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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 (出版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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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扎好的伤口,疼得他眼冒金星,几乎昏厥过去。

    他呼呼连喘几口冰冷的口气,熬过那阵昏厥的感觉,缓缓平复下来,才勉强把背斜靠在椅脚上,无地睁着眼睛。

    脑子乱糟糟的,里面闪过的都是些什么,连他自己也不大看得清楚。

    他们,他们都恨他

    母妃如是,咏棋如是,都不喜欢他,都喜欢咏临。

    为什么

    他和咏临长得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他比咏临做得更好,更多。

    他就这样在地上坐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到了宫里梆子声传来,清冷响脆,才将他惊醒,暗中惊讶。

    难道已经过了子时

    自己竟呆坐了如此之久

    动了动,手脚都几乎麻了,酸软痹疼,地上又冷,身子一阵一阵打颤。咏善知道伤后受冻,是对身体极不好的,宫里虽然暖和,毕竟地上也冷。暗骂道,本来就是个没人心疼的,如今连自己都糟蹋起自己来了。若就这样冻死了,只怕世人个个拍掌称快,咏临咏棋正好重在一起,快快活活。淑妃多少会哭几声,不过她还有一个最疼爱的儿子在,多半也是一年半载就如常了。

    他向来心志坚毅,今天一时动了情肠,竟难以自禁,越想越是自苦,不知道吃这么多苦头到底为了谁

    如果是为了自己,当这个太子,自己又没有怎么快活,反而添了无数烦心之事。

    咏善慢慢把自己挪到床边,觉得腿上疼痛难忍,低头去看,白色的纱布已经现了血色,恐怕是刚才摔下去时把伤口压开了,又开始渗血。

    他冷冷凝视着自己的血色,隔了许久,才想起要重新包扎,唤道,“来人啊。”

    外面的侍从们谁都不敢走远,都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一听到声音传来,门立即被推开了。

    常得富走了进来,知道太子心里不爽快,动作比平日更谨慎,到了咏善面前,老老实实垂手低头,“在。太子有什么吩咐”

    咏善年轻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只是随意指了一下腿,“把伤口重新包扎一下。不小心迸开了。”

    “是,奴才现在就去唤太医。”

    “唤什么太医半夜三更的。”咏善微有点不耐烦地道,“你来弄就好了。”

    常得富不敢多言,只好真的弄来干净纱布,开始帮咏善包扎。

    咏善斜靠在床上,任常得富帮他更换纱布,闭着眼睛眼,心不在焉地问,“咏棋睡了吗”

    “还没”

    咏善睁开眼睛,“这么晚了,他怎么还不睡不习惯吗”

    “这个”

    “这个那个什么吞吞吐吐的,有话爽快说。”

    “咏棋殿下睡不着,是因为因为咏临殿下”常得富胆怯地瞟了咏善一眼,“咏临殿下出了这里的门,就坐在前庭的雪地里哭起来了,咏棋殿下住的房间窗户刚好对着前庭。他要出去劝,奴才不敢让他出去,所以命人拦了。咏临殿下又又哭得很伤心”

    “他伤心个屁”咏善烦躁地喝一声。

    常得富顿时不敢做声。

    咏善瞪着眼睛看着前方,仿佛咏临就在面前。过了一会,才回过色,幽幽问,“他在雪地里坐了多久”

    “从这里出去之后,就就坐着了”

    “还在哭吗”

    “已经停了。”常得富叹了一声,“就是在发呆。”

    这么久咏善心里一跳。

    “你们都死了吗怎么不叫他起来”

    常得富听出斥意,连忙小声辩解,“我们个个都劝了,他不听。奴才还大着胆子把他拉了起来,可一拉起来,他又扑通一下坐了下去。这个这个毕竟是咏临殿下,我们也不敢对他无礼”

    “够了,别嘀嘀咕咕了。”

    咏善沉默了半天,目光移到常得富。正巧常得富也正偷偷看太子的脸色,四目一碰,常得富赶紧低下头,吓得心脏狂跳。

    忐忑不安中,咏善的叹息传入耳中。

    “你去,叫咏临给我进来。”

    “呃”

    “快去”

    “是。”

    不一会,咏临就被带了进来。

    咏善坐在床上看着他。

    外面很冷,咏临又在雪地里呆久了,就算身上穿着最好的貂裘也没用,冷到极点后,骤然进了较暖的内室,猛然打起冷战,倒象一只失魂落魄的发抖鹌鹑。

    他向来是健康结实,咏善和他一起长大,很少见他抖成这样,知道真的冻到了,心里也有点懊悔,锁起浓弄眉呵斥常得富道,“你手打断了吗还不快点给他弄碗热汤来。”常得富赶紧应是,一溜烟跑去端汤。

    “你过来。”咏善对着咏临黑着脸道。

    咏临虽然挨了打,哭过一场后算是发泄过了,还算听话,真的乖乖走了过来。但咏善右手略动了动,他立即反射性地警惕起来,黑眼珠盯着咏善的手,仿佛觉得咏善又会来一个耳光。

    咏善不觉好笑,放轻了声音,“我不打你。”掀开自己身上被子一角,“进来吧,冻死了你,母妃还不杀了我”

    咏临正冻得受不了,早就眼热咏善的热被窝,赶紧踢了鞋子,怕冷猫一样钻了进去,和咏善肩并肩靠在一起。他手脚冷得冰似的,碰到咏善热乎乎的身子,倒把咏善冷得一哆嗦。

    “你胆子倒不小,靠得这么近,不怕我又打你。”

    咏临困惑地反问,“你不是说不打我的吗”

    这话把咏善给说笑了,虽然气这个弟弟惹麻烦,却又不得不心疼。

    两兄弟并肩靠在床头,同盖一床被子,一时都觉得暖暖和和。

    “如果我还打你呢”

    “有什么办法”咏临撇嘴,“谁叫你是我哥,又是太子,被打死也是我的命。”

    咏善微讶,转头去观察咏临色,真的不像在负气说反话,忍不住问,“我拿你撒气,你真的一点也不怨”

    咏临咬了咬下唇,小老虎似的睁着黑眼珠想了半天,良久才低声道,“这事我有错,咏棋哥哥也有错。他不该写信,我不该送信。你把气撒我身上,总好过撒咏棋哥哥身上吧。”

    咏善心颤了一下。

    咏临每次提起咏棋,他总不免火冒三丈,这次却异常平和。就连咏善心里也知道,其实最该受罚的是咏棋,他只是下不了手,把这个弟弟拿来发泄罢了。

    咏善默然半晌,“你既然不怨恨,为什么又坐在雪地哭”

    咏临没做声。

    咏善不耐道,“男子汉大丈夫,又是皇子,有什么事要嚎啕大哭也不怕人笑话。还坐在雪地里,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咏临还是半晌不做声,低着头,不知道是忏悔还是不好意思,到后来,却猛地咯一下笑起来,露出和咏善一样雪白整齐的牙齿,脸上带着顽童似的表情,“哥,我就知道你说的都是假话,我就知道你心疼我。呵呵。你心疼我,是不是”象恶作剧成功的孩子一样,完全乐不可支。

    咏善被他弄得无可奈何,骂又不是,笑又不是。

    常得富端了热汤过来,咏临便一手端着汤喝,一边和咏善闲聊。

    正在此时,急促的脚步声忽然传了过来,隐约伴着侍从恭敬的声音,“请容奴才先进去禀报”

    还未说完,门已经被人推开,一阵香风被门外的冷风吹到床前,两兄弟眼帘一晃,已经瞧清楚进来的是淑妃,后面跟着想拦又不敢拦的侍从们。

    “母妃”咏临咦了一声,从床上坐起来,“母妃怎么来了”

    咏善哪会不明白,也坐了起来,在床上做了个请安的手势,皮笑肉不笑道,“子时夜深天冷,母妃这么过来,不是探望我的吧”偏头对咏临道,“谁叫你不快点回去,现在把母妃也惊动了。”

    一番话把淑妃说得脸色一阵白一阵红。

    她其实是得了消息,说咏善唤咏临过去斥责,不但动了手,还罚他跪在雪地里,本来想着罚一会就好,不料到了子时还不见咏临回来。

    这样跪在雪地,岂不活活冻死

    咏善的冷性她是知道的,唯恐咏善真的不念兄弟之情,越想越心焦难耐,亲自赶了过来。

    万万没想到,闯进内室,竟是兄弟和睦,同盖一被,正谈心呢,反显得自己狐疑多虑,非常尴尬,心里安定宽慰之余,强笑道,“我才不管咏临呢,交给你管教最好。今夜好像又开始翻风,有伤之身最忌天气反覆,横竖我也睡不着,就过来瞧瞧。好些了吗”一边说着,一边在床边坐下,温柔地端详着自己这一对个性南辕北辙的孪生儿子。

    咏善知道她言不由衷,也不揭破,笑道,“多谢母妃牵挂了,其实伤口好多了,现在一点也不疼。我只是养伤一个人闷着,所以找咏临过来聊聊天。母妃要带他回去吗”

    淑妃坐下,早看清楚咏临脸上的五道指痕,心里多少也猜到一点,知道咏善说的不尽是实话。不过现在两兄弟有说有笑,总是好事,她是聪明人,知道这太子儿子可不是好招惹的,不再深究,摇头笑道,“不了,让他陪陪你也好,你顺便教导教导他。看见你伤口无碍,我就放心了,这就回去。”又对咏临道,“好好听哥哥的话,他打你骂你,都是为你不争气,都是为了你好。”

    叮嘱几句,果然留下咏临,安心地走了。

    咏临又挨打又受冻,搞了一夜,现在暖和舒服,困意上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咏善睨他一下,“想睡了”

    “嗯。”咏临迷迷糊糊点头,问,“哥你还想聊天吗”

    “果然没心没肺。”咏善低骂一句,“天下还有谁比你更有福气什么都不用操心,只管专心惹是生非,还要有人为你担心得睡不着。母妃如是,他也如是。”冷哼一声,把常得富叫了过来,“你去和咏棋说,咏临已经在这边睡下了,一根头发也没伤,要他别担心,好好睡自己的觉吧。”

    说这话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脸绷得紧紧的,又冷又紧,也许恐怕就象一块生锈的铁。心里也又冷又硬,不知从哪泛起的酸味无缝可钻,锲而不舍地弥漫在胸口。

    他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冷冰冰的角色。

    他垂下眼,静静地端详,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俊脸带着稚气,已经满满写着睡意两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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