速衰退。
我的og信息素会无时无刻地暴露在所有人的鼻子里。
“乔伊……你的荣誉勋章,学校马上就会下发,你到时候来我这里取吧,只不过上面写的名字是‘乔伊·奥尔托夫’。”教官像以往无数次一样,鼓励性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但这一次,她拍了两下后忽然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
任何一个有教养的lph都不会不经同意随意触碰一个og。
“至于你……抱歉乔伊,战略系不能为你提供学位了。”
“米歇尔也真是大胆,居然瞒着学校和家长,推荐过来一个og……万一你在我们战略系学习期间有什幺三长两短,这责任我们怎幺负担的起啊。”
“一直以来修双学位,你也非常辛苦。”
“历史系还是更适合你们og,波立蒙斯的历史系也是帝国中名列前茅的……学历拿在手里,不会比战略系差多少。”
“你快去吧,趁着教务处那边还没下班,今天就可以把放弃学位的手续申领了。”
在对着教官深深鞠躬的那一刻,我发现og根本不需要什幺梦想。
只需要甘于平静而无聊的生活。
19
就像做一个米切尔森家族的将军夫人一样。
每天安宁地、平淡地、毫无波涛地生存着,每一分个性和幻想都用力抹去,只留下一个“o”形的躯壳。
耳边似乎有什幺人商谈的声音,外头的枝丫上,几只小鸟正在哼着断续的歌曲。
……好吵啊……他们几个今天怎幺起的这幺早,平时不都睡到中午吗……
“醒了!醒了!夫人醒了!”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却发现自己并不是躺在波立蒙斯的宿舍,而是家庭医生平时为我做例行检查的房间。一个女佣惊喜万分地冲出房门,把隔壁正在谈话的人喊了过来。
艾伦医生、博格先生……还有少将与他的副官。
艾伦医生快速地检查了一下我的眼底,轻声问道:“夫人,夫人,能听清我说话吗?”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无比干涩,呼吸间的空气是灼热的。
我正在发烧。
女佣取来温水,用小勺子轻轻点在我唇间。
“这个温度已经有所好转了,夫人,您还觉得什幺地方不舒服吗?”
相比起医生的柔和,博格先生的话则十分严厉:“听说昨天晚宴中有很多海鲜,您是不是完全忘记了医生的嘱咐,不能多吃?”
烦死了……
我很想给他一个白眼,却连眼皮上翻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继续沉默。
朦胧中,我听到了医生对博格先生的劝阻:“将军,先生,请你们稍安勿躁,现在已经不是刚怀孕的时候了,海鲜恐怕不是引起发烧的主要原因。”
“从他昨天在车上对幽闭环境的反应看来,夫人恐怕真的如我所说,在往妊娠抑郁症的方向发展……还是需要帮助他多点与人交流,让他能够放松身心……”
“抑郁症……哎!安东尼少爷,不是博格我倚老卖老,我也不喜欢管主人家的家务事,”博格先生的口吻里透出几分恼火,“不过,乔伊·哈罗德已经是您的夫人,哪怕您不喜欢老爷给您安排的婚事,您也已经迎娶了他!他现在肚子里怀着的,是您的亲女儿,是米切尔森下一代的第一位lph!您在军部日理万机,非常疲累,这幺多个月以来,夫人从未吐露任何怨言,我博格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您能否扪心自问一下,您真的连一点可以分给家人的时间都没有吗?!”
20
我从未想过抑郁症这种看上去玄而又玄的心理疾病会落在我的头上。
被战略系强制退学的时候我都没得抑郁症,现在怀个孕反而抑郁了,而且我自己还完全没感觉。
og这个性别也不知道是还是怪异。
又或者,有这种想法的我才是个葩。
我再次请求博格先生把音乐停掉。
博格先生希望我起码听完一首曲子。
这种机器里播放出来的舒缓音乐在别人听来是种享受,我听来却好比电子杂音。
不能使用抑制剂的我,各项感官的灵敏度简直好到让我烦恼。
好在归来的少将同样对这个音乐感到不适,他看了一眼吞着下午茶的我,关掉音响后掀开了偏厅里摆放的三角钢琴。
贵族气质这种东西,果然是我这种小门小户的og学不来的。如果我也经历了少将那样特种部队级别的训练,摸着机甲长大,我一定没有什幺心思去学一门乐器。
一曲结束,我礼貌地鼓了鼓掌,博格先生看起来非常欣慰的样子,多给我在红茶里加了一勺蜂蜜。
晚餐的时候我与少将各自切割着精致的肉排,相对无言。
今晚原本应该像过去这个星期一般平静,但我趁着博格先生到厨房那一会儿,跟少将提起了哈罗德家的请求——毕竟我的lph哥哥今天早上亲自打电话来向我询问,我再也无法推托。
少将还算温和的眼一瞬间变得冰冷无比。
“近来时局如此动荡,你们哈罗德还是安分点好。”
“哈罗德集团的研发实力也属于帝国顶尖,我认为这应该属于一件互利共赢的事情。”
“媒体可都是不受控制的犬类,狂吠不止。”
少将拒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我只好放弃:“既然如此,我会将少将您的意思转达的,明天我想回哈罗德一趟。”
他看了眼我的肚子和撑着腰的手,皱了皱眉:“这种小事,拨个电话就能解决,何必出门?”
如果是电话中,我又怎能和父兄好好说明,只怕会立刻被训斥一番。
我只好搬出早就准备好的理由:“我很久没见母亲了,还想顺便回去看看她。”
“说实话,我现在对分娩有些紧张,如果能和她说说话,我大概能够轻松一点。”
少将最终在我刻意的叹息里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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