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初遥离开的时候,韩子墨提着湿淋淋的双手从厨房中走出来。『地址发布页邮箱: ltxsba@gmail.com 』
黎爸看向韩子墨,话就说得自然多了“小韩,你也不用洗了,你就”
“我去追初遥”韩子墨特别麻溜地接口说,“叔叔你别担心,我一定把她好好送到家里”
黎爸还没来得及说话,韩子墨已经扯下了厨房门上的擦手巾,胡乱擦了两把手之后就飞快追着黎初遥而去,在出门时他还不忘大声说“对了叔,你别洗碗,等我明天再洗”
话音都还没有落下,人就已经走到再也听不见声音的远处。
黎爸摇摇头,从兜里掏出根烟来点燃抽着,这些年来,他的烟瘾越来越大,都大到了一天不抽就手抖的地步。
戒不掉喽。
黎爸安静地想着。坐在他现在的位置,既能看见房间里的黎妈,又能看见走廊上的灯光。
也再没有人会藏起他的烟,劝他抽烟不好,有害健康了。
这三年是个什么日子啊
老婆成了植物人,也许再也醒不过来了;女儿倒是还活着,但活得像是下一刻就要死了一样。
他忍不住苦笑一下。
如果当年知道这个结果,也许也许他不会非要李洛书离开了。
“初遥,我上次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就是之前我说过的,你到我的公司上班的事情,只要你过来,我开给你的工钱绝对比你现在的工资高十倍
“初遥,我和你说话呢,你吱一声啊。”
一路上韩子墨就跟苍蝇一样围在黎初遥身旁嗡嗡嗡嗡。
黎初遥这么多年来都习惯韩子墨的唠唠叨叨了,她一声不吭,径自往家里走去。
三年时间,足以让当时门可罗雀的新小区变得热闹起来。
森森的树木包围着幽幽的绿水,挺立在道路旁的路灯像是一只只放大了的萤火虫,在黑夜里吝啬地点亮着自己跟前的那一块地儿。
黎初遥一路走过大门走进门厅,眼看着马上就要乘电梯上楼了。
韩子墨终于大喊一声
“好呀,你还是不回答,那就是逼我使出绝招了”
说着,韩子墨变戏法一样从自己的兜里摸出一个支票本,拿出钢笔一本正经地对黎初遥说“你吱一声我就还你一块钱,这笔生意怎么样”
黎初遥走进电梯前冷冷地瞥了韩子墨一眼。
韩子墨立马跟上,连忙说“别生气别生气,我们初遥的话,怎么也得一字千金,那你吱一声”
电梯到了,黎初遥又瞥了他一眼,一句话没说,按开门,走了进去,按关门,将自己锁在里头,将韩子墨锁在外头。
电梯缓缓上升,面对着紧闭的电梯门,韩子墨叹了一口气,脸上痞痞的笑容渐渐落下来。
孤零零的灯照着孤零零的他。
他对着紧闭的电梯门,喃喃着说“三年了,初遥”
这是你的避风港,还是锁着你的囚笼
什么时候你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补偿你
二出局
翌日上午,黎初遥刚要前往公司,就被单依安一通电话叫到了医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黎初遥越来越不爱前往医院,每当见到医院的白墙,闻着无处不在的消毒药水的味道,听到来来往往的呻吟、哀号,以及救护车的嘀嘟声的时候,黎初遥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恶心感,身体里跟翻江倒海一样难受。
也许是因为她在这里经历了太多的苦难,所以才连看一眼、闻一下、听一声,都无法承受。
单依安所在的地方是医院的特护病房。这间单人病房布置得像酒店一样漂亮,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被束缚在床上的单单。
黎初遥知道,单单有一个喜欢了十几年的男人,她经历了不下一百零一次告白,终于要和男人结婚了,结果那男人在最后时刻又反悔了。
那之后,单单就得了抑郁症,总是不停地伤害着自己。
病房里传出单单虚弱的声音“哥,你为什么要救我我真的活得好辛苦,你不要管我了好不好”
黎初遥恍惚了一下。
有点儿熟悉啊。
她在心中想道,目光落到单单身上,看见娇美的女孩子披头散发,脸上泪痕斑驳,被束缚住的左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但还是有点点血迹从白纱布底下渗了出来
有点儿像她三年前的时候黎初遥刚刚这样想,就自失一笑。不,一点儿都不像,单单还有可以哭、可以闹、可以谩骂的人和力气。
她已经没有了,早就没有了。
不管是这样的人还是这样的力气。
黎初遥走到单依安身旁,叫了一声“单总。”示意他自己已经来了。
单依安似乎没有听见黎初遥的声音,他依旧坐在单单的床边,双手虚虚交握,目光晦涩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他将手抬起来,手指碰到单单面颊上的泪痕,指尖在上面流连不止,似乎舍不得离开。
单单瑟缩了一下,下意识侧头避开单依安的手指,却对上单依安仿佛被背叛的斥责眼。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当单依安做这些亲密的动作的时候,单单总是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看出了单单的回避,单依安的手指如同被火燎着似的抖了一下。片刻后,他忍耐的声音响起来“我怎么可能不管你,单单,我已经和你说过了,如果你再伤害自己”
他盯着妹妹,一字一顿“我就去弄死唐小天。”
床上的单单霍然抬起头来,目光中透出比单依安更加坚决和冷酷的色彩,她说“不要你不要伤害他”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每次说到唐小天,他乖巧的妹妹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和他作对
就好像她为了唐小天,能够什么都不顾,不要哥哥不要自己,只要唐小天一句话,她就如同飞蛾扑火一样甘之如饴地振动双翼,奔向绝境。
黎初遥眼睁睁看见单依安额头上爆出了一根青筋。
她事不关己地垂下眼睛,没有任何多余的精力去关注考虑。
最终,单依安也没有再放出狠话,只是用力喘了一口气,霍然站起来,对着黎初遥说“你劝劝她。”
黎初遥点点头,单单之前没什么朋友,有时候和黎初遥还能聊几句,所以每次单单住院,单依安总是让黎初遥来劝劝她。
可是,自己又能劝她什么呢其实黎初遥心里最清楚,被情所伤的人,谁都劝不好,因为那些伤,是她们自己心甘情愿去受的。
“上次不是说好了不这样了吗”黎初遥坐下来,望着单单手腕上猩红的绷带问。
单单憔悴地望着她,早已不复最初认识时那单纯可爱、青春靓丽的样子了,单单哑着声音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难受,特别难受,总觉得活着好辛苦
“初遥姐,你说唐小天究竟为什么不喜欢我我那么用力地喜欢他,可是他就是不喜欢我
“我好难受,好难受。
“我想杀了唐小天,又想杀了我自己,但是我舍不得”单单哭着问黎初遥,“初遥姐,我是不是很傻”
黎初遥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浮在脸上的笑容,像水面上的波纹,风一吹就了无痕迹。
“谁知道。”黎初遥低着头,轻声道,“也许女人这辈子,总会为了某个人这样傻一次吧”
黎初遥离开病房的时候,单依安已经在病房外等了五分钟。
这世界上能够让单依安耐心等待的女人,大概只有单单一个了。
“单单跟你说了什么”单依安问。
“说她爱唐小天。”黎初遥回答。
单依安色阴晴难辨,在原地踱着步,像困兽在笼中一遍一遍地转着圈,却毫无挣扎的办法。
单依安确实不知道究竟要拿单单怎么办才好。
他试过了所有的方法,利诱、威胁、转移注意力,结果统统没用单单就是着了迷地追逐着唐小天,哪怕撞到头破血流也不肯停下。
而他更不可能对单单放手。
单单是他在世界上唯一不愿意让她受到任何伤害的人,可是却被另外一个男人这样伤害着。
每次想到这里,他都愤怒得不可抑制,却没办法做出任何报复,因为单单会伤心,会恨他
他在这时候也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心力憔悴,他问黎初遥“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到底有什么好爱的”
黎初遥微微握紧双手,轻声道“谁知道,感情的事,谁也不能控制。”
单依安低下头,一句话也不说了,似乎在想些什么
“单总,下午召开的年度会议即将开始,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走吧。”单依安也不愿意再多想,打起精和黎初遥回了公司。最近为了单单的事,他到处求医,公司的事都没怎么上心去管,不能再这样了,得打起精来。
路上堵了一下车,单依安最后迟到了十分钟。这是一个可以容忍的时间,在刚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单依安已经春风拂面地微笑着向众人点头致歉
“各位抱歉,路上稍微堵了一下,我们现在就开始”
但一位新任的大股东决定不助长老总的坏习惯,于是毫不给面子,施施然站起来,对走进房间的单依安说
“单总贵人事忙,连每一年召开的股东大会都可以迟到,我都有点儿不敢再让单总管理我的财产了。”
单依安瞳孔紧缩,说话的人是韩子墨
究竟从什么时候起,韩子墨有了他公司的大量股份,成了大股东之一
他下意识地将视线转向黎初遥,看见了一张同样震惊和茫然的面孔。
黎初遥根本没有想到韩子墨会出现在隆天集团的股东大会上。
韩子墨和单依安的公司早在三年前就针锋相对了,韩子墨衔恨而来,重新创办公司的唯一目的就是搞垮单依安,但单依安毕竟根基深厚,本身也是一个商业人才,韩子墨过去的事事针对并没有搞垮单依安,反而将自己的公司也拖入泥泞。
真要再拼下去,单依安固然不好受,但韩子墨绝对会先破产。
也许是看出了这一点,韩子墨后来也变得理性多了,第一目的赚钱,第二目的才是搞垮单依安。
等到再后来,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她连自己的事情都不在意了,更没有精力去注意韩子墨和单依安根本没有想到,韩子墨居然能够进入隆天,成为隆天的主要股东之一。
她微微恍惚地看着韩子墨。
韩子墨今天穿了一套很帅气的深色西装,却没有打领带,而是特意将衬衫的扣子解开两颗,再一只手插在口袋里,侧着头,微仰下巴,连发尾都仔仔细细地烫出弧度来,力求以最完美的形象出现在黎初遥和单依安面前。
对黎初遥是开屏,对单依安是宣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