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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悲城(含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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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个疯子

    慕善在心里骂道。

    开了一段,路逐渐平实宽阔。约莫隔个几十米,就能看到身着迷彩的持枪战士,闲散的守在路边。

    而道路两侧,大片大片的罂粟花,红得像鲜艳的血海,一直绵延到远方,几乎与蓝天青山连成一片。

    而那淡淡的香味,终于令慕善识别出那就是蕈身上的气味。

    他自己,不就像一朵罂粟

    蕈却在这时把车一停,一抬手,打开了车门。

    孩子的尖叫此起彼伏传进来,两个小小的头颅趴在门边上。蕈含着雪茄,脸上浮现愉快而明亮的笑容。他说了句什么,双手一伸,就把一个孩子举起来,放到大腿上。

    “蕈、蕈”那孩子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穿着极不合身的破旧军装,黝黑的脸,大大的眼睛,笑嘻嘻的扑在蕈怀里。

    这么温情的蕈,实在跟昨天的手起刀落判若两人。慕善别过头,不看他的伪善。

    没料左侧车门一响,孩子们的欢呼飘进来,两个半大的孩子,扒着车门就爬到慕善身上。

    他们身上脏兮兮的,小脸也黑黑的。眼睛却亮的吓人。其中一个抬头看着慕善,用泰语问了句什么。慕善听不懂,勉强对他微微一笑。两个小孩欢呼一声,扑到慕善怀里。

    口水。

    脸上、肩膀上,都是小孩的口水。两人简直是抱着慕善一顿乱蹭乱亲,很喜欢她的样子。慕善呆在原地,叹了口气。

    直到两个孩子抱着慕善的腰死活不肯起来,蕈才一手一个,把他们拎起来,放在车门外。又从储物格里拿出几根糖果棒,放到他们手里,再拍拍他们的肩膀。

    孩子们欢呼着散去了。蕈关上车门,笑嘻嘻看着慕善不做声。

    “他们说喜欢你,像一块奶油蛋糕。”

    慕善不理他,心道你是块过期的毒蛋糕。

    他哼了一声,长臂忽然一伸,抓住慕善的肩膀,低头就在她脸上重重亲了一口。

    他的口水和孩子们的混在一起,只令慕善脸上阵阵发麻。抓起纱笼重重擦了擦,狠狠的瞪着他。

    他的心情似乎很好,细长的眸含着笑意看她一眼,伸出麦色修长的手指,指着自己肩头一圈新鲜的齿痕“知道这是谁咬的吗”

    慕善忽然有不妙的预感。

    他似乎故意让她难堪,一处处数着肩上的红痕,半笑不笑的道“你昨天非要抱我,还咬了这么多口。把我点着了,你却睡得像只猪,踢都踢不醒。大半夜我去哪里找女人只能跟女奴做一晚上。现在亲你一下怎么了”

    “我怎么没咬死你”慕善冷冷道。

    换来的,却是他更加爽朗的笑声。

    又开了十来分钟,视野豁然开朗,前方一长排竹棚和木屋,应该就是将军住的地方。

    罂粟的香气和火药的气味夹杂在一起,愈发显得周围安静、冷酷、紧张。

    路旁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全是实枪核弹的士兵。还有几辆载满武装士兵的卡车,迎面驶过。那些年轻士兵的脸,有一种刻板的冷漠。慕善毫不怀疑,这些人体内都有同样的嗜血因子。在他们眼里只有金钱和武力,没有人性。

    她竟然流落到这里,陷入走投无路的境地。

    陈北尧这会儿估计已经想杀人了。

    如果他拒绝涉毒,她只怕境况堪忧;如果他妥协,她更加生不如死。为今之计,只有信他。她也不会坐以待毙,只能静观其变。

    她跟着蕈,脱了鞋,沿着木梯一步步向上。这是一间很漂亮的木屋,每一块木板,仿佛都有相同的颜色、纹理。脚踩在上面,又温润又凉爽。

    两个高大的士兵背着枪站在门口,上前从头到脚把两人检查拍打一遍。甚至连蕈,都主动摸出口袋里的两把薄刃,才被放行。

    正中放着一张紫檀木圆几,一个男人跪坐着,闻声抬起脸。

    慕善心头一动,这个男人

    他穿着白衬衣、灰色迷彩裤,身形高大略显削瘦。看起来约莫三十七八岁,相貌却很清秀斯文。

    这就是蕈的首领

    看到慕善,他微微一笑,眼中闪过柔和温润的光芒。

    他朝慕善坐了个请的手势。

    慕善在他对面坐下,蕈则坐到他左手边。

    他提起紫砂壶,倒了三杯茶,拿起一杯,放到慕善面前。慕善色不动,端起喝了,看着他。

    他目露笑意,第一句话,却是有些生涩的汉语“对不起。”

    慕善微微一怔。尽管知道他们捉自己来是为逼陈北尧就范,但这个充满诚意的道歉,还是令她略有些吃惊。

    首领又用泰语说了几句什么,蕈耸耸肩,为她解释道“首领说很抱歉委屈你,他只是想跟陈北尧好好谈一谈。无论能否合作,都会放你走。放心,你在这里很安全,就像客人一样。”

    伸手不打笑脸人,慕善对首领礼貌的笑笑,问“陈北尧什么时候来”

    “明天。”蕈笑了,自己又添了句,“中国男人真有意思,之前一个亿都买不通,现在为个女人竟然自己送上门。”

    慕善冷冷看他一眼,心想,你这种人,怎么会懂捉鬼放鬼都是你们。

    首领话锋一转,却是问慕善是哪里人、在哪里受教育。甚至还表示了对慕善母校h大的赞赏。末了,他让蕈转告,这两天她可以随意在附近转转,蕈会为她导游。

    “就当是来度假。”首领这么说。

    重新坐上蕈的车,慕善之前的紧张,因为首领的态度而得到缓解。难道首领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难以判断。

    尽管首领让蕈陪同,可他哪里有耐心直接开车把慕善又送回了原来的木屋。

    车刚停稳,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乐曲声。慕善跳下车,却见蕈身形一顿。

    她仔细侧耳一听,模模糊糊竟然唱的是中文“风云起山河动金戈铁马百战沙场”

    这是什么歌曲为什么在金三角有人播放甚至隐约听到有人随歌附和而唱的声音

    “你是不是中国人”蕈坐在车上,居高临下瞥她一眼,“军歌都没听过”

    “谁在唱”慕善不得不承认,在陌生而危险的国度,听到熟悉的语言唱着悲壮的歌曲,心头的感觉很怅然也很温暖。

    “那是国民党的部队,君穆凌将军,台湾人。”蕈难得好心的解释,却话锋一转,“你别乱跑啊,进了雷区炸死了,北尧哥哥白走一趟。”

    说完也不看她,径自开车走了。

    周围防备森严,慕善本来就没有私自潜逃的愚蠢打算。回到木屋,老妇人又语言不通,她只能等了。

    到了傍晚的时候,她忽然再次听到汽车的引擎声。走出去一看,蕈把车停稳,探了个头出来。

    她心头一跳。

    “女人,我刚收到首领通知,霖市的人已经到了。”蕈笑嘻嘻的道。

    车子重新停在军营入口处,哨兵却报告蕈,运送中国客人的车辆,离营地还有五分钟车程。

    慕善隔着玻璃窗望着道路尽头,心里有些紧张。

    不管怎么样,只要一会儿见到陈北尧,她一定会站在他身旁,就算枪林弹雨,也不会跟他分开。

    等了有几分钟,果然有几辆越野车出现了。他们停在离营门口五十米左右的位置,几个持枪士兵先行跳下来,然后陆续又下来几个男人。

    隔得远,又有扬尘,慕善看不清哪个才是陈北尧,只能踮着脚张望,心也跳得愈发的快。

    终于,那一行人在士兵前后护送下,朝营门口走过来。

    慕善的心提到嗓子眼。

    他们越走越近。慕善终于看清为首那人的容貌,心微震。身后的蕈低低“咦”了一声。

    那人穿着纯黑的衬衣,在一群男人中最为高大醒目。深邃的眉目英俊如画,仿佛散发着沉静的暗光。

    他的目光原本平静,却在无意间掠过慕善时猛的一停,脚步也随之顿住。然后,他转头对士兵和手下说了句什么,立刻阔步走到她面前。

    黑眸紧盯着她,带着几分不确定“你怎么会在这里”

    “丁珩。”慕善心头重重叹了口气。

    他的眸中却升起洞悉一切的心疼怜惜。

    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一抬手,轻轻将她拥进怀里。然后不顾她的僵硬,不顾周围人的诧异,温柔的收紧。

    33、甜头

    令丁珩松开慕善的,不是士兵的喝斥,而是身后传来的一声懒洋洋的口哨。

    慕善和丁珩都转头看去,只见蕈颀长的身躯闲闲的靠在越野车上,细长的眸微微眯起。

    慕善懂他的眼她之前一直表现得对陈北尧忠贞,转头却跟另一个男人抱在一起。

    丁珩看一眼蕈,低头把慕善的手握住“你不会有事。”

    慕善反而将他的手紧握“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让我跟你们在一起。”

    丁珩看着她头一次主动握他的手,缓缓一笑“我见完首领就来找你。”

    说完,又将她的手重重一握,这才松开。在她沉默的视线中,与那队人走进了营门口。

    慕善看着他的背影,色沉静下来。

    就算丁珩之前不知道她被挟持,现在必然也融会贯通一清二楚。他这个时候来找首领,对陈北尧来说绝不是好事。异国他乡,是多么好的干掉陈北尧的机会。

    更严重的是,如果他跟首领联手,陈北尧的境况只怕更加不妙。

    她刚才提出要跟丁珩呆在一起,就是想趁机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这样她心里总有些底。

    可丁珩虽然对她重情,却没同意。究竟是心中也防备着她,还是连他也无能为力

    肩膀上却忽然一沉,麦色粗粝的指腹在摸她的皮肤。蕈似笑非笑的声音传来“霖市黑道是不是共产共妻啊”

    慕善仿佛没听到他的挑衅,声音放软几分“能不能带我去见首领”

    她不能坐以待毙,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她也想帮陈北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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