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一笑,眉目流转间,一片灿然晶莹,更见飒飒
“我自有主张”
瞿云说的“这几日”,在第三天午后便有了消息,两人一齐告了假,出得宫门,直奔“翠色楼”而去。
这次的路径,与上次截然不同,只见瞿云绕过小楼,直趋后院月门,一个十几岁的小厮迎了上来,也不言声,就领着出了进了花园
他扳开一道石板,把下面的精钢栓拧了三回,弹开一个黑黢黢的洞口,两人一跃而下,小厮再把石板盖上,一切便毫无踪迹了。
洞下别有天地,几条迷径纵横交错,曲径通幽,瞿云走了几步,晨露便看出,这暗含五行阴阳之数。
一刻之后,两人来到一道门前,一跃上来,只闻得一阵稻草清香,却原来是一间柴房,洞外守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婢,笑着万福道“小姐正在正房等着呢。”
这是一处稍有喧闹的宅子,看似普通富户,却实是清敏在京城的秘密据点,“干将”组织中的重要成员,都已经到齐。
两人正欲推门进入,却听得里面一阵清晰的争执
“敏小姐不必多言,要我膺服这十几岁的小女孩,决无可能”
“十二郎莫非是要背弃誓言吗”
清敏声若寒冰,吐字铿锵,冷冷笑道“也是我愚钝,这都过了二十几年了,什么仇什么恨都记不真切了,十二郎你一身才学,若不是虚掷于此,早就封侯拜相,位极人臣了”
里面亦是报以大笑“敏小姐,你不必用话激我,王十二虽然不才,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道理,还是自小识得我一生之中,只服主上一人,为报她的血海深仇,就是丢了性命,也不算甚么,只是要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来做首领,我一万个不答应”
瞿云听得大怒,正要推门进去指斥,却被晨露拦住了,她莞尔一笑,示意继续听下去。
却听另一个声音低低道“在下也有异议敏小姐,你说这位新首领,是故去主上的传人,可她才多少岁主上已逝去二十余载,她如何传得衣钵,这样的蹊跷,让我们怎生心服”
瞿云面露难色,晨露的身份,只得他与清敏两人知道,若要告诉这些四方主事,一则骇人听闻,二则涉及鬼之事,听着实在荒诞,所以两人商议,决定以“林宸传人”的身份,介绍给四方主事。
只听清敏从容答道“郁公子,亏你也是江湖上混的,竟不知道各门各派的规矩娥眉、碧城的高人,都有留书以待有缘的故例,新首领一身武功,皆是出自主上就算你没见过,其余两位主事都是老人,一试便知。”
“留书传下衣钵这等事情,前人传里才有只是得了一本册簿,就有资格做我们的首领”
郁公子听着年纪不大,只是辞气犀利,闻者侧目。
他稳坐房中,面带冷笑,更显得剑眉星目,见众人一时无话,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正要再说,只听得门外一声轻笑
“各位久等”
这声音清澈有如寒冰轻击,却偏偏生出无穷魅力,上位者的威仪,淡淡可见。
门支呀一声被推开了,两道人影出现在人前
当前的,是一个素衣少女,只见她雪衣乌发,一对冰雪般的眸子向在场众人一扫,人们只觉得清冽耀目,灿莹莫名,呼吸都为之一窒,情不自禁的,立了起来。
她目光触及之处,那先前谈笑自若的郁公子,不由退了半步。
晨露却不再看他,只是望着角落里的中年汉子,轻启檀口
“十二哥”
什么
那本来别过头,一副倔强的中年人,听到这熟悉而陌生的称呼,不由手中一颤,险险把茶杯都捏碎了,却也浑然不觉“你叫我什么”
“十二哥,听闻你的擎日掌已达极境,这几十年,竟精进若此我们出去切磋一下吧”
少女说了这样一句话,听着凌乱,却又模模糊糊,意有所指。
“我不和小丫头动手。”
中年人沉沉道。
“十二哥”
晨露笑得畅快,齿间滑出的这声称呼,带着特的韵味,那是一种颇为熟悉的感觉。
中年人只觉得心惊“你到底是什么人”
“十二哥只管出来便是,您还怕,我这小丫头的暗算吗”
中年人受不得那目光中含笑的凛冽,把茶杯往桌上一顿“我们出去”
两人走到庭院之中,确定房中诸人已然听不见,晨露这才轻笑道“十二哥你好糊涂,连我也认不出来”
中年人如遭雷击,呆在当场。
且说房中众人,谁也不在说话,只默默喝着茶,等待院中的消息。
王十二入会最早,性情刚正爽直,众人隐隐以他马首是瞻,这番不免要看看他的态度,再做打算。
只过了半刻,王十二便疾奔而入,情带着压抑的激动,和狂喜“老金,你快出来,我有话同你说”
他唤走了之前的老搭档,金玄,屋内的四方首领,只剩下新进的两位青年俊彦。
郁公子冷眼看着少女回到室中,悠然笑道“姑娘,任你舌灿莲花,也只能骗骗老王他们,要想说服在下,恐怕没这么容易”
晨露轻轻摇头“我从不对牛谈琴。”
郁公子眼光越发冷厉“在下也从不与庸人合作”
晨露微微一笑,眼中波光,比月华更为悒丽皎洁
“你还记得,你加入干将的誓言吗”
“记得”郁公子毫不忧郁地说道“扫荡蛮夷,涤尘宇内,使我中原千里,永无灾患”
晨露森然道“不错,你没有忘却组织的誓言,可你今日徒以意气相争,不顾组织大局,是什么使你狂悖若此”
她微微一怒,眉宇间一片凛然高贵,使人不敢逼视,郁公子稍稍移开眼,却仍是坚决道“我只服从在我之上的强者”
“好”
晨露击掌道“我若不与你比试一二,也难叫你心服你想比什么,谋略,还是武功”
第三卷 第三十九章 惊魂
郁公子傲然一笑“不妨合二为一”
他唤过贴身小厮,从沉重行李中取过四四方方的物事,竟是一架唐木棋盘。
“请各位暂且退出”
晨露明白了他的意思,扬声道。
她年纪虽小,言语之间,却自然有一种不说不清的魄力,使人心仪景从。
众人退到院中,只听得棋子在器中轻晃,片刻便重新寂静显然,两人已经猜出了黑白。
一阵清脆响声,众人闭目,想象其中已是暴雨梨花之态,室内狭小,又如何躲闪
这无数叮当响声,在下一瞬,全数停滞,众人凝而觉,只听得一声衣帛风声,那些棋子,便一齐回到了原处。
瞿云听了出来,这是晨露以袖轻拂,把所有棋子全数振回。
“啪”的一声,十分响亮,仍是有一只黑子,在袖劲下幸存,稳稳落入盘间。
晨露却不着急,微微一笑,声音甚是愉悦,她起手,只拈了一个白子,空中竟隐隐现出蝶嚣之声,回环往复,说不出的轻灵诡谲。
“飞去来器未免太过小道”
郁公子口中如是说着,手中却也费了一番周折,让棋子落于盘间。
两人如此来回,以快见快,不多时,局面便已初现端倪。
“且住”
少女清冽声音响起,在黑白子的飞舞回旋之中,分外清晰。
“要认输吗”
“你这妄人只待我这一子落下,任你有蛟龙飞天之能,也尽数灰飞湮灭。”
“什么”
瞿云听着郁公子惊骇之声,再也耐不住心下好,奔入房中,看向棋盘。
他亦是弈道高手,平日里只与皇帝手谈论棋,今日遇此良机,不免心痒。
只见棋盘甚是怪异,满盘看来,郁公子处处占了上风,锋芒毕露,可是晨露的棋步,却是云里雾里的虚玄,瞿云满心疑惑,却在见到她最后一着时,惊诧不能成语
这一着,甚至还未完成,她落子于盘,手却没有离开,只是微笑着,看着对手。
这一着,如同天地沉寂,万马齐暗之时,那破开苍穹的灿然一剑
只是,惊才绝艳的一着,便定下了乾坤。
元祈的棋步,从不显山露水,水到渠成之后,你才惊叹,他之前的无数琐碎,都凝成如今的江山如怒。
而晨露她的棋,非关谋略,只在,那一念拔剑,天外飞仙的一着。
“这一局,我输了”
郁公子略见失落,却又笑道“只是,在武之一道,你却失了先机刚才那一颗黑子,已然破你长袖。”
晨露抚了抚袖口那道长缝,莞尔一笑,眸子清冽晶莹,竟是让人目眩
“你脱开外袍。”
郁公子疑惑着,解开衣带,只见内衫之上,胸膛的位置,竟牢牢嵌着一枚白子
他颓然坐下,这乎其的一幕,终于让他说不出话来。
众人此时都围拢过来,看着晨露的目光,与一开始,殊然不同。
他们眼中满是仰慕膜拜,再无半点疑虑。
简单听过四人的禀报,又谈及了鞑靼“弥突”会盟的近况,晨露和瞿云瞧着天色渐暗,惟恐宫门下钥,便起身告辞。
他们走在城中大街上,见得天色渐暗,隐隐有雨云之象,四周街市便纷纷收摊,四散奔回。
瞿云取出几钱银角,买了两把竹伞,也不让老妇人找钱,与晨露继续前行。
天色很快变黑,夜晚因着风雨,早早到来,豆大的雨点洒落,打得人脸生疼,路上的行人抱怨着,却都加快了脚步,不多时,街上已空无一人。
晨露撑起竹伞,正要笑说“象不象林间浣衣女”,却见对面屋脊之上,有一道黑影疾闪而过。
她不及收伞,只平地一掠,飘然若仙地登上屋檐,伸手向那人腕间扣去。
却见寒光一闪,那人手腕之上,平空多出一柄齿锯环刃,眼看就要刺破这雪白柔荑。
那人正在得意,只觉得眼前一花,自己的隐秘兵器,竟裂为几片,朝着自己飞来。
他手忙脚乱的避开,腕间要害已被对方扣住,魂飞魄散之下,他全力一挣,才堪堪逃出生天。
他脚下生尘,使出十二分本领,疾奔而去。
晨露也不追赶,只是端详着自己的手,低喃道“怪”
瞿云凝看去,只见那雪白指间,竟是一片腥腻粘滑的鲜血。
“那人腕间,满是鲜血,瞧他身形,却很是矫健,不象受过伤”
她对着瞿云道“明日,你不如去京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