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涵的话有凌涵的道理,米娜医师蓄意针对他,逼他在无法登舰和接纳艾尔洛森两者之中抉择,如果不是凌涵凌厉反击,自己只能像掉进陷阱一样任凭发落。01bz.cc
可是,这并不表示凌涵的做法就是对的。
军部阴险毒辣的斗争中,自己两个亲密的弟弟也是参与者,甚至可以说是制造者,这种认知让凌卫心里相当不舒服。
好啦,凌谦忽然咳了一声,把茶杯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时间差不多了。他站起来,把军装外套穿起来。
凌卫看看时间。
还差十分钟到两点。
他们要乘坐小型星际飞船离开特训基地返回常胜星向军部报告,三兄弟已经商量好了,途中绕一点路去圣玛登星探望刚刚做完手术的妈妈。
虽然身体虚弱的妈妈目前还无法离开高度监护室,但只要得到医师的允许,他们应该可以进去和妈妈说上几句的。
凌谦整理好自己的装束后,低头向坐在沙发中冷着脸的凌涵使个眼。
走吧,哥哥。凌谦笑着走过来,两手提着军装展开的前襟,让凌卫伸着胳膊穿上外套,然后轻轻推着他的肩,催促他出发。
两个哥哥在前面走,凌涵提着装了三兄弟几件衣物的小型行李箱尾随其后,登上了正专候他们的小型星际飞船。
乘坐的st星际飞船,属于小型飞船,但引擎速率高,设备先进。在一切都以职衔为衡量标准,尊卑分明的军部,这种高级飞船只供准将级以上军官使用。
当然,从飞船的燃料到飞船内准备的食物和用品,一切都是免费的。
军部每年从联邦人民头上征收军费,所得金额之巨大令人咋舌,军部给高级军官们的福利和待遇,也随时水涨船高。
维护费高昂的高级飞船任其使用。
不但如此,为了让高级军官们更满意,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飞船内,还配备堪称奢华的娱乐设备。
只是,此刻,这艘已经逸出特训基地星大气层的st星际飞船的乘客,没有享受飞船上任何一样高级设备的心情。
出门前的交谈,还残留着令人郁卒的影响。
就像心脏上被人撒了一层微尘,虽然尘粒细小得肉眼不可见,但你知道,它们是存在的。
凌卫坐在贴着舱边的长形宽沙发上,侧着头,透过圆形舱窗注视外面。
太空深邃而秘。
如同一幅把整艘飞船包裹起来的立体绸缎,黑暗中镶嵌着无数光点。这些在遥远光年外的恒星,此时看起来是如此可爱、迷人,但一旦缩短彼此间的距离,这种以惊人方式向太空释放热和光芒的星体,能够把飞船和飞船里的人瞬间气化。
连宇宙也这样吗
充斥着美丽的假象。
实际上,却是吞噬,和被吞噬的关系
凌卫用眼角余光悄然无声地瞥过去。
凌涵坐在同一张宽沙发的另一头,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正低头看着一份文件。
有着充满阳刚气的脸,穿着威严军装的男人沉浸在工作中,平静而认真的表情,宛如一幅静谧悦目的油画。
本来只打算瞧一眼,观察凌涵是否因为出门前的口角不悦,凌卫却忽然舍不得移开视线。
年轻脸庞所显示的实际年龄,和深沉凝重的目光形成反差。
认真的凌涵有一种令人心疼的魅力。
看见这样的画面,不管刚刚那股郁卒为何而起,或是心里正被模糊的不安缠绕,反正,所有负面的东西,就默默淡化了。
仿佛谁的手,把覆盖在心脏上的微尘无声无息地抹去。
很玄妙的感觉。
明明什么也没有,言语的对话,甚至一个眼交流都没有,只是静静注视着眼前的人,温柔就成了一股难以抵抗的力量。
情不自禁地,唇角微微上扬了。
凌涵,哥哥在偷窥你。
忽然听见凌谦从酒柜那边发出的调侃,凌卫一怔。
要看就大大方方的看嘛,哥哥。只要是哥哥想看,就算让凌涵脱光了让哥哥欣赏,他也心甘情愿。是吗凌涵。凌谦呵呵笑着。
凌卫双颊微烫地咳嗽一声,我只是在怪他的工作量到底有多少。
正说着的时候,凌涵抬起头,把目光从文件移向凌卫。
哥哥睡一会吧。
到圣玛登星还有五个小时。和我们从昨晚一直做到今天凌晨,中午又要起来准备出发,哥哥只睡了不到五个小时吧趁着旅程的时间补眠再好不过。
被提醒昨天荒唐糜乱的狂欢,凌卫显出一丝窘迫。
尤其是凌涵脸上的表情,还那么一本正经。
不过,从某一方面来说,他的建议又确实非常体贴。
现在睡不着吧。我感觉自己精很足。
不要逞强了。闭上眼睛很快就会睡着。
凌卫考虑一下。
去见妈妈之前,应该养足精,最好采飞扬。
不然,稍微露出一点疲色的话,一定会被细心的妈妈发现,到时候又让她担心。
好吧。他转头用目光寻找,哪一个是睡床的启动键一直专注于战斗型军舰的凌卫,对这种袖珍享受型的st飞船的操作并不熟悉。
不需要睡床,沙发就很好。又宽又舒服。
沙发
至于枕头,凌涵把文件放到一边,移坐过来,这个可以吗他拍拍自己的大腿。
即使坐着,军服依然平整笔挺地贴在他匀称的肢体上。
黑色军裤包裹下,呈现出常年锻炼的男性大腿迷人的肌肉线条。
凌卫一阵狼狈。
我还是用睡床好了。他从凌涵的大腿上匆匆移开目光,继续在控制板上寻找要的钮。
哥哥要和我冷战吗
没有的事。
那为什么想和我保持距离
把头压在你的大腿,会影响你的血液循环。
哥哥拒绝我的话,那就不是影响血液循环,而是让我的血液冻结了。
凌卫下意识把头转回来。
跳入眼帘的,是凌涵表情平淡的脸。
那种覆盖在激烈、认真的情绪上的平淡,就像初冬时河面结的薄冰,假如以为很安全,贸然踏足试探,立即会踏碎冰面,被冰下的暗流吞没。
喂喂,这种小事,你们也打算吵一架吗凌谦从酒柜里翻出了一瓶两百年的冰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懒洋洋地用看热闹的口气说。
顿一下,勾起唇角,哥哥不想和凌涵接触的话,换我好了。我也愿意把大腿给哥哥当枕头。
说这种话,很容易让凌涵误会呀
凌卫懊恼地瞪凌谦一眼,故意捣乱的小子。
在一起这么久,凌涵对哪些事特别在意和执着,凌卫已经知道了七八分。
瞪我干什么呀,我可是一片好心。
不想和你们废话。凌卫低声抱怨一句。
脱了长筒军靴,在沙发上伸展长腿。
飞船上的高级沙发造价高昂,柔软地承托身体,躺下去时,头刚好枕在凌涵的腿上。
隔着军裤的布料,可以感觉到凌涵异常结实的肌肉。
眼前忽然一黑。
凌涵的手掌落在他眼睛上,轻轻往下抚着眼睑,睡吧。
温柔的动作,像爱抚猫咪似的。
身为长兄,居然总是被当成小孩子看凌卫心里叹了一句。不过,也没有在这时候去争论的必要,这个弟弟有多强势,他是很清楚的。
凌卫长长地舒出一口气,闭上眼睛。
枕在凌涵的腿上,暧昧尴尬的接触令人心情紧张,估计很难入睡。
想是这么想,但是,睡很妙的降临了。
沙发的柔软包容感和凌涵大腿的肌肉弹性,脸颊上被爱抚的熟悉的温柔,配合在一起,天衣无缝。
凌卫的身体四肢渐渐放松。
不一会,呼吸变得悠长平缓。
凌谦喝完了那杯极为昂贵的两百年醇酿,走到沙发前伏身窥探哥哥的睡容。
哥哥睡得很香。不想吵醒凌卫,他的声音低得近乎耳语。
昨晚也睡得很好。
不知道用了什么治疗法,居然如此灵验。
对于这一点,我和你一样好。凌涵总是看不出情绪的眼睛眯了起来,哥哥有事瞒着我们。
你看出来了。凌谦毫不意外。
是你去医疗大楼接哥哥的,为什么不问清楚他在隐瞒什么
我我来逼问哥哥
在征世军校里课程都是自学的吗我记得你的成绩也不错吧。尤其是心理诱审。
抱歉,做不到。
你说什么
我们不是也有事情瞒着他吗凭什么要他对我们完全坦诚凌谦忽然显得心烦,口气恶劣地反问。
兄弟俩的目光,不约而同转向凌卫,充满警惕地打量。
恬静的表情,呼吸悠长均匀,可以肯定他正沉浸在香甜的睡眠中。
让人不得不再次惊叹三天治疗的效。
即使知道哥哥睡得很沉,孪生子还是心有灵犀的同时站起来,走到酒柜的后面,才继续压低嗓子交谈。
虽然明白你的心情。不过,你的做法还是让人恼火。
因为我对隐瞒哥哥感到难受。
因为你故意把难题丢给我。凌涵的视线,像冰做成的剑一样刺向凌谦,知道我会看出端倪,让我逼问哥哥,让我充当不光彩的角色。这就是你的做法,是吗哥哥。
被凌涵当面揭开自己的阴暗面,凌谦却是一副无关痛痒的表情。
凌谦耸肩,你可以和我一样,不过问。让哥哥保留一点自己的小秘密,而我们保守我们的秘密,这样做,对彼此都算公平。
凌涵静默了数秒。
他转身,把凌谦刚刚搁在小酒吧上的那瓶两百年的冰红酒的盖子旋开,瓶口抵在唇上,仰头灌了一口。
冰冷的酒液入喉。
凌涵闭上总是射出慑人光芒的眼睛,默默体会酒精在身体里如烟雾般弥漫开。
在此刻双足踏着的厚厚舱板下,是没有边际的宇宙深黑。
凌谦知道他在思索极为重要的事,体贴地保持沉默。
片刻后,凌涵缓缓睁开眼睛,转头看向凌谦。
眸中闪烁着异的火焰。
凌涵沉声问泰斯的事,决定好了吗
一瞬间,凌谦似乎察觉到他想说什么了。
你打算改变做法
一直以来,我们都在不断向哥哥强调要彼此信任,可是,我们是否值得哥哥信任呢如果连我们自己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哥哥更不可能找到答案。凌涵压低声音,一字一字清晰地说要哥哥对我们无所隐瞒,首先要我们对哥哥无所隐瞒。
否则,建立在不对等基础上的关系,终有一天会分崩离析。
这是孪生子最不想看到的事。
那么,就用泰斯的事作为撕开真相的入口。我会告诉哥哥,泰斯确有其人,而且把泰斯曾经是军部大名鼎鼎的审讯官这件事也说出来。让哥哥自己展开对梦见的事情的调查。第一步先进行到这里,怎么样凌谦斟酌着说。
不。不要浪费哥哥的时间。凌涵沉着而大胆,把卫霆的死,和哥哥的真实来历,都告诉哥哥。
凌谦有些吃惊地看着凌涵。
全部吗
是的,全部。
告诉哥哥,他是卫霆的复制人
就是这样。一定要让哥哥明白,不管他是什么人,我们对他的感觉,永远不会改变。
如果哥哥不明白呢
飞行舱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