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夫人在女儿如火炬明亮的目光中,艰难的点了点头。
最后一丝血色,终于从容喜明艳的小脸上褪了下去。
容夫人哪怕再心疼,也还是得和女儿说明白。
“这事儿,正是你姐姐提的。”
容喜愕然。
容欢对太子的情感,容喜是最清楚的。
她的姐姐以前每次见面的时候,总是会和她说,太子有多好多好多好。
可容喜知道,太子不爱姐姐。
他看着姐姐的眼,就和爹看着姨娘的眼一样。
无情无欲。
容喜一方面替姐姐感到不平,另一方面,却又有些感谢太子。
她的姐姐从小到大,都时刻谨记着容家嫡长女的身分,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就像挂了面具一样,完美的不出分毫差错。
世人皆言姐姐是容氏瑰宝,京中明珠,可只有容喜知道,姐姐这样做有多么累,反观自己却因为是幼女的关系,自小就被很好的保护着,无忧无虑,随心所欲。
在以这样的态度生活着的同时,还能有着在世家间流传的好名声,容喜知道,有大半都是姐姐的功劳。
她感谢姐姐,也心疼姐姐。
许是这样刻板的生活久了,容欢到后来已经善于掩藏,也习惯压抑自己的真实情感,彷佛世间再无能令她喜,让她悲的人与事物,那是一种看破红尘,却又不得不为红尘所缚的淡然与茫然。
直到太子出现在容欢的口中。
容喜逐渐看到一个有血有肉,会欢笑亦会流泪,会期待亦会不安的姐姐。
这样的姐姐,更像是一个人,一个生机勃勃的人。
容喜知道,姐姐也知道太子不爱她。
可她却甘之如饴。
“夭夭,彼之砒霜,吾之蜜糖。”在两姐妹最后一次见面,姐姐靠在她的肩膀上,笑的甜蜜。“我爱他与他爱我,那是两码子事。”
“至少,因为爱他,我觉得生活有了盼头,而不再是每天浑浑噩噩的过着。”
“更别说他还给了我阿宝这样好的一个孩子,这是我一生中收过最美好的礼物……”容欢忽然抬头,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的妹妹。“夭夭,爱他,嫁予他,我从不后悔!”
“就是人生再重来一次,哪怕……我也会作出一样的选择。”
容喜其实不是很能明白容欢对太子的执着。
可当她看着眼前恍如盛绽时候的桃花,耀眼的让人移不开目光的姐姐,容喜又觉得,这样挺好。
虽然她觉得姐姐值得更好的,可是或许,在姐姐心里太子已经是最好的那个了。
然而,如今娘亲却说用这样一颗赤诚的心在爱着太子的姐姐,要自己嫁给太子作续弦?
容喜只觉得,彷佛有什么在眼前崩塌了。
“夭夭,虽然这是我和你爹商讨多时后,认为当前最好的决定,可若你无法接受,也没关系。”
“方法可以再找,可我们夭夭的幸福最重要。”
“毕竟你还那么小呢……自己都还只是个孩子……”容母说到这里,语带哽咽。“怎么能就这样去给人当后娘了呢……”
容喜呆滞的眼,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她看着不知何时,两鬓处已经伸出华发的娘亲。
本来乱糟糟的心情,突然间就沉淀了下来。
她一把抱住娘亲。
“夭夭,夭夭……”
“娘,我知道,您和爹是真心疼爱我的。”容喜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平静的道。“只是这件事……请您给我几天的时间想想,可好?”
两天后,容相下朝,带回了太子的口喻。
“欢儿咋的就这么急呢?这,这实在是——”
“欺人太慎”这四个字,容母到底是没有说出口,只是话语里对容欢的失望却十分明显。
容相也是气的。
虽然知道大女儿估计也是被逼急了,要不以她为人处世的手段,万万是不会作出如此鲁莽的事来,然而只要想到今日替太子来传话的近侍语气中的嘲讽,容相就感觉气血不顺。
他重重叹了口气后,转而看向容喜。
面对这个一夕间就好像突然长大了似的小女儿,容相就和容夫人一样,心中被愧疚所不断折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