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莉雯冷哼一声,像是听到个笑话般大笑摇头,“对,她确实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亲人,可却不应该生下我。”
唐逸飞低喝她的名字,莫莉雯却更无所谓地说“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当然不对”我高喊出声,被他们齐齐投来的目光锁定后,又不知该说什么,刚才只不过是下意识的反应觉得她说错了,“因,因为”
“你闭嘴”莫莉雯用凌厉的口吻截断我的话,怨恨地说,“像你这种从小在蜜罐里长大的孩子,懂什么”
再次无言以对,我深低下头。陶心馨你真是蠢,你明白人家在说什么吗要你插嘴手臂突地一紧,我却没有勇气看拉着我的人。这样的场景太陌生,又太复杂,我真的不懂,只想逃离。
他和她都像背负着不为人知的经历,此刻说着我捉摸不透的话。而我却像个无知单纯的小孩,怔忪其中,举手无措。
“喂,喂,你干什么”
透明已久的蒋迪声调越扬越高来到我身旁,瞪着双惊愕的眼睛,欲行又止。我这才领悟看向窗边,当即傻眼扼住了呼吸。
莫莉雯已踩着窗前的椅子坐到了窗台上,面带梨花浅笑,眼不离唐逸飞,悬空的双脚甚至还在轻轻晃动,平静从容地像在乘风休憩。她消瘦的身影在背后偌大窗户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纤小,仿佛随时会化作烟云飘散空中。
一丝令人惊恐的念头由脑海闪过,我急忙去掰胳膊上的桎梏。唐逸飞大概也被吓到了,我几乎不费一点力气就轻易地掰开他的手,一个箭步冲到莫莉雯面前,想趁她尚不及反应之时,拥住她的腰,把她抱下来。
可莫莉雯似乎早有预料,只身子往后一斜,便探出去半边。我惊得立刻刹车,一动不敢动,连声音也刻意压下来,“不要,不要做傻事。”
她并不理会我的劝说,眼睛更不在我身上多停留一秒,视线之内只有唯一的一个人。也许因为第一时间冲上来的不是她心中的人,莫莉雯看起来有些失落,或者说绝望,但她仍保持着淡淡笑意面对唐逸飞,缓缓道
“既然你不打算再照顾我,我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我本来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来了,竟然还扛着副要死不活的身体。”她微侧过头瞥了眼窗外,转回来时笑得天真无邪,几分好地问“逸飞,我死了,你会不会记我一辈子”
我也焦灼地看向唐逸飞,现在只有他能给她希望。可唐逸飞望着莫莉雯的眼睛里,却看不到丝毫触动,静若止水,他甚至都不愿回答她的问题。
“莫莉雯,你别这样好不好”怕和他多做交流再触怒几近失控边缘的莫莉雯,我只好苦口哀求,试着慢慢向她靠近。
她仍旧不愿理睬我,自嘲般笑出了声,幽幽地说“如果有下辈子,我也想做你的青梅,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会失,你干什么”
我伸出的手几乎快触到她了,见她僵直的背又往外去了一些,只好停滞不动,说些自以为能安抚她的话“太危险了,你先下来,想解释什么他都会听的。”
“你走开”莫莉雯呵斥着,燃起的怒火焚化掉原有笑容,“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插嘴。”
“陶心馨,你过来”久久沉默的唐逸飞终于开口,却是喊着我的名字,下了个伤她心的命令。
踌躇原地,我也不知是退是留。急迫地想不顾一切拉莫莉雯下来,又被唐逸飞果决的喝令拽紧脚步。
“莉雯,如果连你都不愿意珍惜自己的生命,别人也没有必要替你珍惜。”唐逸飞站在原地,不疾不徐地说。
“逸飞,我错了,你不能原谅我吗”如从身体里撕扯出来的声音,莫莉雯近乎绝望地道。
“我父亲自责内疚了二十几年,可是你却自私地把他的愧疚当成工具来利用,这是我绝对不能允许和容忍的。”
唐逸飞铿锵有力地每说一个字,莫莉雯的眼睛里就多一分绝望,她不住地摇头,泪水如决堤般泛滥,顺着她越来越苍白的脸颊滴落。
“你看不到我对你的爱吗你就那么狠心你真的想我死吗”她几度哽咽着说完这句话,最后几个字已经淹没在她的抽泣声中。
“你,你不要这么说没有人想你死”
我的情绪也激动起来,“死”这个我人生里本遥远的字,此刻却如此真实地在我面前存在。我实在无法想象要如何面对一个活生生的人就此消亡。
“莉雯,你应该问问你自己,到底现在在干嘛。”唐逸飞语气依旧寒烈,却接过一旁蒋迪抱着的西瓜,一步步走了过来。
“逸飞,我知道,你还是舍不得我的。”莫莉雯泪眼噙笑,眼里重亮里希望的色彩。
唐逸飞静静走到我们面前,摇了摇头,向窗外伸直双手。在我和莫莉雯都有些莫名地看着他时,楼下传来“砰”地一声闷响。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地张大眼睛,视线顺他空空悬着的手,俯视到楼下,差点喊出了声,又噎回去哽住了脖子。
地面上躺着的摔得四分五裂的西瓜刺入眼目,鲜红的瓜瓤瘫散一地,远远看上去像极了喷溅出的鲜血,揪心至极又恐怖非常。
“莉雯,你要跳下去也只不过如此而已,值得吗”唐逸飞收回手淡淡地说。
莫莉雯仍直直望着窗外,颤抖双唇,似乎仍无法从惊恐中找回视线,稳定心,失魂般摇着头。连唐逸飞去拉她的手,把她带下窗台,也始终空洞双眼,像个提线木偶般任人操控。
尘埃落定,我一颗高悬的心也归于正位,见唐逸飞拥着莫莉雯,那时在医院里被孤立忽视的感觉又反噬回来。愣愣站着,傻傻看着,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在我以为再一次以为自己沦为多余的时候,唐逸飞看了过来,目光坚毅,肯定地说
“心馨,从现在起我不允许你离开我半步。”
明白这个时刻我不应该心房悸动,却偏偏胸口有酸胀的感觉,为了眼前这个人,为了他的这一句话,我再次陷入爱情的深渊。
可口的你
“陶心馨,你能告诉老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
高数老师拿出他惯有的一本正经,为人师表,挺直坐在单人沙发上,理正辞严地问道。
可是我犹记得,刚才他开门看到我,唐逸飞和唐逸飞扶着的莫莉雯时那两眼放光,充满惊喜的样子。甚至还笑眯眯地调侃我们,哟,这儿会又演什么呢韩剧,日剧还是本土偶像剧
但我孬种啊,我天生怕后天惧,只要一看见他就浑身不自在,如坐针毡。瞟了眼身后房间那道门,想着门里面躺着的几乎快昏迷而走不回学校,只好来这里暂时落脚的莫莉雯,和刚送她进去又不让我离开的唐逸飞,我什么话也说不来。
反复组织语言,张口闭口好几次,还是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好吧,老师问,你回答,可以吗”高数老师翘起二郎腿,靠上沙发背,找个了舒服的姿势,不急不忙道。
见我识趣地点头,他长嗯一声,“那女孩是谁逸飞的前女友”
想到刚才办公室的一幕,“不好说。”
“你呢他的现任女友”高数老师有些无语,又问。
想到之前医院的一幕,“不好说。”
高数老师这回彻底无语,抚了抚额,重新问道“老师换个问法,逸飞脚踏两只船”
我坚决摇头,这个问题好回答。
“要不就是你们都喜欢他。”他不再多问直接下定论,把我一番打量,又换了副慈眉善目的长辈样,循循善诱道,“辛苦你了,孩子给老师再说点你觉得好说的吧。”
我想他大概是比较过我和莫莉雯的差距后,对样样不如人的我产生了怜悯之心。太难得了,记得自打初三开始,我从数学老师那里得到只有永远无法突破班里平均分的考卷。
伸起两个指头,我唯唯诺诺地开口“老师,既然我那么可怜,你可不可以期末考试的时候多给我二十分的同情分”
高数老师支在扶手上扶额的手倏地出溜下来,带歪了肩膀。他立刻虚咳几声,端正坐态,严肃道“我还没追究你逃课的责任,你就先对我提出无理要求。”
我吓得又开始屁股生刺,一根经绷得紧紧的,只敢盯着他脑门看。看出我的紧张,他放低了音量,带着商量的口气说
“老师总是护短的,如果从今天起你不再缺我的课,我免费函授你套牢男人的方法。”
“函授不能面授吗”我好地问。
就像我正中他下怀一样,高数老师高深一笑“如果你能一个不落,发动全中文系的学生来上今后的每节高数课,我就改面授。”他又故作思考着喃喃道,“好像明天上午第一节就是你们中文系的课。”
好吧,老师,我以前已经玩不过数学系的唐逸飞了,怎么可能逃得过你的陷阱,更何况你还是他师兄
“老师,我还是选择函授,以后再也不逃你的课了。”
“这样啊”他似乎很为难地拉长尾音,“这方面的资料老师还在收集整理,你先自己摸索着吧。老师现在要先去收集老师的女朋友,然后好好地整理整理她了,走了,bye”
说着他站起来潇洒转身,背对我挥了挥手,径直出了门。
什么跟什么嘛难道我陶心馨生来就是被学数学的人戏弄的命吗
空空的客厅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呆坐着,凝视着昨晚睡过的那件卧房的门,我发觉自己又要开始胡思乱想,忙掏出手机想玩游戏分散注意力,却看见条苏涣淇的新短信。
“心馨,看来我注定永远都等不到你。”
心一沉,我立即按下他的号码,手机那头还没接通,我又点了挂机键。还是回他短信吧,可打出几个字,看看又觉得不合适,删掉再打还不合适,反复数次,手机屏幕上仍是一片空白。就如此刻我的大脑一样,好像明明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却找不到一个起始的字。
“馨心,你有事”
我猛然抬头,不知何时唐逸飞已经从房间出来坐到我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探究地看着我。
我慌忙摇头,把手机收回口袋里。他关切地问我,饿了没,我摇头。他又问我吓到了吧,我还摇头。他接着问我累不累,我只会摇头。
最后,他俊脸含笑,索性直接拉我起身进厨房,拿下门后的围裙挂到脖子上,吩咐道
“心馨,你看看冰箱里有什么菜,我给你做饭。”
我想也没想直接走近他,踮起脚尖,伸手换到他后脖颈,想取下围裙。感觉到他炙热的注视,我这才注意到我们的距离不过鼻尖碰鼻尖。透过镜片,他的黑眸里隐约能看到我自己,带着闪耀的光芒,让我挪不开眼。
他突然凑近我,温热的唇轻啄了下我的唇,然后笑意融融地看着呆若木鸡的我,举起双手覆在我的手上,帮我把围裙取下来,又帮我穿好。
在替我把围裙带栓到腰后时,他的胸膛几乎贴着我的脸,仿佛能听得到他有力的心跳声,我觉得自己像只雏鸟似的被他护在温暖的怀抱里。令人安心的感觉让我想永远被他这样爱护着,便不自觉地陷入其中。
“心馨,你想做什么”
唐逸飞的声音瞬间敲醒恍惚的我,见他正嘴角噙笑地盯着我看,我顿时只觉脸颊发烫,慌忙地摆手道“我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做”
他笑容更深,做了那个久违的动作,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