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炽儿回头,却只见一个小沙弥跑过,见了她,还腼腆地点头问好。『地址发布邮箱 ltxsba@gmail.com』
方才那似曾相识的可怕气息,真的是她的错觉么?
炽儿静了一下心,出了院门,见四下寂静,除了低头扫落叶的僧人,也有一些居士闲庭信步,悠然自得——似乎没有人会注意她的存在……
那便太好了!
她的脚步不禁快了起来,一个个院子走过去,只要有人声的地方,就凑过去悄悄地看。
没有,没有……为什么……
一颗颗铮亮的光脑袋,一身身素净的袈裟,一串串她听不懂的佛偈,却就是没有,她的迦叶。
最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到了哪里,炽儿对着眼前一座座令她分辨不清的古色古香的建筑,和冬日里仍然青翠苍劲的棵棵青松,无声地落下泪来。
除了那一次父亲说要打掉她腹中的孩子,自同他分别以来,她未有哭过。
然而此时此刻,绝望的泪珠沿着少女清瘦的面颊滑落下来,无声无息地滚落于她脚下的石板,跃入周围的草丛之中,立即消失不见。
“难过什么?”男子清冷而不含感情的声音倏然传来,“是你的魏将军不要你了,还是因为,那位银发公子,也去寻了别的女子?”
“……”炽儿的泪凝在了脸上,她转身回头,见到了一张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里的面容。
“迦、迦叶……”
呆滞了好久,她才反应过来,语气颤抖着,轻喃他的名。
对方就站在一棵青松之下,远远看去,亦见身姿挺拔,气度超凡。只听他又淡淡地开口:“过来。”
炽儿的脚就像被安上了傀儡的引线,自发自动,就朝他走了过去。
走近了,她微微仰视他的脸,仍有泪光盈盈的双眸,露出久别重逢的喜悦与痴缠,恍若经年。
“谁是你的迦叶。”他却冷冷地斥她,凉薄的唇一开一合,“既入了这般若寺,你面前的,便只有……”
“住持,住持师叔呢?”“不曾见。”“那边院子好像出什么事了!”
隔着重重树影,外头有匆匆人声经过。
迦叶全然没有理会的意思。他的动作极快,扯过了还未回的少女,身形一闪,将她带入了一旁的建筑之中。
炽儿本能地搂住了他的颈项,就如两人曾在楼兰地宫里那般。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脸庞看。质感细腻的繁复袈裟,配着颈上一串佛珠,手腕间也有两串小的……这样打扮的他,有些不太像她的迦叶。可是这张脸,被她雕在了梦里,刻在了心尖,却是她永远也不会错认的!
过了好久好久,炽儿才回过来。不对,不对,她们现在根本就不是在无人的地宫里,而是……天呐!既然迦叶真的是此地的僧人,又怎能抱着一个女子肆无忌惮地前行?
“迦叶,你、你放我下来……”
发现自己正被抱上一层又一层的木梯,他的脚步落在那层层的木板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炽儿挣扎着,环顾着四周的构造——
四面环绕的是雕花的镂空木板,到处刻着佛家经典,密密麻麻的梵文,她连半个字也看不懂;层层的木梯一圈圈蜿蜒而上,往下看已走了有数百级,朝上看,仍反复回环,看不到尽头……
“你确定,要我放手?”
她挣了半天,才听那不动如山的俊美僧人,淡淡地嗤笑道,“般若寺圣塔高过百丈,我若放手,你便真是个妖精,恐怕也逃不过入了轮回……”
他的语气虽淡,语意却森然,瞬间令炽儿乖乖地停止了挣扎,缩在他的怀里,恨不得将自己揉成小小的一团。
她的乖巧,却没能令僧人满意。迦叶低头,轻咬着她的发顶,犹如不解气,将少女小小的耳朵也半含在自己口中,直将热气烫得她整个微凉的小脸都热了起来,才在她小猫似的抗议声中松开。
而后便静默着又走了好一阵子,两人终于到了佛塔之巅。迦叶将炽儿放下,便走到一旁去开锁。山风袭来,摇摇欲坠的纤弱少女闭着眼,根本不敢看脚下远离自己百丈之遥的大地。
这时却听那迦叶僧人语气幽冷地:“还不进来。”
炽儿紧了紧身上的衣衫,这才注意到佛塔顶上,除了可以赏景的平台,还有一间小小的阁楼。
她随着僧人进去,阁楼逼仄,却多少挡住了外头的寒风。里面摆了些经书,也有桌椅,炽儿轻轻用手擦了擦,落的灰不明显,应该是定期有人打扫。
“说吧,你来此处,为何?”僧人的目光带着审阅,就如初见时那般,冷漠而不近人情。
“迦叶……”炽儿仍是本能地唤他的名——那声音细细的,柔柔的,带着甜腻与赤诚,直挠人心间最痒的那一处。
“怎么,不要告诉我,你千里迢迢来到中州,就是为了寻我?”僧人高大的身躯微微弯折下来,将少女压迫在自己与阁楼薄薄的墙板之间。
炽儿脸红了。
因为他说的一点也没错。
她想见他,想找到他,想……与他厮守于一处……
“如果真是这样,我应该感动么?”迦叶嘴上说着感动,色却仍是幽冷的。
炽儿被他疏离的模样迫得手足无措。
之前一心只盼找到他,然而如今见着了,她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情与语气,显然并不欢迎她的冒然前来。是呀,他是个僧人,森归戒律,必要严守,又怎能,公然与女子厮守?
“我、我……”有那么一瞬间,已要脱口而出。她有孕了,怀了他的孩子!
不知怎的,父亲命人拖着她去灌药的模样浮上眼前……就连最疼她的至亲尚且如此无情,这个不过萍水相逢的僧人,难道会欣然接受她腹中悄悄孕育的孩子吗?
当日僧人闯入帐中掐她颈项的画面跟着一闪而过,那一刻的窒息感犹尚在喉,再看此时迦叶冷冰冰的模样,炽儿全身如坠冰窟,终于摇摇头,轻声说道:“我与妹妹有事来中州,恰巧路经此地……”
兴许是母亲的本能,令她无法再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
她的一句“恰巧”,好像也没有令僧人放下“戒心”。他仍是深深地打量着她,像是要在她脸上找出撒谎的痕迹……
良久,才听迦叶僧人冷笑道:“有事?魏府家眷都在此处,你是想提早向未来的婆婆,还是奶奶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