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间公司交给了老三和文子看着,二爷带过话来让他安心修养,老三隔几天会过来一趟汇报一下地头上的情况,最重要的是他们的生活给养。
宋渝汐端着一盘切好的橙子走进客厅,老三说“风哥,老袁最近不安分动静不小,他是看准了你不在找机会出手。李局那边打过招呼了,你看,咱们动不动他”
宋渝汐放下果盘,安静地离开。她听到秦风说“二爷怎么说”
老三说“二爷的意思是废了他,但他让我听你的去做。”
秦风想了想“他这是想做我的位置,老三,替我谢谢二爷,老袁那要是没有太过分的动作就由着他吧。”
他的声音里夹杂着不易察觉的黯然的情绪。宋渝汐忍不住回过头看他。
秦风穿着白色的t恤蓝色的沙滩裤,仰着头倚在沙发里,闭着眼睛,面无表情。他随手点了支烟,动作娴熟,倒是不像看不见的人。
但始终是不一样了,秦风现在更多的时候都是闭着眼睛,他那样的骄傲自然不愿意别人看到眼里死水一般的空洞。他越来越安排,一个人窝在沙发里半天不动地方,他那么个人,怎么会允许自己狼狈,拿不到水杯他就不喝,看不到水果他就不吃
宋渝汐的眼泪流了下来。
老三说“哥,你你”
“怎么,话都说不明白了”
“哥”老三扑到秦风身边,跪在地毯上,头埋在秦风的胸前“操,哥你这个样子我们看着心里难受。”
秦风愣了一下,手一抖烟灰掉了下来,像雪花一样飘落在地毯上“老三,没什么是应该的。老天既然让我这样,我也就认了。”
“哥,我点第一支香的时候是你指着自己的脑袋和我说的我秦风不信命,只信手里的刀和这里。”
秦风没有说话,狠狠地掐灭了烟。
他确实不信命,但是他需要一个安慰自己的理由。他也需要好好想想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晚饭宋渝汐做了西红柿鸡蛋汤,凉拌紫甘蓝,清蒸鸡。本来想做鱼眼汤,但秦风非要喝西红柿鸡蛋汤,每一顿都要喝,他说他就这毛病,不喝难受。
曾经,他们最快乐也是最艰苦的日子就是在一顿顿西红柿蛋汤里走过的。那个时候,宋渝汐最喜欢买西红柿,便宜,还可以当水果吃。最喜欢做西红柿鸡蛋汤,有营养还下饭。一个汤一碗米饭,就是一顿饭。
然而,后来她离开了,可那种酸酸甜甜的滋味却让人舍不得放下。
晚饭后,他搂着她盖着毛毯在跳台上吹海风。
她在他怀里唱走调的情歌。
结束还是原谅
爱永远搁在远方
眼不会说话只有泪光
你给过希望怎么能忘
是你填满温暖
让梦想有了翅膀
教我如何控制风的方向
让我每一天能飞到更远的地方
不能和你一起拥有喜悦和悲伤
不管走多远步伐都没有力量
不能和你一起走往这世界幸福方向
孤单的身旁少了坚强
只有简单感伤
他捏着她的鼻子“换个喜庆点的。”
她整个人挂到他身上“大灰狼,你不如去找喜洋洋。给你来道小榕的主打歌吧。”
“嗯。”
“我有一支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个我心血来潮骑着它”
“秦风。”
“嗯”
“过年我带你回家过吧。”
“好。那我们搬回市区吧。也好常去看他们。”
“好。”
第十章
陪着你,生死如是
三年前,他们的身份背景已然不同,横生生地在二人之间生出裂缝。而今,岁月在让人沉稳的过程中,也在把距离拉远,他们,不能两全。
宋渝汐捧着大桶的爆米花,无奈地看了下抱着绿色玩偶长江七号的宁榕,鄙视的心情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只能摇了摇头。
“别苦着脸,小汐子。待会散场给你补一下。不就一玩具吗,要不我这个你先玩”
宋渝汐痛心疾首地瞪了宁榕一眼,长发一甩留给她一个华丽的背影。
宁榕小跑追上,殷勤地说“小汐子,你家风哥哥放你假放到几点”
“老三把他接走去孝敬二爷了,今天没我啥事了。”
电影还没开始,宁榕靠在软椅上动了动身子“渝汐,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一个让秦风离开黑道的好机会,你们不为自己想想也为你爸妈想想,万一有人问他们你女婿是干什么的,他们怎么说,混黑道的这还是小事,关键是这行太危险你让他们怎么能安心呢”
“我想过,但是我不想再把我的想法强加给他。这次的事儿,他已经退让到了极限。”
“可他们这行当也太危险了,有今天没明天的,之前是他道行高活得久,可是他现在瞎了,这个位置还能坐得住吗下面有多少人在看着呢。”
“小榕,我暂时不想想这个问题。”
“小汐子,你说说像秦风那样的人随便搁在哪不是一闪闪发光的金子呀,怎么就混了黑道呢这倒是说说他会不会是卧底呀,卧薪尝胆地混在黑帮老大二爷的身边为了搜集他的犯罪证据。”
宋渝汐给了宁榕脑袋一巴掌“醒醒,醒醒,看香港警匪片看多了吧,生活哪会有这么传”
“算了,活在当下吧。”
“咦,小榕,峨眉山上还有个掌门的空缺。”
电影演到一半时宋渝汐的电话震了,一个陌生的号码。她小声地接起。
就听那边说“宋小姐,我是扬子,有空见个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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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景的轻音乐缓缓流淌,隐隐地听得出大提琴的几分厚重。
灯光柔和,纸质的外罩上是一幅幅抽象派的彩绘画作,纷乱的色彩在橙黄的灯光中生生带出几许迷离的滋味。
br里人不多,每一桌都被分害割成单独的开间,用隔音的实木隔板隔开。
宋渝汐坐在柔软的沙发上,低着头搅动着杯子里的一片柠檬。
对面的男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蓝色条纹衬衫,金色的袖口,斯斯文文的样子,如果不仔细看很难察觉他眼底异于常人的冷意,怕得没有人会想到他是如今道上响当当的人物,扬子。
宋渝汐捣烂了柠檬片,抬起头“杨先生有事”
扬子的嘴角扬了扬,那笑容里有不加掩饰的轻视“我不好杨。”
宋渝汐轻咳了一声,有些尴尬“那我叫你扬子吧。”
“随便。”
“我姓王一,叫王扬,我有个哥哥,叫王文,大家都叫他文子。”
宋渝汐手上一抖,杯子里的柠檬水溅了出来,扬子微笑地递过纸巾。
“宋渝汐,宋渝汐,在见到你本人之前,我听说你也有五六个年头了。我哥常提起你,可是我哥坐牢我跟了风哥后,你却突然离开了,我们都没见一面。”
宋渝汐无力地笑了笑,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她猜不透扬子此行的目的。
“虽然我没见过你,但是在九宫的那一晚我知道那是你,苏晴说过,无论风哥有着怎样的原则和坚持,都是在没有宋渝汐的前提下。只要你一出现,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推翻重来。”
“是我,对不起苏姐。”
扬子修长的手指轻轻的弹着杯沿,抬起头冲宋渝汐明媚地笑了“要听苏姐的故事吗”
“如果你一定要说的话。”
扬子眼底暗了暗,眉心微不可察地一抖,迟疑了一下才说“你比我想象得聪明。”
“扬子,不如说说你的来意。”
“宋渝汐,我想说的是,你是个很自私的人。当初是你不负责任地离开,你知道风哥有多难过吗他过了一段怎么样的日子你可以想象吗你一出现,苏姐就要给你让路,你一句话,风哥就要放弃手术连搏一搏的机会都没有。我很想知道你凭什么”
宋渝汐是属于那种越挫越勇的孩子,就是传说中遇强则强的发挥型选手,老实说被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几乎陌生的男人长篇指责,她还是无法接受的“谢谢你的指责。但爱情本身就是自私的,扬子你没有立场来品评我的对错。”
“呵呵。”听到这句话,扬子的眉头反而舒展了,他向后靠在沙发的靠背上,看着宋渝汐笑。
宋渝汐皱了皱眉,心里寻思,这人有病吧。
“苏姐说你是个胆小鬼,看来这个评价很中肯。”
“”
“宋渝汐,你到现在还在害怕是不是”
宋渝汐身子前倾,低着头看着眼前的玻璃杯,手习惯地做着等频率的圆周运动。她的声音低低的,无力的,落寞的。
“是,我害怕。我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的害怕。扬子我告诉你,如果不是这次的意外差点要了秦风的命,我仍然不会放下心里的包袱,我和他始终走不到一起。可是有些东西在生死面前会变得很渺小,如果我明天就要失去他,是不是应该珍惜今天呢我承认是我对不起苏姐,我也知道她肯定为了秦风付出很多,有些事不说我也能明白,就像苏姐手上的伤疤是掩盖不掉的。可是我顾不了那么多,我爱的人为了我失却了双眼,我怎么可能忍心不在他身边呢”
扬子认真地看着宋渝汐,看着她颤抖的双肩,看着她低垂的头,看着她手里搅动的吸管,慢慢地说“宋渝汐,让风哥做手术吧。”
宋渝汐笑了“这才是你想要说的话。在你们看来,秦风就像是一个风筝,是我自私地把他抱在手里,不给他飞翔的希望。”
“既然你都明白,那”
“我和你们不一样,在你们眼里,秦风是一样的人物,几乎无所不能,他所有的姿态都是胜利者的傲然,所以你们看不得他现在这样落寞,替他委屈。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对我而言,他只是要和我生活下去的男人,是要给我一个家的男人。我不是完美主义者,我也没有那么大的心,我只要我的爱人在我身边就满足了,我不需要他是多么厉害的人物,有多么大的作为。所以,我无法接受一个要夺走我生活希望的手术,扬子,你知道我和他是经历了多少才换回现在这样的日子吗如果你经历过这些,生命都已经不再重要,更何况一双眼睛。”
“可是,宋渝汐,你说的是你们,你根本就知道风哥是怎么样的人,你知道他宁愿死也不想活在黑暗里。”
“可是在我看来活着总比死了好。”
扬子站起身,一向温文尔雅的他有些激动,双手撑着桌子低着头对上宋渝汐的眼睛“那只是你一个的想法。你强加给风哥的想法。”
快要过年来,商店里街上到处都是置办年货的人,透明的橱窗,大幅的广告牌,明亮的室内照明和街边的路灯,把夜晚装点得分外热闹。
气温也很好,几乎没有风。宋渝汐拎着手袋在步行街上沿着地砖的纹路踱着步子。
扬子的话她还没有消化,都堵在心里闷生生地难受。
她告诉自己,扬子巴不得秦风快点死然后取而代之。秦风现在的位置,想想都是诱惑。
随即她自潮地笑了,否定了自己这样荒诞的想法。
她把电话拿在手里,快捷键从头看到尾却一个电话也拨不出去。她想起之前盈子说的话,她和秦风之间的问题只有靠她自己去想通,别人说再多也没有用。
然后她又想起了秦风之前说过的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突然觉得也许这当间真的还有另外一层真想没有拨开。
在喝掉第三杯芒果汁后,宋渝汐决定回家。
回哪个家呢她站在十字路子挣扎着,最后决定先回父母家看看。
宋渝汐没有想到会在父亲最喜欢的躺椅上看到秦风,眉目依旧出众,鼻翼坚挺,薄唇带笑,他穿着很正式的黑色西装,打条纹领带,皮鞋锃亮,他端正地坐在躺椅的前端,背挺得很直,双手放在膝盖上,情专注地在和父亲谈话。
宋渝汐在短暂的愣了几秒钟后,很不厚道地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