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檬出院以后,陆千明基本都在家陪她,等她情绪安定下来后,已经快到年关,他振作精,去找了陈国荣。
陈国荣在楼下接了他,锤他一记老拳:“你小子,没送你进局子不错了,还敢跑来招摇?你不知道我这几个月顶了多大的压力,老实说,快撑不住了。”
“能不能安排我见谢福成?”
“见个屁,你是不是也要害我丢掉公职才称心。”
“查出谁指使谢福成咬我的吗?他肯定是得到了好处,比如说,咬我保他不死。能做得出这么保证的,不是普通人。”
“废话,我不知道后面有大佬啊,可是大佬会直接出面嘛?提审谢福成的不是你们局的就是我们局的,那一堆人,谁黑谁白,我也不是火眼金睛,怎么分辨?”
两人进了陈国荣的办公室。办公室越来越像狗窝,案卷、材料堆得满屋子都是,盒饭有缘地散发没洗澡的气息,沙发上几身脏衣服委屈地蜷在一起,只有一支抽了一半的烟兀自在烟缸里袅袅沉思。
“我岳丈警告我了,让我抽身出来。我老婆也拿离婚威胁,说嫁给我就像守活寡,叫我打光棍算了,别祸害女同胞。”陈国荣递给陆千明一支烟,无奈的咧嘴。
“你岳丈怎么说?他跟那个姓沈的也走得近,会不会——”
陈国荣苦笑:“还是拿证据说话吧。我是被你这小子害了,事到如今,只能挺下去。搞不好也跟你一样了。”
陆千明吸了几口烟,把材料袋子提到茶几上,说:“这案子这儿拖下去,早晚给拖黄,我想了个玉石俱焚的法子,如果我不幸意外了,这些材料你替我寄到中纪委,海关总署,高检,哪儿有用就往哪儿寄,免得我白白死去。”
“哥们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想逼人家图穷匕见。我发现我家座机被人装了窃听器。”
“谁干的?”
“不清楚。”陆千明也是一头雾水,平时他和苏檬都不在家的时候,一定有谁来过。
“我打算用那个电话约顾文辉出来,戴好录音笔和抢。如果窃听器不是他装的,那害我的那帮人也会知道,作出部署。真想就会大白。喂,你的枪能不能借我?”
“胡闹!他要不说,你还这能把他往死里打?你这是在犯罪。”
“你看看,正常途径走得通嘛?处处碰壁,我是心灰意冷了。”
“我反对。搞不好前面就有转机。”
“话是这么说,恕我眼拙,看不到。”
……
隔了一天,陆千明果真给顾文辉打电话:“顾厅,见个面吧。”
“什么事?”
“就聊窃听器的事儿。”
那边只是稍微顿了下,马上说:“可以,但最近我很忙,到时会让秘书通知你。”
顾文辉接到沈卓的短信后,直接去医院见了陆离,然后用她的手机给陆千明打了电话:“南岸码头,晚上七点我见一个人,你可以早点到,藏起来,憋足劲把戏全部看完。”
陆千明走前,打电话到陈国荣那里:“查一下,今天晚上7点致远有什么动作?无论什么动作,都要想方设法破坏。”
苏檬在睡梦中惊醒,她仿佛想起了什么事,却又不那么真切。
她猛地坐了起来,然后看见陆千明坐在她的床边,头发有被雨打湿的痕迹。
“你醒了。”
“不是才刚出去么?”她昏昏的,“怎么又回来了?”
“同事那边有事,我晚点再过去。”他抚上她的脸,“楼下新开了一家甜品店,要不要去尝尝?”
“好吧。”她伸了个懒腰。
“外面风大,多穿点。”他站起来走到门边等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7点的行动计划是否能够延后,顾文辉一点底都没有。如果误事,沈卓接到电话绝地反击,他非但见不着“雪狼”,自己也将尸骨无存。
必须利用这最后的机会。顾文辉向沈卓举杯:“沈总,把我当朋友,你就给我交个底儿吧……致远的后台是不是一个代号叫‘雪狼’的人?”
沈卓也没怎么诧异,说:“自然是瞒不过顾厅。”
就在陆千明打算出门的时候,海关那边来了电话,海关的大头喊他过去把今晚的计划说了一遍,还叮嘱他回市局领回自己的配枪。
他这才反应过来前段时间的种种都是策略。
但这些依然让他不爽,他可以忍受平庸、误解、悲情,但不喜欢被利用。
他僵硬的出了局里,发动摩托,不停加速,人影,建筑不断掠过。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反正路前面还是路,他可以无止境地开下去。
等到心里的燥郁被晚风渐渐吹散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被人盯上了,是一辆白色的本田轿车,先只是不紧不慢跟着,到空旷的地方朝他贴近。
谁?陆千明心情正在不爽,这辆车这会儿过来简直是存心找辱。
陆千明仗着摩托车的轻巧在车从里头如游鱼一样灵活穿梭。
正是下班高峰,白色本田很快力不从心,被陆千明成功甩掉。
甩掉尾巴很快让他获得成就感,他意识到有重要的事情等着自己,参与重要事件的豪情风起云涌,他加快马力,朝南岸那个野码头驶去。
出了城区,他再次感觉被车堵截,这回是两辆,一辆路虎越野,一辆中性面包,他们试图用心昭然若揭。陆千明已把摩托车开到极速,并试图扭出花样,时左时右,以让那两辆车控制不及自相残杀。然而,对方的车子性能好,自己老旧的摩托车却不堪驱使,时不时蹦跶一下,跳得老高,如果不全贯注随时可能人仰马翻。
陆千明感觉不妙,连忙从兜里取出手机,单手给陈国荣电话:我在去野码头的路上遭遇堵截,一车是黑色路虎,车牌号……,一辆是白色金杯面包,车牌号……,你赶快派个可靠的人去那里保护顾厅的安全……对,顾厅的事我以后再说,他现在很危险……什么?南岸码头你都不知道?出国道往右……
这个时候,他感觉一阵巨大的冲撞力向自己袭来,身子就像一团面饼要被挤扁,手机在震撼中先被甩了出去,紧接着他整个人从摩托车上飞了出来,像被猎枪击中的大鸟掠过白色面包的车顶,钝重地落了下来。
他的世界顷刻一片寂静。只有手机里还回荡着陈国荣的呼唤:你怎么了?陆千明,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