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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为聘(吾皇万岁万万岁)完结+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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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轻男子从窗口跳下来,直走到严馥之跟前,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脸色变得略显古怪,收扇道“看这装束,你是冲州这边女学的学生”

    严馥之瞪他一眼,往孟廷辉这边走来,口中啐道“不知廉耻的登徒子。”

    年轻男子不怒,反在后跟了上来,笑着又问道“敢问姑娘既然是女学的学生,为何不治学而来逛酒楼姑娘可知皇上当初因要在国中建百所女学而花了多少心血怎能将这大好光阴浪费在”

    严馥之简直是一头雾水,冲孟廷辉道“真不知是哪里来的疯子。”

    孟廷辉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将目光投向窗外。

    年轻男子挑眉,“在下不是疯子,在下”

    话未说完,就被那边雅间里传出的男子声音打断“延之,莫要多言。”

    短而冰冷的一句,却令年轻男子顿时收了笑闭了嘴,往后退去。

    严馥之直待看他进了雅间,这才回头,对孟廷辉哼道“还算识相。”那雅间儿里的男子听声音不过二十来岁,竟能让他如此收敛,当下令她有些好,忍不住又扭头去望了几眼。一回头,却见孟廷辉一副游于外的模样,她便无奈地戳了戳眼前的小酒盅“我说,到底有什么事情是你关心的”

    孟廷辉收回目光,半晌才慢慢道“读书,考进士,入朝做官。”

    “就没想过嫁人”严馥之盯住她,“当年沈夫人曾氏为朝中女臣第一人,官至枢密都承旨,最后还不是怕老了没人要,于是赶紧辞官嫁人”

    孟廷辉闭眼,“没有。”

    无父无母无家无世似她者,有谁会想娶

    她非绝色,唯一能让人称道的也就是这一肚子学识,可若考不中进士做不了官,空有一肚子学识又何来施展之处

    她回答得如此干脆,严馥之听后不由哑然,良久才又开口,赌气似的道“自沈夫人之后,这么多年来女子入朝为官,多是在鸿舻寺、光禄寺这样的地方,偶有在六部治事者,可却再没有能入主二府的了。别的女子想要考取功名,不过是图几年风光,你却好像是要一门心思地做大官,也不想想可不可能。”

    孟廷辉的眼睫动了下,没再开口。

    垂在椅旁的手却轻轻地握了起来。

    脑中有些画面一闪而过,令她心头阵阵发紧,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若吾身可济民,吾不所惜也。

    那一年那一场瓢泼大雨,那个人那一句肺腑之言

    至今犹在耳侧。

    寒风夜雨中那个人将她抱得紧紧的,口中的热气呼进她耳中,轻声说,小姑娘,别害怕,不要哭

    “孟廷辉”

    她这才幡然回,心口狂跳难抑。

    雅间的门恰时在后被人推开,有男子抑不住的低笑声传来。

    严馥之回头,见又是先前那个青袍男子,不由更来了气,就要张口骂他偷听旁人说话,却见里面又走出一人,不由一怔。

    那人黑袍黑靴,衣着简朴,可脑后一根白玉发簪却极名贵;身骨昂扬,一张脸清俊非凡,可右眼却被一块黑布蒙住,竟是独眼之人。

    两人一前一后走过来,先前守在楼梯口的那个高大男子毕恭毕敬地跟在他们身后,寸步不离。

    三人从她们面前走过时,那青袍男子却忽然停下,侧身低头,凑近严馥之的脸,笑嘻嘻道

    “姑娘刚才有句话说得不对。沈夫人曾氏当年可并非是因怕老了没人要才辞官嫁人的。以后切莫再像这样胡说八道。”

    严馥之羞得脸庞通红,连忙错开身子,口中骂道“无耻无礼”她转身去拉孟廷辉,愤然道“待我回去告诉我爹爹这个登徒子的行径,然后”却发现孟廷辉一副怔然的模样,定定地望着那个黑袍男子。

    “孟廷辉”她诧然唤道。

    孟廷辉却毫无反应,手攥得如同石块一样硬,目光一路跟随着那人,看他一步步走向楼梯,看他一步步下楼,看他一步步出门

    那人的脊背那么直,肩膀那么宽,步子那么稳。

    腰间没有玉饰,反而挂着一块薄薄的黑色石片,上面隐约印有纹路,行进间轻轻晃动,隐在衣袍墨色中,若不细看,几乎发现不了。

    她看清,眼皮猛地跳了一下,浑身一颤,然后想也不想地便往楼下冲去。

    是他

    真的是他

    博风楼外艳阳高照,碎金似的光芒晃得人连眼睛都睁不开。

    她气喘吁吁地站定,四处搜寻他的身影。

    有马儿的嘶鸣声从街边传来,她望过去,正见他翻身上马,勒缰转向。

    他侧身,目光扫过她的脸,没有丝毫逗留,然后看向其余二人,嘴唇开合之间说了些什么,三人便催马离去。

    再没回头。

    她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一般,连上前问他一字的勇气都没有。

    他不认识她了

    可他又怎会还认识她

    十年前的她被他从死人堆里捡出来,衣衫褴缕,蓬头垢面,口齿不清,他甚至分辨不出她是男孩还是女孩。

    十年后的她束发系冠,穿着女学学生的衣裙,干净齐整地站在他面前,他怎能想到她就是当年的那个孩子

    这么多年过去,他是她心底里唯一惦念的人,可为什么如今见到了,却还是这样的结果

    十年前的他也是这样离去,她不知他的姓名,不知他的身份,只是哆嗦着记住了那张脸那只眼,和他腰间挂着的那片好看的石片,记住了他对她说过的每一个字。

    十年后的他长高了也变壮了,可那张脸仍然清俊,那只眼仍然慑人,那片石片仍然挂在他腰间她仍然没有勇气上前问他一句,他到底姓甚名谁,她以后还能不能再见他一面。

    “孟廷辉,你怎么了”

    严馥之追了下来,口气有些怔迟。

    她摇头,“没什么。”眼眶被阳光晒的有些发酸,竟然有种想哭的感觉,停了停,才微笑道“不是说带我来喝酒么”

    章三 皇太子下

    马儿蹄踏石砖,声音清脆。

    头顶上有才绽未久的嫩绿叶芽掉下来,带了春日里独有的清香。

    “延之。”

    黑袍男子忽然低唤了声。

    “唔”青袍男子忙催马上前,凑近轻声问“殿下有何吩咐”

    “你此次随我出京,诸事都得收敛,往后莫要行豪贵之举,且休要处处招惹陌生女子。”声音低寒,又透了几许无奈。

    青袍男子低了低头,委屈道“殿下这回微服简行,身边就只带了白侍卫一人,潮安北路原先是中宛的降地,民风不比京中”

    “所以你在酒楼就炫富驱人我还不至于吃顿饭就被人谋害了。”黑袍男子打断他,面色不豫“沈太傅的那点俸禄不是让你这样糟蹋的。”

    青袍男子面有臊意,小声道“殿下忘了,臣自年初起也开始领俸了。”  黑袍男子侧头,冷声道“是啊,我倒忘了。你沈知书是什么人,因承父母之荫,不需试科便可入仕,未历官而即处馆职,便是朝中的新科进士也比不上你的彩头。休说新科进士,我看便是当年的沈太傅,也不及你沈知书如今的名声一分”

    “殿下”沈知书情急欲言,却又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只闷声不吭,半晌才扭过头冲跟在一旁的高大男人求救似的道“白侍卫。”

    白丹勇看他模样可怜,忙驱马过来,解围道“殿下看这冲州城变化可大臣方才看这街旁各式酒肆铺子零总不一,比起十年前来不知繁盛了多少倍,可见潮安北路这几年来的吏治确与所奏相符,殿下的心血更是没有白费。”

    黑袍男子面色稍霁,回头转望了一圈,才道“确是同十年前大不一样了。白侍卫可还记得,当年母皇一纸诏书停废北面四路敕额外的寺院庵庙,因潮安一带上下官吏行令不当,以至多少未还编户的年幼僧尼都无家可归”

    白丹勇默然半晌,皱眉道“臣斗胆,殿下当年方始参政,奉旨勘察中宛诸路降地吏情,可却撇开随行诸臣、一人孤身查视数州乃返,虽说发现了不少污吏实情、救了不少幼僧的命,可殿下此举却让多少人提心吊胆、几夜不得安眠臣此次只望殿下不管去哪儿都能让臣跟着,否则殿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臣便是有十颗脑袋也抵不过这失职之罪”

    “白侍卫不必担心,殿下吉人自有天相,怎会有三长两短倒是我这涉世不深的人,需得白侍卫多多保护啊。”沈知书笑嘻嘻地打岔,“明日一早我要去冲州西城河边的女学拜会学监,白侍卫可不能丢下我一人不管。”

    白丹勇微微愕然,看了看他,又看黑袍男子,“殿下,这”

    沈知书冲男子挤了挤眼睛,嘴边藏不住笑意。

    男子会意,脸色和缓了些,点头道“兹事体大,沈太傅此次奉旨主持潮安北路的州试,冲州府的女学自然是最要紧的。延之行事向来不计后果,若让他一人前去只怕会出纰漏,明日便请白侍卫陪他去一趟,不过二三个时辰的事罢了,不需担心我会出什么事。”

    白丹勇愣了一会儿,又仿佛想到了什么,开口欲言“可是殿下”

    沈知书却飞快地打断他“既如此,那我就先谢过白侍卫了。”然后眯眼一笑,两腿踢了下马肚,催马儿向前跑去。

    男子扬唇亦笑,扬鞭震马,再无多言。

    初春灿阳斜落下来,映亮了他一肩浅尘,那一只褐色左眸如同琥珀一般,清湛耀目。

    翌日清晨,整座冲州女学都沸腾了。

    女学大院的前堂,那间常年只供圣贤牌位、轻易不请客入的前堂,今日竟然被学监用来招待一个年纪轻轻的男子

    后院几间学堂空空如也,所有人都跑到前厅外的长廊下,围挤着在一堆,小声议论着,探头张望着,相互打听那个年轻男子到底是何来头。

    “你们方才看见了吗,这里何时见过这么俊的人”一个女子脸红着小声道。

    “你就知道看男人的脸,说这种话也不知羞。你就没瞧见他腰间挂着的是什么银鱼袋”另一人急急地道。

    有人小声问“看他也不过二十岁出头的模样,怎会如此受宠,竟能有银鱼袋”

    “真是见识短浅,”有人不屑地哼道,“我听人说过,京官中但凡任馆职者都是承荫入仕的,这样的人还能不得宠我看里面这个,家中父辈定都是朝中高官,否则以他这等年纪,安能有如此大的殊荣”

    又有人不耐烦地道“都别吵吵了,谁知道这人今日来这儿是为了什么”

    “朝廷最近诏谕接二连三地下,谁能猜的准不过他既是馆职,想必是为了此次的女子进士科州试来的。”

    众人闻言,不由安静了片刻,随后又有人嘻笑道“管那些做什么里面这人,又年轻又俊,还又深得皇上宠信,你们就不想趁此机会咳。”女子暧昧地笑了笑,然后右手在心口处比了个手势。

    还没等她再说话,就有人直冲冲地闯了过来“都在这儿看什么呢”

    有人皱眉,回头看见来人,忙轻声道“严姐姐,你来了。”

    严馥之凑到最前面,一边探身张望一边问“到底是在看什么呢我不过是多睡了会儿,怎么就错过好戏了”

    “没错过没错过,”旁边的人赶紧让开,“来了个年轻男子,模样俊的要命,穿的倒普通,可腰间却挂着银鱼袋,学监还特地为了他开前堂迎客”

    严馥之一听就兴奋了,“银鱼袋”说着便把身子伸过长廊阑干,“且让我瞧瞧”

    “听人说好像是馆职”有人小声答。

    她却没听人说话,拼命伸脖子去看前堂里面的景象,却只看见皂衫一角,官靴一双,不由嘟囔道“也不转个身,让我看看到底有多俊”

    还未抱怨完,里面的人就好似听见了她在说什么,就见他起身斟茶,弯腰敬向一旁坐着的学监。

    严馥之远远地看着那人抬头微笑、转身回座然后便生生愣住。

    那双漂亮的眼睛

    他他他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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