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宥西走近沈主任的办公桌,却只望着他不语。『地址发布页邮箱: ltxsba@gmail.com 』
“宥西,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沈主任开口,语气沉痛而无奈,“程先生在手术前半个小时接受麻醉时脑血管突然破裂,同时并发急性心肌梗塞,麻醉科和手术室的人忙得人仰马翻,最终还是回天乏力,没能救回程先生。”
梁宥西身形微颤,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拢,手指关节渐成白色。
“陈医生临时被换成主刀医生,又和管医生的意见有分歧,虽然他赞同你给的那些手术建议,但心里还是有些犹疑,所以他把手术推迟了一个小时,而如果手术不推迟,继续由你主刀做这台手术,那么足可避免这一切事故。”
沈主任说完想了想又觉得自己这样说似乎有些不对,于是立即改口“我这样说不是把事故的责任推卸到你身上,你不要误会。只是工作归工作,你不能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中来。一个优秀的主刀医生,不光要有好的技术,还要有好的心态。就算病人是和你不共戴天的仇人,你也要坚守救死扶伤的职责,尽自己所能为对方减轻痛苦。”
梁宥西一动不动的站着,低垂着眉眼,不论沈主任说什么,他始终一言不发。
“程先生发生这样的事故,程小姐当场昏厥,醒来情绪很激动,你如果可以的话,去看看她吧,如果能够和她好好谈谈,私下处理这起事故就最好不过了,也免得损坏科室及医院的名誉,况且这种事传出去对你个人也不好。”
梁宥西还没有回应,身后传来门被大力推开的声音。
“怎么回事”席文绢绷着脸厉声质问背对自己的儿子,“你为什么要拒绝给馨榆她爸爸做手术”
沈主任察颜观色,觉得这样的场合自己还是避开的好。
他起身朝席文绢点点头招呼后无声离开。
“怎么不说话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变得这么意气用事”
梁宥西依旧抿唇不语。
“是不是因为馨榆,你才拒绝做这台手术”席文绢不厌其烦的继续追问。
“妈,您别问了。”梁宥西终于开口,嗓音异常沙哑,像是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堵住般。
“难道我不问事情就不存在了”席文绢冷笑,肩膀气得发抖,“梁宥西,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太让我失望了你要我怎么面对医院其他股东怎么面对馨榆和她弟弟”
“我会给医院一个交代,至于程家,也不用您去面对,我自己处理。”
“你怎么处理人命关天虽然这起事故不是你直接造成,但和你的意气用事脱不了干系说得难听点,是你间接害死了馨榆的爸爸”
“那您认为我要怎么做一命还一命”梁宥西面无表情的看向盛怒中的母亲,“妈,您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没等母亲回应,梁宥西转身走出沈主任的办公室。
席文绢僵在原地,脑海里思忖着儿子刚才那句话,脸上的血色一点点退去。
当她接到沈主任的电话得知事故发生的缘由,心里滋生的是对儿子的失望和愤怒,恨他意气用事,恨他让自己无法面对医院其他股东及程家人。
她完全是站在一个医院股东的立场为自己这想,却忘了自己的另一个身份是母亲。她完全没考虑过在发生这样的事情后,儿子心里要承受的压力有多大。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原来她竟是一个这么失败失职的母亲。
梁宥西跨出电梯走向手术室,还在门口就听见里头传出的呜咽抽泣声,沙哑而悲痛。
“梁医生。”
门口站着的年轻医生唤他一句,然后指着手术室内说“死者家属哭了很久,抱着尸体不放,我们没办法搬动尸体弄到太平间去。”
梁宥西没回应,推开手术室的门走进去。
听到脚步声,扑在被白布包裹住的尸体上的女人回头看来,在看清楚来人是谁后,一阵令人心寒的恨意穿透层层泪水迸裂出来,与此同时,一股凌厉的拳风在毫无欲警的情况下直逼梁宥西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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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跟着进来的年轻医生见状惊呼,刚想提醒梁宥西,就见他头往后微仰,同时伸手精准捉住朝自己挥来的那只手的手腕,再用力一翻,成功制止住对方的偷袭。
“混蛋放手”偷袭梁宥西的男孩十七八岁的年纪,赤着双眼一副吃人的狰狞表情瞪着梁宥西,说话的语气一字一顿,白齿森森。
梁宥西虽然没见过偷袭自己的男孩,但从对方想吃了他的表情不难猜到,他应该是程馨榆的弟弟。
“你凭什么打我”梁宥西冷冷问他,扣住他手腕的力道并未松懈半点。
“混蛋你害死我爸爸我杀你都可以,打又算什么”男孩手上疼得厉害,却硬着嘴回击。
“你以为你是谁杀我都可以不用偿命别说你根本打不过我,跟我动手你只有自讨苦吃的份,就算我有错,你也没资格动我。”梁宥西放开他的手,之后不再看他,径直走向手术床。
男孩被他的态度气得双肩发颤,手一获得自由,又要从梁宥西背后偷袭。
“宁宁
程馨榆出声喝止弟弟的行为,“你先出去”
程宁愤恨的收回手,却倔强地站在原地不动。
“姐,是他害死了爸爸,我要给爸爸报仇”
程馨榆没有理会弟弟的话,她随意抹了把脸上的泪水,站起来冷眼望着探向手术床的梁宥西,一会才开口道“既然你觉得自己没错,那你来做什么看我爸死得有多惨”
梁宥西对她的话仿若未闻,只是对着手术床上那具尸体在心里说了声对不起,然后便转身要离开。
“梁宥西,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因为你的原因导致我爸爸冤死,难道你心里都没半点内疚和自责你怎么可以这么冷血”
程馨榆恨声指责。
梁宥西停下来,缓缓回过头去看她,“发生这样的事我也无法预料,在我拒绝做这台手术以后,这整件事情都已经和我无关。所以我不用对你内疚,更无需自责。”
“好一个无需自责”程馨榆怒极反笑,瞪着梁宥西的双眼却恨不能将他切割成碎片。
“既然你这么坚持自己没错,那我们法庭上见。还有我提醒你一句,我不仅要告这家医院,还要告你个人。”
仿佛事不关己,梁宥西依旧面无表情。
“随便你告,反正我马上就和这家医院没有任何关系了,你告不告跟我没关系。”
“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放弃起诉”
梁宥西凝了她一会才说“程馨榆,如果你以为用起诉可以威胁到我对你唯命是从,那你就错得太离谱了。我做事从来问心无愧,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该负责的我绝对不会推托,而不该我负责的,我不会傻到去包揽一切。”
不知是不是被说中了心事,程馨榆瞪着梁宥西绝然离开的背影,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死咬住唇没再开口说半个字。
“怎么会有这么嚣张的混蛋”程宁怒不可遏,“明明是他害死了人,为什么还能那么冷静的为自己辩驳开脱”
“姐,现在怎么办他好像一点也不在乎我们要告他,难道”
“馨榆。”
突然介入的女声打断程宁的话。
程馨榆循声望去,眼泪一下溢出眼眶。
“伯母”她只说了两个字便立即捣住嘴,哽咽得无法开口。
席文绢色复杂的轻抱着她拍了她的肩无声安慰,目光探向仍一脸怒容的程宁。
后者仗着年轻说话没分寸,也不管席文绢和过世的母亲关系如何要好,开口便很冲“你儿子害死了我爸爸还大言不惭说自己没错,根本不用内疚和自责,还说我没资格打他,不断推卸责任为自己辩驳,那么伶牙俐齿,我看他也不用做医生了,改行去当律师,保证能把黑的变成白的,死的变成活的。”
“宁宁你别说了。”程馨榆一缓过情绪便训斥弟弟,“不可以对长辈这么没礼貌。”
“是我没礼貌还是她儿子没礼貌他当着爸爸的面都可以说出那么混帐的话,我事实求是又怎么没礼貌了”
“宁宁,你宥西哥”
“谁要杀父仇人当哥哥”程宁脸红脖子粗的打断席文绢,还要说什么,却被程馨榆阻止“你先出去,不然姐姐要生气了。”
程宁重重哼了声,咬着牙离开。
“馨榆,我刚才来的时候碰到西西了,他没和我说话,但我看得出来,他其实心里很难受。只是嘴上说话难听而已。”
“伯母,您不要再为他解释了,他刚才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他认为自己没错,并不需要对我内疚,也不需要自责。”
“我不是为他解释,只是”
“伯母,您真的不用多说什么了,他的意思我已经很明白。”
席文绢叹口气,点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却说“医院对这起事故的发生很重视,我们几个股东一致决定无条件答应你们提出的要求,包括处理你爸爸的后事及赔偿方面都不会”
“对不起,伯母,我打算通过法律途径解决这起事故。”
席文绢呆住,怔怔地望着一脸坚决的程馨榆,良久都无法做出回应。
“我知道伯母是这家医院的股东之一,我这么做对伯母来说实在很无礼,但我只能说对不起。”
“馨榆,你你能不能再考虑考虑,我们尽量私下解决”席文绢蹙眉,心里琢磨着要用什么办法让程馨榆改变主意。
“伯母,我失去的是至亲,是我和宁宁唯一的亲人,我不可能让我爸爸死得这么不明不白。”
“发生这样的事大家都很无奈,你爸爸的死纯粹是属于意外,并不是医院的医护人员操作不当引起的医疗事故,所以你就算起诉医院,也未必就能赢得这场官司。”
“伯母,您这样说似乎有替医院推卸责任的嫌疑。我知道医院无法预料事故的发生,但如果梁宥西不拒绝给我爸做手术,陈医生也不莫名其妙推迟一个小时手术时间的话,我爸爸根本不会发生血管爆裂并发急性心急梗塞这样的事情。”
“而且我不只要起诉医院,同时还会起诉梁宥西,追究他的刑事责任。”
席文绢震惊,望着程馨榆的目光变得陌生。
程馨榆转开眼,看向手术床上一动不动的父亲,满脸悲凄。
“馨榆,我一直认为你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孩子,所以当初才瞒着西西想撮合你们。没想到就是我的老糊涂,给你们带来了这样大的灾难。”
她当初怎么也不会想到儿子会因为程馨榆而拒绝给她父亲做手术,然后引发这起事故的发生。
程馨榆不是傻子,当然听得出席文绢语气中对自己的失望。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