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容相心里,就算爱早已在岁月与上京的繁乱纷杂中被消磨大半,可容夫人始终是不一样的。
他们执手相携,养儿育女,为了容府门楣齐心协力,百年之后也会一块儿入土为伴,这样的情分在容相看来,可比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来的难能可贵许多。
容相就是这样一个人,早在容夫人决定嫁给他的时候就知道。
至于其中的酸甜苦辣,也就只有自己能明白。
有时候容夫人也忍不住会想,容相的冷情究竟是天性如此,亦或只是没有遇到对的那个人。
不过这些都过去了,在她有了孩子以后。
为母则强。
容夫人是个容易满足的人。
当摆正自己的心态后,一切便拨云见日。
得了容相的敬重,便是前朝的事,容相也不讳言告知与容夫人知道。
然而……许久没听到丈夫唤自己的小名,容夫人还是有片刻恍惚。
直到男人的目光由好转为探究,容夫人这才如大梦初醒一般,敛下眼睑低声道。“不,我不相信。”
年节时候的宫宴,容夫人也是同容相一道去的,因着位置关系,得以一窥龙颜,也的确就如外传那般,皇帝面色红润,笑声朗朗,中气十足,没有半点病态,的确像是好转了的样子。
可正是因为状态太好,容夫人才觉得怪。
然而她终究是一内宅命妇,皇帝如何,丈夫不提,便不在她的关心之内。
“夫人何以不信?皇帝乃真龙转世,福运绵泽深厚,又得医指点,有此造化实乃正常,夫人以为呢?”
容相这话说的淡然而平静,可锐利的黑眸却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容夫人。
“皇上自是有紫气护体的,不过……”容夫人斟酌道。“事出反常必有妖,病痛可治,可照着前头宫中传出的消息,那般顽疾也断无片刻好全了的道理,除非……”
“病痛非真,亦或是……”容夫人止住了嘴。
容相却面露赞赏之色。
他点了点头。
“阿桃智慧,非寻常内宅夫人所能及。”
突然被丈夫给夸赞,容夫人的脸红了红。
见妻子这难得一见的娇态,容相心念一动,面上却是不显半分。
“那医,根本不是什么医。”容相嗤笑了声。“不过是淑妃与靖王找来的个,略通医理的江湖术士罢了。”
容夫人闻言瞪大眼睛。
“淑妃与靖王?他们,他们怎么敢——”
“怎么不敢?淑妃可是皇帝真爱,靖王又是皇帝最为偏宠的儿子,皇帝当年继位非嫡非长,如此种种让母子俩生出异心来,也不足为。”
这倒也是。
今上是军功彪炳的武王爷,却因功高震主而得先皇猜忌,后来竟是寻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将这嫡亲的弟弟软禁边僵苦寒之地,今上病根,有大半就是在那时落下的。
后来,先皇宠幸佞臣,诬陷忠良,北关又因武王爷失势而被异族攻陷,声势如日中天,长驱南下,直抵上京郊外五百里出的函关,后来正是皇后的兄长,当年的镇南将军,甘冒天下大不韪,擅自离京迎回武王爷,才改变当时大燕被全面压制,连首都都险些沦陷的窘境。
后来武王爷大败异族,登上皇位,励精图治,重用贤良,经过十年的休生养息,大燕终于又重新恢复了欣欣向荣的样子。
虽然后来皇上宠爱淑妃,并大肆提拔淑妃的母族在朝中任职,但大燕根基已成,太子除杨奉仪一事落人口舌外,文师承开阳大师,武启蒙镇南将军,不论文武皆有所成,加以前些年亲自出马平定流寇之乱有功,在百姓中也有不错的声望,照理,继承大统乃是情理之中。
然而如今听容相此言,容夫人却觉额上冷汗直冒。
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一旦有了变量,总是令人惴惴不安。
更不用说容府自将容欢嫁予太子,又育有皇太孙后,早就与东宫牢牢绑在了同一条船上,若太子出事,容府一样讨不得好。
“那,那该如何是好?”
“如果淑妃与靖王控制了皇……那位,那会不会对太子还有太孙不利?”
容夫人声音颤抖。
虽然对于太子容夫人心中是有怨的,可只要一想到今日自己回府前,那在自己怀里软糯的说着“外祖母再见,宝哥儿会想念外祖母的。”的孙子,容夫人就心软的一蹋胡涂。
那是大女儿的命根子,也是自己的命根子啊。
“阿桃,你冷静些。”
见容夫人有些失态,容相按住了妻子的肩。
看着色沉着,眉目冷静的丈夫,容夫人本来躁动不安的心,突然间就安定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