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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杀鸡儆猴,也没什么不对”
太后瞧着她,又是怜悯,又是厌烦,耐着性子道“可你仍是不见长进,用这种手段,若是被拆穿,怕是你面上也不好看”
皇后微微一笑,以绢帕轻拭眼角,道“母后不必担忧,我早有准备,什么蛛丝马迹,也不会让那小丫头窥见”
她说到最后,几乎由贝齿一字一句迸出,那份阴森怀恨,在殿中弥漫,更映得她双眸幽深。
太后见她如此执念,无奈摇头,也还击劝。
“母后,您且瞧这一幕好戏吧”
皇后弱柳扶风秀起身,唤人取来太后惯用的琉璃盏,又让自己的侍女将朱漆百凤食盒打开,但见一只水晶杯中,满是洁白晶莹的奶乳。
“此物最能安,母后晚间睡眠不佳,不妨试试。”
太后眉头轻蹙,不悦道“我最不爱牛羊乳的腥膻。”
皇后婉约笑道“这不是牛羊的乳汁,而是我谴内务府好起来的健妇所出,最是滋补养颜,安静心。”
太后面色稍霁,却又皱眉道“让产后妇人骨肉分离,这是有违天道吧”
皇后扬面一笑,漫不在意道“所谓天家威仪,乃是以天下奉养我等,区区几个小家小户,若能换得圣母安康,也是他们的福德”
太后听着,不再反驳,只是顺水推舟道“虽说如此,却也是伤阴德的,也罢,你多赏赐几个,也够她们受用不尽”
她凝视着杯中乳汁,这才有了些笑意“你倒是有些孝心真有安之效吗”
她想起夜间梦魇,那亡魂的阴冷黑瞳,诡谲笑意,忽尔巧笑倩兮,忽尔凄厉低呼,全身便是寒毛直竖,眼也一阵迷茫
“母后母后”
皇后在旁呼唤,才让太后志一清。
“母后,她们已经到了,正在廊下候着我瞧您确实是精不佳,且宽心高坐,看我将这一出戏演完吧”
皇后自得一笑,曼声道“宣她们进来”众人进入殿中,见太后一脸漠然,正在用银匙小品饮着什么,皇后一身雪绸宫装,透出潋滟凤纹,在昏暗中,灼灼生辉,更映出她高华灿然。
晨露眼中一丝嘲讽,更加确定,此事另有蹊跷
她若真是忧心如焚,又怎会有此闲情逸致
她前世见多识广,一眼便认出,皇后身上的衣料,乃是南越国以秘法织成的千帜雪,看来不甚起眼,却是无上轻软,能在暗中生辉,遇为不破,一年中,也不过能产一匹。
一个焦急无比的人,会在这等关头,换上此等华服
简直荒谬
她掩下唇边冷笑,微睨着上首两人,静观她们有何动作。
只听太后干咳一声,缓缓道“我也老了,素来不太拘管你们,只想着能含饴弄孙,有什么参差,好歹闭只眼,也就过去了”
众嫔妃见语气淡然,越发惊心,齐齐敛容受教。
“可你们,偏要让我心愿落空啊”
太后说道此处,对着皇后道“梅贵嫔的畅春宫中,要让太医日日请脉,有什么不妥,我惟你是问”
皇后躬身听完训诫,丝毫不敢辩驳,只听得花容惨淡“儿臣明白已经没了一个,梅贵嫔腹中的是皇上唯一的骨血了”
太后哼了一声“你执掌后宫不力,回去也该好好思过”
发作了自己的侄女,她转过头来,冷冷扫视着阶下众人。
殿中空气,顿时僵硬阴冷起来。
“云贵人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声音并不甚高,字字传入众人耳中,格外清晰。
她目光凝视一处,沉声道“杨宝林,你来说说。”
杨宝林已是志错乱,听得自己名字,身子一颤,险险昏厥过去,强撑着上前跪了,禀道“臣妾实是不知”
“你不知道”
皇后在旁听得真切,以扇掩面,冷冷一笑“当时所有人可是看得真真的,你和云贵人摔成一团怎能说不知呢”
杨宝林但觉委屈难当,哽咽道“她眼不好,一脚踩了我的衣角”
宸宫 第五卷 第一百零九章 惊破
太后径靠着那只五色鎏金的瓷枕,并不说话,殿中寂静得可怕,连衣袍的摩挲声,都几乎可听见。
皇后正襟危坐,听着杨宝林哭诉,眉头微微皱起“若是云贵人踩了你的衣角,措不及防之下,摔得最重的应该是你,可如今,却大不一样啊”
她端详着杨宝林,略带嘲讽的眼光,在她水滑润泽的鹅蛋脸上停留了一阵,色间,已是带出不信的矜怒来。
杨宝林见十几双目光齐齐扫来,有疑惑不解,有担忧恐惧,更有那幸灾乐祸的,她一时心乱如麻,朱唇微颤,却是无从辩驳。
她乃是待罪之身,簪环已褪,只着一身糥色单裙,映得玉容惨淡,平日里能言善辩的劲头,已是荡然无存。
“原以为能安生养两日病,如今出了这等大事
皇上于子息上头颇是艰难,云贵人这事一出,真不知他作何是想”
皇后沉痛叹息道,引来一阵或真或假的唏嘘,她抿了口茶,才缓缓道“杨宝林,你所说的,本宫实在不能置信,在水落石出之前,倒要委屈你几日了”
她雍容示意,便有一干宫人宦者上前,皇后指定了杨宝林,冷冷道“杨宝林谋害他人,更是殃及皇嗣,将她带往昭狱中,仔细讯问务必寻出,是谁胆大包天,指使她如此作为”
她在最后一句上,微微加重语气,已有心思敏锐的,听出了她弦外之音。
晨露微微笑,她丝毫不见焦躁,只是在旁淡淡加了句“如今真相未明,她毕竟是皇上亲封的宝林,贸然刑讯,怕是不妥”
皇后睨了她一眼,以为她是胆怯退让,更觉快意,悠然笑道“晨妹妹真是谨小慎微,这点子事,本宫就能做主,何必惊扰圣上”
晨露微微一叹,款款起身。宛如池中清茶浮摇“皇后圣断。本无我等置椽之地”
她上前辞去,道“两位娘娘,恕我御前失仪,这几日甚是疲倦,这便先行告退了”
说完,朝着众人微一点头,转向径自去了。一阵窃窃私语。
仿佛从深渊中暧昧浮现,众人眼见她不顾而去,既是佩服,又是胆怯,惟恐皇后大怒之下,将气撒在其余人身上。
皇后见她如此不留颜面,气得面容煞白,全身都微微颤抖。她正要发作,却觉太后伸手轻轻一掐,顿时醒悟过来
此时自己站定了大义立场,冠冕堂皇地从杨宝林身上追查,才是正理。
若是跟她纠缠这些礼仪细节,怕是皇帝又是以为后宫争风,不免偏袒宠幸。
她打定了主意,很有涵养道“晨妹妹多日辛苦,身子不适。将养几日便好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少出些,我们才能好生休养”
她以猫戏鼠的目光,微睨着杨宝林“你罪过不小,可这等大罪,却非你一谋划得来,若能供出主谋,我可以酌情轻饶。”
她满以为杨宝林会痛苦哭求,却见后者眼游离,仿佛若有所思,不由泄气,拂袖起身道“太后娘娘也累了,各位也散了吧”
皇帝驾临皇宫时,事态已然平息下去,杨宝林被禁于诏狱之中,管事未敢用刑,便接皇帝谴秦喜传来的口谕“在他裁决之前,不得滥用私刑。”
碧月宫中,元祈倚着梨花长椅,面色阴沉“也罢,这样的后宫,朕原本也未曾想顺利诞下皇子”
“梅贵嫔腹中,可还有您的骨肉呢”
晨露从旁宽慰道。
“哼”元祈颓然冷笑“那孩子,是太后和皇后的有力筹码,她们怎会容它出事”
晨露一听,便知道他对梅贵嫔和皇后的盘算,心中亦是雪亮。
“这次你也在现场,可曾看看出什么来”
元祈有些疲惫,轻轻问道,几乎不抱希望。
“此事有些蹊跷,杨宝林确系索然索然无辜。”
晨露微微叹息,加了一句“是冲着我来的”元祈瞬间明白了其中诀窍,他已怒无可怒,只是轻轻道“朕不容许任何人伤害你。”
他说完,蓦然起身,却被晨露制止道“此事我尚能料理,不需惊动你出马。”
她细细思索着,眼前浮现了那探鲜血,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却一时说不上来。
“朕做主,把杨宝林放出来吧,她族中也是清流世宦,明知她不是凶手,还这么羁押着,若是她一个想不开”
“这倒不用担忧”晨露微笑着,想起方才,她往外走时,裙幅磨擦时,她扔在扬宝林掌心的纸团
上面只有四字稍安静待。
送走了皇帝,涧青匆匆报来“慈宁宫那边,雅儿传来消息,有人与她一道,窥视太后寝居。”
晨露柳眉微动“看清是什么吗”
涧青摇头,上前替她褪下宫装,却不急于穿衣裳,而是取过一罐伤药,道“上次划的那道伤口,快结痂封口了,最后上一次药吧”
她回忆那次,冰琅事件的凶险,心有余悸道“幸亏您及时,把血逼出那么多血,溅成一片”
她正要说下去,晨露却是一惊,电光火石间,她被这无心之语点破,恍然大悟地站起“原来如此”
对着涧青不解的目光,她道“我那日的血是什么模样”“开始是青黑色的,后来便是鲜红的了毒清空后,您才点穴止血的。”
“新鲜的血液总是嫣红你说的正提醒了我云萝她是在假装至少,她并非小产出血”
“大凡妇人小产,因是胎儿化形,血中都带有淤紫,可云贵人的,却是嫣红鲜明的一滩,这根本不合常理”
宸宫 第五卷 第一百一十章 交锋
“那么,云贵人的小产是假装的。”
涧青惊诧无比。
“十之八九有诈皇后这是冲着我来的,杨宝林受此严惩,若我不能保她平安,今后,便再无人敢投入我这一边了。”
晨露想起皇后那含笑的眼,不由莞尔“她口口声声供出主谋,却是想把这盆污水泼在我身上。”
“那么,您要如何应对呢”涧青微微好,不禁问出了心中所想。晨露悠然轻笑,提起漆盘中的冰镇葡萄,檀口轻启,含下一颗,举止间,颇见潇洒。
“皇后这等伎俩,还不够老辣”
她意态闲散,仿佛智珠在握
“明日,再去一趟昭阳宫吧”
翌日的晨省,因着云贵人之事而暂时休止,昭阳宫中失却了往日的热闹气派,宽敞的殿中空旷寂静。
“晨妃来了”
皇后正看着御医为云贵人诊脉,闻听通禀,有些不可思议地冷笑道“她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