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
“还没来得及拜访,”家卓温和地说“只是情况急,冒昧和他通过几次电话。”
老爷子望着他,锐利的目光带了些许温情,忽然开口说“你今年多大”
“二八嗯,是二十八,”老爷子自问自答,色中有些回味的怅惘“我二十八岁,才不过是劳通一个部门主管,你却已做到了行政副总,还做得这般出色。”
“我们老一辈的思想老套了,如今时代不同了,劳通要继续做大做好,还得靠你们这一代,家卓”老爷子缓缓开口“劳通在你手中”
砰地一声,病房的门骤然被推开。
“老爷子”家骏母亲激动地喊“你要把家业给他”
一群人重新涌入病房。
宽大的高级顿时显得有些拥挤,家卓站起来退到了一旁。
家骏母亲口不择言地道“老爷子,你莫非病糊涂了不成”
老爷子眉头一皱,有些不耐烦的怒意。
那妇人平日优雅脸庞因为情绪波动显出扭曲的皱纹“家骏是你长孙啊,这么些年又孝顺又能干的,曾孙都生出来给你抱了,你怎么这么偏心老二算个什么东西”
“你说的是什么混帐话”老爷子怒目一瞪,气势迫人“老二怎么了老二也是我劳家子孙只要有才能继我劳家家业,老二来做又怎么了”
家骏母亲脸色一变,声音蓦地拔高,尖锐得如同一地破碎玻璃“爸爸,你想清楚了没有你要给他给这个杀死自己亲生父亲的孽子”
家骏听闻,连忙出声阻止“妈妈”
然而已迟
诺大的房间中瞬间沉默如死。
家卓身体微不可察地轻微一晃,旋即站定,脸色惨变,煞白如雪。
家骏望了望周围,咬着牙呵斥“妈妈,你少说两句”
我彷佛完全没有听懂他们的话,头脑中一直嗡嗡作响,只怔怔站着。
一片难堪的沉默之中,老太太有些苍哑的声音缓缓传来,带了让人无法忽视的威严“佩玲,注意你的言辞,你是我劳家长媳,家卓是你小辈,你不关心爱护且算,还红口白牙的胡言乱语,英杰泉下有知,只怕是不知道多么伤心你这么说他留下的独子。”
家骏母亲脸上青一片红一片。
老爷子阴冷冷一句“我都还没死呢,就忙着争家产”
“好了,”老太太挥手“都回去吧。”
家骏率先推开门,不管身后,大步往外走去。
我走到家卓身边,他身体僵硬,紧紧抿着唇,脸上不见一丝血色。
“家卓”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忽然转过身拖住我手臂,冷漠地说“走。”
我被他拽着走出了门口,有些犹豫回头望着奶奶“家卓,可是”
我有些迟疑地在医院走廊上停住了脚步。
他脚步不停拖着我往前走,我脚步拖拉,他略微用力,我却不动。
家卓回头,额角隐隐跳动,强忍着怒气冷冷喝我“江意映”
我心头血管突突地跳动,我从未见过他这样的色,看我的眼中,全是嫌恶。
家卓大步走出医院,按着手上的钥匙,滴地一声,汽车的灯光在远处亮起。
他走向车子,一把拉开车门,我爬上车还未坐定,他便迅速发动,引擎在底下低微轰鸣,转出医院大门,他踩着油门,车子如同离弦之箭轰地一声在宽阔马上飞速驶过。
他手指紧紧捏住方向盘,一言不发,全身蹦得很紧,眉心是深深的褶皱,不知是忍受着怒气还是疼痛。
等到推开大门时,他的脸色已经是一片骇人的惨白。
他穿过客厅直接走向楼梯,脚步很快,身形却不稳,刚刚抬脚上了一步楼梯,就猛然撑住了楼梯扶手一阵猛烈咳嗽,脚下却丝毫不停,咬着牙踉踉跄跄地上了楼。
我跟在他身后关好门,脱下外套又迅速洗干净了手,飞快跑上楼。
房间内黑暗一片,家卓沉默地坐在沙发上。
他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脸上情。
我走去坐下来低唤“家卓”
他没有应我。
我陪着他坐了一会,家卓倚在沙发上,脸色愈发的难看,苍白之中隐隐透出一种青色。
“家卓,”我忍不住出言“是不是不舒服,去躺着休息一下好不好”
听到我说话,他身体轻微一震,忽然抬头望我,阴郁之中闪着一丝颓败的光芒。
“你不问吗”他忽然开口,幽冷的声音在黑暗之中,轻微擦破空气,带来一种诡异的冷酷。
我有些犹豫地望着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你不想听听我是如何杀死自己父亲的”他露出一丝冷泠泠笑容。
我只觉牙齿在微微颤抖,如果说刚刚我在病房中听到的只是幻觉,这次我可是听得真真切切。
“家卓,不”我无力地出声,却不知自己在否认什么,我根本一无所知。
他眉心之中的颓败更盛,声音却是冷硬如铁“我气得他心脏病发作,眼睁睁看着他在我面前痛苦挣扎也不呼救。”
他色冷漠得彷佛事不关己“然后他就死在了我面前。”
家卓扶着沙发扶手,似乎再也无法忍受情绪的震荡,他勉力站起想要离开,只是完全站不稳,强硬撑起身子走了两步,忽然眉头一皱,他抬手仓促地揪住前胸,双膝一软狠狠摔倒在地板上。
我一个人还有半个人在怔仲之中,匆忙伸出手却来不及扶住他,慌慌张张跳下来抱住他“家卓,家卓,你怎么样”
家卓手握成拳下意识地按在胸口,下一秒却强迫自己收了回来,他将头紧紧抵在沙发边缘,无力地跪在地板上,呼吸紊乱成一片喘息。
我慌得方寸大失“家卓,我请医生过来好不好”
他说不出话,只死死捏着我的手腕阻止我的动作。
我从身后试图抱起他,已经带了哭腔“你去床上歇一会”
家卓挣开我的手,撑起身子靠在沙发上,侧着脸背对着我。
我又惊又怕浑身发抖,只死死地咬着唇让自己不要哭出来。
坐好一会,他缓过一口气来,面白唇青,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咬着牙站了起来,扶着墙壁摇摇晃晃地走回了卧室。
深夜,我坐在沙发上,落地灯从房间里门缝中透出一缕暗淡的光线。
睡房内一片寂静,家卓想必已经睡着。
我弯曲起膝盖将自己紧紧抱着,心头一阵阵恐慌袭来,他究竟是有多少面,是我所不知道的
我熟悉的那个家卓,沉稳温雅的家卓,从未对我说过一句重话的家卓。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家卓,他浑身散发着的戾气,是彷佛要与全世界同归于尽的恨意。
我眼泪流下来,却不敢哭出声,抽出纸巾捂住口鼻,哽噎着大颗大颗的泪水一直滚落下来。
坐了不知多久,我恍恍惚惚地睡了过去。
实在太累,感觉到冷却不愿醒来,只迷糊着在沙发上辗转,睡到半夜感觉到熟悉的手臂将我围绕著,然后是轻柔动作将我抱起,胸膛的温度有些凉,却是我无比眷恋的气息,我安心地闭眼蹭了蹭。
家卓将我放到了床上,我终于惊醒过来。
我爬起来,他坐在床边,脸色还是不好。
我忽然之间有点怕他,看着他没有出声。
“映映,是我情绪不好,迁怒你。”他低微嗓音带着歉意。
那种不安的恐慌再次贯穿我身体,我眼泪又流了下来。
他俯过身从床头柜盒子里抽出纸巾,想要擦我的眼泪。
不知为何我泪水完全止不住,将头埋在双膝中狼狈痛哭,身体哆嗦着发出呜咽声。
家卓慌了,勉力撑起身子过来抱着我“映映,映映,别哭,对不起”
他细致轻柔地吻去我脸上的泪水,一遍又一遍温柔安慰“映映,别哭了”
我抽噎着慢慢平静了下来。
家卓终于停止,抱着我轻轻伏在我肩上。
我听到他空浅的咳嗽声。
他双肩在我身上微微颤抖,让人心疼不已的断断续续地低咳。
我将他扶着在床上躺好,彻夜无法安眠折腾下来,他精明显不支,却坚持将我抱在怀中“映映,你睡一会。”
我眼前一片朦胧,只顺着他意思点点头。
我贴近他的胸膛,闭着眼听他有些微弱的呼吸,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都睡了过去。
二三
金鳛花园中央的劳家大宅,树荫下撑开阳伞,初冬暖阳照射在修剪得精致整齐的草坪上。
我对着保姆的怀中的小宝宝挤眉弄眼,逗着他“小哈,小哈”
小哈穿着浅蓝的婴儿装,咯咯笑着伸出来小指头摸我眉头。
我乐得一直亲他。
绮璇笑着看我“映映,受不了了,送给你和家卓养好不好”
我撅起嘴巴亲他的粉嫩脸颊“你舍得”
绮璇说“半夜哭闹起来,简直是魔王转世。”
我笑“大一点就好了。”
这段日子老爷子病倒,一家人都忙,大宅冷清许多,绮璇要留家照顾小哈,因此经常邀我来做伴。
我看看时间,起身说“绮璇,我得走了,家卓准备下班了。”
“嗯,你是回家还是去医院那边”
“要陪家卓过去看一下爷爷。”
绮璇抱起宝宝“小哈,跟小婶婶说再见。”
司机开了车出来,下来打开车门,绮璇陪着我走过来“映映,你多过来玩,呆在家里快闷死我了。”
我和她并肩走着,笑着答“好。”
绮璇身上香水气息混着淡淡奶香,生产后她身段略略丰腴了一些,依然是美丽的女子。
我上了车,朝绮璇笑着挥挥手,朝医院开去。
上车后我打电话给家卓,他很快接起“映映。”
“下班了吗”
“嗯,我现在已经在医院,你过来吗”
“我现在过去,一会见。”
“嗯。”他温润嗓音带着淡淡疲倦,收了线。
这几日家卓公司医院两头来回跑,所幸老爷子恢复情况还算理想,家卓私下咨询过主治医师,医生并无隐瞒,毕竟是老了,身体的很多器官功能已经退化,老爷子也该好好颐养天年了。
老爷子醒来后,曾召来律师谈论遗嘱的问题,老爷子又分别秘会过公司几位元老和几位分行高管听取过意见,劳通改朝换代的日子,不会太远了。
家骏那边得到的消息想必不会比家卓少。
我走出电梯,高级病房区无比宽敞,偶有一两个医护人员安静走过。
门半掩着,我走过去,老爷子坐在沙发上,家卓和家骏站在他跟前,有隐约交谈声传来。
我看见他们在谈正事,停住了脚步站到一旁。
老爷子刚好在说话,有些沙哑声音“我老了,我跟你奶奶身下就你们两个孙,劳通无论谁做,都必须得好好继承劳家的家业。”
“本来你们两兄弟分开管理不同区域,都做得很出色,但劳通始终要一个人来掌舵,这样拖下去不利于集团内部安定,我也不想被人骂老糊涂偏袒谁,最近银江总理给我打过电话,他们公司的上市审批已经通过了,预计明年在港上市,要找一间合作的金融机构,过段时间他们戴总会亲自来考察,银江无论是融资和发展潜力也不用我说了,你们谁谈得下来这个案子,就凭本事坐上总部三十八楼的办公室吧。”
家骏飞快看了一眼家卓。
家卓只静静站着,色平静地略微垂眸。
老爷子瞥了跟前的两人一眼,严肃的脸庞有一丝不易觉察的感慨“那个位置,也不是那么舒服的。”
家骏拍了拍家卓肩膀“爷爷,姜还是老的辣,有您在,我们就只能全力以赴了。”
老爷子点头“行了,