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六婶子家的山妮儿便过来找陶盈串门子。
“姐都派人捎信儿回来啦,说是铺子关门了,她们早就避出去了,可娘偏还叨叨着让她回来才放心。”
山妮儿坐在陶盈对面帮她理线头,一边碎碎的抱怨着她娘这两天以来对她的荼毒“我姐也说了,都是嫁出去的姑娘了,哪里有老往娘家跑的道理”
“人平安就好,在哪里都是一样的。”陶盈正忙着将手里的一件浅草青的褂子改小,听着山妮儿吐槽,时不时也抬头搭一句腔“你娘也是担心你姐,她如今身边又没个旁人,不找你说找谁说去”
要说山妮儿的姐姐,也是个客气人。
前些日子因为那条马面裙的买卖,虽说她也从绣铺里拿了工钱,但是那位大姐后来又还是捎来不少东西感谢,就比如那一大包从城里绣坊里收回来的旧衣服。
这些衣服的来历陶盈也不太清楚,听山妮儿几次过来送东西是透出的口风,大约是当铺里的死当。
好一些的衣服又被再转手了,而这些布料普通样式简单的,就被低价或者是抵工钱给了绣坊。
而绣坊一般拿着这些衣服,要么是给底下的学工改了穿,要么就是上头的管事自个儿拿回家处理了,大约是想到陶盈的难处,那位姐姐便留了心,给山妮儿准备的同时,也备下了她的这份儿。
“唉,反正我娘开口闭口都是我姐。”山妮儿撇了撇嘴“要么就是处处挑我的不是,还说要是我能有我姐的一半什么的,烦死了”
“那就多来陪我说说话吧。”陶盈笑了,还好小五小六和胖墩儿去送柴火去了,若是在家,这妮子说的这些话,不知道还会遭来怎样的羡慕妒忌恨呢。
“对了,盈嫂子,我见你院子你晾着药材,你还懂药呀”山妮儿看了眼窗外,忽然想起什么一般的兴奋的扭头看着陶盈。
“哪里是懂,不过知道几味药,采回来换点银子补贴家用罢了。”陶盈轻描淡写“原本准备月中开集了去集市上卖掉的,哪知道摊上现在灾民闹事儿。只能再缓一缓了。”
“唉,说起来,前两天顾大夫还去了我们家。”山妮儿下意识的四下看了看,才往陶盈身边靠了靠,压低声音说道“本是想拜托我哥哥在药铺里匀几味防治疫病的药,可惜还没等话传过去呢,城里就出了那么大的乱子。”
如今官兵不分灾民和本地,见到不顺眼和穿着大半不合意的就抓,甚至已经波及到城外一两里地了,现在平民家的普通百姓,谁还敢往枪口上撞
别的倒还罢了,但是山妮儿有关药的这句闲话,却让陶盈起了心思。
照着这个局势下去,疫症的爆发,只是迟早的事情。
与其提心吊胆的等着事态的发展坐以待毙,倒不如从现在开始就未雨绸缪,做些力所能及的准备。依着脑子里存着的那些资料,疫症虽然来势凶猛,但是治疗方法,无外乎就是那几位常用的药材。
而这些药材,很多都是山中能寻到的。
想通了这个关节,陶盈搁下手里的针线,抬头看着山妮儿“可是那些药材若是不准备,万一疫病发作,可就糟糕了。”
“是啊,所以顾大夫才着急呀,这两天他一直上山采药呢,可惜我不识得草药,虽是有心想出力,却帮不上什么忙。”山妮儿苦着脸“我见到那些草头就发晕,怎么学都是个学不会。”
“这样吧,你今儿若是得空,去顾大夫那里帮我问问,都缺些什么药材,明儿我上山去,帮着一起准备。”陶盈想了想,才又顺着山妮儿的话说道。
“真的那太好了,我现在就去帮你问。”
山妮儿是个爽快人儿,一听陶盈说要帮忙,扔下一句便火急火燎的跑出去了。甚至身上还挂着线头都不自觉。
陶盈无奈的摇了摇头,把撞歪的炕桌放回原位,听到身后有动静,回头看着呆呆的杵在门口的小六,微微一愣,还没等她问出声,便见到小六嘴巴一瘪,哇的大哭起来。
“六哥,你,你这是怎么了”
陶盈被吓了一跳,急忙从炕上下来,还没等她迈步,小六便一个飞扑,撞过来扑进了她的怀里“媳妇儿,胖墩儿,胖墩儿被抓起来了啦”
“胖墩儿被抓起来六哥你别急,慢慢把话说清楚,他,他被谁抓走了”陶盈这下也有些慌了,若是胖墩儿被那些官兵抓走,可就真的不好应付了。
“被,被方家婶子领着他们家二郎和三郎,一起拉住拖回她们家了啊。”小六抽抽嗒嗒了半晌,才抬起头,眼泪花了一脸“媳妇儿,怎么办呀”
“方家婶子没事儿抓胖墩儿干什么”陶盈起身起旁边的脸盆架上拿了块帕子拧干了过来给小六一边擦脸,一边问道“你们这次又惹她啦”
“谁没事儿去惹她啊我们现在走路,都是绕着她们家走的”小六一脸委屈“我们送完柴火回来,在路上遇到的。”
“方家婶子本来是想抓我和五哥的,可是胖墩儿出来拦了一下,把她家三郎推倒了。然后方家婶子就生气了,然后就把胖墩儿给抓走了。”
“那五哥现在哪里去了”陶盈皱眉,这方家婶子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来找他们一家的麻烦,肯定这事儿又有猫腻。
“去地里叫大哥他们去了。”小六自己接过陶盈手上的帕子擦脸“五哥说他跑的比我快,就让我回来给媳妇儿你报信。”
“你,有没有弄清楚,方家婶子抓你们,是想干什么”
“不太清楚,方家婶子上来就拽人,不过后来胖墩儿被抓走,我和小五去争了两句,宁儿姐出来了,只是说为了她大哥。”小六想了想,才有些不解的回道“可是,我们没有去惹她们家大郎啊”
“不管惹没惹她们家大郎,凭什么要这样道理不讲的抓人”陶盈听完这理由也怒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呀
“走,咱们去方家要人。”陶盈也不迟疑,拉着小六就往外走,走了两步,陶盈又似想起什么一般停下来,弯腰在小六的耳边嘀咕了两句,看着小六陡然变亮的眼,陶盈抬手轻推了他一把“快去吧”
和外头陶盈她们的焦急担忧相比,被绑住塞在方家柴房的胖墩儿反应倒还算是淡定。
相比较上次的遭遇,这次总算还知道自己在哪,是被谁绑了,而且自个儿现在也是呆在屋顶盖着瓦片周围有着墙壁遮风挡雨的柴房,综合来说,待遇比那次可是好多了。
最主要的是,他这次可是为了小五和小六才被抓起来受罪的,应该足够抵消,自个儿开溜惹下的麻烦了吧
想着未来陶盈对他的态度会有所改变,胖墩儿心里美滋滋的。连柴房门开了进来了人,他也没察觉到。
“小郎君”
当方芳儿如同水蛇一般盘上胖墩儿身上时,胖墩儿的三魂飞了一半,七魄剩下的不到半成,当然,不是温香软玉入怀给魅的,而是被这酥软入骨的声音给吓的。
要说胖墩儿在金家也算是一霸王。
虽说比不上贾宝玉那样的艳福,但自个儿老爹一溜儿姨娘排排站,眼福还是饱了不少的。加上他那金光闪闪的金家继承人的身份,对他投怀送抱的丫头小姐,没有一千也该有八百吧
终上所述,那是什么样的美人儿没见过
所以从小就审美观极其挑剔的金元宝,在此时此刻见到方芳儿的第一感觉,就像是吃蛋糕时见到一只被奶油包裹的苍蝇那样的恶心。
下意识的胖墩儿尖嚎着就想往旁边滚,哪晓得方芳儿是个盯住了目标不达目的便誓不罢休的主儿。而且胖墩儿此时被绳子缠得像一只粽子,哪里挣得脱方芳儿的魔爪
随着方芳儿咯咯的娇笑,胖墩儿身上原本就不甚严实的衣服,被扯得大开,露出一片白皙如玉的胸膛来。
“啧啧,真瞧不出,你这个庄户人家出生的爷们儿,竟有着这样的一身好肤色。”方芳儿的手毫不客气的抚了上去,连带着整张脸也贴了过去,细细密密的舔了两口,才笑嘻嘻的依偎在胖墩儿的胸前,抬手勾住了他的下巴“虽说是胖了点儿,倒更显得可人疼了,姐姐这一碰,还真不舍得放手了。”
“救命啊”
胖墩儿什么时候见过这架势,但此时手脚被捆,除了声嘶力竭的叫救命,他什么也干不了。就在胖墩儿以为他此次在劫难逃之时,柴房门砰的一声再次被撞开了。
陶盈怎么都没想到,她在听到胖墩儿的呼号,不顾一切的撞开方家的阻拦,撞进来看到的竟然是这样一副场面。
“咳,你们,还是先把衣服穿好了再说吧。”跟在陶盈身边的六婶子反应还算快,一边伸手将身后还没来得及进门的村长大叔等人拦在门外,一边轻咳一声,颇为尴尬的对还赖在胖墩儿身上的方芳儿低声说道。
胖墩儿涕泪横流,既狼狈又委屈的瞅着陶盈“我,我”
“哎唷我的芳儿呀你这个混账黑心肝臭不要脸的死胖子啊,你竟敢,竟敢在我家里这样放肆大胆的辱没我女儿的清白啊,我打死你这个恶棍混账忘八蛋啊我和你拼了啊”
还不等胖墩儿的解释出口,方家婶子便以摩西分红海的气势挤开了堵在门口的众人,扑到胖墩儿身上又打又咬,尖锐的嚎哭震得陶盈的头皮发麻。陶盈想到上次这货去她们院子里滚场的爆发力,若是此时不速度打住,只怕一会儿劲头上来闹翻这柴房都有可能。于是便上前一步,大声对着方家婶子的耳朵吼道“婶子,我们家表弟的胳膊腿,此刻还被你们家的麻绳捆着呢。”
陶盈的提醒,换来身后人群里的几声闷笑。
这方芳儿的做派,村里是老少皆知,如今被逮着了不是,反倒还要把污水往别人身上泼。有不少跟着来看戏的婶子媳妇儿都露出了不屑的色,瞟着屋里正在唱大戏的母女俩。
“不管怎么说,今儿大伙儿可都是看着了,向来只有这男人占了女人便宜的,哪里有女人占男人便宜这一说”眼见着撒泼无效,方家婶子索性耍起了不要脸,一手拽着胖墩儿,一手拉着她家芳儿,脸上的泪条子也没顾着抹,便对着堵了半屋子的乡亲说道“我家不嫌弃你们家这表弟无家无靠,这婚事儿,你们看着办吧”
这怎么就谈到婚嫁上去了
陶盈被方家婶子一般的飞跃思维弄得如同在坐云霄飞车,明明是你女儿耐上了别人胖墩儿,如今却仿佛是人家占了你女儿天大便宜一般
再则这要别的女儿也倒罢了,还偏偏是一嫁出去不到半年就因为作风问题被夫家休回来的破鞋。
要是金老爷知道自己的儿子,差点被这样一位小姐给强了,还不拿银子把北山屯儿给埋了啊
“怎么,难道你们想白占便宜不成”见陶盈不吭声,方家婶子以为占了理儿,更是声音拔高了四五度,瞟着她冷哼道“我可是丑话说在前头,今儿你们罗家要是不给我个交代,我明儿就带着芳儿去你们罗家祠堂讨公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