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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一世,美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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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快步而去。这个宅子,大小院落有68座,房屋1118间,人很多,也很杂。他永远冷静,永远旁观,这些人与人的关系,都能直接分离,为了利益,没有感情是不能拆分的。

    目的性,利益性,人性。

    这些他都自负能应付。

    只有时宜,只有一个时宜,他看不透,解不开。

    无法冷静,无法旁观。

    他想要思考,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已经在棋局收官阶段,却仍旧不能保她。可是完全没有思考的能力。还有恐惧,从没尝过的恐惧感,紧紧缠绕,捆绑住他的手脚。

    他走上楼梯,只不过听到二楼抢救人员的交谈,竟不敢再走上去。

    一步都不敢。

    他信奉自然科学,不怕死。

    可他怕她会死。

    出离的恐惧,残忍地,腐蚀着经、血脉。

    周生辰忽然狠狠攥紧拳头,砸向楼梯扶手,过大的力气,让整个楼梯都震动不已。所有在场的人都惊住了,二楼正走下来的小女孩,也被吓傻了,怔怔地看着他

    “大少爷”

    慢慢地,她不再做梦。

    该睡醒了,差不多,该睡醒了吧

    她再次努力从梦魇中醒来,眼睛肿胀着,硬撑着睁开来,看到一线光。不太刺眼,像是被一层布料遮挡住了,只留了舒服的光亮,这布料的颜色和上海家里的窗帘相似似乎是完全相同

    在家里真的在上海

    她一瞬怀疑,自己还没挣扎出来,只是进入了另外的梦魇。

    直到真的看清楚了他的脸和眉眼,她勉强扬起嘴角,却没力气说话。

    “急性阑尾炎,”他轻声说,“怕家里的医生看不好,就带你回了上海。”

    急性阑尾炎

    还真是痛的要死。她不想再回忆那种痛,只佩服那些曾经历这种问题的人。

    不过为了急性阑尾炎回上海,是不是太小题大作了

    她闭了眼睛,轻轻抿嘴,嘴唇有些发干,嗯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身体太虚弱,她莫名地有些感伤和恐惧。

    怕离开他。

    时宜啊时宜,你越来越娇气了。

    她暗暗鄙夷自己,却仍旧被什么诱惑着,轻声叫他“周生辰”

    “嗯。”他俯身过来,离得近些,让她说话可以省力些。

    眉眼真干净。

    时宜仔细看他“我告诉你个秘密。”

    “说吧。”他的声音略低,很平稳。

    “我上辈子死后,”她轻声说着,略微停顿了几秒,“没喝过孟婆汤。”

    也不知道,他能否听懂什么是孟婆汤。

    他微微笑起来“在地府”

    她笑,他真好,还知道配合自己“是啊。”

    他嗯了一声“那么,那个老婆婆放过你了”

    时宜微微蹙眉,她在回忆,可是记不清了“是啊,可能因为我没做过坏事。”

    他忍俊不禁“那我一定做过坏事,所以,被迫喝了”

    “不是,”她有那么一瞬认真,很快就放松下来,怕让他觉得怪,“你很好。”

    “我很好”

    “嗯。”

    很好很好,再没有比你更好的人了。

    他低声问“你知道我”

    “是啊,”她轻轻笑著,“上辈子,我认识你。”

    她看着他。

    我认识你,也会遗憾你不再记得我。

    但没关系,我一直记得你。

    周生辰仍旧俯身看着她,直到她闭上眼睛,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吻。

    他渐渐进入了不带任何感情的,客观的思考模式。

    他记忆力很好,仍旧记得自己是怎么走下二楼,走出文幸住的院子。林叔以最简洁的方式,告诉他时宜的突发情况,毒性不大,古旧成分,长久侵蚀。

    是什么诱发一盏茶,或者是一炷香,或者是精致茶点,皆有可能。

    “你觉得,我们的家庭,如果想要一个女孩子消失,需要用这么温和的手段吗”

    这也是他怀疑的原因所在。

    既然目的明确,如果是母亲,又何须如此点滴渗透

    或者是自己太容易信任了能自由接近时宜的人,很少,除了心腹,也有梅行最怕的事情终究会发生。身边的每个人都是多年跟随,每个人都牵扯了太多背后的关系。人的行为,最终都是为了某种目的,是什么,需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要她的命

    他在清算着,所有人背后的关系,以及各种目的的可能性。

    时宜再入睡,显得踏实了很多。

    很快就呼吸均匀。

    周生辰不经意地抬起手,轻轻弯曲起食指,碰了碰她的脸。

    静养的日子里,周生辰都在家里陪着她,到最后时宜都开始抗议了,让他去做自己需要做的事情。有些话,她没好意思说,像他这样二十四小时在自己身边,她也基本做不了任何事情,总是分去留意他。

    倒是周生辰,该看书看书,该工作工作。

    她怕他长久住在这里不习惯,提出要去他为新婚准备的独幢小楼。他拒绝了,只是稍许对这里的格局和摆设做了些变动,让环境更适合她修养。

    处处舒适,细节用心。

    这场病,她真是元气大伤。

    父母来时,真是被她的憔悴模样吓到了。

    时宜怕父母怪周生辰没有好好照顾自己,连连说是自己最近半年很少去健身房,身体太差了,以至于阑尾炎就搞成了这个样子。

    对于治疗,周生辰说当时他选择了保守治疗,没有手术,她也觉得如果能药物消炎,最好不要进手术室。“我怕疼,”她用手指轻轻地,在他手背和胳膊上敲打着,“这么想,我其实很娇气不仅怕疼,还怕黑,”她开玩笑,看他,“你会觉得我娇气吗”

    在乌镇时,因为一些若有似无的声音,会让他陪自己说话到天亮。

    周生辰一丝不苟地,用湿热的毛巾擦干净她每根手指“不会。”

    “认真的”

    “很认真。”

    “我除了会读书,会画画,会做饭,会收拾房间,会配音”

    他笑了一声“很全才了。”

    其实最让人骄傲的那些,都是他曾经教给她的。

    他给她擦干净手,随手替她把羊绒毯拉上去一些,给拿来糕点。她看他刚才洗完澡,还微湿的头发,随手摸了摸“都秋天了,总这样,你会感冒的。”

    “不怕,有你的秘方。”他笑笑,声音略有柔软。

    她知道他说的是,曾经给他泡的紫苏叶。

    两个人眼睛,隔着薄薄的镜片,对视一眼。

    某种感觉,悄然滋生。

    他轻咳了声,从沙发上站起来,去翻影碟柜里的碟片“看个电影”

    时宜觉得好笑,想了想“看寻秦记吧,可以看好几天,打发时间。”

    “好。”他倒是无所谓,弯下腰去插影碟机开关。

    从她这里,能看到未开启的电视屏幕上,有他的影子。

    很清晰的轮廓。

    他看影碟机,她看他。

    浅蓝色的绒料长裤,白衬衫,和上次住在自己家里穿着相同。干净简单,时宜看得意乱情迷,顺着沙发侧躺下来,脸埋在毯子里,看得都快痴了。

    周生辰终于弄好碟片,从电视旁拿起黑色遥控器,回头想和她说什么。

    但一看她这种姿态,立刻识破了她的小心思“你有时候看我的感觉,真能让我觉得,我是什么明星。”

    “我有那么肤浅吗”时宜用毯子蒙着半张脸,闷着声音说,“周生辰,我爱你。”

    他应了声,绷不住就笑了。

    、44番外心头血

    太子五岁才懂得,自己降生那年,宫外诸王怀疑宫中内乱,皇帝死的不明不白,他这太子也得的不明不白。可他也冤枉,皇后没有子嗣,便捡了个年纪最小的,做了太子。

    这是他,捡来的便宜。

    五岁时,他便懂得这道理。

    不争,不抢,不夺,不想。

    太后让他行,他便行,让他停,他便停。

    太子病弱,自幼吃药比进食还要多。太后训斥,他捧着药碗,站在宫门前一昼夜,不敢动不能动,那时的他也不过七岁。爱鸟,鸟便死,贪恋鱼游水中,便自七岁到十六岁,都未曾再见过鱼。生杀大权,连同他这个小人儿的性命,都在那个自称太后的女人手中。

    他渐不再贪恋,任何有生命的物事。

    直到见到她的画像。

    清河崔氏之女,时宜。

    眉目清秀,也只得清秀而已。身边两个太监,躬身低声说着“殿下,这便是您未来的太子妃。”他看那画中不过十岁的少女,执笔作画。

    她,是他唯一被赏赐的东西。

    他欣喜若狂,却不敢表露。

    自那日起,便每月都舀到她的画像,她的起居笔录。她不会言语,只喜读书作画,读得书是千百怪,也有趣的很。作画,只肯画莲荷,莲荷莲荷有何好许是小女子的情趣,他不懂,也无需懂。

    不过,那莲荷却真是画得好。

    他每每临摹,总不得精髓。

    时宜,十一。

    她在小南辰王府的徒儿里,不过排行十一。七岁那年,入府被欺负,不能言语,处处忍让。后常常隐身在藏书楼中,整日不见踪迹。可如自己一般,不喜与人交心无妨,你日后便是这宫中最尊贵的女子,你不喜与人交心,便只有你我。我断然不会欺负你。

    过了几年功夫,年岁渐长,她已被一众师兄师姐呵护备至,得南辰王独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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