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傲池与归澜携手并肩而坐。
归澜问道“清幽,遗诏的事情是你暗中捣鬼找人做的吧”
“你错了,那可是货真价实的遗诏。若是我,才舍不得让你担这种责任。”龙傲池将一方精致的玉牌挂在归澜项间,继续说道,“不过楚帝难得想了这种法子补偿你,而且楚曦琅这名字听起来不错。你这代表皇子身份的玉牌,我已经给你找到了,那千年雪蟾膏我也抢了来,你怎么谢我”
归澜放开了她的手,却揽住她的腰,将她搂入自己怀中,笑着回答“我还是喜欢潜渊这个名字,我才不稀罕楚帝留给我的身份。要不然,按你的意思,你继续诈死,我就跟着你隐姓埋名去过逍遥日子。”
龙傲池抬头轻轻啄了一下归澜的下巴,胡须有些扎嘴,她于是又改成了他的双唇,吻够了才回答道“我本来以为借诈死卸去责任,将来拐带你一起私奔是个好主意,可师兄比我想的周全。”
归澜委屈道“他确实想的周全,可为什么到死都瞒着我,关于你的消息。你知不知道,我几乎以为你已经遭遇不测。”
“师兄他这辈子从来以大局为重,就任性了这么一回,还造出了你这样有担当的大将军,你该感谢他不是么”龙傲池的眼眸望向远方,回味着曾经与贤王在一起的岁月,心间丝丝痛楚缭绕,缓了片刻才恢复了常态,积极说道,“其实我也没想到,他竟然将我给你的消息全扣下了。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我扮成了女刺客,知道了我打算借诈死摆脱了龙大将军的身份。我一直关注着你的消息,很高兴看见你没有我,也能那么迅速变成威风凛凛独当一面的大将军,立下那么多战功。我我那时还在幻想,你以后都会以龙潜渊这个身份有尊严有威望的活下去,代替我统帅龙家军。我就变作仰慕你的江湖侠女,死皮赖脸来嫁你。”
“贤王殿下最后一道锦囊,说是我与你重聚时才能看。”归澜将龙傲池搂得更紧,沉声说道,“你也看了,我觉得殿下说的很有道理。他早料楚曦玉宁愿战死也不愿逃跑或投降,早料到楚国内斗的结局是两败俱伤,早料到一旦感觉大事不妙楚曦云会逃走,也知道我不忍心再对自己的兄弟赶尽杀绝。但是我不忍,圣上却不能容许那样的隐患。所以楚国虽灭,仍需要一个可以信任的傀儡来当楚王,好摆平下面所有事情,让朝野上下能有一个相对平稳的过渡期。我的身世来历早晚会有人来探究追寻,还不如顺应大势。所以殿下在锦囊中求我,自揭身份,来当这末代楚王。但他并没有要求你继续当龙大将军啊你一样可以抛弃以前的身份,换做女儿身。难道我这个将要成为楚王的人,你还不肯嫁么”
龙傲池感叹道“这正是师兄高明的地方,让你等与我重聚之时再拆看锦囊,就是故意让我也看到。他虽然什么也没对我说,可我不傻。我若恢复了女儿身,舍了大将军的位置,想偷摸嫁给你不难。可我就一个人最多再带一些亲信死士,如何能护你周全你这个莫名其妙突然出现的皇子,领着昭国军队杀入自己国家,结仇留恨后患无穷。你这么有本事文武双全,圣上现在信你是因你眼下功劳,时日一久夜长梦多,人心难测,谁知道又会发生什么变故虽然我还可以恢复女儿身又继续当大将军,甚至留下来驻扎在楚地,帮你护你,但你我之情早晚会被人知道,遭到多方猜忌。所以思前想后,我只能继续装作男儿,偷偷与你往来,委屈你。”
“你肯偷偷下嫁于我,不嫌我没有明媒正娶,我已经很开心。”归澜宠溺地吻着她的发,另一只手也环上了她的腰,调戏道,“娘子大人,今晚可否准许为夫服侍就寝”
龙傲池早就在他温暖的胸膛中春心荡漾。归澜已褪去青涩模样,身上散发着成熟男子的魅力,是那样迷人,她再也把持不住,狠狠将他扑倒在榻上,迫不及待为他宽衣。
她笑颜如花,打趣道“还是让为妻好好服侍夫君入睡吧。”
那一晚,旁人只道二位龙将军师门情深义重,久别重逢促膝长谈同榻而眠,谁料帐内早已是鸳鸯共枕一片旖旎妖娆风月无边。
隆和十四年,四月,昭国并楚。昭帝遵循先楚帝遗诏,册封楚曦琅为楚王,又封龙傲池为镇南大将军,长期驻扎楚国,负责善后事宜。
后世史书对这位末代楚王褒贬不一。
贬称楚曦琅一生不近女色,导致楚氏王族绝后。他甘为镇南大将军龙傲池男宠,与之夫妻相称同榻而眠如胶似漆,几乎形影不离,臣属规劝百姓议论,他一概置之不理,反而立誓死后放弃王爵,将领土全部归于昭国。
褒扬楚曦琅的,则说正是他高瞻远瞩仁厚开明自我牺牲,才将楚地再生叛乱的可能降为最低不留后患,完成了和平过渡,为大昭盛世一统百年兴旺奠定了最坚实的基础。
正文完
116番外贰微服祭奠
楚王所受待遇与其他战败亡国的国君相比是最好的,他不用迁居京中,可以继续留在领地内,以藩王的身份掌握一部分实权,由昭国官员协助,军政基本自治,这样更利于迅速平复战后创伤安抚百姓。
据说楚王之所以能得圣上青睐信任,是因他另有一个身份,那便是已故贤王与龙傲池的同门师弟,曾化名龙潜渊先为贤王幕僚出谋划策,后又在昭国军前效力。昭国大军此番能以少胜多顺利攻下楚国,龙潜渊功不可没。
不过藩王也有不自由的地方,那就是不奉召不得私离藩地,否则视为谋逆大罪。
所以每年龙傲池和归澜回京郊祭奠贤王,只能微服轻装简从悄悄来去。好在两人武功高强,来去无踪,各自替身也是尽职尽责不曾被外人察觉异样。
隆和二十年,三月。
原昭楚两国交界,去往京城的大路上,一辆很不起眼的马车悠悠驶过。乍一看与寻常商旅没什么两样,可仔细再看,那拉车的马儿比一般家马高大许多,可能是退役的军马,只不过毛色混杂,赤黑交错,应该算不得宝马。
赶车的青年穿了一身贩夫走卒最常见的粗布衣,戴着个破草帽,帽沿压的很低遮没真容。他晃着鞭子却从不真的落在马儿身上,嘴里打着口哨,那马儿就乖乖听话很是伏贴。
车门是敞开的,车内坐着一位衣着朴素的书生,穿着文士长袍,蓄着一缕长髯,使得棱角分明的面容添了几分平和之气。
在那书生身旁坐着一对小娃娃,看起来像是双生龙凤胎,才刚五六岁的样子,面容酷似,性情却截然不同。女孩子穿一身红衣,浓眉大眼小脸也红扑扑的,健康活泼,叽叽喳喳不停说话。男孩子穿一身绿衣,脸色白净,斯文端坐,很是乖巧。
书生打开糕点盒子,取了两块递给小男孩,慈爱道“贤儿,你饿了吧虽然你坐着不动,不过我听到你肚子叫了。”
小男孩面露窘色,伸出小手去接糕点,虽然很想立刻放在嘴里,却还是谨守礼仪恭敬道“谢谢爹爹。”
小女孩才不讲那么多礼数,一把将两块糕点都抢到了自己手里,笑眯眯道“弟弟,有好吃的应该先孝敬姐姐。爹爹真是偏心,为何不给我,只给你”
书生屈指轻轻弹在小女孩的额头,那手指修长如玉,指腹间有一层薄茧,却不似常年握笔的位置。书生嗔怪道“雪儿,你怎么又欺负弟弟你可知在娘胎里,你就与弟弟争食,他生下来比你轻了不少,胎里不足从小体弱多病,自然要多多补养。再说你这一路嘴里可有断过吃食竟不害臊,还来抢。”
小雪委屈道“爹爹,娘说我们还小,正在长身体,应该多吃些东西。”
“像你这种吃法,不怕将来胖得没人敢娶”
小雪不以为然道“有爹爹教我武功,我勤奋练习,将来谁敢嫌弃我不娶我,我就打到他肯娶为止。”
小贤再装不住淡定模样,以袖掩面,小身子微微晃动,偷着乐。
书生仰天长叹,抱怨道“这都是谁教你的我可是希望你能成为淑女,多学学琴棋书画女红厨艺”
“景爷爷说我是天生习武的好苗子,我又是大将军的女儿,虎父无犬女,岂能不会武功,岂能让人欺负”小雪得意洋洋道,“而且娘说我最像爹爹,爹爹从小就不喜欢琴棋书画女红厨艺,我为什么要学”
书生干咳两声,无言以对。
小贤故作聪明赶紧帮衬道“姐姐,爹爹是男子,当然不用学女红厨艺。”
书生继续干咳。
这时车夫扭头说了一句“主人,您家这两个孩子真是可爱啊。”
书生的眼顿时化为春水含情脉脉盯着车夫,笑吟吟道“雪儿,拿糕点盒子给叔叔送过去。”
小雪接了盒子却不情愿道“才不要,这是娘给我们做的点心,为什么要给外人吃”
车夫喜道“咦,这就是阿茹新学会的点心式样么我更要尝一尝。”
见那车夫对点心感兴趣,小雪将盒子抱的更紧,可是只觉眼前一晃,盒子不知怎的就到了那车夫手里。她又惊又怒,问道“你怎么敢抢了我的盒子”
从不见仆从下人有这么大胆的,小贤也坐不住了,站起身与姐姐一起指责道“你快将糕点盒子还给我姐姐,否则爹爹一定会责罚你。”
书生捂着嘴不说话,肩膀颤抖,眉眼间都是看好戏的表情。
车夫一只手执鞭,一只手将糕点盒子托在掌心,似乎充耳不闻,又好像是怕了,等人来取走盒子。
小雪气鼓鼓冲到车外,想要将盒子拿回来。谁料那盒子突然变得十分沉重,她两只小手一起用力,盒子竟在那车夫掌中纹丝不动。小雪急道“弟弟快来帮我。”
小贤的功夫虽然不怎么样,眼力却不差,已经看出那车夫武功高强,也许与爹爹都不相伯仲,赶紧提醒道“姐姐,那位叔叔是高手,我们两个也未必能将盒子拿回来。”
小雪不甘心地回到车内,趴在书生腿上撒娇道“爹爹,那叔叔是什么来历,怎么以前没见他在营中走动。他真比爹爹武功都好么”
书生眼含笑意,故作深沉道“你们不要怕,他过去是我的奴隶。虽然现在楚王殿下在楚地废除了奴隶制,不过这里已经离了楚地,量他也不敢不听话。”
小贤立刻会意,摆出主人架子勒令道“奴隶,你快将糕点盒子送入车内。”
小雪则天真问道“爹爹,奴隶和营中的军奴一样么是不是不听话就要挨打呢刚才算不算他以下犯上,爹爹应该责罚他。”
车夫朗声问道“二位小主人,只因我曾是卑贱奴隶,就应该由着主人不问是非打骂么奴仆下人亦是人生父母养,你们也不是天生就高人一等。”
小雪虽然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可心中不服就抢白道“我们的爹爹是大将军,我们我们自然比你这个奴隶身份高。”
书生的干咳声再度响起。
小贤关切道“爹爹,您怎么一直咳嗽,是不是受寒了嗓子不舒服”
车夫笑道“她那是被你们气的。”
小雪隐约意识到什么,眼巴巴望着爹爹不解道“爹爹,难道我说错了”
书生默默点头,板起面孔训斥道“小雪,你们平时不是最崇拜楚王么他文治武功样样出色,他主导废除奴隶制也是为苍生谋福的大好事,他认为对的,你们难道不赞同你们能忍心欺凌下人,或是践踏在奴隶的脊背上享受富贵生活么”
小雪低下头,色中已有悔意。
小贤积极表态道“爹爹,孩儿知错,孩儿代姐姐向那位叔叔赔礼可好”说完站起身恭恭敬敬向那车夫作揖道歉。
小雪也别扭着鞠躬,不再索要糕点盒子。
书生看着一对娃娃向那车夫施礼,自己笑而不语。
马车又行了一阵,天色阴沉下来,眼看有一场大雨。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急着赶路很可能被大雨淋到,书生决定原地停下,找个能避雨的地方打尖休息。
谁料雨势来的极快,还没找到避雨的地方,已经如瓢泼一样洒了下来。
马车内还好,有顶棚支撑着,书生与孩子们没有淋到。车夫和那拉车的马儿却是成了落汤鸡。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山洞停了车子,书生抱着孩子下车安置,车夫照例是备柴烧火包揽一切杂务,不让书生假手。
入夜雨停,书生哄着两个孩子睡熟,与那车夫离了山洞奔向不远处的水潭。
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