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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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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个闺中琐事,又怎能占去她分毫的心

    那时的她,四顾天下,又何曾回身凝视,这幽深宫闱中,一个小小女子的珠泪盈盈

    却又怎会料到,这几滴珠泪,将会在元旭心中,惹起几重涟漪,最终,将远在北疆的她,置于万劫不复之地。『地址发布邮箱 ltxsba@gmail.com』

    她想起前世的最后的情形

    呼吸仿佛扼住,仿佛有无数小蚁,在四肢百骸间游移,颤抖的双腕把持不住,将琉璃盏跌落于地,光华迷离间,碎裂清脆决绝。

    那浓香四溢,凝若琥珀的一盏牵机,漾起圈圈涟漪,旋即汪洋漫地,凝成最后的魅惑

    林媛的浅笑低泣,在其中若隐若现,直到瞳孔中一切虚无。她双眸有如受了蛊惑,仍沉浸于那一幕之中,声音轻微,几不可闻

    “从此之后,不要相信任何人的笑靥和热泪人若是真能达到无一物的境界,便是身处阿鼻地狱。也能安如磐石。”

    她郑重而缓慢的说道,似乎在告诫涧青,也像是在喃喃自语。清风从窗外吹入,涧青看入她的眼中,只觉一片幽寒凛冽,直直刺痛人眼。

    慈宁宫中果然在翌日清晨谴人来请,道是太后想寻她讲个古记,一道儿品茗消夏。

    午间的慈宁宫,一揭来帘子,便是一阵清爽凉意,沁人心脾,糅合着莲藕的淡淡甜香,如同人间仙境一般。后殿中太后坐于榻上,正在细细听着皇帝亲征时的逸事趣闻。

    她手中摩挲着佛珠,情端庄高贵,听到有趣处,不时霁颜一笑。

    下首两人,梅贵嫔正支颐听得入,云贵人却甚是乖巧,正在替太后轻轻椎膝。

    晨露坐在圆凳之上,正娓娓讲述着那日的惊险,她落落大方,言语间不枝不蔓,却是引得宫女们也听得入了,手中羽扇子也缓缓停下,一时也无人发觉。

    “你这孩子真是好口才,我都听得入了呢”

    太后由衷叹道,接过叶姑姑呈上的冰镇酸梅羹,饮了一口,才吩咐道“再加些糖她们几个姑娘家,还是喜欢甜物。”

    叶姑姑答应一声,又支使宫人连连送上三碗,给几位娘娘饮用。

    三人谢恩过后,便也啜抿了几口,梅贵嫔和云萝仍是有所拘束,唯有晨露将整碗喝了个干净。太后瞧着,笑意更浓,只是一抹锐利,直透眼底。

    “你们都不喜酸梅羹还是怕我这老太婆下什么毒药”

    她几乎是忍俊不禁的调侃,善意中不乏揶揄老辣,梅贵嫔强笑着正要回答,云萝巧舌如簧,笑道“太后娘娘可冤死我们了,实在是您慈恩深重,我们不忍囫囵吞下,所以才浅饮慢用。”

    晨露听出她语带暗讽,索性笑着挑明“我就是那囫囵吞枣的。”

    太后闻言笑得几乎面色莹红,轻喘着说道“你若是囫囵吞枣,我就是个老饕餮了”

    叶姑姑也笑,凑趣道“太后尤爱酸梅羹,昨日喝了三小碗,进得香。”

    “听听,连我的老底都兜出来了”太后又是大笑。

    晨露却微微蹙眉,委婉说道“酸梅汤多饮伤脾,您还是浅尝辄止为好”

    太后点头道“太医也如此说过,只是人生苦短,若是要被这炎夏折磨三个月,我宁可折寿一二。”

    此时殿中凉意丝丝渗入,众人但觉心旷怡,不由啧啧称,梅贵嫔有孕在身,最是燥热难当,于是问道“太后殿中,真是夺天地之造化,生生把暑气避了开去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太后笑而不答,叶姑姑指了指上空的天井,但见一片潋滟光华笼罩其上,再看,却又是剔透毕现。

    “是铺了琉璃”云萝猜想道。

    “云贵人只说对了一半此乃安王封地特产的冰琅,采矿千斤,才得指甲大的一块,由能工巧匠鎏成薄片,有琉璃之透彻,却可以隔绝暑寒之气,真正做到冬暖夏凉。”

    叶姑姑在旁介绍着,众人盯着天井细看,正在议论着,忽然一阵光华飞散,直落而下

    只听得一阵清脆巨响,无数碎裂之声此起彼伏,有如琴鸣,下一刻,云萝躲闪不及,被扎中手腕,顿时血流如注,痛不可当。

    她睁眼一看,只觉魂飞天外一些细而锋利的透明碎片,扎入肉中寸许,带出无数血沫,一片模糊。

    她正要大喊,却见有几道较大的碎片,有如利刃一般,密密扎入晨露身躯,她所在的四周,落满了锋利残渣,看来触目惊心。

    这一番变生肘腋,谁都没有料到,竟是惊在了当场。

    太后只觉得一阵头晕,怒由心生,推开了叶姑姑的护持,低喝道“这是怎么回事”

    梅贵嫔惊呼一声,几乎要晕厥在地。此时,只见晨露缓缓起身,轻抖自己的衣裳,那些晶莹碎片,有如冰块敲击似的,纷纷碰撞下落。

    她瞥了眼身上的细痕,不在意道“只是浅浅划伤,并无大碍。”

    宸宫 第四卷 第九十五章

    变生非常,一时无人反应过来,宫人们如梦初醒,连忙取来绢巾伤药,将娘娘们一一扶至榻上,先细细敷上,一迭声的谴人去唤太医。

    晨露抖落衣间的碎屑,以纱绢将细微伤处轻轻擦拭不过几道浅痕,片刻之间,便止住了血。

    她目光闪动,仔细凝视着那几道细微的血痕,半刻之后,才收起手中的纱绢。

    一旁的云贵人,正在低低啜泣,御医从她的玉臂之中,夹出一片利刃似的碎片,顿时鲜血又喷涌而出。

    太后面色铁青,厉声唤来叶姑姑“将锻鎏这冰琅的工匠给我拿下”

    锻工局的掌事太监半刻后便急急赶了过来,他未及擦拭额头的汗珠,颤巍巍的跪下“太后容禀”“还要禀什么”

    太后气得心间又是一阵发闷,勉强忍住了,才冷笑道“你们越发胆大了,是想我这老太婆早早归天么”

    “娘娘这实在与我锻工局无关啊”

    掌事太监再也顾不得忌讳,一口气说道“我们平日里进献的珍品,都是局中师傅再三试验过的,绝不能有什么差池”

    “那这是什么”

    叶姑姑在旁冷冷喝道。

    掌事太监趋前跪下,捡起几片碎渣,用手轻轻捻动,浑然不顾被扎得鲜血淋漓,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惊愕。

    “这这冰琅,锻鎏之前,就被加入了矽沙”

    他失措喊道。面色有如死灰一般。

    “你仔细说来。”

    太后微微平静下来,示意他起来回话。

    “这冰琅珍贵异常,乃是安王殿下此次朝见的贡品之一,我等丝毫不敢怠慢,自迎回当日起,就单独存库,由手艺精湛的师傅精心打造。等闲之人,想见一眼也难怎么会,会有矽沙”

    他微微痉挛着,再也承受不住这滔天大祸的打击,喃喃道“加了矽沙,冰琅就极易松垮,碎成一瓣瓣的”

    “且慢”

    太后听出了端倪。问道“若是这冰琅是完整一块,能否看出有矽沙”

    “这恐怕不能。”

    “你局中的师傅是否可靠”

    “正要启奏娘娘,这位大师傅正是当年为先帝锻造兵刃的那位,绝对是忠心耿耿。”

    众人面面相觑,良久。叶姑姑才嗫嚅道“娘娘,怕是在安王殿下那边,就已经”

    太后凤眸一闪。断然道“不可妄言”

    在座几人口中不言,心中都有如明镜

    这是御用之物,锻工局上下敢不经心如今出了这等变故,确是安王那边的嫌疑最大。

    梅贵嫔看着眼前的混乱场景,脸色越发苍白起来。她觉得腹中隐隐作痛,禁不住轻轻呻吟起来。

    太后一眼瞧见,连忙喝道“快让御医再回来”殿中于是再次陷入了忙乱惊慌之中。

    乾清宫中,皇帝正在和阁臣们议事。

    “藩王久离封地,总是不妥,诚王殿下若真是病休难支,可以让太医院院正随侍在旁,回封地后缓缓调养。”

    齐融干瘪的面容上,皱纹有如蛛网密布,随着他的动作,越发深刻。

    老年丧女的惨痛,让他几乎要大病一场,虽然勉强撑住,却也是元气大伤,乍一看,有如老了十岁。

    看着侍从送上的奏章节略,他肃容而谈,眉宇间只见严峻。

    皇帝微微皱眉“这恐怕不妥,论辈分,诚王是朕的叔父,如今他既然甚感不适,怎能急于赶他回去”

    孙铭在旁听着,也甚觉头痛。

    这些藩王们各个都带了数百随侍,安平二王,甚至在城外都留有驻军,这些人狐假虎威,已在京中惹出不少事端。

    他身为京营将军,本不用兼顾民政,但皇帝亲征前,将京畿治安交付于他,如今虽然大捷而回,紧接着却是藩王入京,有意无意间,皇帝并未将大权收回。

    孙铭隐约猜到了皇帝的用意,却越发头痛。

    只听齐融继续道“皇上万万不可诚王殿下年老体衰,又素来恭谨安分,若只是他一人滞留京中,莫说是一月,就是一年半载,也没什么了不得”

    皇帝若有所思的点头“齐卿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是另外有人做耗”

    孙铭觉得自己再不能无动于衷,于是躬身道“微臣负责京中治安,这几日,手下的巡捕,很听到了一些风声”

    他见大家齐齐望着自己,斟酌了下言语,才继续道“安王和平王麾下的将士,频频将青楼中的女子全数包下”

    下面的话,实在污秽淫亵,有碍圣听,皇帝一挥手,示意他继续。

    “有几个人喝醉了酒,便趾高气扬的跟粉头吹嘘,道是他们长年劳苦,今次便要在京城多待些时日,好好享受这花花世界。”

    “那些粉头上边,都是有地头蛇在的,他们听得多了,不免惊骇,于是便悄悄报了巡捕。”

    众人凝一听,不免暗暗吃惊,各自和自己心中的揣测印证,一时无人言语。

    大禹治水的瓷炉中,香烟袅袅,氤氲飘散间,皇帝只觉得眼前诸人似乎都隐没于飘渺,只余他一人,居中而座,俯视着天下苍生,孤独而又惊惕。

    他轻轻叹息了一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倦,席卷全身

    这些叔伯兄弟,真要闹个鱼死网破吗

    瞿云见他怔忡,凑在他耳边低语几句,皇帝剑眉一扬,目光犀利炯然

    “有这等事”

    宸宫 第四卷 第九十六章 东宫

    瞿云迎着他的目光,不避不让“千真万确。”

    “好得很朕的弟弟们越发长进了”

    皇帝脸色阴郁,缓缓道“敢情朕是纣桀之君,弟弟们个个噤若寒蝉,连探望也要偷偷摸摸”

    众臣听他话音不善,无人再敢开口,一时殿中气氛沉抑。

    此时殿外脚步凌乱,微微有人声低语,秦喜探过头来,望了一眼,便又速速退了开去。

    “做什么如此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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