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喜心情复杂,脑中乱成一团,自是没注意到宝哥儿有别于往常看着自己的眼。
就在一片静默中,突然传来“哇——”的一声哭嚎。
生了。
容喜觉得自己的心脏提到了喉头,双手交插,用力握紧,掌心一片濡湿。
接着,便听到了叫前头一次微弱几分的第二声哭嚎。
没过一会儿,产房的门开了。
两个喜婆分别抱着一个用红色锦缎,一个用蓝色锦缎包裹着的孩子走了出来。
小小的,皱巴巴的。
宝哥儿这时已经忘了方才的紧张,兴致匆匆的就跑上前去看弟弟妹妹了。
容夫人与容喜紧跟在他身后。
“恭喜恭喜——”其中年纪较大的产婆开口,脸上难掩喜色。“太子妃娘娘这是育麟育珠之喜啊——”
龙凤胎,在大燕视为大吉之兆,若诞生在皇家,更被喻为是帝皇德政,上天给予的贺礼。
在大燕朝长达百年的统治里,也只出过一次这样的例子。
就是太子再不满容欢,此时脸上也如冰雪消融般,有了一丝暖意。
他看了眼高扬,高扬极有眼色的,从怀中掏出两个沉甸甸的玉荷包递给两个产婆。
两个产婆掂了掂那十足诚意的份量,眉笑眼开,口中更是好话不断。
就在原本气氛沉沉的梧桐院终于因为新生儿的降生而有了喜气开始蔓延之余,本来还有一个在里头帮忙御医的产婆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
“不好,不好啦——太子妃娘娘……御医大人说……太子妃娘娘可能,可能不好了——”
容喜和容夫人听到这话,心下一沉。
宝哥儿虽然年幼,也大抵知道这“不好了”是什么意思,一张小脸登时惨白起来。
“母妃——母妃——我要去看母妃……”
只有太子面色还算沉静的,要两个产婆先将孩子抱出去。
这时,清菊从里边出来了。
见到清菊,容喜的脸上浮现怒色。
可叫容喜想不到的是,清菊直接就走到自己和容夫人眼前跪下。
然后,嗑头。
梧桐院的地板是由上好的大理石板块所拼成,坚硬非常,清菊的动作无人料到,待得众人回过来,光可鉴人,白中透灰的石材上,已经有了斑驳的血迹。
“你,你这是做什么?清菊——”
容夫人自是知道那晚就是清菊引着容喜到鸿鹄居去的,是以对这个自己也算从小看到大的婢女,怨气颇深,可她这样一言不发的就跑到自己和女儿面前做出这种事,还是在太子与宝哥儿面前……
“清菊——起来——”
容夫人的语气已经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清菊抬头,本来无暇的额上,一窟源源不绝流着血的伤口,让容夫人和容喜退了一步,就是在一旁的高扬见了,都难免有几分唏嘘。
只有太子,面色阴沉的,遮住了孩子的眼睛。
高扬本来要上前训斥,却被太子挥手阻止。
下一秒,就见容喜往前踏了一步。
“清菊,你这是何意?”
女人的声音如黄莺出口,太子却是想到那日,她在自己身下娇媚的轻喘与婉转的呻吟,下身竟是不自觉就起了反应。
他何时有过如此失态的时候?
太子的脸色十分难看。
“姑娘,请您别怪娘娘,那日的一切,都是奴婢出的主意。”
太子闻言,眼中杀机顿现。
可清菊此时已经是豁出去了,太子妃当初救了她一命,那么现在,自己再将这一命还回去,不过是天经地义。
“姑娘您有所不知,娘娘这次生产一开始本来很顺利的,可却为了您……”清菊哽咽。“奴婢可以将命赔给您,只求您和容夫人,能进去见娘娘最后一面。”
“娘娘她,怕是再撑不了一刻了。”
虽然早有预料,可当亲耳听到大女儿将要香消玉殒的消息,容夫人仍觉得眼前一黑,几欲瘫软。
容喜却没有半点动静,她看着清菊,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眼中,是从前不曾有的,让哪怕已死意坚决的清菊也不免打了个寒颤的冷意。
容喜见状,唇角划出一道嘲讽的笑意。
她缓缓开口,道。
“清菊,你的命没有那么值钱。”
“善恶有报,不论那件事是不是你的主意,我都相信,为恶者已经得到了报应。”
“我今日愿意踏进这梧桐居,进去见姐姐最后一面,不过是为了曾经的姐妹之情,还有相护之义。”
“毕竟,我不像姐姐……”容喜顿了顿。“人焉能无情?除非鸟兽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